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录《无尽的玩笑》No.64456511 只看PO
2024-11-21(四)05:21:48 ID:SCWs92C 回应
“他们应该给读完这本小说的人发个奖,奖励是可以再读一次这本小说。”
无标题无名氏No.64764426
2024-12-21(六)17:48:29 ID: SCWs92C (PO主)
当然——鳄鱼们也会用他们突出的胳膊肘互相顶, 一边狂笑一边喘气——他们告诉盖特利, 要么“坚持”匿名戒酒, 疯狂地“活跃于组织”,要么去死, 当然这只是个建议而已。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放声大笑到几乎要窒息, 还会拍打彼此的膝盖。这是最经典的外人不懂的笑话。在波士顿匿名戒酒会, 没有什么真正被认可的传统, 没有什么“必须做的事情”。没有主义没有教条没有规矩。他们不能赶你走。你没必要做任何他们说的事情。随便你做什么——如果你仍然相信让你快乐的东西的话。鳄鱼们一边狂笑一边喘气, 拍打着仪表盘, 以匿名戒酒会那种糟糕的快乐在前排座位里前仰后合。
波士顿匿名戒酒会认为自己是个无害的无政府组织, 任何秩序都是“奇迹”的作用。没有规则, 没有必须, 只有爱与支持, 以及时不时由分享经历而来的谦逊的建议。一个非权威性、没有教条的运动。通常盖特利是个天赋出众的愤世嫉俗者, 拥有敏锐的感知废话的天线, 他花了一年才真正明白自己为什么认为波士顿匿名戒酒会实际上是个地下教条组织。你不能选择任何替代的“物质”, 那是当然的; 但整个“组织”的官方说辞是如果你不小心犯了错误或者飘了出去或者彻底搞砸了或者忘记了什么到“外面”过了一夜摄入某种“物质”然后驱动了你的“顽疾”的话, 他们想要你知道他们不仅诚邀你而且会敦促你尽快回到组织。对此他们是相当坦诚的, 因为很多新人一开始都会犯点错误然后滑出去一点, 从完全戒断的角度来说。没人会审判你或者批评你的错误。这里所有人都是来帮忙的。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回归的犯错误的人在去“外面”时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惩罚, 而第一次“搞砸”以后“物质”又一次召唤着你的时候蹒跚着回来则需要惊人的绝望与谦卑才能吞下自己的骄傲。同情让这样坦诚的原谅变成可能, 虽然有些组员在发现犯错误的人没有采纳最基本的建议的时候会有点得意扬扬地点头。哪怕是那些刚来的还没准备好戒的大衣口袋鼓起让人怀疑的酒瓶形状的在会议进行过程中不断往外使舵的人都会被力劝“坚持”, 留下, 只要他们不捣乱的话。他们不鼓励酒鬼们在祷告以后自己开车回家, 但也没人会抢你的车钥匙。波士顿匿名戒酒会强调每个成员的自主性。请随便说你想说的, 做你想做的。当然有一打基本建议, <138>而当然那些骄傲的人如果决定自己不想遵守这些基本建议的话总会经常去“外面”又蹒跚着头埋在膝盖间回来在台上承认自己没有接受建议且为自己主观上的傲慢付出了沉重代价而自己已经以最艰难的方式学到了道理但现在他们回来了, 上帝保佑, 这次他们要一字一句遵守建议只你等着瞧他们做不做得到。盖特利的担保人弗朗西斯(“凶残弗朗西斯”)·G.,那个盖特利终于鼓起勇气请求成为自己担保人的鳄鱼把波士顿匿名戒酒会中完全自愿的基本建议与——比如说你要跳飞机, 他们“建议”你穿上降落伞——相比较。当然你可以随便做你想做的事情。接着他大笑不止,直到咳嗽厉害得不得不坐下。
无标题无名氏No.64764752
2024-12-21(六)18:26:48 ID: SCWs92C (PO主)
整件事的关键是你必须想做。如果你不想做他们告诉你的事——我是说他们“建议”你的事——那意味着你的个人意志还掌控着你, 恩内特之家的欧亨尼奥·马丁内斯从不厌倦告诉别人你的个人意志是你的“顽疾”织蜘蛛网的地方。你认为是自己意愿的东西在那么多被“物质”浸透的年月里早已不是你真正的意愿。如今它充满了“顽疾”织出的纤维网。他自己相关的经验之谈使他对“顽疾(//Dis-ease)”的叫法是:“蜘蛛”。<139>你必须“让蜘蛛挨饿”: 你必须放弃你的意愿。所以很多人只会在自己打了结的意愿快要弄死他们的时候才会“进门”且“坚持”。你必须想把你的意愿退还给那些知道怎样“让蜘蛛挨饿”的人才行。你必须想要接受建议, 想要遵守匿名与谦卑的传统,想要把自己交给“小组”。如果你不遵守, 没人会赶你走。他们不用这么做。你最后会把自己赶走, 如果你还在用你生了病的意志导航的话。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绝大多数的白旗成员都竭尽全力变得让人反感地谦卑、善良、乐于助人、机智老练、欢欣鼓舞、不带任何审判眼光、干净、有力、乐观、节俭、慷慨、公平、有序、耐心、宽容、细心, 真诚。小组并没有要求他们这么做。更像是那些长期“坚持”参加组织的人自己想变成这些东西。所以, 对恩内特之家的新病人或那些愤世嫉俗的新人来说, 严肃的匿名戒酒会就像甘地与那个文满全身肝肿胀牙齿掉光曾经打老婆玩弄女儿如今热情赞颂自己排便功能的罗杰斯先生(1的结合体。一切都是可选择的; 要不照做, 要不死。
>//1)牧师弗雷德里克·麦克菲利“弗雷德”·罗杰斯 (1928-2003) 是一位美国牧师和儿童电视节目《Mister Rogers' Neighborhood》的创作者、主持人以及所有895集的作曲者,该节目播放了超过30年。他于2003年因胃癌去世。
//“……就像甘地与那个文满全身肝肿胀牙齿掉光曾经打老婆玩弄女儿如今热情赞颂自己排便功能的罗杰斯先生的结合体。”的原文为"look like just these weird combinations of Gandhi and Mr.Rogers with tattoos and enlarged livers and no teeth who used to beat wines anddiddle daughters and now rhapsodize about their bowel movements.",应该译为“……就像甘地与一个文满全身肝肿胀牙齿掉光曾经打老婆玩弄女儿如今热情赞颂自己排便功能的罗杰斯先生的结合体。”
无标题无名氏No.64764800
2024-12-21(六)18:33:27 ID: SCWs92C (PO主)
为什么老套的东西那么老套? 为什么现实(//truth)总是无-且<反>-趣? 因为所有这些在早期匿名戒酒会议上产生的迷你顿悟总是塑料一般乏善可陈, 盖特利向恩内特之家的病人们承认。他可以告诉他们, 自己也是个病人的时候, 在哈佛广场某次后朋克工业垃圾摇滚派对之后, 有个叫伯纳德但非要别人叫他等离子管7号的人在楼上的男宿舍喝了九瓶奈奎尔最后在晚餐时一头栽进自己的盘子里当场被驱逐且被卡尔文·瑟拉斯特以消防队员的方式拖到了联邦大道上的绿线地铁站, 盖特利终于从新人的五人间搬到了楼上等离子管7号不那么新的人的三人间里, 那一晚盖特利做了个与匿名戒酒有关的盖特利自己会第一个承认无比老套无聊的梦。<140>梦里盖特利和一排又一排完全平庸普通一点个性也没有的美国公民在某个糟糕的教堂地下室里跪在地上的聚酯纤维垫子上。地下室是那种最普通的租金低廉的教堂地下室, 只是梦里的教堂地下室墙上都有着某种奇怪的又薄又干净的玻璃。所有人都跪在廉价且让人不舒服的垫子上, 这很奇怪因为似乎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跪着, 而这里没有任何管理层的负责人或者“秩序维持者(//Sergeant at Arms)”之类的人逼迫你跪下, 然而这里又有种无法言说却弥漫在空中的气氛让你明白自己为什么跪着。这就是那种好像一点也没有逻辑却又很有逻辑的梦境。后来盖特利左边有个什么女人忽然站了起来, 像是要伸个懒腰, 而她站起来的那一刻仿佛有种忽然的巨大的力量让她摔过墙上干净的玻璃往后飞了出去, 盖特利因为准备听到玻璃破碎巨大的声音脸都抽紧了, 然而玻璃墙一点也没有破碎, 更像是让那女人融化进去了, 然后她融化的地方很快又自我弥合, 她却不见了。她的垫子以及盖特利后来注意到有几排里的聚酯纤维垫子上是空的。就在那个时候, 当他四处张望的时候, 盖特利在梦境中慢慢抬头看到了天花板上裸露的水管, 忽然在那一刻他可以看到, 在这形状不同颜色不同的下跪团体之上一米的地方, 有个什么东西正慢慢而无声地旋转, 他可以看到一个长钩子, 那种牧羊人的弯钩, 或者是那种舞台左侧可以从最近的距离把糟糕的演员钩下场的钩子, 它以一种小鬟发的形状一圈一圈缓慢摇摆, 甚至端庄凝重, 像在安静地探测;一个面色平静的穿着开襟羊毛衫的男人突然站起来时, 正好被钩子钩住, 头朝下被拉进了无声的玻璃墙里, 盖特利尽最大的可能在无须离开垫子的情况下转过他的大头去看, 他可以看到墙壁那透明的平面后面是一个打扮很时髦的权威人士, 一只手操纵着巨大的牧羊人钩, 冷静地在面具后面检查另一只手的指甲, 而面具仅仅是个黄色的笑脸上面还有种邀请你度过美好一天的表情。这形象让人印象如此深刻, 又那么值得信任, 且如此自信, 因此安慰你同时吸引你。这个权威人物脸上散发着快乐的光芒, 有足够的魅力和无止境的耐心。它操纵大吊钩的样子随意又目的准确, 你知道他是那种不会扔回任何钩上来的东西的人。他手里缓慢安静的吊钩是他得以让那么多人在头顶上的巴洛克式圆圈运动下跪着的原因。
无标题无名氏No.64764853
2024-12-21(六)18:39:24 ID: SCWs92C (PO主)
恩内特之家的住院工作人员轮流上晚班的工作之一是保持一整个晚上完全清醒在行政办公室上“梦班”——很多从“物质”中刚刚恢复的人总会被恐怖秀一样的梦境惊醒, 或者做着那种诱人到重伤的“物质”梦, 有时候是些老套却带着重要顿悟的梦, 而负责“梦班”的工作人员被要求要么处理文书工作, 要么做仰卧起坐, 或者从行政办公室旁边的窗往外遥望, 准备好煮咖啡, 听病人的梦, 然后给对方那种积极向上的波士顿匿名戒酒会形式的有关这梦可能来源于恢复过程的解析——然而盖特利没必要跑到楼下寻求工作人员的反馈, 因为一切都如此强烈, 显而易见。盖特利已经很清楚, 波士顿匿名戒酒会有着这个星球最冷酷最严厉高效的“秩序维持者”。盖特利躺在那儿, 四肢都从他的床铺上伸了出来, 他又大又方的额头里全是启示录: 波士顿匿名戒酒会“秩序维持者”总是在秩序井然的会议室门外站着, 在那你总会想起的“外面”, 那里充满欢呼的酒吧快乐地震动, 灯牌上闪闪发光的霓虹灯酒瓶无止境地倒着酒。匿名戒酒会很有耐心的执行者总是在“外面”,且无处不在: 随意站在加高价就接受伪造的镇痛新处方的药房日光灯下检查手指甲边上的死皮, 在靠偷来的样品药维持自己“牢笼”的疲惫护士放着家具的房间里的洋葱形灯光下, 在一根接一根抽烟的驼背老医生充满着异丙基臭味的路边诊所里, 桌上所有的处方单总是摆在你面前, 只要他听到“痛”这个词看到现金即可。在快被鼻涕闷死的加拿大要员家里或者某个里维尔助理检察官办公室里, 他老婆35岁就要换假牙。匿名戒酒会的纪律执行者面目清新, 体味更清新, 他打扮得让人耳目一新, 当他鼓励你度过美好一天时,脸上永远挂着空荡荡的黄底黑色笑容。就再过最后一个美好一天。就一天。
无标题无名氏No.64764947
2024-12-21(六)18:51:41 ID: SCWs92C (PO主)
这是愤世嫉俗的盖特利自愿接纳了基本建议的第一个晚上, 巨大的膝盖跪倒在他小得过分弹簧全断了的恩内特之家床铺旁边的地上, 向某个他仍然还不相信的东西“请求帮助”, 请求它把他自己生了病的蜘蛛咬过的意志拿走、消毒、压扁。
但另外, 在波士顿匿名戒酒会, 不幸的是也有条条框框的规矩, 其中有些还既过时又自鸣得意。“组织”里总有些让人不愉快的行话, 以一种一开始几乎让人听不懂的心理呓语的口音出现, 恩内特之家半新来的广告公司大学生职员肯·埃尔德迪说, 他在白旗会议的抽奖休息时间对盖特利这样抱怨。波士顿匿名戒酒会议长得不合情理, 有一个半小时, 而不是全国通行的一个小时, 但通常在45分钟的时候会有这样一个正式的休息时间, 所有人可以去吃三明治或者奥利奥, 喝上第六杯咖啡, 一边站着聊天, 交朋友, 或者有些人可以把自己的担保人拉到一边, 向他们倾诉某种老套的见解或者情绪波动, 而担保人这时会慢慢私下证实自己也有过同样的境遇, 但也会把这些放在今天不能摄入“物质”这个更大的重要语境之下, 今天一定不行, 不管发生什么。当所有人在用一些奇怪的流行语系统谈心或交流的时候, 抽奖会开始, 这是另一个波士顿的独特活动: 那些白旗新人中最新来的尝试“活跃于组织”的人手里会提着几个放满了彩票的藤篮, 一张一块, 三张五块, 讲台上会宣布中奖者, 台下所有人都会发出嘶嘶声, 叫道“作弊! ”, 然后大笑, 中奖者通常会得到一本“大书(//The Big Book)”或者《比尔所见》或者《我相信了》,1]如果中奖者已经有了一段清醒时间, 也已经从过去的抽奖中拥有了所有这些匿名戒酒会读物, 他会站起来, 公开把书送给哪个有需要的新组员, 有需要也意味着这位新组员必须有足够的谦卑与绝望感, 才会站起来要这本书, 同时也必须冒着得到一个钱包里永远放着的电话号码的风险。
1] 均为与匿名戒酒会有关的出版物。
无标题无名氏No.64765087
2024-12-21(六)19:05:11 ID: SCWs92C (PO主)
在白旗小组的抽奖休息时间, 盖特利通常都和恩内特之家的病人一起一根接一根抽烟, 这样他才能在相对非正式的情况下回答问题并对他们的抱怨表示一下同情。他通常会等到会议结束之后才会找凶残弗朗西斯抱怨他自己的问题, 盖特利与弗朗西斯现在分摊“大扫除”的职责, 必须扫地、清空烟灰缸、把食堂里的长桌擦干净, 弗朗西斯的工作能力很有限, 因为他必须吸氧, 所以平常能做的也就是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根没点燃的雪茄, 一边吸氧, 一边看着盖特利大扫除。盖特利其实挺喜欢肯·埃尔德迪, 他是大概一个月前从某个管理不严的贝尔蒙特康复中心来的。埃尔德迪是个生活方式高端的人, 盖特利的母亲会把这种人叫作“雅皮(1”, 曾是市中心维--尼与维尔斯广告公司的职员, 虽然他年龄和盖特利差不多, 却帅气温柔, 那种软绵绵的模特的帅气, 所有哈佛或者塔夫茨的学生都是这个样子, 哪怕穿牛仔裤和白上衣, 也总是看上去非常体面, 修饰得文雅整洁, 因此盖特利总认为他比自已小很多, 完全稚气未脱, 也总是在头脑里把他叫作“孩子”。埃尔德迪到恩内特主要是因为“大/麻上瘾”。盖特利很难对一个抽大/麻能抽到不要工作睡到一间其他人身上布满文身睡着了还能抽烟的上下铺宿舍的人表示“感同身受”, 且他现在的工作是加油, 拿最低工资一周工作32个小时(埃尔德迪刚开始他在奥尔斯顿北哈佛街旁边的梅里特加油站为期9个月的谦卑工作)。他的腿总是因为“戒断”而抖动: 犯他/妈的大/麻瘾? 但盖特利没有资格说事情要糟糕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人“进门”, 他没资格说别人, 而那个身材匀称但问题很大的新来的女孩凯特·贡佩尔——不去参加会议的时候, 她大部分时间都躺在自己五人间女宿舍的床上, 跟帕特签订了“自杀合同(2”, 因此也不用像其他人一样去找个谦卑工作, 每天早上要从锁上的药柜里拿出某种处方药——凯特·贡佩尔的心理咨询师丹妮尔·S.在上次工作人员会议上说凯特终于向她坦白自己“进门”的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大/麻, 而不是她的“入院”表格上写的那些轻量处方镇静药。盖特利以前把大/麻当作烟草来对待。他不是那种在弄不到其他东西的情况下抽大/麻的瘾君子; 他总是在抽大/麻, 也能弄到其他东西, 只是在弄其他所有东西的同时也抽大/麻。盖特利并不想念大/麻。然而匿名戒酒会的“奇迹”是现在他也不那么想念杜冷丁了, 至少今天不。
//(1)即"Yuppie",一个流行于20世纪80年代的词汇,它是"Young Urban Professional"(年轻的城市专业人士)的缩写。
//(2)Suicidality Contract,也被称为No-Suicide Contract,是一种在心理健康领域中使用的工具,旨在帮助预防自杀行为。其中个体承诺在特定时间内不会自我伤害。
无标题无名氏No.64775026
2024-12-22(日)21:23:38 ID: SCWs92C (PO主)
一阵11月的大风正在往食堂窗户上拍打着雨夹雪。普罗维登养老院食堂由天花板上排列如象棋盘一般的顶灯照亮, 其中几个总是很暗, 且会闪烁。那些闪烁的电灯泡正是帕特·蒙特西安和其他恐惧颤抖灯光的人从来不去白旗的原因, 他们选择去布鲁克莱恩的“高速公路”小组, 或者周日晚上西牛顿那个胆小鬼们去的湖街会议, 很奇怪, 帕特·M.会从她米尔顿[1南岸的家里一直往北开很远去听那些人讨论自己的心理医生和萨博车。在匿名戒酒会, 你对别人的口味总是猜不透的。白旗的会议室里灯光永远很亮, 亮到除了别人反射的影子, 盖特利看不到窗外的任何东西。
<奇迹>正是埃尔德迪以及那个新来的站在他旁边戴着面纱颤抖的女孩表示不能忍的波士顿匿名戒酒会词语, 比如“我们都是奇迹”或者“别在奇迹发生前5分钟走人”或者“清醒24小时是个奇迹”。
然而这个新来的女孩, 不是乔艾尔·V.就是乔艾尔·D.,说她“触底”之前曾经去过几次匿名戒酒会议, 且完全抵触这些会议, 现在仍然非常怀疑且抵触, 在盖特利对新病人的直接监督下去普罗维登的路上, 她说她觉得奇迹比匿名戒酒会总说的“上帝的恩典”来得还好一点, 后者让她想到自己出生长大的什么地方, 那里敬拜的场所总是铝制拖车或者纤维板搭的小屋子,每个去教堂的人手里都要摆弄着铜头蛇, 致敬某种蛇和舌头什么的。
盖特利意识到埃尔德迪也有那种塔夫茨与哈佛学生常见的说话不动下巴的习惯。
“好像他们活在自己的国家里一样。”埃尔德迪抱怨道, 双腿以某种学生气的有点女性化的方式交叉着, 在抽奖休息的时候到处张望, 坐在盖特利庞大的阴影里, “礼拜三在圣伊的会上我第一次发言以后, 就有人在祷告之后来找我说:‘很高兴听到你的发言, 我很能感同身受你分享的触底的经验,那种孤独的, 什么也做不了的感受, 听你说话是我几个月来最高兴的时刻。’然后他给了我这张彩票, 背后写着我没有要的他的电话号码, 说我正在我该在的地方, 我要说我觉得这简直太可笑了。”
盖特利能发出的最好听的声音是他的笑声, 他的笑声爆炸一般, 让人信服, 他笑的时候, 脸上会有种郁结的冷漠。像很多身材魁梧的男人一样, 盖特利说话的声音既高亢又嘶哑; 他的喉头像是被压缩了一般。“我现在还是很讨厌你正在你该在的地方那套。”他一边说一边大笑。他喜欢看到坐着的埃尔德迪抬头看着他时还轻轻点着头要让盖特利知道他全神贯注在听他说话。盖特利不知道这是不是白领工作的职业需求, 你必须学会表达你正在全心全意地对待那些付了很多钱且期望得到某种全心全意夸张表现的客户。盖特利对那些高端的人没有什么认识, 除了他们藏值钱东西的地方。
1] 米尔顿(Milton), 波上顿大都会区的镇, 位于波士顿以南约13公里处。
无标题无名氏No.64775387
2024-12-22(日)22:09:10 ID: SCWs92C (PO主)
波士顿匿名戒酒会强调“小组”的功能, 也因此具有强烈的社交属性。抽奖休息时间通常越来越长。某个有着酒糟鼻, 缺门牙, 鞋子用电工胶带粘起来的醉酒流浪汉正在空讲台上尝试唱意大利语歌《飞翔》。他很快被一个鳄鱼用三明治和搭着肩膀带离了讲台。鳄鱼们的慈祥有时候有点让人感伤,干净的法兰绒手臂连接在被岁月侵蚀的肩膀上, 这种感伤盖特利能感觉到,他庆幸自己能感觉到, 一边说:“但至少我现在已经不介意‘很高兴听你说话’了, 每个人发完言他们都是这么说的。他们不能只说类似‘干得好’或者‘你说得不错’这样的话, 因为没人能判断别人干得好不好。懂我意思吗,微小? ”
微小尤厄尔穿着蓝色西装戴着激光计时器脚上微小的鞋子亮得能当灯泡用, 他与内尔·冈瑟合用一个很脏的铝烟灰缸, 后者有只玻璃假眼, 她总是喜欢反着戴, 瞳孔和虹膜朝里, 眼珠惨白的背面和生产商说明朝外。两人都假装在研究桌面上金黄色的假包木, 尤厄尔有点敌意地既不抬头看也不回应盖特利, 不参与这段对话的任何一部分, 这是他的选择, 也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责任, 所以盖特利不管他。韦德·麦克达德带着随身听, 严格来说在抽奖时段没问题, 虽然不是什么真正的好主意。钱德勒·福斯在用牙线清理牙缝,假装把用过的牙线往珍妮弗·贝尔宾身上扔。大部分恩内特之家的病人都相处得不错。那几个黑人病人在与其他黑人交谈。<141>迪尔和德韦恩·格灵跟莫里斯·汉利说着同性恋笑话自娱自乐, 后者坐在那儿用手指头梳着头发, 假装根本没听见, 他左手还缠着绷带。阿方索·帕里亚斯-卡尔沃和三个“奥尔斯顿”小组的人站在一起, 咧嘴大笑着, 点着头, 其实一个词也听不懂。布鲁斯·格林要去楼下男厕所, 跟盖特利开玩笑要先征得他的同意。盖特利告诉他去吧。格林手臂很粗但基本没有胆量, 哪怕在用了那么多“物质”以后, 盖特利怀疑他之前可能打过什么球。凯特·贡佩尔自己一个人坐在窗边一张非吸烟桌上, 完全无视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身影, 在用彩票搭纸盒子,还把它们移来移去。克莱奈特·亨德森抓起一个黑人女孩就大笑着说好几次“你呀! ”。埃米尔·明蒂抓着自己的脑袋。杰夫·戴穿着他的黑色高领毛衣和小外套, 总在几组人群旁边走来走去, 假装自己是对话的一部分。伯特·F.史密斯和夏洛特·特里特此刻不知去向。留着标志性(1白胡须和鬓角的兰迪·冷斯肯定在楼下普罗维登大厅东北角的付费电话亭: 冷斯花大量的时间在打电话以及准备打电话上。“因为我喜欢。”盖特利对埃尔德迪说(埃尔德迪真的在听, 哪怕有个很迷人但有点廉价的年轻女人, 穿着很短的白裙子和荒唐的黑色网眼丝袜, 两条腿漂亮地交叉着——脚上还穿着一双一字带细低跟黑色菲拉格慕(2——在他视野的边缘。那女孩跟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在一起, 让她看起来更迷人了; 另外他旁边戴面纱的新来女孩的胸部及臀线都很迷人, 让人分心, 哪怕她只穿着件与面纱刺绣边相搭的宽松蓝色毛衣),“我觉得我喜欢的是, 说‘很高兴听你说话’其实是把两件不同的事情放在一起说了。”盖特利也是在对乔艾尔说这话, 很奇怪, 你能肯定她其实正透过那块亚麻面纱看着你。今天在白旗会场有几个戴面纱的人;11步丑陋且极度畸形联盟里的很多人也在12步进阶活动里, 处理与丑陋且畸形无关的其他问题。房间里大部分戴着面纱的与会者都是女性, 但也有一个戴着面纱的男性丑畸联盟成员, 他也是个长期的白旗小组成员, 叫汤米·S.或者汤米·F.,很多年前他拿着一瓶雷米·马丁(3和一支燃着的提帕里约牌香烟(4在腈纶沙发上睡着了——那家伙现在戴着丑畸联盟的面纱, 拥有所有颜色的真丝高领衫、各种不同的帽子以及上等的羊皮驾驶手套。好几次有人跟盖特利解释那个丑畸联盟与面纱的哲学但他从来没搞明白过, 面纱对他来说似乎还是一种耻辱的表现或者遮掩。帕特·蒙特西安说在美国乡村奶制品之年之前有几个丑畸联盟的成员来过恩内特, 这也是新病人盖特利蹒跚进来的时候, 但这个乔艾尔·范戴恩, 盖特利觉得自己对她还一无所知而对她放弃“物质”真正“入门”的意图的严肃程度也并不确定, 这个乔艾尔是盖特利作为工作人员所遇到的第一个面纱病人。这个乔艾尔根本不在长达两个月的“入院”等待名单上, 一夜之间跟恩内特之家的某位董事成员达成了某种私人协议进来的, 那人是个上流的恩菲尔德人, 喜欢做慈善和当董事。她没与帕特进行过入院面试; 这女孩在两天前晚餐后就那么出现了。她之前在布里格姆和女子医院待了五天, 好像出现了某种恐怖的毒/品吸食过量行为, 心脏除颤器和牧师都请来了。她的行李多得吓人, 还带着一个便携的上面有云朵和眼球突出的龙的试衣屏风一样中式的东西, 哪怕折叠起来, 都需要格林和帕里亚斯·卡尔沃两个人才能抬到楼上。从来没人说起让她找谦卑工作, 帕特亲自当她的心理咨询师。帕特与这女孩有某种私人协议, 盖特利看到过恩内特某些工作人员与病人之间的很多私人协议, 甚至因此感到这是某种恩内特之家的缺点。布鲁克莱恩青年匿名戒酒会来的一个女孩穿着啦啦队员的裙子和撩人的丝袜,完全无视所有的烟灰缸, 把她超长的香烟在两排以外的桌面上掐灭, 跟一个没脱下骆驼毛外套满脸青春痘的男人说说笑笑, 男人没穿袜子, 却穿着双皮舞鞋, 盖特利以前从来没在会上见过这样的鞋子。她掐灭烟头的时候, 他轻轻触摸着她的手。把香烟掐灭在包着假木皮的塑料桌面上这种事, 现在盖特利几乎能看到桌上正慢慢形成的黑点(5, 在过去对盖特利来说绝对不是判断人品的什么标准, 这是在盖特利接受凶残弗朗西斯建议担当了大扫除和擦桌面工作之前, 如今他对普罗维登的桌面有点保护情绪。但他也不能直接走过去把别人手里的东西抢走告诉别人该怎么表现。他只能想象这姑娘像纸风车一般在空中往一块玻璃墙飘去。
>//(1)
原文为“……in his cognito white mustache……”,"cognito"直译为“牙垢,“在这里是"incognito/隐匿"取反意。
>//(2)
即Ferragamo,意大利知名女鞋品牌。
>//(3)
即Rémy-Martin,也叫“人头马”。
>//(4)
即Tiparillo,实际上是一种带塑料尖端的小型雪茄。Tiparillo这个名字是“tip”(尖端)和“cigarillo”(小雪茄)的混合词。
>//(5)
原文为"ragged black bum-divot"。"divot"通常是一个高尔夫术语。指当一个人挥高尔夫球杆时不小心削去的小块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