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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2396895 - 都市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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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15(三)16:30:32 ID:PAi2783 回应

1998年暑假,爸妈把小学二年级的我送到了石油街东门社区的爷爷家,东门社区很大,有两大片棚户区,和一个楼栋小区,炼油厂的绿化处甚至在这里还建设了一座带状公园。社区距离我上小学的城区很远,在这里我没有能在一起玩的朋友。
爷爷觉得我年龄小,怕我挨欺负,出去玩的时候他和奶奶总是有一个人跟着我。这样一来,原本就不讨人喜欢的我就更不受那些成群结队的孩子们待见了。
暑假过去一周了,地方卫视的动画片里,妖妮大姐又一次在片尾被炸飞,我关了电视和爷爷在楼头阴凉处的石凳上打发下午的时间,我一边吃着鸡汁味的小虎队,一边看着手里我已经抽到了3张的法国门将巴特兹。
“这张你要是多,我可以用齐达内换!”
我抬头看着这个剪着小平头,皮肤黝黑,眼睛小小的,细细高高的身体穿着黄蓝相间巴西队服和白球鞋的小男孩,当即答应了他的提议。这是我记忆里第一次见到睿睿,以至于在脑海里,他和巴西队、齐达内绑定在了一起。在许多年后,齐达内因为一记头槌黯然离场时,我又想起了他。
我和睿睿成了很好的朋友。他告诉我,他在隔壁城市读书,四年级,爸爸家住在我爷爷家的前棟楼。
我有了大两岁的好友,爷爷奶奶便也不再那般忧心我,睿睿也确如兄长般保护我,带着我每天在石油街跑来跑去,招猫逗狗。我不受管束的活动范围也从单元门口的花坛扩张到了楼宇东侧棚户区尽头的铁路边空地和整个青年公园。

无标题无名氏No.62397473

2024-05-15(三)17:22:18 ID: PAi2783 (PO主)

我们薅秃了那株倒霉的黑天天之后,找准机会跨过总是有火车来回的铁路来到了田野里,铁路枕木的地势很高,在这里可以俯瞰到公园的人工湖。我在跨过铁路后回头看了一眼,暗绿色的湖水依然幽邃神秘,依然有看一眼就让我在大太阳下面打冷战的特殊能力。
我们的目标是和公园人工湖相隔着铁路的的杨树林,树林中有一个池塘,我和睿睿都喜欢去这里捉青蛙。
穿过铁路后右转经过一片玉米田,大约10分钟就可以来到这个小池塘,远远的就能听到蛙们在大热天懒懒的叫声,以往还没等我们走进,他们就纷纷跳进池塘里不再出来了。不过这次,我发现了一些差别。
池水表面似乎有一层油膜,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五颜六色的反射,在远处的岸边,芦苇根部的池水上似乎有一些紫红色的泡沫。
池塘边有一些没来得及跳进池塘的青蛙,都是一些今年刚由蝌蚪成长来,没经历过冬眠的小蛙。他们呈现出了一些古怪的畸形,我捉住的这只只在头顶有一只眼睛,而它旁边的那只,只长出两个前肢和一条后腿。岸上大量畸形的青蛙们缓慢的从草中向池塘里或爬行,或蠕动着前进,我不由得头皮一麻,呆在了当场。
“我靠,咱俩是不是要捡到钱了,这不是三条腿的金蟾么?” 睿睿说。
直觉告诉我事情不对,我去年夏天和爷爷来过池塘很多次,从没有一次这里会有这么多畸形的蛙。
我记得当时我莫名的感觉到了无处不在,无法言明的恐惧,让这个我很熟悉的小池塘在盛夏的午后突然变得阴森了起来。

无标题无名氏No.62397478

2024-05-15(三)17:22:46 ID: PAi2783 (PO主)

“你是不是又害怕了?一到有水的地方你就哆嗦,哈哈 嗝~”睿睿喝完香槟打着嗝嘲笑我。
大概十五分钟前我拉着睿睿借口自己口渴要去小卖店喝大白梨香槟,快步逃离了那个让我不寒而栗的池塘。
“天儿太热了,突然渴了。那地方去过八百次了,有啥可怕的。”我极力为自己挽尊。
“诶 你听说了没,平房那边丢了个小孩,说是出去玩就没再回来。”睿睿不再针对我的胆小让我松了口气。
“可别让我爷知道,他要是知道了又该不准咱出去玩了。”

无标题无名氏No.62397482

2024-05-15(三)17:23:11 ID: PAi2783 (PO主)

爷爷当然知道了小孩失踪的事,而且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大。他大费周章和金钱,给我买了一台新天利的游戏VCD。这台游戏机对小学三年级的我的冲击力是没法想象的,100多个从世嘉MD移植过来的16位游戏,相比之下小霸王学习机是什么弱鸡!
这台VCD把我拴在了家里,让我涨了200度的近视眼。也让老两口因为我乱跑而忧心的时间大大减少。
相比之下睿睿对游戏机似乎没那么大兴趣。经管我邀请他无数次来爷爷家和我一起玩雪人兄弟、战斧,他似乎不太喜欢把时间放在客厅里的电视上。大多数时间还是爷爷在陪我玩。
现在回忆起,也许是这台VCD让我觉醒了肥宅基因,让我对五光十色的夏景彻底失去兴趣。就算睿睿带着一只刚捉到的,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大的螽斯来找我,也没能让我关机和他去公园玩。
睿睿到爷爷家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我毫不在意,沉迷在电子游戏里。
一开始爷爷对游戏机减少我户外疯跑时间的效果很满意,不过时间一长,他也感觉到似乎我的游戏成瘾性太大了。他强制性的赶我出去玩,不许我再宅在家里整天玩游戏机。
我在空地找到了睿睿,我远远看到了一只美丽的碧伟蜓停在一株连翘上,睿睿猫着腰,屏着气一步一步的靠近那只硕大的有着蓝色腰肢和绿色胸腹的蜻蜓,我停住脚步,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蜻蜓在他手掌合拢前一秒腾的飞起,朝田野的方向瞬时消失了。睿睿丧气的一跺脚回头看到了我。

无标题无名氏No.62397484

2024-05-15(三)17:23:34 ID: PAi2783 (PO主)

“你今天没玩游戏啊?”
“我爷不让我玩了,一会你上哪啊?”
“傻子在市场帮人看摊儿呢,一会我去找他。你一起吗?”
“看摊多没意思啊,要不咱俩去苗圃抓松鼠?”
“我和傻子说好了,要不咱明天?”
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无趣。我应了声,然后把睿睿自己丢在空地里转身走了。
我在网吧玩了一下午,临走被混子抢了5块钱还被踹了两脚。回到家就听到爷爷在和妈妈打电话。
棚户区那边又丢了个小孩。
当天晚上妈妈就把我接回了家,直到三年级的暑假结束,我都再没回到石油街。

无标题无名氏No.62397499

2024-05-15(三)17:25:20 ID: PAi2783 (PO主)

四年级暑假,我乖乖画了半个月的素描,我主动和妈妈说想去看爷爷奶奶。
我大玩了三天游戏机之后,爷爷带了一个阿姨来家里找我,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睿睿的妈妈。
她肿着眼圈,哽咽着语无伦次的和我说,睿睿前天晚上留下字条离家出走了。我是睿睿的好朋友,如果我知道他有可能在哪,就告诉她。
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了她,我们常去玩的池塘、苗圃河堤的秘密基地,包括白傻子带我们向湖里许愿的事情,就像我在当天和晚些时候来到家里的警察说的一样。
白傻子很久都没出现在石油街。他再出现的时候街边杨树上的鸣鸣蝉已经不叫了,取而代之的是寒蝉开始在树梢上鸣唱。暑假已经快结束了。
睿睿家长和邻居们把我们常去的地方翻了个遍,连湖里也用网抄过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大人们不会相信连我一个小孩子都不信的什么许愿。

无标题无名氏No.62397503

2024-05-15(三)17:25:37 ID: PAi2783 (PO主)

我一个人躲在公园西头石头滑梯的小洞里,回想着发生的事情。认识睿睿,和睿睿成为好朋友,再到不那么要好,最后他离家出走,彻底消失。睿睿和我交换的球星卡早就不知被我扔在了哪个角落,现在在我口袋里的,是在学校和朋友们一起交换的水浒卡。也许小孩子间的朋友关系和玩具一样,就是喜新厌旧吧。
太阳把石头滑梯照的烫人,小洞里却很凉爽,我靠在粗糙的内壁上望着外面驶过的一列列火车,慢慢睡了过去。
当我被雷声惊醒时,天已经擦黑了,天空里有大朵大朵的黑云,仿佛要塌下来一样,鸣虫们已经趁着雨还没落下开始鸣唱了,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苗圃里。
我瞬时被吓呆了,浑身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头皮从太阳穴开始向上发麻,浑身开始发起抖来,四周全是树,光线越来越暗。我已经顾不上思考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必须在下天完全黑透前跑回家,我没法独自面对下着雨,没有灯光的野外夜晚。而且现在肯定已经远远超出了我必须回家的时间,家里人没准已经开始四处寻找我了。
闪电唰地照亮了一下满是各色树木的苗圃,我猛的回过神,开始飞奔,我的眼睛根本不敢看向四周漆黑的玉米地和灌木,只能借着傍晚微弱的天光盯着脚下的土地,突然快跑让我的胸口撕裂一样的疼,但我一刻也不敢停下。铁路有火车驶来,看到人造物和灯光让我稍稍安心,但模糊的记忆里这里感觉很奇怪,火车的嗡鸣和呼啸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我没有停下脚步,目光不停的寻找着铁路旁火炬树丛的缺口,想找到回到棚户区空地的路,路程似乎比我记忆里要短,我远远望见了树丛缺口,脚步不停的向缺口跑去。这时,四周的悉索声开始逐渐大了起来,雨终于下了起来。

无标题无名氏No.62397506

2024-05-15(三)17:25:53 ID: PAi2783 (PO主)

我跨过了铁路,这时天空中又传来了雷声,雷声过后,我听见空地的另一边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根本不敢停下脚步,继续狂跑,但一道闪电闪过,我的余光看到了空地里喊我的人。他细瘦的身体站在大雨里,穿着一件稍小了一些的蓝黄巴西队足球队服。
一大颗雨滴重重的砸在我的额头,我瞬间清醒,发现自己已经穿过了公园长廊,绕过了柏树和护栏来到了人工湖边!我的一只脚已经离开了湖岸,翻腾的暗绿色湖水近在眼前。
我在大雨里向后瘫坐在地,惊吓让我不断的大哭大喊。大雨让公园空无一人,也让始终平静的湖面仿佛发疯了一般翻滚着。
我在大雨里丢了魂一样缓步走回家,吓坏了爷爷奶奶。
在那场大雨后,我病了很久,反复发烧,几乎每天都会从噩梦中惊醒,这些噩梦几乎全都是我突然出现在某个熟悉的曾经快乐玩耍过的地方,但这些地方都变得莫名阴森恐怖,再无法带给我安全感。
焦虑和对睡眠的恐惧让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央求父母在我睡觉时把我反锁在房间里,以免再次发生危险。儿童医院也查不出具体的病因,而心理医生更倾向于是我好友出走带来的心理创伤。
但我清楚,这不是心理创伤能带来的力量。

无标题无名氏No.62397512

2024-05-15(三)17:26:13 ID: PAi2783 (PO主)

我情况好转时,暑假早已结束多时,妈妈帮我办了休学,让我在家修养一段时间。我记得,从某一天开始,那些噩梦由清晰明确的场景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变成了没有内容的梦魇,我醒来,但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随着梦魇的减少,我缓慢的好了起来。
休学期间,老师免了我所有的作业,只让学习委员把课堂笔记帮我复印整理,和同学们写下的早日康复贺卡在放学后一起送到我家。
当我很久之后终于再回到石油街,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白傻子死了。他在夜里过铁道的时候鞋子卡在了枕木与铁轨的缝隙里,他还没来得及解开他系成死扣的鞋带,就被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撞倒,血肉和内脏铺洒了几十公里。

无标题无名氏No.62397520

2024-05-15(三)17:26:39 ID: PAi2783 (PO主)

2001年夏天,我正在棚户区深处新开的网吧里玩传奇。邻座坐下一个新来的孩子,他打量了我几眼,说:“你是东门8号楼的吧,以前总和睿睿玩?我和他家住上下楼。”
我砍死了一只钉耙猫,把人物挪到了安全的角落,和他聊了起来。
他问我到底知不知道睿睿去哪了。我说我没必要撒谎,直说我真不知道,他走之前要是跟我说我肯定不让他走。
“他爸妈眼睛都要哭瞎了。自从睿睿失踪之后,到现在他爸和他妈还在一起找他,他妈现在住他爸家呢,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他爸也不上班了。”
“那他后妈呢?”
“让他爸赶走了,睿睿当时纸条上写的就是在家里总受后妈气,不想回家了,他做梦都想让他爸和亲妈重新在一起。”
听到这个消息,突然之间我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网吧的冷气不再让我感觉舒适,反而让我脊背发凉,头皮发麻。我嗫嚅许久才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愿望原来是这个啊,那它后来去哪了?”
“谁也不知道啊,谁知道就好了!”
邻座的孩子兴许是看我不太答话,不再搭话自己去打cs了。我盯着他的屏幕,看着他劈里啪啦的买了一把沙漠之鹰跑向白房子的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