无标题无名氏No.53925958 返回主串
2022-12-03(六)09:54:42 ID:xdm17nv 回应
我外公是个老实人,对谁都好。以前当过兵打过仗,退休了就跟我外婆开了个小餐馆,生意算是红火。外公喜欢去看山水,他有一个小相机,对着什么风景都会拍个几张。听他说,他旅行时经常遇到一个戴着帽子的人,会突然出言指导他该怎么拍。两个人眼见熟了,也便成了朋友,并且经常相约一起去某个地方旅游。后来,那朋友突然说再也难相见了,分别之际,就送了他一只“雪狐狸”。
但实际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只所谓的“雪狐狸”。江南不会有雪,也几乎不会狐狸。只有连绵不断的雨,和叽叽喳喳的雀鸟。
无标题无名氏No.53926074
2022-12-03(六)10:03:58 ID: xdm17nv (PO主)
我外公的名誉其实很好,这里的人都尊敬他。但却生了我小舅这个败家子。他是个混黑道的,中学没读去闯社会,一不小心成了黑帮的头头。那些把人打残的“英勇事迹”也是数不胜数。到现在治安好了,倒也在社会上销声匿迹了。
我听我娘说过一个故事,我小舅娶了我小舅妈之后,有一段时间仍然混迹酒场赌场,喝醉了说胡话,总说有个绝世佳人在酒吧里等他去喝酒。我小舅妈一气之下回了老家,后来是小舅跪着劝才劝回来的。
我爹说要去那个酒吧看看,回来了笃定说那边真有一位绝代佳人,那美人还朝他眨眼睛。当然,下一秒就被我娘抄起扫帚揍了一顿。
后来我娘去了那个酒吧一探究竟,可那儿哪有什么绝代佳人,只有一幅染了酒污的,看不清面孔的,一个女人的画像。
无标题无名氏No.53928808
2022-12-03(六)12:39:27 ID: xdm17nv (PO主)
结巴是我家餐馆招来的小工,打一点杂。当然,他是个结巴。我爸妈不让我叫他结巴,说是这样不礼貌。但是我仍然叫他结巴,因为别人都是这样叫的。结巴不会说这儿的方言(他连普通话都说不通顺),长得不像这里的人。他不高,但却让人觉得修长,像是北方来的,带着一身的风雪,却似乎又沾了江南的烟雨味。他们都觉得结巴是个呆瓜,除了外公,外公觉得结巴很机灵。我也不觉得结巴很笨,因为他能教我写作业。听说结巴以前打过很多工,受过很多苦,所以少年白发,他很年轻,却又几根白头发。我小时候总喜欢偷偷跑到他身后,揪他的白头发玩。他总是是呆呆地转过头,见是我,便呆呆地笑,结结巴巴地问我今天过得怎么样。我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原来叫什么。在外公的葬礼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无标题无名氏No.53932011
2022-12-03(六)15:49:17 ID: xdm17nv (PO主)
结巴似乎很希望和什么人说一点话,但是没什么理他。因为他说话结巴,一句话说好久。所以他经常找我讲话,我也不常理他,但对于逗他玩很感兴趣。我觉得他很奇怪,想听他的故事,就问他问题,但每次都是没能等他说完,我就失去耐心跑了,他也不生气。后来他学聪明了,知道准备一盘小点心,他结结巴巴讲,我吧唧吧唧地吃。其实他那些时候都讲了一些什么,我完全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盘不知道哪儿来的点心有多么多么的好吃,那个镶花边的盘子有多么多么好看。结巴也不在意。他的话没有人听,但他仍然会讲,像一个记录人,努力地将不知是谁的过往记录在他人的脑海中,但终究是无济于事。无论是字句还是记忆,最终都会在时间里消散。
无标题无名氏No.53932188
2022-12-03(六)15:59:44 ID: xdm17nv (PO主)
七八岁的时候,在老家的小屋子里睡觉的时候,总觉得墙角的小小的画框中有个白色的,扭曲的影子在看着我(也有可能是个相框或者别的什么)。大抵那时候刚在学校里上了美术课,自以为自己是美术鉴赏的大师,便笃定那幅画是《呐喊》一类的东西,再加上七八岁的孩子爱幻想,就再给那幅画判了一个“诅咒”的罪名。就这样,越想越害怕,就跟爹说,那天晚上,画不见了。爹说,把那幅画背过去了。我问,你怎么知道是哪个。他说,房间里就那么一幅。
直到后来搬家整理东西的时候,我才从角落里捡起那个东西。那是一个相框,里面放着一张底片,有个人形,怪恐怖的。但我左看右看,不像外公外婆也不像爸爸妈妈,出于好奇就把它存着了。许多年后我终于又想起了它,把它洗了出来。发现是一个戴着大帽子,完全看不见脸的人,抱着一只白色的狐狸。
我这才想起了外公说的那个朋友,想起了雪狐狸。
用当时外公把那些东西当做故事讲给我听的时候的说法,我们把那个人叫做——帽子客。
我把照片洗出来的时候,外公已经去世了。
所以,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那张底片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无标题无名氏No.53940792
2022-12-03(六)23:19:38 ID: xdm17nv (PO主)
有一次过年前,外公让结巴去买菜,我闹着要去菜市场买糖糕吃,家里人也嫌我在家里东蹦西窜吵得头疼,只能帮倒忙,便把我派给了结巴,这样耳边也得清净。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让结巴去买菜,结巴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但事实证明外公的决策是对的,结巴虽然是个结巴,但他似乎很精通于砍价,我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那些死抠门的菜贩子总愿意给他降那么几个子儿。他拉着我的手,在人群中穿行。我指着冰块上的章鱼问他,那是什么鱼?他说那个叫做章鱼,因为有八个爪子,所以也叫八爪鱼。
很快,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就对他说:“哦,那那个是不是叫做九目鱼,因为它有九个眼睛?”
结巴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地说了一句:“那种东西,已经不能被叫做鱼了。”
说完,就很快拉我走了,我还想要回头看,他就叫我看别的东西来吸引我的注意力。
现在,我只记得那段对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当年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也才想起来,他说那句话的时候不结巴了。
无标题无名氏No.54089835
2022-12-10(六)18:47:22 ID: xdm17nv (PO主)
记得刚上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同学突然有一天没有来学校,老师说祂由于父母工作原因临时转校了。
我很郁闷,也很后悔,因为我还欠祂一根棒棒糖。
放学了,很不开心,就坐在家附近的小河边,去旁边工地上抓了一大把鹅卵石。我也不会打水漂,就一颗一颗地往水里丢。
噗通噗通,水花溅得很高很大,声音也很沉闷。河水浑浊得很,像是被石头搅浑一样。
这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一时扔起兴了,扔到结巴过来阻止我,一共扔了二十几颗。
“扔,扔太多……不好,不好。会,会沉下,去。”
直到好几天后,我放学回来,看到一群刑部的人员围着河边,旁边围着一群看热闹的大妈大爷。
我从他们的交谈中听到,说是清洁河道的人在湖底捞上来一个小孩,跟我差不多的大小,还穿着我们那个中学的校服。
他们还说,那个孩子肚子里有好多鹅卵石,只有那边的工地里有。而且,好像都是那个孩子自己吞进去的。
我听到那里,便不敢再久待了,拔腿跑回了家。
直到前几年同学会,我跟同学们聊起那个人,他们仍认为那个同学是转校走了。我也没有勇气告诉他们我当年的听闻。
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是一件好事。
无标题无名氏No.54219801
2022-12-16(五)17:43:20 ID: xdm17nv (PO主)
听说我爹年轻的时候狂得很,不信神神鬼鬼的,半夜爬上了那在我们这儿闻名的“鬼山”。
他是这么说的:他在山下先是遇到了一个神神叨叨的僧人,拉着他不让他上山,说是山上有鬼寺。不能随意上下,除非九十九阶青石板,跪着上去。
我爹哪信他那鬼话,想都没想就上去了。一路上云雾缭绕,夜色冰凉。
到了山顶,有一座庙,看着也挺新的,供着什么神佛,我爹也看的不清楚。总之庙里什么人也没有,我爹摸了几个贡盘边的枣儿,啃得剩个核,朝着那个佛像脸上一吐。结果给人佛像脑袋打裂了。一时间碎石尘土飞溅,吓得我爹直接逃下了山。
鬼知道我爹哪来那么大勇气,但听说我爹命好。说实话,在我看来就是一好吃懒做的中年油腻大爷。
我爹逃下了山,做了个梦,不知道他到底梦到了啥,他也不肯说。但是,他醒来之后,把那九十九阶青石板路跪了上去,膝盖都磕破了,血滴了一路。听说那条腿现在还会疼。
到了山顶,只有一个碎了的佛像,供奉佛像的,只有满天清霜和一地尘土。
碎玉恶佛,不救世,不渡人。
但按照我娘的说法是,我爹上山遇见了的不过是几个山匪,给他抢得只剩条裤衩子了,冻了个老寒腿。这件事没脸跟我说,就编出上面这个故事。
无标题无名氏No.54223213
2022-12-16(五)20:37:32 ID: xdm17nv (PO主)
我爹红着脸,坚持地说那件事是真的,他连那天吃剩的李核都还存着呢。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那种东西存着,但见他找了半天,也终是没有找到的。
无标题无名氏No.54369428
2022-12-24(六)19:52:39 ID: xdm17nv (PO主)
曾经读的中学附近有一座小山,叫云山。山上有个藏书阁,叫云阁。小时候逢年过节经常去爬山,长大了学校踏青也会去。
山没有什么奇特的,很低矮,爬几步就到顶了。但在山顶上可以俯瞰整座小城。阁楼也不高,就那么几层。门上总挂着一把大锁,过年了偶尔会开,开的也是外层,里面的房间是进不去的,也就是让你扶着楼外的栏杆,看看风景。没人知道谁开的门,就连老一辈们都无人知晓。
学校就在山的边上。坐在教室里能看到山和阁楼,而在操场那个位置能看见山,看不见阁楼。
晚自习的时候,阁楼的灯都会晃晃地开着,在远处的黑漆漆的山顶上很显眼。偶尔夜里有了云雾,会显得隐约迷糊。
那时候的我喜欢趴在教室的窗台上看远处的云阁朦胧的影子,数它有几盏灯,一共有几层楼。
有一年,江南极其罕见地下了一场大雪。那场大雪太怪了,大到山都白了头。可怜的学生逃不掉上课的命运。那一天,我趴在窗口数来数去,不管怎么数,那云阁都比平时多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