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无名氏No.62443678 返回主串
2024-05-19(日)16:41:09 ID:sjkJU4z
[蝴蝶发卡]
电话响了。
我伸手按亮屏幕,发现来电人竟是起码五年未曾联系过的大学舍友苏浪。
“喂?”
“正哥,你还在角仙市吗?”
电话那端他有些嗫嚅地说。
“在,怎么了?”
“方便见一面吗?我请你吃个饭。”
我应允下来。先是挂断电话,随后斜躺在工位座椅上,看着窗外,脑海里重新编织起略微褪色的,关于苏浪的记忆。
简而言之,苏浪是个富二代。家中不知做些什么生意,一个月的生活费少说得有五位数。他为人也豪爽,时常请我们出去喝酒唱K,而我们则替他在逃课时打掩护,给他抄课程作业之类的。
虽说当时也算较为亲密的朋友,不过未曾交心,毕业后也就理所当然断了联系。
阔别五年之久,他忽然来找我,所为究竟何事?
怀揣着疑问,到了下班时间。
我来到和苏浪约好的餐馆,险些没认出他来。
过去略微发福的脸庞如今仅剩皮包骨,黑发里夹杂着细碎的白发,憔悴得简直下一秒就昏厥过去也毫不足奇。
“我的天,你这是怎么了?”
他苦涩地笑笑。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我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转移话题的尝试。
“好吧。我有一个朋友……”
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我刚打算这么反问,但看着他哀怨的神色,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有一个朋友,嗯,一个你不认识的朋友。他前段时间遇上了个女人。呃……女人的名字不便透露,她经常戴着蝴蝶发卡,就管她叫发卡女吧。他跟发卡女两情相悦,很快就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这不挺好的吗?”我有些不解。
“还没说完。”他闷下一杯啤酒,叹了口气。
“他原本已经做好结婚的准备,连订婚宴都筹划好了。结果,发卡女忽然一声不吭就失联了。这可把他吓坏了,到处找她,差点闹到要报警的地步。结果,发卡女只是故意躲着他而已。他去问她为什么,发卡女说……她说……她……”
苏浪不知是酒劲上来还是怎么,说着说着忽然嚎啕起来,我安抚他许久才平复下去。
他哽咽着说:“她说……只是不爱了而已。怎么可能呢?你说,难道之前两人那般亲密,都是假的吗?我为了追回她……不是,我那个朋友为了追回她,给她买了很多东西,拼命往她卡里打钱,只希望发卡女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但是……”
“但是她并没有回心转意?”
“唉……唉!”
“再过几天,我爸妈……他爸妈要过来看他,可他已经连租房子的钱都没有了。他托我问问你,能不能借他五万……三万……两万也行!借他两万块,好招待一下他的父母,先应付过去。”
到了这个地步,他肯定也清楚自己编不下去了。假托有个朋友管我借钱,只能说是最后倔强一下吧?
我手头恰好有些闲钱。想到之前大学的情谊,当即就转了过去。他痛哭流涕,搂着我直呼好兄弟。
“不过,你大学时沾花惹草也不在少数,怎么会为一个女人着迷到这种地步?”
“你不明白的。她不一样,她和所有其他女人都不一样……她的唇……她的发……”
苏浪神情恍惚,视线没有焦点,仿佛在空气中捕捉着脑海里的形象。
“……总之,没有见过她的人是无法理解的。”他一锤定音,随后又小声补充:“不过,你最好别遇上……落到这般田地的人,有我就够了。”
他又淌下泪来。
*
与苏浪分别,已有半个月之久。
我不清楚苏浪将他父母招待得如何了,兴许也根本没有他父母要来这回事,只是以此为借口从我这里借钱而已。
不过我并不在意。我会给自己和他人的关系预设一个价位。当别人找我借钱时,如果低于这个价位,我便会借,同时也会预先想好对方不会还钱的结果。如果对方真的不还,我也不会找他要,只不过他会失去我这个朋友,就此断绝联系。
只能说,苏浪在我这里值这个价,但我们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此事姑且告一段落,我的生活回到了正轨。
“方正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吧?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某天,上司和我聊天,忽然引入这个话题。
“我们公司新来的几个小姑娘都挺好看的,你不考虑考虑?”
上司露出暧昧的笑。
“我没有结婚的打算。”我斩钉截铁。
与上司不欢而散后,我出了办公室,正往大门走,忽然有个女声叫住我。
“正哥……沈方正前辈!你工牌掉啦!”
我闻声转头,发现那正是上司所说的“新来的小姑娘”的其中一员。
映入眼帘的先是马丁靴与黑色长裙之间的一小截雪白的小腿肌肤,随后是起伏的峰峦,接着是笑靥如花的唇和碧波荡漾的眼,最后是秀发上别着的蝴蝶发卡。
除此之外,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前辈?前辈!”
她连唤了我好几声,我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哦……谢谢你。”
我从她手里接过工牌,交错时难免触碰到她的手指。女孩的肌肤冰凉柔腻,却令我感受到如同不小心触碰到滚烫开水般的刺痛。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居然不记得我的名字吗?”她故作伤心的表情,“我叫林伊人,是最近才入职的后辈。”
“下次工牌可要记得放好呀!”
林伊人跟我道别后就回去工作了。我愣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感觉自己像是琥珀中的虫子,难以从黏稠而牢固的、某种我并不熟悉的复杂情绪中脱离。
林伊人……吗?
*
那之后,我便经常装作偶然与她碰面。此间的处心积虑和辗转反侧暂且按下不表,总之我们慢慢地熟络起来,发展到能够两个人单独出去的关系了。
这天,我和她出去逛街。走到一半累了,便在路边随意找个靠椅歇脚。
“我说,前辈。”
“怎么了?”
“你是不是没怎么和女孩子交往过呀?”
“嗯……啊?”
她突然问出这种问题,我惊慌失措,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是、是的,我还没有谈过恋爱。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前辈一点都不敢主动啊……”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我不得不靠得离她近点才能听清。
忽地,脸上落下一点凉意。
我还以为是空调水或是雨滴。一转头,看见她笑吟吟地望过来,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霎时间,凉意化为滚烫的热量,全身上下仿佛都流动着沸腾的液体,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都再不能闭锁住这股躁动,迫不及待想要在哪里发泄出去。
“我……”
刚要开口,她的手指点在我的嘴上。
“我明白的。”冰凉的手指继续抚过我的脸颊、耳垂、头发,最后按在我的后脑勺上。
“我也喜欢你。”
伊人的面庞在我眼中迅速放大,占据了整个视野。世界此刻只剩下我和她。
我闭上双眼。
*
“我也老大不小的了。”
“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产生这种感情才是正常现象。”
我对着镜子,一字一句地自言自语。
只是短短不到两个月,却感觉恍如隔世。说实话,我已经不太能理解之前自己为何非得坚持不婚主义了。
但如果把结婚对象从伊人换成其他女子,又感觉完全不可以。是的,必须是她,只能是她。
理了理西装领带,抚平褶皱,打开手机看了眼订的房号和花束。
我今天要和她求婚。
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苏浪。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忐忑而期待的思绪。
她会答应吗?
我们平常那么相爱,我也明显感觉到是她爱我比我爱她要更多。
会答应吗?
“我不答应。”
她看着我精心布置的求婚现场,平静如万载寒冰。
“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
她无视我的挽留和哀求,扭头就走。
砰!
房间门被狠狠摔上。我孤零零站在房间里,花束散落一地,藏于其中的戒指滚落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回心转意吗?
*
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却不能撼动伊人分毫。
而她终于不堪其扰,从公司离职,删除了我所有联系方式。
坐在办公室里日复一日的工作,感觉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一个女孩与我相遇,我们两情相悦,度过了短暂而美好的时光。可她离开得如同来时一样果决,徒留我一个空壳在原地回味过去。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改变,又像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就好比过热的金属材料,冷却后再也回不到原本的形状。
不能继续浪费时间怨天尤人了。
我下定决心,必须做点什么来改变现状。
然而,就在第二天,我得知了林伊人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