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无名氏No.63849313

2024-09-22(日)08:14:56 ID: PSAr9JK (PO主)

2014年那会夏天还没像现在这么热，所里没开空调，破吊扇在头顶转悠。下午难得空闲，我和老猫窝在办公室里，吃中午没来得及吃完的饭。
我吃的食堂。
老猫吃的是他媳妇做的家常菜。
他媳妇是好人，觉得是自己拖累老猫和儿子。即使警局有食堂，也要每天做饭让老猫带着。
老猫早上拎着饭盒来，中午用微波炉热了吃，顺便洗饭盒。
我手贱夹了一筷子，味道时隔多年都还记得：特好吃，就是有点咸。
刚吃一半，报警电话就来了。
接线员说是个小姑娘报的警，报警原因是家暴。

无标题无名氏No.63849315

2024-09-22(日)08:15:42 ID: PSAr9JK (PO主)

报警的小姑娘给的地址是个老小区，开车从所里到那边也就十分钟。
小区是典型的老破小。05年附近新建了一所高中，于是老破小摇身一变，成了学区房。
那高中升学率不错，经常有人挂牌卖房、租房，人来来往往，很难管。
所里那破桑塔纳的空调一开，噪音巨大、制冷稀烂。我想着反正没多远，这破空调还不一定能制冷成功，听着噪声就烦，不如开窗透透气，于是就没开空调。

无标题无名氏No.63849327

2024-09-22(日)08:19:49 ID: PSAr9JK (PO主)

报警的小姑娘家在四楼，我刚进楼门就被吓了一跳( ´_ゝ`)
老单元楼一层四户。14年那会还流行给孩子订玻璃瓶的鲜奶和酸奶，很多人家门口的墙上都钉着放奶用的带锁小铁皮箱子。
我警校毕业后好奇，也订过一段时间，味道比超市袋装奶要好很多。

但这老单元楼每家门户门口钉的不是带锁的铁皮箱子……而是木头做的神龛。
从一楼到四楼，所有的神龛款式一致，里面摆着贡品和神像。
神龛上写着字，我当时着急上楼，再加上字迹挺龙飞凤舞、毫无章法，只依稀认出是梓什么什么神，大概是四个字。

老猫是崇桃本地人，爹妈也是崇桃人，祖祖辈辈都在崇桃。
他倒是没吓着，解释说：供奉的是文曲星。学区房嘛，整个小区的孩子学习压力都大，你家拜文曲星，那我家也要拜，一来二去就变成标配。不过每家每户也有细微差别，比如孩子想当医生，就在神龛里额外多放个能代表医生的物件；想当老师，就在里面放个能代表老师的物件，以此类推，算是讨个好彩头。
我没忍住，问：这灵吗？
老猫没回我，摇摇头又点头，笑了。

他一笑，我觉得更渗人了……
我情愿老猫和平时一样骂我两句，也不愿意看到他露出这么奇怪的笑，于是埋头爬楼没继续和他聊天。

无标题无名氏No.63849329

2024-09-22(日)08:21:49 ID: PSAr9JK (PO主)

报警的小姑娘家门口的神龛里空空荡荡，没有贡品也没有神像，我松了口气。

但现在仔细一想……我情愿那里面有东西摆着(;´Д`)

敲门后，没过多久，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脸上挂着笑，打眼一瞅觉得素质蛮高。

我问：警察，你们家报的警对吧。
男的说：嗯，孩子不懂事。同志你们辛苦了快进来坐。正好你们来了帮我们教育教育她。

我那会在基层干了快一年，被摧残得下意识觉得开门可能会挨骂或是要进行闪躲。遇到这种态度好的，下意识放松了不少，觉得今天这事简单，很快就能解决。

无标题无名氏No.63849343

2024-09-22(日)08:24:49 ID: PSAr9JK (PO主)

老猫没和男人说话，直接进屋。
我紧跟着。

进门就闻到屋里有股很呛人的线香味，我以为小姑娘家是把神像摆在屋里，但抬眼环视一周却没找到香炉或是供桌在哪。
屋里有个坐在沙发上喝茶的女人，脸上也挂着笑。见我和老猫进来，站起身给我们倒了茶，说：麻烦警察同志了。

老猫三餐不规律，有很严重的胃病，不能喝茶。
我原本好奇那茶是什么味的，看老猫没喝就没好意思喝。
女人又给我们倒了两杯水。

杯里的水有点浑浊，杯底沉着灰色的细沙，我没喝只是端着杯子。
老猫刚刚吃咸了，接过喝了半杯才问：您是？
女人说：我是孩子的妈妈。
老猫又问：孩子呢？
男的一指关着的卧室门，说：在屋里呢
老猫问：怎么回事，你们俩先和我说说。

在基层干了快一年，我也逐渐明白了点事：这种情况孩子和家长一起问肯定会吵起来，甚至打架，不如分开。

那对夫妻脸上的微笑和老猫刚才在楼道里的笑一样，看着久了有点渗人。我不太想留在客厅和他们仨说话，顺势起身去卧室那边。

我敲卧室门问：小妹妹，是你报的警吗？我是警察。
门打开条缝，我进屋了。

无标题无名氏No.63849349

2024-09-22(日)08:26:24 ID: PSAr9JK (PO主)

报警的小姑娘看着刚上初中，瘦高，穿粉色长睡裙，身上裹着蓝白的校服上衣外套。

我又问：咋了啊这是，因为学习的事？
小姑娘浑身都在抖，听我这么说眼泪就下来了，说话颠三倒四。
我听她哭着说了快半小时才明白大概怎么回事：小姑娘念初二，刚上初中家里就搬到了这个老小区，为的就是附近这所高中。但她不想念这个高中，于是从初一开始每天都和家里人吵架，今天她妈妈没忍住抽了她一巴掌，她就报警了。

我知道自己这破嘴不适合肆意自由发挥，就干巴巴地和她讲起平时派出所里鸡飞狗跳的破事，想先逗她笑|∀` )

无标题无名氏No.63849358

2024-09-22(日)08:29:12 ID: PSAr9JK (PO主)

讲了一会，小姑娘很快就不哭了，和我说：她从小就梦想当警察，帅呆了。
我瞅着她状态不错，就说：可以啊，很有志向嘛。这样，我再去和你爸妈聊聊。

其实从卧室到客厅满打满算就十多步。

刚出卧室，我就感觉身上灌了铅似的走不快，四肢忽然僵硬起来。而且那股线香味越来越重，越来越呛人……像是把我塞进香炉，埋在香灰下面，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我下意识大口喘气，试图缓解这股莫名其妙的窒息感。

好不容易一步一步挪到客厅，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猫就问：怎么样？
……老猫这问题不是问我，而是问坐在客厅里的那一男一女。

无标题无名氏No.63849556

2024-09-22(日)09:24:23 ID: PSAr9JK (PO主)

之前给我们倒茶又倒水的女人听到老猫的问题，抬头飞速将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很难说那女人看我的眼神……
不是相亲公园里丈母娘挑女婿的挑剔眼神；
也不是需要调节矛盾的民众寻求帮助的眼神；
更不是社交礼仪中遇到陌生人出于善意的打量。

我不是崇桃本地人，老家是外省的，爹妈种了一辈子地。老家地里种的是玉米、豆角、茄子之类的菜……每次收菜，我爹妈看玉米的眼神，和现在坐在客厅里那女人看我的眼神一样。
热切、带着期盼、喜悦。
是打量农作物是否合格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