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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4432298 - 综合版1


无标题无名氏No.64432298 返回主串

2024-11-18(一)20:19:14 ID:pfArv6K 回应

晚上了,我们来看点好吃的文字吧(*゚∇゚)

Tips无名氏No.9999999

2099-01-01 00:00:01 ID: Tips

( `д´)就不能学学动画版的萌豚,多看看动画片

鹅油饭殳俏No.64432311

2024-11-18(一)20:20:00 ID: pfArv6K (PO主)

听说要吃鹅油饭,一同前往的朋友并不是特别起劲,但到了“乌弟鹅肉店”一看,立即眉开眼笑袒露心声:“一开始还以为,鹅油饭就只有饭。”乌弟鹅肉店只能算个有顶篷的大排档,破桌陋凳,加上吐得一地的鹅骨头。但就算这样,紧邻对面的那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鹅肉档仍是空无一人,光看见乌弟档前人头攒动,且老板飞快地手起刀落,切着一头头发散着酱光的硕大的卤鹅。这里的鹅,选用的自然是潮汕人引以为傲的原产饶平的狮头鹅。鹅头如狮,可以想象有多肥美壮硕,而潮汕卤鹅主打的也就是皮滑肉厚脂肪多的老鹅头。澄海苏南的“贡咕卤鹅店”,其名字源于卤鹅制作过程中锅里发出的响声。只因潮汕人在做卤鹅用的老卤时,会加入猪的肥肉,再加上肥鹅体内的油脂在受热后不断溢出,所以卤水的表面就形成了厚厚的鹅油层。为使卤鹅内外受热均匀,肥鹅还要经历数次“吊水”,之后煮鹅的炉火会由武火改为文火,这让被鹅油憋闷着的锅内水汽积聚成大气泡,不断地破油而出,从而发出“贡咕,贡咕”的美妙声响。吃卤鹅,另一种美妙的声响是把鹅骨头竞相吐在地上的声音。往鹅肉摊档上一坐,先切三盆老鹅头,狼吞虎咽那飘着肉桂、丁香和胡椒味的肥嫩颈皮、软糯鹅舌以及入味的鹅头肉,而那鹅油止不住地一路往下滴,这时便要用白饭接着,更要单独向老板要碗浮动着厚厚油光的卤汁鹅油,把碗中的每粒米都浇透。大口扒饭,大口吃肉,大口吐骨,这便是路边摊鹅肉档的乐趣。当然,也可以选择斯文吃法,切颗比头还大的肥鹅肝,再加碟鹅掌,喝上一下午的酒。闲时,还可以把多余鹅油炒个菜花,煎几片土豆,所有关于美味的想象和实践,都可随着这大俗大雅的卤肥鹅而展开。

浮豆干无名氏No.64432325

2024-11-18(一)20:21:19 ID: pfArv6K (PO主)

凤凰山上,除了有单丛,还有种简单的美味,浮豆干。浮豆干,其实就是炸豆干,油炸时豆干会在锅中上下沉浮,这便是名字的由来。驱车160公里上到凤凰山山腰处的凤凰镇,其实浮豆干的摊档无数,但当地的老饕径直就去找一间名叫“尤启源”的小店,店主头发胡子都花白了,一见熟客便笑呵呵地掏出打火机。朋友说:“我很久以前就在这里吃了,看着他的头发和胡子,从黑色的,到现在这个模样。”

凤凰山胜在好水,培育出了凤凰单丛及石古坪乌龙这两种名茶的山泉水质不是盖的。而“尤启源”则胜在做豆干的功夫细腻,每天天不亮即起来做豆腐,将豆渣过滤得特别细密,是以才能吃口滑嫩。浮豆干讲究现炸现吃,并且每一次绝不多炸,而是要冷眼旁观客人将桌上的那一盆吃得差不多了,这才重新开炸。

小店里仅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在炸豆干,沉默寡言的模样,炸起豆干来却是干脆利落。整块的豆干放进油锅里,待到皮色金黄就动作敏捷地捞起,将油稍稍沥干一下,然后赤手抓起仍是滚烫的豆干,麻利地在砧板上两刀切成四块。那迅雷不及掩耳的“咔嚓,咔嚓”两声,尤其悦耳,应该也算是豆干美味的一部分吧。

普通的浮豆干,蘸的是韭菜盐水和红辣椒酱,这一家的蘸料却又特别,加多了野芫荽、蒜泥和辣椒醋。更喜人的是,还有一大簇的新鲜薄荷叶子来搭配这火热出锅的浮豆干。一块豆干配着一束薄荷叶,略点些野芫荽辣椒酱,这一口油香夹杂着豆干香混合着薄荷清香又陪衬着芫荽香辣椒香的满足感,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姜薯无名氏No.64432341

2024-11-18(一)20:22:56 ID: pfArv6K (PO主)

潮汕的朋友问我:“就你个人来说,到潮汕来,最想吃到的本地食物是什么呢?”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想吃反沙姜薯。”朋友笑道:“你是真正刁钻哪。”

其实反沙姜薯这道甜点心,并不是难做,难的是有人肯为你花此等的工夫。首先姜薯要斜切成块,用中火在油锅里慢慢烹炸,乃至定型。然后要用白糖,混以清水,在锅中炒到冒出大泡,变为浓稠糖浆,用炒勺试过呈现断续滴落状才算成功。这时候,加入姜薯和一点点的葱油翻搅,直至姜薯全体均匀粘上糖浆之后才可以起锅。起锅后,还要用风扇迅速吹凉表面,形成外壳的“挂霜”。

这道反沙姜薯,吃的时候,内里应该是又烫、又松、又粉润的,外壳则要又脆、又爽、又甜蜜。这道让人费神的小点心,最早源于土糖寮时代的糖农的发明创造——糖农们熬煮甘蔗汁时,有时会放些切块的番薯顺便到糖锅里去煮一煮,当做他们收工休憩时的小点心。这种为番薯挂霜的做法后来被叫做反沙,也逐步发展出了反沙芋头、反沙姜薯。

来潮汕必要吃姜薯,只因姜薯虽味近山药,其实却是独一无二的潮汕特有物产。若是找不到人为你制作费时费工的反沙姜薯,街边摊档的姜薯糖水也很值得一尝。摊贩们现场就把姜薯刨成薄片,在糖水里滚上两滚,即可端上。若再多加一道冰镇的工序,在夏日里就更值得饮下了。

别小看这小小一碗姜薯糖水,这其中姜薯微卷,吃起来娇嫩黏滑,绿豆爽脆,银耳柔糯,还加上了有点嚼劲,又泛着柑橘香的柑饼条,一碗下肚,暑天最高。

柴火慢无名氏No.64432359

2024-11-18(一)20:25:21 ID: pfArv6K (PO主)

从广州开车去从化,流溪河畔,有朋友自己造了一个菜园,种菜、种稻米、养鸡。广州周边一带的各种走地鸡,都已经非常好吃了,朋友说,你尝尝我们自己养的鸡,那也是不差的,更重要的是,这里无论是炖鸡汤,还是炒鸡杂,或者是别的种种鸡的做法,都是用的柴火。所以呢,出菜会慢一些,但味道会更好一些。鸡汤是在我们抵达之前就炖了好几个小时的,装在黑色的大汤煲里,用汤勺舀了一碗,朋友又随手折了支鸡腿给我,就是这样简单的食物,一吃便能分出高下来。

黄亮的鸡皮看着肥,吃起来却是糯的,裹住的鸡肉则是滑溜溜的,几乎没有什么纤维感。折下的鸡腿刚好在关节处,自然而然地,吃起来就有胶质黏嘴。还没喝完汤,又上来一盆辣椒炒鸡杂,鸡肝鸡肫鸡心,皆是又脆又嫩,弹牙之后紧接着爆汁的口感。加上自家种的辣椒,不是那么辣,只是清甜中带着点辛口,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了鸡杂的鲜味。

为了我们这闹哄哄的一群人过来,朋友宰了六只肥鸡,从煲鸡汤到炖鸡,从辣椒炒鸡杂到韭菜炒鸡蛋,鸡是自家养,配菜都是自家种的,就连鲜鸡打边炉用的蘸料里的姜和葱,米饭所用的稻米,也都是自产的。并且更重要的是,大多数的菜都是用柴火做的,虽然需要大家等待的时间更长一点,但是在朋友的观念里,这样的烹饪方式会把食材的本味煽乎得更香。

“柴米油盐酱醋茶”,原本是中国人生活中最重要、最基础的元素,但如今,第一件的“柴”是最不知去向的。焚柴生火做顿饭,在城市中早已是既不切实际又不讲效率的事情,但在这流溪河缓缓流淌的节奏中,慢慢地等待着一道又一道荔枝木烧出来的柴火菜,吃得七七八八的最后,来上一大锅柴火烹煮的油盐饭,闲来无事的一整个周末的中午和下午,还是可以这样消磨的吧。

大市无名氏No.64432372

2024-11-18(一)20:27:07 ID: pfArv6K (PO主)

进到町屋里,在个室中坐下,两只脚妥妥地伸到暖桌下面,眼睛瞥了一下在杯盘碗筷上盖着的那一块写着“天下第一美味”的绵巾,便问倒茶的女侍:“今晚菜单是什么呀?”她笑答:“每晚都一样,先是红烧甲鱼当前菜,然后就是甲鱼汤锅,吃一轮,又上一轮同样的汤锅,最后用那汤煮一锅甲鱼粥。”“唔唔,这样啊。”我点头应道,同时想着,听这菜单的解释,好像有点没意思。

写着“大市”粗体字的绵巾被女侍揭开,头道的红烧甲鱼上桌来。小瓷杯子里真的只得一点点,却包罗万象:有甲鱼脚、一小块裙边的部分、甲鱼的肝和甲鱼的蛋。简单地用酱油煮出来,滋味却是让人回味无穷的清淡、爽口、开胃。甲鱼的肉很酥糯,毫不费力地从骨上滑脱,酱油被用得很轻、很巧,吊出了肉的回甘,更是让甲鱼肝越嚼越香甜。“好吃,赶快拿酒来。”我笑道。女侍推荐的是“大市”自家酒厂酿制的清酒:“配这酒,甲鱼肉越吃越甜,等下吃甲鱼锅的时候倒点到锅里,就更甜啦。”

主菜的甲鱼汤锅终于上场,所有的汤和肉,都被装在一只略扁平的大陶钵里,底下生着火。浅金色的汤汁在陶钵里翻滚着,久煮不浊。女侍先帮我们一人盛一小杯甲鱼汤,那汤上浮着一层小小的细密的油花,底下却是晶莹透亮的。要问汤的味道如何,有句话叫作“鲜得眉毛都要掉下来”,恐不能表达这一刻甲鱼汤的鲜味。“眉毛掉下来”,描述的是威猛的鲜、攻击型的鲜、穿透力十足的鲜,而这甲鱼汤锅的鲜味,却是温润的鲜,让人脑子停转的鲜,慢慢地俘虏了你的身心的母性十足的鲜。

女侍开始用碗给我们盛肉,尝到了鲜汤甜头的我们一个个呈现出嗷嗷待哺的模样:“我想要甲鱼腿。”“肥的部分多点才好。”“裙边连着瘦肉的那一块可以给我吗?”上了年纪的女侍忽然就变成了童年记忆中地位神圣不可侵犯的公平分食的妈妈,一边带着轻微颤音地叠声说“是”,一边笑得眼角皱纹齐齐飞出:“别急别急,每个部位,每个人都有。”说来也奇怪,这甲鱼明明是水里的物事,却无任何水里的气息,只得一种沉郁稳健的山的味道,难怪人们也称其为“山瑞”。其肉的质感,似鸡,却比鸡柔滑百倍,似兔,却又比兔不知丰腴多少。喝着这鲜淳的甲鱼汤,明明是密集的油花浮在表面,味道却清澈澄净;吃着这油脂满满的甲鱼肉,明明是肥油的部分连着甲鱼腿上饱满的肉,入口却轻盈得像空气。这时,我又想起蔡澜老先生跟其他一众人的提示:“那里真的只有甲鱼可以吃哦。”确实,但这种时候,谁还会有心思想吃别的东西呢。

吃毕一锅,再吃一锅,这甲鱼汤锅的分量不算小。大家都拍打着肚子摇摇欲坠的样子,却还意犹未尽。“最后用米饭和甲鱼汤做个杂炊。”女侍微笑道。再上来的时候,陶钵里便已是一锅黄澄澄的甲鱼汤粥,还打了四个生鸡蛋在里面,蛋黄是鲜亮的橘红色,衬在金黄油润的一锅美粥中,好像四颗夺目的小太阳。“这是我们挑选的最高级别的山里走地鸡的鸡蛋,半生熟拌在粥里吃最好,米粒吸进的是甲鱼汤汁,蛋黄则帮助粥挂住鲜味。”吃到这一巡,每个人显然都酒醉也肉醉了,但又都忍不住一人吃了至少两碗的甲鱼粥,听着庭院里猫儿的声声唤,隔壁包间隐隐的推杯换盏,看着那吃空见底的陶钵,喉头那一丝残留的鲜味又忽然变成了挥不去的惆怅。

“大市”创业于元禄年间,是老铺中的老铺。三百年间,经历了十七代的传人,就只做这三道菜:红烧甲鱼、甲鱼汤锅、甲鱼粥。所谓的独沽一味,就是三百年间只做甲鱼这一种食材,当然能掌握美味的秘诀。店家道:“‘大市’不是什么贵族料理,也不是什么宫廷菜,我们就是一间巷子里的小店,大隐隐于市。”

无标题无名氏No.64432398

2024-11-18(一)20:31:00 ID: pfArv6K (PO主)

>>No.64432383
啊哈哈哈( ;゚д゚)这些文字带我度过了无数个难熬的没有美食的夜晚,今天晚上我只不过是发出来而已,别吃我别吃我

豆腐之心无名氏No.64432420

2024-11-18(一)20:33:07 ID: pfArv6K (PO主)

去京都游玩,跟朋友约了到岚山喝茶,朋友还未到,约好的那个在天龙寺附近的路口,正对着一间名叫“稻”的豆腐专门店,有长得很白净的小师傅正在做豆腐皮。

豆乳在四方格子里安静地沸腾着,不一会儿便在雪白光滑的豆乳汤表面形成了一层微微起皱的豆腐衣,师傅拿出一根细细的铁杆,浸到四方格子里面,手腕轻轻往上一挑,便撩起一扇筋颤颤的豆腐皮,整齐排列着叠放到盘中,冷却之后,直接点些柴鱼酱油,便满口豆香,满嘴绵密,美味到不行。

日本人把豆腐皮叫做“汤叶”,两个汉字简略而生动地描述出了豆腐皮的唯美之态,以及制作豆腐皮时那种淡泊的仪式感。这家竟然还有卖汤叶软冰,也就是豆腐皮口味的冰激凌的。大太阳下面,又有豆香氤氲,实在忍不住又去买了个冰激凌,等到朋友出现,她只惊讶地说:“呀,已经吃上豆腐了?我还准备午饭跟你一起吃个豆腐皮荞麦面呢。”

搭车去另一家做豆腐皮荞麦面出名的老铺吃了午饭,溜达着走回来,却又在另一家“葵豆腐”门口走不动道。岚山这地方的水好,自古便盛行家家户户做豆腐,所以到岚山,汤豆腐、豆腐皮或炸豆腐,都是必吃的名物。这里对于喜爱豆腐味道的人来说,绝对是味蕾之福地,而对于讨厌豆腐味道并且不喜欢吃素的人来说,就是件尴尬的事情了。因为所到之处,有名的餐馆都树立着豆腐的招牌,在此处若不吃豆腐,还真是有白来一趟的感觉。

“葵豆腐”跟所有以豆腐闻名的岚山餐馆一样,各种豆腐一应俱全。但此时我们已经腐足饭饱,倒是小牌子上“鲜磨豆乳”的字样吸引了我们,想要喝一杯润润口。

所谓豆乳,其实就是豆浆。好多人对豆腐的喜爱始于豆浆,但大多数讨厌豆腐的人之所以嫌弃豆腐,其实也是因为小时候在幼儿园里喝到了豆腥气浓重,且最后留着豆渣的劣质豆浆所致。其实我儿时的噩梦之一,也是捧着搪瓷小碗喝难喝的豆浆。但“葵豆腐”斟给我的这一杯豆乳,置于玻璃杯中,呈奶油色,散发着柔和的豆香。喝在嘴里,口感要比牛奶更丰润,丝滑之余,质地也十分轻盈。豆乳没有经过调味,给人最大的味觉是一个“鲜”字,从舌尖到舌根,这种特殊的豆鲜味跟鱼和肉的鲜味完全不同,更朴素些。

一直觉得,豆腐虽是种淡泊的食物,却有颗坚毅的心,这就好像大多数人认为豆腐是软绵绵的食物,但懂得吃豆腐的人就是能吃出豆腐的筋骨来,且一般来说,上品的豆腐,都是看着柔,内心韧的。所以有时候胡乱想,那些武功超凡的世外高人,最爱的食物应是豆腐吧。

池波正太郎就曾经写过一篇《梅雨中的汤豆腐》,其中的主人公,是位年约三十七八岁的杀手,亦是位喜欢单独过日子自己下厨的孤僻男人。池波正太郎说,汤豆腐并不是自己喜欢的食物,但当杀手彦次郎附在他身上控制故事进度的时候,自己也不知不觉地开始对豆腐感起兴趣来。

“彦次郎把今早桥场豆腐店送来的豆腐和油豆腐切成细条状,放入土锅里,在火炉上煮了起来。汤豆腐是彦次郎最喜爱的食物,他把豌豆饭放进厨房里的饭窑之后,便就着汤豆腐和烤海苔开始喝起酒来。因为梅雨带来的丝丝寒意,让汤豆腐尝起来更加美味无比。”池波正太郎后来说,其实最适合汤豆腐的季节是冬天,但天天阴雨不断的梅雨季又冷又湿,再加上主人公的性格也是让人感觉寒意扑面而来的阴郁类型,这就为汤豆腐带来了更适合的气氛。

而最后,杀手被别的杀手刺杀,第一个发现的,竟然是每天来彦次郎家送豆腐的小贩。“彦次郎倒下后,右手仍然紧握短刀,身体四周一片血泊。在他家门口的那一棵枝叶繁茂的柿子树下,豆腐小贩正恐惧地哀号着,转身跑开了。”

循羊之香无名氏No.64432454

2024-11-18(一)20:35:41 ID: pfArv6K (PO主)

烹饪是门因地域而异的艺术,在某地人人都能轻松料理好的食材,到了另一地便有可能被人失手做成一剂毁灭味觉的毒药;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就像烹饪大师阿德里亚说的那样:“没有不对的食物,只有不对的人。”所以,千万别武断地说“××真是世界上最难吃的食物”或者“我绝不会想要尝试吃××”之类的话,很多情况下,你只是没有去对地方遇对人而已。

以这样一个开场白来开始这篇关于吃羊肉的文章,我得承认自己出生在一个并不善于烹饪羊肉的地方,并且在童年时代目睹过并不高明的宰羊人笨手笨脚处理一只脾气倔强的羊的惨剧,这一切都给羊肉蒙上了一层莫名的阴影。

我想很多在饭桌上不好意思地表明自己不碰羊肉的人,大多都只是因为他们在小时候吃到了膻味极大的羊肉,是以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障碍。也许他们中的一些人像我一样,有机会来到北方,先是从涮羊肉开始,接触到那些粉嫩如绢帛的羊肉片,在冒着热气的黄铜锅子里瞬间烫熟,蘸上芝麻酱,配一点儿韭菜花,也许再添几滴辣椒油,吃上这一口,足以让你那对羊肉存有偏见的人生,有了一个45度角的转折。然后是烤羊肉,在涮羊肉的基础上又上了个新台阶,烧得红彤彤的炭火伙同孜然和辣椒逼走了膻味,只留下在肥瘦相间的羊肉间弥散的羊油香味,这时候,你对羊肉的好感,又多了45度。有了前两者做铺垫,天更冷的时候,你很容易就会对自己说,去喝碗羊肉汤吧,炖得浓浓白白的羊汤里头,有切片的羊肉,也有羊肚、羊肠之类的羊杂,一边喝着热汤,一边把羊肉羊杂捞出来蘸青椒腐乳碟吃,不知不觉地,其实你已经能够欣赏纯粹的羊肉味了。

而最后一步,则是当你饥寒交迫时,你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只烤得嗞嗞冒油的羊腰子,当你表面上不声不响,内心却对烤大腰子产生热切的向往的时候,其实你对羊肉的态度,早已有了180度的大转变,你现在已经可以被称为是个羊肉爱好者了。

既然是羊肉爱好者,便可理直气壮地到处寻觅好吃的羊肉料理。而说起吃羊,全世界范围内,那还是要数中东及北非一带风气最盛,且羊肉也最美味。

以突尼斯为例,当地人本来就视公羊为象征力量的神圣之物,每逢节日,便要牵着自家专门训练过的羊到广场上与别人家的羊格斗一番,以示英勇。而突尼斯人日常吃的羊,则是一种头小身肥的黑脸羊,肉质细腻,绝无腥膻。很多肉铺都会现场宰杀活羊,现分现卖,只要你不在乎场面血淋淋,那你就能买到最新鲜的羊肉。

在突尼斯吃羊肉,隆重的可以有填充了橄榄、葡萄干、米饭、肉丁的烤全羊,家常的则可以是炖羊肉库斯库斯(库斯库斯意为蒸熟的粗粒小麦粉)。而我以为,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便是要去吃它的乡野烤羊肉才最过瘾。

在突尼斯的突尼斯市,入夜,摸黑开车十几里地,我们才找到这么一个在路边的露天烤羊肉大排档。首先是选肉:新鲜宰杀好的羊肉早已切分成各种不同部位,连同各种羊内脏,以及用羊肉灌制的各种香肠堆叠在灯光昏暗的铺子里,只需告诉摊主你想要吃哪块即可。

我们选定了一条看上去精壮的小羊腿,便立即有阿拉伯大叔把它拎到砧板上,祭出大刀,将其豪迈地大卸八块,又顺便抓一把看上去新鲜油亮的羊肝到我们面前:“再来点羊肝,今天的羊肝不错。”

斩好的羊肉和羊肝被送去旁边的铁皮屋里执行烧烤程序,我好奇地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却猛地被浓烟呛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原来这铁皮屋不仅是从外面看上去烟雾腾腾,内部更堪比火灾现场。烟雾迷蒙中隐约可见两条巨长无比的铁皮炉子的前前后后,几位阿拉伯小哥一边顺畅地呼吸着,一边谈笑风生地翻动着至少几十桌客人点的肉,看这情形,我还是赶紧撤出来的好。

铁皮屋旁边的空地上才是“用餐区”,客人们熙熙攘攘地坐在塑料桌椅之间大块吃肉,遗憾的则是不能大口喝酒(因为宗教的原因)。眼见着服务小弟飞快地端着我们点的羊肉和羊肝来了,烤好才知分量不小,所有的肉足足装了8个盘子。再加上免费附送的一大堆腌渍橄榄、面包、薯条,以及突尼斯传统辣椒酱,真要感谢之前这一路颠簸的漫长车程把我们饿得气壮山河。

这羊肉羊肝,虽然无一幸免那烤得黑糊糊的卖相,大口咬开的内部却颜色粉嫩,鲜美多汁得异常。尤其是新鲜出炉的羊肝,果然是好推荐,不但无一丝异味,且滑嫩烫口,越吃越香。我们人手一块羊肉一杯阿拉伯可乐,吃得忘乎所以,唯一担心的则是下次再要来这家忘了过来的路线怎么办。小哥豪爽答之:“跟着羊肉的香味过来就是了。”

火中取栗的乐趣无名氏No.64432485

2024-11-18(一)20:38:02 ID: pfArv6K (PO主)

深秋季节最让人企盼的小吃一定是糖炒栗子,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婆婆妈妈们,或是街头的小贩,都会不约而同地攒上几筐饱满的生栗子,然后开始炒栗子的工作。家里的炒栗子很简单,一个平底锅,一点麦芽糖,一点黄油,再加上为每一颗栗子都先划上锋利的一刀,就可以开始炒了。

而家门外的炒栗子却几近行为艺术,需要一口乌黑锃亮的大锅,一种名字叫做“糖沙”的听着怪诱惑的细碎的黑砂石,里面据说混合了糖和植物油,以及一个看上去气势汹汹的炒栗人,一般总是个面无表情的大汉,有时拿一把大铲,有时则只是戴着一副看上去身经百战的黑糊糊的棉线手套。无论他是用大铲翻动着那些沙子和栗子,还是徒手翻动着那些沙子和栗子,那些热火朝天地传出阵阵温暖甜香的栗子,怎么看都是某种暴力美学的结果,所以它们也应得一种带有微微暴力色彩的结果——当你打开那只被塞得满满的牛皮纸袋,冒着被烫伤的危险取出一颗栗子来,手指和牙齿快速地工作着,潦草地吞下那颗被剥得有些乱七八糟的小果实的时候,那一刻你才能真实地体验到吃栗子的快乐。

便是那样急切地,莽撞地,一颗接一颗地边走边吃的方式,那样的栗子才是最为美味的,它们是寒冷季节最棒的一种糖果。栗子当然也有比较文雅的,不慌不忙的吃法,比如栗子蛋糕。我小时候没得挑选,凡说到栗子蛋糕,必要去吃凯司令的那一款。

每年的栗子季,亲戚串门的时候,都会带来白色方形纸盒,里面盛放着摆放整齐的几块栗子蛋糕,最精彩的部分就是海绵蛋糕上那一坨鲜滑甜美的鲜栗子泥,为了这小小的一口,每次都要预先去凯司令排队才能买到的。但每种老字号食品总有衰微的一天,当我的家人发觉,每一年送来的栗子蛋糕的口味都在打折扣,且那坨最诱人的栗子泥渐渐真的倾向于泥浆的口感时,我们便决定自己动手来做栗子蛋糕。

买来鲜栗子,用麦芽糖将其炒软,加上鲜奶油,用手工搅和成栗子泥,确保其不会太稀也不要太干。最后的步骤就是用裱花筒将其挤在自家烤制的、蓬松而软和的海绵蛋糕的上面,一圈一圈地做成“Mont-Blanc”(白朗峰)的模样,事实上,这也是栗子蛋糕的名字由来。栗子泥是淡淡的褐色,这正象征了秋冬季树木枯萎但又覆盖白雪的白朗峰呈现的颜色。

我还记得,有一年我们家因为做了太多的栗子蛋糕,一下子吃不了,于是我爸爸就开着他那辆破车一家一家亲戚去送的事情。他甚至为这些自家制栗子蛋糕自制了跟凯司令一模一样的白色方形纸盒,每到一家,就骄傲地把那个纸盒放在人家桌上,然后得意洋洋地说:“我做的不比凯司令的差哦。”

时至今日,每到栗子季,只要我身在异乡,都会点块“Mont-Blanc”来吃。能把这道小点心做得最出色的是法国人和日本人,前者胜在豪快,后者赢在细腻。当然,只要有机会,我也会贪婪地尝下其他用栗子做的甜点。比如在法国和意大利很盛行吃的糖皮栗子,Marrons glaces,里面是又软又糯的大个头栗子,外面则包着层薄薄的糖衣。

嗜甜又讲究浪漫的巴黎人最喜欢这种别致的小甜点,在很多卖手工巧克力的小店,到了栗子季节,也都会出售这种包着金箔纸的可爱的小零食。不过,并不是每一家的制作手法都那么出色,糖皮栗子一搞不好,就会变成糖衣太厚又甜死人的砂糖炸弹。如果保险点儿,你也可以在栗子季,选择吃一份栗子味道的可丽饼。要知道,“热乎乎”这个形容词和所有的栗子甜点都是绝配。宁可被烫到尖叫,也不要去选择吃一颗冷冰冰的栗子,那样就失去了吃栗子的意义。

而栗子可丽饼,那鲜甜的栗子泥,那轻盈的奶油,那金色的糖浆,还有那热乎乎的现做薄饼,还有什么比这么一道简单又经典的栗子甜品更经典的小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