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无穷的远方】
“如果我身上有值钱的东西就好了，什么都好。”
女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咽了一口口水。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些亮着灯的小窗户里飘出或热辣或清淡的食物的香味，冲淡了夜晚的寒意。但这温暖的香气只对两种人敞开，一种人有人关心，另一种人用钱买别人的关心。
理所当然的，女人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她孑然一身，贫困潦倒。她已经太久没有走进屋子里，没有靠近温暖的火炉，久到她以为自己自从有意识以来就在大街上游荡，名字是“滚开”或者“肮脏的女人”。
事实上她对这样的现状并不抗拒，承认自己是个毫无价值的人，比忍受饥饿要舒服得多。
唯一的破绽是这无法解释手上的戒指从何而来：那是一枚漂亮的戒指，从几乎被遗忘的遥远过去开始，它就来到了她的身边。虽然戒面已经蒙尘，指环上也布满了细小的划痕，但这她坚信这是自己被爱的证明。
多么漂亮的戒指啊，它应该价值连城，而将这枚戒指送给我的人，也一定认为我价值连城。她想。我是有价值的，尽管还没有发现。
“如果我身上有其他值钱的东西就好了。”
她鬼使神差地走进了最近的一家面包店，像走进另一个世界——一个弥漫着香气的，温暖而饱足的世界。
她下意识地举着手，向周围的人展示那枚漂亮的戒指，他们会明白的，他们会明白我是个有价值的人，而我想要的只是一块面包。
穿着围裙的高大男人从柜台后走出来，走向她。也许是来问我想要什么样的面包的，她恍惚地想。
“请给我看你的钱包，如果没有，请从这里出去。”
男人的嘴张了又闭，忽高忽低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里，她努力理解着这句话的含义，愤怒从胸口升腾而起。
钱包？什么钱包？他没看到我的戒指吗，他没看出我多么有价值吗，我本身就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她愤怒地盯着男人，越过他走向柜台，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了可以被称之为快意的情绪：他被我的价值震撼了，尽管他如此迟钝，但我会原谅他的。
现在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那些香喷喷的可爱面包了。
一只手挡住了她，她迷惑地回头，又是那个男人，他的脸逆着光，女人眯起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高高地举起了拳头。
那只拳头落在了她的脸上，她听到自己的口腔里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随之而来的是弥漫在口腔里的血腥味。她低下头，将嘴里的东西吐在手心——那是一枚牙齿，躺在血中。
她茫然地抬起手，想看得更清楚，那枚牙齿却先一步被一只手拿走了。
被那个殴打她的男人。
“你应该早点说你付得起，那样我就不会把你当成街上的肮脏女人。”
他将沾着血的牙齿丢进了装零钱的抽屉里，在绿色的纸币和闪着金属光泽的硬币里，它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在抽屉合上前的最后一秒，女人看到鲜血从牙齿光滑的断面上滴落，融进那些钱里。
两个面包被放进了她的手里，她甚至还得到了一杯甜水，被装在漂亮又结实的塑料袋里。她低下头咬了一口面包，和着血一起咽了下去。
“我果然是有价值的，只是他们无法发现我的价值。”
她在心里窃喜，三两口吃掉剩下的面包，走到柜台前，指了指切面包的折刀。
“我想要那个。”
“当然可以，只要你付得起价钱。”
“好的。”
她顺从地点了点头，拿起那把闪闪发光的漂亮折刀，切下了自己的右手无名指，对男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样够不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