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无名氏No.51461454 只看PO
2022-08-23(二)02:38:42 ID:6hhKLXd 回应
-晓欣-
-Hiu Yan-
“晓欣离家出走了。”
我妈说这话时，我手抓起一只花甲正准备往嘴边送，酱汁都就要滴到我的碗里。
此刻我脑海中正搜索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妈端着碗正夹起一条菜心，她又开口了：“就是你那个小学同学，读了初中就没上了天天在家玩手机，不出去打工更不出门的那个；她爸妈离婚，就她婆婆照顾她的那个有点疯疯癫癫的杨晓欣，有印象不？”
我一口把花甲的肉连同酱汁嗦进嘴里，将壳丢到桌上，摇了摇头。
我妈咀嚼着菜心好一会才咽下，又扒了口饭进嘴里：“她妈一个人在拱北打工挺难的，现在晓欣连她婆婆她妈妈电话都不接，你有她微信或者QQ吗，有的话得闲帮忙问问。至少有个回复她妈妈也放心点。”
我点了点头，夹了一大块肉饼到我妈的碗里。又将咸香的汤汁连同肉末倒到自己碗里拌匀，将碗放到嘴边开始大口大口扒饭。
“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我打了个嗝，正准备回到房间锁上门时，我妈又在客厅来了句：“明天9点半和我一起去买点水果去晓欣妈妈家坐坐”。
无标题无名氏No.51461471
2022-08-23(二)02:39:35 ID: 6hhKLXd (PO主)
1.
我打开微信，在搜索框输入“晓欣”二字，跳出好几个结果——
“珠海 郭晓欣 财务部出纳会计”。之前同事。不是。
“广州 梁晓欣 18级计算机3班”。之前同学。不是。
“梅州 吴晓欣”。之前喝酒认识的。不是。
“珠海 杨晓欣”。嗯 。是她了。
点进她聊天框，只有18年7月份的时候的好友验证信息，是她加的我。
我们两个人没聊过一句话。
不过也正常，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好聊的呢？
想起为什么加她，好像是因为某天和我妈和晓欣妈妈因为什么事情聊起她，让她加我微信“再续童年情缘”之类的吧。
很奇怪，明明我们只是小学的玩伴上了初中就不再联系了，而双方家长之间的情谊却如此之深。
可能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吧，都是离了婚的。
我叹了口气，让自己不要瞎想，随即编辑了段话发过去给晓欣：
“hi，我是志强，我知道很久没联系了这样会有些突兀，但如果你还好的话可以给我回条消息吗？谢谢你。”
随即我便打开微博，刷着刷着困了就直接睡过去。
无标题无名氏No.51461479
2022-08-23(二)02:40:40 ID: 6hhKLXd (PO主)
2.
第二天早上被我妈的敲门声和喊声吵醒：“起来赶紧冲凉刷牙吃早餐就出门了，赶紧赶紧。”
我点点头转去洗漱。
走出浴室，餐桌上的留给我的那盒蛋肉肠凉了，旁边摆着几袋准备送给晓欣妈妈的水果。
我麻木地翻着手机消息，划过周末也不消停的工作群和回复完领导的消息之后才看到晓欣的聊天框——没有回复。
我又生好奇点开她朋友圈——三天可见。
唉。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24岁的人了，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呢。
爬上破旧的单元楼水泥楼梯，来到晓欣家已经是10点钟了，晓欣婆婆在厨房准备午饭忙活着煲汤切菜腌肉，我妈和晓欣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上扯东扯西。
我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清楚地看见晓欣妈妈聊到晓欣时语气会变得稍有沉重，叹气讲完关于晓欣的话题之后，便又是用轻松的语气和我妈聊着去哪里哪里做美甲做头发买东西之类的。
她们俩聊了大概有10几分钟，晓欣妈妈才将目光投向我：“志强啊，你看你就好咯，又会读书又自己打工赚钱不用你妈操心，你看看我们家那个晓欣，唉，宠惯了。养她一时不能养她一世啊，她婆婆还能操劳几年啊？我呢，一个星期6天都从斗门往拱北跑，哪来时间看着她。她自己又不争气….”
我沉默不语，心里在碎碎念：“我一个小破文员月入两千八，吃住都在家里，有什么出息，能在家躺我早就躺了好不好。”
我妈看出了我脸上的难色，打断了晓欣妈妈的絮絮叨叨，转移了话题：“志强，晓欣回了你消息没？”
我摇了摇头，问出了我此行的目的：“虽然说这样有点不好，但是我想进晓欣房间看看，好久没来了，也没什么，就看看之前小学我送给她的东西还在不在，阿姨看可以吗？”
问出来我就后悔了——哪有人去别人家做客随便进女生房间的啊！
晓欣妈妈点了点头：“嗯嗯，你去她房间玩吧。我们在这里聊会，吃饭了叫你。”
…24岁了，我在她们眼中还是小孩子，还要用到“玩”这个字。
无标题无名氏No.51461618
2022-08-23(二)02:55:13 ID: 6hhKLXd (PO主)
3.
拧动90年代的雕花黄铜门把手，打开充满年代感的木房门，晓欣的房间和我模糊的童年印象中的没有什么太大变化：碎花蚊帐、小书桌、护眼灯、整整齐齐码着从一年级到初二课本的书架、带有卷笔刀的粉红色hello Kitty笔盒….
除了留在小书桌上的iPhone充电器是来自2022年的，其它的物品都是来自90、00年代了。
就像是晓欣永远停在了初二的某个夏天，再也没有长大过。
我目光落在了一本包装精美的本子上，抽出来看到其封皮上有小小的紫色蝴蝶结和精心贴上去的碎钻，三个大字：“同学录”映入我眼中。
翻开后是个人简介，是用水彩笔涂出来的自画像：长长的头发、圆圆的眼睛、长长的连衣裙、背景是一颗飘着花瓣的樱花树。
“姓名：杨晓欣。年龄：12岁。性别：女。喜欢的食物：章鱼小丸子。喜欢的科目：语文。喜欢的颜色：紫色和粉色……“
翻开同学录，后面只有我的留言，其余全是一片空白。
更多记忆开始涌上心头。
确实。好像当时我因为家里父母离婚被排挤的时候，也只有晓欣和我一起上学放学，下课之后一起玩了。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我换了个区读初中的话，我也会和她留在家这边一起读初中；我也不会因为交到了新朋友而和她渐渐疏远，或许她也不会因为在学校没朋友而抑郁退学。
愧疚占据了我的内心。
我盯着桌面发呆。
桌面上的充电器…
晓欣妈妈隔了一个星期既没有报警也没有发寻人启事…
似乎晓欣失踪并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无标题无名氏No.51461912
2022-08-23(二)03:38:52 ID: 6hhKLXd (PO主)
4.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衣柜门，耐不住岁月的侵蚀，它还是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除了珠海小学的“小黄鸡校服”还有中学的“蓝精灵”校服之外，其他都是些无论从款式还是不了来说都很老、旧的衣服，旧到什么程度呢我也说不出来。
我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是晓欣她妈穿过了再给晓欣穿的。
我打开这个木制衣柜最下层的抽屉，很难才推得动——学生证、塑料“水晶“、失去光彩的塑胶玫瑰、自己编的手绳、一大罐满满的塑料星星、来电了就会发光的手机挂饰…
都是小学时最珍贵的宝贝，如今却躺在这里，它们的主人不知所踪。
好难过。
我在抽屉里继续翻找着，在最底下才找到了不属于00年代的两个东西——一张绿色工牌和一部14年还是15年出的红米手机。
工牌正面贴着晓欣的证件照，写着“杨晓欣“的名字，以及岗位”销售专员“，珠海市众诚贸易公司。
工牌背面则是一些乏善可陈的工牌使用说明，凭此证出入公司工牌丢失或损坏赔偿XX元之类的。
我心里一惊：不是说晓欣辍学之后就没工作过吗？
我拿起工牌和手机，撕下同学录中晓欣所写的第一页，一并放到衬衫的内夹层里，迅速将房间恢复成原样。
“强仔，汤好了，出来先饮汤了喂！“
我应了声，慢步走出晓欣的房间，轻轻地拧动黄铜把手，将记忆锁了起来。
是玉米萝卜猪骨汤，加了茅根，是凉汤，下火，很清甜。
我对着瓷勺里的汤又吹了几口气，放到嘴边慢慢饮下。晓欣的婆婆陆续将热腾腾的菜端上餐桌，招呼着我妈和我“坐着吃就好，不用管其他的。“
我用余光打量着这个房子：电视机里放着珠江台粤语配音的保健品广告、桌面上的富贵竹、阳台晾着女性的衣服…除了摆设比较陈旧点之外，其他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
我瞄了到客厅角落的神龛，下面是祖先牌位，隔着眼睛我能看到是杨家的，晓欣和她妈妈、婆婆的姓；而上面供奉的神仙就不知道是哪一路的了，有点奇怪，不像是我们这边常拜的观音，也不像是关帝，什么都不像，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怎么都看不清。
我妈戳了戳我：“来别人家做客四周围乱看什么，没礼貌。”
我低头把汤喝完，默默去厨房装饭。
按捺不住我的好奇心，我坐下后的第一句便是对着晓欣妈妈：“晓欣之前没去上过班吗？”
我话音还没落，我就感觉到我妈用脚在桌子底踢了我几下，言外之意我不用想都猜得出来——你问这个干嘛，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个…不要管志强，我们继续吃啊；对了，阿婵（晓欣妈妈名字），我上次跟你说那个果园是华仔开的，龙眼不是要到季节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开车去摘去找华仔吃饭啊…。”我妈在转移话题。
这场尴尬的拜访以我从晓欣房间带走12岁的晓欣自我介绍1张，旧手机1台，工牌1张作为结束。
无标题无名氏No.51462057
2022-08-23(二)04:02:41 ID: 6hhKLXd (PO主)
5.
我下午跑遍了这座小城的每一家手机店，在柜台前反复和修手机的师傅确认：“真的修不好了吗？”
店家给出的反应都是摇头，转而向我推荐其他手机，话术几乎一模一样：“年轻人手头紧能理解，但是你修出来没意义，不如换台平价点的百元安卓机能打王者能打吃鸡，性价比高的很，再说了你这个手机都多少年前了，没人能修啦。“
我泊好电动车，去到奶茶店门口点了杯柠檬茶坐下，照着晓欣的工牌输入了“珠海市众诚贸易有限公司”，只显示出一串手机号。
怀着激动的心情我拨打过去——空号。
那台差不多10年前的红米手机开不了机，这个公司也找不到，晓欣妈妈是在说谎的，而我妈也不会知道其他的。
线索就这么断了。
大杯鸭屎香柠檬，少糖正常冰做好了。
我喝了口，柠檬味道不是很重，少糖也不会很涩；但我就感觉我身心都凉透了。
珠海市众诚贸易有限公司…
我划动着手机屏幕，翻找着除了电话之外除了这间公司的其他信息。
在互联网的角落，我终于找到了这个公司的地址和经营范围：
珠海市斗门区XX镇XXX路XXX号——一看导航，离我只有9.4公里。
再看看经营范围：宗教场所用品销售5146首饰、工艺品及收藏品批发；5149其他文化用品批发；5199其他未列明批发业；5249其他文化用品零售；5246工艺美术品及收藏品零售……
我内心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手指头还残留着柠檬茶杯上的水珠，我从口袋中掏出烟点上深吸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