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屋不大，二楼就更窄了，可能才一米八的层高让你不得不弯着腰颇为难受地在二楼穿行。

不过还好，在窗边你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着蓝色风衣的人，是一名带着眼镜的温文尔雅的年轻男性，他想必就是何成器了，没费多少功夫。

只不过坐在他身边的那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又是谁？你略有犹豫，但还是打了个招呼坐到了他们对面，这个位置早早地就已经备上了一杯浓郁的雪白色的咖啡，大概是为你准备的。

你轻声道谢，然后便大口喝了一口，午后确实有些困......不对，怎么又是牛奶？

“下午好，池舟。”

青年先开口说话了，他先对你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我原本打算给你点一杯拿铁，但是我妹妹说你伤势未愈，不适合喝这种有咖啡因的东西，原话好像是什么‘咖啡因会刺激中枢神经系统，引起血管收缩，导致血液循环变差，从而影响伤口的愈合。’一类的东西，所以，一杯牛奶加糖，见谅。”

“我们是龙凤胎，不过我才是姐姐。”

女孩在他旁边抿嘴恬静地笑了笑，她画着淡妆，长发及肩，看着你的笑容柔和。你愣了一下，总觉得你和她在哪见过，却又想不起来是哪。

“池舟你好呀，初次见面，我是兰悠悠，你的主治医师。”

她伸出一只手，你也茫然地伸出了一只手回握了一下。想起来了，这是在车上自称是手术刀的那位方程式......不对，女性......

“呃……抱歉，她在这里也不是我原本的计划。”

大概是见你一脸茫然，何成器会错了意，他喝了一口咖啡后挠着头，不知道为什么你感觉到他有些窘迫。

行了，见到了就赶紧走，我还有正事要谈。何成器的手指在他的手机上飞速的跳动，手机放在桌子边缘，几则消息接连着在你眼前倒着一闪而过：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拜拜！

他可能没想到你会看见，但是可惜了，你眼神向来很好。

小气鬼。另外一个人消息也跳动的飞快，我看个帅哥会嫉妒死你是嘛？自己吃独食不让姐姐瞅瞅？

呃。

你沉默地移开了双眼，逼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牛奶杯里，乖巧地喝着牛奶。

卡座里一时非常的安静，然而风平浪静下却是暗潮涌动，不过很快，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便以兰小姐一声轻啧结束了。

“抱歉，池舟。”

你原本在安静地小口品着牛奶，专注地欣赏着窗外的风景，闻声这才转过了头。

硝烟散去，此时何成器正端坐在沙发上平静地擦着眼镜，而女孩则站起身挽起了身后的长发，将它们利落地束成了一扎马尾。

白裙飘飘，她看着你的眉梢眼角都藏着笑意，“我还有事，先一步告辞了，下次有缘再见啦。”

有事吗？这就走了？你有些意外，然而只不过片刻，兰悠悠已经蹬着她的一双小皮靴噔噔噔地走了，步伐轻盈而又迅捷。

你握着牛奶杯目送她到了楼梯口，一摇一晃的高马尾突然回头看了你一眼。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她见你在看她，便又笑着指了指她的手机，眼眸中闪动着狡黠。

你的手机应时地响了一声，来自兰悠悠的消息：“希望你能快点康复。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保重啦。”

“真是不好意思，见笑了。”

脚步声逐渐消逝，何成器平静地戴上了眼镜，“她这人兴致一起就会干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又是临床的......还劳烦你以后多多习惯了，也请你小心，毕竟以后我们共事的时间还是很长的。”

“一定要小心。”不知道为什么，他又面色僵硬地重复了一遍。

“那么解下来让我们谈谈正事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何成器，一行的小组长，农科工程学硕士，从今天起是带你的老师。”

青年反扣住了他的手机，太好了，你松了口气，毕竟你真的很难不去注意他手机上不停弹出的消息。

“咳，倒也不用这么严肃，也不是开组会，随便聊聊就行。”

大概是你拘谨的姿态让他误会了什么，何成器挠了挠头，索性干脆取下了眼镜又抓乱了他自己的头发。

接着，他又往自己耳根后别了一枝从风衣里取出的自动铅笔，你愣了一下，村子里常年干活的人经常是这种装扮，青年浑身的书卷气一下就消散了很多。

“比如考虑到你们五号车前几天刚刚经历那些事，你又是亲历者，应该会有很多问题？”

青年声音不大，却很沉稳：“我们用提问-回答的方式来进行答疑吧，这样帮助你快速理解现状。”

那么接下来…

1.我们家，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2.前几天我见到了不能用物理学解释的东西，这是怎么一回事？
3.我们到底为什么要下南洋？
4.我们祖先是还活着吗，前几天我总觉得他们回应了我？
5.我们既然那么急着走，为什么现在要停在这？
6.我们的护照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用真名？
7.一行就真的只是种地？没有别的活吗？话说到那边什么器械都没有，我们怎么开垦？

8.自定义

“我们一行就真的只是种地吗？”

你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这是你这几天一直在疑惑的问题：“没有别的活吗？毕竟......”

你顿了一下，挠了挠头，毕竟其他人看起来一个二个都身怀绝技，就好像全家只有你是阳光开朗大男孩似的。

“百业农为本，民以食为天。”

何成器笑眯眯地用双手相握，抵住了下巴：“百余年来家规祖训定制，农承土恩，百行之首，一行自然是以农为本，世代子孙从一行者皆以耕种为业，不问世事浮沉。”

“只不过呢，家规祖训是有前置定语的，那就是这耕地，指的是祖传的地。”

青年幽幽地叹了口气：“所以，此番远行，土地老爷在上，我们确实会有其它的活。”

“什么活？”你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每年祭祖，祝词里都会有这样一段话。”

何成器没有接你的话，他突然另起了一个话题，并且拿起了尚有热气腾腾的咖啡杯，浅浅地吹了一口气，阳光下，白气氤氲弥漫，模糊了他的神情。

沉寂了片刻，你听见他缓缓地开口，声音嘶哑而又低沉：

“天地定位，祀遍群神。”

天地定位，祀遍群神，六宗既禋，三望咸秩。这是一段对你而言晦涩难懂的古文，也是一段抑扬顿挫的吟诵。青年以此段缓缓地开口后，语速却愈发的快了起来，腔调逐渐的变形，以至于让你感觉他在吟唱一种咒文的地步。

你给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但他只是摇了摇头：大多数内容并不重要。他手机上这样回答你，只是一段祝词罢了，我要为你解释的东西在后面。

在青年发来的文字里，前面似乎只是家中口口相传的一段不可考的往事，更是一段遥远的传说，不是今天的重点，他念出来，只不过是因为不念前面就记不住后面罢了。

“.......启辟之初，于彼山田，君佑吴祖。历载亿年，聿南来烛。”

一口气唱到这里，何成器终于是停了下来，他喘着粗气，胸口微微地起伏。休息了片刻后，他才看向了你的眼睛，神情肃穆。

你听见他一字一顿道：

“后土之护，何福不除？

什么意思？你刚想开口，就听见何成器继续说了下去。

“山川广袤，但不是所有的土地都能够耕种。我这里指的不是各种地形，也不是指的土壤土质，这些都是人能解决的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如果是一个纯粹的雏，我可能还要费劲些，不过你已经见过一次那些东西了吧？”

青年声音平淡，“......那些肮脏恶臭的秽物。”

那么接下来…

1.那些是什么东西？
2.它们普遍存在吗？那为什么以前我都没有感觉？
3.你说遍祀群神……真的有神？


4.自定义

话音落下，一时之间，你们四周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何成器缓缓地拨动咖啡匙，搅动咖啡，然后吞咽的声音。

新鲜烘焙咖啡豆的香气和柔和的灯光使得咖啡屋的氛围是如此的温馨舒适，你陷在沙发里沉默了片刻，那些怪物和那种清晰而又痛苦的窒息感，如今回想起来可真是恍如隔世。

你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这里，两条浅浅的勒痕依然清晰可触：

“那些是什么东西？”

“魑魅魍魉吧，谁知道呢。”
青年放下了咖啡杯，摇了摇头：“我本科主攻农作物，硕士主攻农械，那些有攻击性的动植物和类人不是我的课题，我最多算有所耳闻，实则知之甚少。”

“不过倒也不必担心，那些东西并不是我们的重点。”

见你脸色有些沉郁，何成器搓了搓手，神色和蔼地笑了一笑，“就算遇见了你跑就行了，到安全的地方后报给我们就可以，会有专业人士去处理的，不用害怕。”

“我们一行主要要处理的，还是土地。”

土地是活的。青年缓缓开口，用平静地语气说出了一句你难以理解的东西。

他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这个结论来自于新物理学的奠基理论，即粒子是有自由意志的。

“泥巴和石头还能是活的吗？”你摸了摸自己的头，怀疑自己可能刚才在亮亮床上睡着了，现在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