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无名氏No.50013012 只看PO
2022-06-20(一)08:46:25 ID:TPL2edz 回应
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打过一份零工。
我家说不上穷困吧,但也肯定不富裕。每个月的生活费刚好够用的样子,挤挤还能偶尔腐败一下。那个时候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天天就混日子。
为什么我会去打零工呢?这个还真不是我缺钱。关于这个,要从那年六月份我收到的一个包裹开始讲起。
那天我上课上得好好的,突然接到条短信。我有两台手机,平时用的那台是静音的,另一台是我很久以前的号码。这号码从我小学有手机开始就跟着我,到大学有感情了,我就没注销它,而是充了一堆流量拿来上网用。当然咯,平时这号码从来不用,我也懒得静音……结果它就在课堂上响起来了。那堂课是小教室,所以虽然只响了一下,老师还是瞪了我一眼。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来那手机一看,是一条快递短信。我当时仔细想了想,最近实在是没有买东西啊?虽然满头雾水,我下了课还是跑去把快递拿了。
这快递是个包裹,大概一张A4纸那么大吧。我看了下快递单,寄件人地址那块被什么暗红色的东西糊了一大片,看不清楚了,倒是寄件人的名字清晰可见。
这个名字我倒还有印象,但是是比较模糊的那种了。这里姑且给他起个外号,叫大猫。
大猫是我的初中同学。上初中的时候,他是全班共同欺负的对象。原因大概就是这家伙看起来傻乎乎的,而且瘦小,一看就好欺负。班里的人都以欺负他为乐,我呢,当时虽然觉得他们有点过分,但是大猫这个人有点……怎么说呢,脏兮兮的。而且他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傻,大家都欺负他,笑他脏,他就拿自己的脏当武器,什么眼看要被揍就到处洒鼻涕之类的。最传奇的一次是听说他被堵在厕所里出不去,就拿着自己的屎当投射武器,追着几个平时身强力壮的男孩子满学校嗷嗷乱跑。
因为他的脏,就连老师也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我当然也是,虽然偶尔会同情他,但怎么也提不起劲去阻止那群恶劣的同学。不过始终也没加入过他们就是了。
想不到他还记得我。也难怪快递短信会发到这个陈年手机号上了……
不管怎么说,回寝室之后我就把那包裹拆了。拆掉外面的纸壳,里面垫了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触感相当恶心,看起来像是……头发。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时候我就该觉得它不对了。不过当时宿舍光天化日的,我也没想那么多,把那堆头发扫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0665
2022-06-25(六)23:17:12 ID: nAoDhOa
>>No.50140581
No.37543006
ID: TXwbLz7
我和十九坐在急诊大厅里。现在是深夜两点左右,医院的走廊里沉静而昏暗,间或有几个患者家属在走廊上坐着等待。家属们有的着急抽泣,有的麻木无神,我和十九却只是坐在这里闲聊。
虽然我们和他们格格不入,却没人来赶我们出去。
“为什么要来医院?”我问。
“在这之前,你可以先想一想人神的事。他为什么会那么打扮,你想过吗?”
我想了想,“不知道……他那身打扮我倒是见过。那甲胄披风好像是关二爷的,峨冠玉笏像是供的什么文臣。只是像他这样穿在一起的我还真没头绪。”
“没见过就对了,人神并不是单一的一个神。你想一想,什么庙里会同时供奉文臣武将的?”
我脑子里突然电光一闪。
“……城隍?”
“对。各地的城隍都不一样,有的奉武将如关帝秦叔宝,有的奉文臣如文天祥柳宗元,也有奉王侯贵子的。人神则是所有城隍的混合体,他是城隍信仰的象征,所以才会作那副打扮。”
“那和我们来医院有什么关系?”
“有的。上沙城曾被大火焚毁,自然城隍庙也被烧毁,后来就不再重建。这座医院,就是上沙城隍庙的旧址。”
这我还真没听过——整个上沙城里能拜一拜的神仙菩萨就没剩几个,焚城大火一过,哪有什么神仙还留得金身在的。城西的北正山上倒是有未受波及的道观和寺庙,但我们上山都是去祭英烈。
“除此之外,医院也是人神常待的地方。他是实现愿望的神,而要问这世界上哪里许愿的人最多的话,第一是生日蛋糕的蜡烛前,第二则是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十九看向走廊尽头的抢救室,大门上方的灯还亮着,光在昏暗的走廊里有气无力地洒下来,照亮长椅上坐着的一个中年妇女。
那个女人蜷缩在长椅上,仿佛脊柱都被抽走了一般。
“他会来的。”十九说。
“真的吗?”
十九没有回答我。另一个声音代替她回答道:“绝望者的许愿,我从不拒绝。”
我扭过头去,不知什么时候,我身边出现了一个突兀的黑影。人神那高大的身躯像是一堵墙壁般截住了走廊了仅剩的一点光源。
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里和人神见面,他仍然是那身怪异的打扮,脸上是油漆涂得大红大紫的面具。
人神向十九微微颔首:“久疏问候,凰。”
“你知道我们为何来此吗?”
“知道,但且容我先做完手头的事。”
人神说着便大步走向那个中年妇女。十九沉吟片刻,道:“我们也跟过去。”
--
人神的开场白是这样的:“你想救你女儿。”
女人愕然地抬起头来,视线首先落在人神身上。在她看来我们这三人恐怕怪得很,一个打扮得跟菩萨一样的怪人,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还有一个满脸衰样的小年轻。
“手术已经持续三个小时了,她的状态不容乐观。”人神说,“向我许愿吧。支付相应的代价,我会满足你的愿望。”
“什么……”那个女人怔怔地抬起头来,“治疗费用又用完了?要多少钱?我这就去……”
人神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直到那个女人从恍惚中恢复,理解了人神在说什么之后,她才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那是一种慌不择路的惶恐。有些人平时不信教,遇见大事却恨不得什么神仙都拜一遍——本质上是一样的,对于无能为力的事情只好寻求心理上的慰藉。这个女人也是这样,现在哪怕她面前站着的是飞天意面,只要告诉她入教就能救她女儿,她也愿意跟着喊RAmen。更不用说眼前只是个打扮奇怪的家伙让她随口许个愿。
“那……那我想要我女儿恢复健康,可以吗?”她犹犹豫豫地问。
“可以。代价是你自己,你会得癌症。”人神答道。
女人低下头去。但她很快就回答道:“如果我女儿真能治好,我愿意。”
人神点点头,说:“那么成交。”
他一甩披风,便要径直走向手术室的方向。但十九却拦在了人神面前,她微笑道:“先不着急。”
人神便真如一尊神像般立在十九面前,他并不说话,只是微微低头,面具上那两个深不见底的眼孔中有沉凝的目光透露出来。
十九对此视而不见,只道:“病人现在状况如何?”
“不好。”
“我知道不好,但是她还有多长时间?”
“代价是你一天内不得食肉。”
“好,我答应了。”十九点头答应。
人神于是拔出腰间那块玉笏,在手心敲了敲。空荡荡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了声音,仪器的滴滴声,医生的指令声,人员走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凝固一般紧张的气氛。
“……冲洗!抽吸!”
“有多部位出血,体表血斑,怀疑感染引发DIC!准备肝素!”
我听说不管病人的手术多不乐观,医生都会尽力在手术室里开玩笑。只有当手术出现问题,医生需要全力集中保住生命时,手术室里才会像这样沉寂。
“她还有三十分钟。”人神说。
“那么或许我们还有时间。”十九背着双手踱了两步,“人神,这次我不会拦你,毕竟我不是你,医生没办法的事我也没办法。但是我要为她讨价还价一番,你总不能反对吧?”
“……可以。”
他们便这么相对着站在抢救室前。我自觉地开始打下手——也就是坐到那个女人身边,开始给她做心理工作。
“阿姨啊……”我斟酌了会词句,“这个……您别太担心了,您女儿不会有事的。”
这个疲惫的女人愣愣地朝我转过头来。坐近了我才有机会仔细观察她,她明显很久没合眼了,两眼都是肿的,憔悴得像是个纸扎的偶人。
恐怕也只有这样憔悴而恍惚的人会静静地注视着几个怪人在女儿的手术室外讨价还价。她或许根本没能理解眼前的事是什么意义,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从最基本的东西开始。
“阿姨……怎么称呼?”
“……我姓陈。”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0723
2022-06-25(六)23:19:08 ID: nAoDhOa
>>No.50140665
No.37543027
ID: TXwbLz7
十九用“一天不吃肉”为代价换来了手术室内的实况转播。在仪器的滴滴声中,我开始跟陈阿姨套近乎。
幸而陈阿姨对我并不是很防备,又或者她本来就需要一个倾诉对象,总之她很快就把她和女儿的故事告诉我了。
这其实是个乏善可陈的故事,说起来也不怎么耗费时间。陈阿姨和丈夫两人辛苦地拉扯着女儿长大,丈夫虽然总是戒不掉酒但也经常在家陪伴,女儿不算拔尖但也考上了研究生。没有丧偶离婚,没有叛逆冲突,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特别故事,总之陈阿姨的家庭很幸福。
唯一的问题就是三天前,女儿晕倒在宿舍里,被120送到了医院。
陈阿姨说,医生们很快确诊了女儿有某种罕见的遗传性免疫缺陷病。她被送到医院时,一些内脏器官已经部分坏死,并发严重的感染,医生们不得不打开腹腔,切除一部分坏死的组织。
我这边套到了,十九当然也听到了。她抱着双臂道:“人神,先说说看吧,你说的‘治好她’是治好到哪种程度?”
“我会让她恢复到健康的状态。医护人员关于此事的记忆和记录会被消除。”
“也就是说,你要求的代价中连消除记忆也包括进去了吧?”
“是。这是必不可少的。”
“那么,如果我不要求你直接治好她,而是要求你只治疗她的免疫缺陷病呢?这样目前的手术就能顺利结束,切除部分器官之后她还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你不用消除任何记忆,医护人员也不会发现异常,只会觉得她命硬。”
“……可以。代价由癌症转为中风或者伤残。”
“还是要得重疾吗?”十九沉吟片刻,又说:“陈女士,现在手术室中进行的只是器官切除对吧?”
“是……可是,我宁愿我女儿健健康康的……我也已经一把年纪,活得差不多了……”
“这话就别说了,阿姨。”我赶紧劝她:“能让您女儿恢复健康当然是最好的,可是拿另一条命来换绝对不值得。就算您觉得没问题,也要替您女儿想想啊。说句冒犯点的话,她要是没了母亲,也不一定就能真的幸福了。”
其实说着说着,我也想到了我的母亲。
我妈和陈阿姨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我妈总是特别挂念我,我刚出生那会她为了我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留在岗位上带孩子。她一路带着我上学,直到我二十多岁了上了大学,偶尔晚归她还是会等着我回家才能安心睡下。
她不是个完美的人,凡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缺点。有时候她也跟我吵架,跟我爹吵架,但她永远都很挂念我。偶尔我听她说起她年轻时的故事,听她说自己在荒芜的远地坚韧地生长,她也曾经在风沙里和同学们一齐唱喀秋莎,戈壁滩上刀子般的风都吹不倒她。这样一个美好的姑娘,现在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妇女,普普通通的我妈。
“要是我妈也这样,我怎么都不会同意。”我感觉嗓子黏黏的,说话有点艰难,“病不病的,那是命中注定,就算死掉也只能怪命不好……可妈妈只有这一个啊。要是换了,我以后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菜了怎么办……”
陈阿姨怔怔地看着我。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本来我已经打好了腹稿,打算跟陈阿姨分析利害,让她相信我们是为了她好,现在全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十九忽然问:“人神,我问你,真正致命的原因是什么?”
“代价是你一日不得进食。”
“都已经一天不能吃肉了,不能吃东西也没差多少。快点。”
人神点点头,道:“若无人干涉,最终的死因是并发感染造成的凝血功能障碍。”
“若我只要求你让她撑过这场手术呢?”
“代价转为终身的视力或听力丧失。”
“还是有终身的后遗症啊……那么,如果我只要求你抑制住她的感染,让医生们的救治措施顺利起效呢?代价如何,她又能恢复多少健康?”
“……代价转为视力轻微减退,且四肢会时有麻木。至于她,她手术后卧床六个月才能够出院,需要终身服药抑制免疫缺陷,内脏机能部分受损。”
十九终于露出笑容。
“这才算个公道价格。那么我替陈女士加一条吧,我要求手术造成的后遗症能够逐渐痊愈,时间不限。至于代价,陈女士每一年必须去一次医院,以此支付全部,如何?‘自由’也是你认可的代价吧?”
人神沉吟片刻,说:“三个月。三个月必须去一次。”
“这就行了。陈女士,您意下如何?”
陈阿姨拼命点头。
人神于是又摇了一摇他手中那块玉笏。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走廊里都安静得落针可闻。我们只能听见仪器凄厉的滴滴声一点点平缓下来,然后,慢慢地,手术室里的医生们一个个松了气。
“压住了,压住了,指标在回升!”
“救回来了!卧槽,这都能救回来!”
“妈的别高兴太早了,关完腹再说!”
“他妈的怎么就不能高兴了,关个腹而已,我闭着眼睛都能缝完……”
几个医生护士开始互相拌嘴。陈阿姨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她坐在那儿,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流,顺着脸颊上的沟壑滴落。
人神和十九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我差不多也该走了,虽然我还想再陪陈阿姨待一会,但她要是一会问起人神的事我就不好应付了。我揉揉眼睛,悄悄地消失在转角处。
--
要找到十九并不难,我刚走过转角就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件人是空白,让我到急诊楼的天台上去。
十九身上从不带手机,大概这是她让人神帮忙发的吧。从这种角度来说,人神或许还蛮好用的。
天台很大,周围有高高的护栏,想来是怕有人翻出去发生事故。我看见人神那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天台一角,他的绒子披风在夜风里哗啦啦地摆动。
等我走过去,人神忽地开口道:“我记得你。”
我早有心理准备——毕竟我在灵视中被察觉了存在。既然人神都把我当做跨越时间的信鸽来用了,认得出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同时……我的另一个想法也得到了验证。
灵视并不是单纯地看录像,我是真的超越了时空,以灵为纽带在窥视过去。
十九说:“既然你认识他,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是来问你要什么的吧?”
人神微微颔首。“代价已付清了。”
他从袖里拿出一支银步摇,正是我在灵视中所见的那支。时隔近百年,这支步摇仍然光亮如新,也不见有磨损。
我接过它,只觉得手上沉甸甸的。
还没等我仔细研究研究这支步摇,我手背上的灯火之印忽然自己亮了起来。我猛地抬头,却发现连十九的印记也亮了。
霓虹色晕染的夜空中,无数光点正在缓缓上升。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就在几十米开外,我看得分明,那一团银白色的光晕里有一个人形。
就像是还未出生的胎儿一般,那个模糊的人形蜷缩成一团,四肢依稀有了形状。仿佛察觉到我的视线一般,它骤然睁开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眼瞳里是不祥的鲜红!
“几位真是好雅兴啊,半夜在外面吹冷风。”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有个人从楼梯间里转了出来。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在那了,他身着病号服,居然还拄着一副拐杖。他一边走过来,一边把拐杖随手扔下。走近了我才看清楚,这是个留着小辫子的青年,双目狭长,眼睛微微眯着,给人一种危险的印象。
任谁也能看得出这家伙不怀好意,十九冷声道:“你是哪位?”
“我是当代天策,只管叫我天策就是。闲话暂且不说了,把它交给我吧。不然呢……现在空中的那些小光点,我叫它们‘灵胎’。每一个灵胎中都是一枚咒灵。”
天策自然而然地把手伸到我面前,道:“要是我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呀,所有的灵胎都会一瞬间破封而出。若是区区一个两个,自然拿一位凰没有办法;就算是十个百个,想必也不是一合之敌。可是要是成千上万个一道放出来,即使是您也没法全拦住吧?到时候呀……”
他摇着头,口中啧啧有声,脸上则露出惋惜的神色来。“到时候,百姓苦也,苦也!”
我盯着这家伙的脸,开始掂量怎么下脚能精彩一点——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0746
2022-06-25(六)23:20:13 ID: nAoDhOa
>>No.50140723
No.37543278
ID: TXwbLz7
磕头时间:
好久不见啊诸位,听说你们明日起身返工啊!我直接进行一个幸灾乐祸,我不用返工,我根本就没假啊哈哈哈!哈哈!哈……
相信诸位应该都看出来了,上沙城的原型就是我的家乡长沙。实际上长沙的城隍庙有四座,本话中将它们合在一起了。原本的四座城隍庙中,有两座没什么名气;第三座是北侧长沙县的城隍,供奉左伯候;第四座在南侧善化县,供奉定湘王。北侧城隍庙后一度合并入定湘王庙,又一度复原,最终还是消失了。南侧的定湘王庙则一直香火兴旺,毁于文夕大火后又被重建,直至1967年破四旧期间被改为纸盒厂,从此不复存在。
现今没什么名气的那两座庙原址上建起了长沙市一医院;左伯侯庙就在一医院附近500米,已成一处小区;原定湘王庙也已成民居。本文中出现的人民医院则在定湘王庙北侧500米处。设计上事务所在太平街区域,所以小白和十九走到医院大概是一两公里的路程,二十分钟就到了。
又及:祝自己ddl顺利。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0998
2022-06-25(六)23:33:03 ID: nAoDhOa
No.40746658
ID: AynwK5C
把前面所有文章都整理了( ´∀`)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https://pan.baidu.com/s/1Bmuoeke_Gxjr02KnfoYugA
提取码:16gg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1072
2022-06-25(六)23:36:47 ID: nAoDhOa
>>No.50140723
No.40885345
ID: TXwbLz7
又是一模一样的招数。
上沙有十九坐镇,在这里想要兴风作浪,先要过十九这一关。她似乎不会被任何花招蒙骗,任何阴谋藏得再隐蔽,也会被十九揭穿破坏。
对此,阴月想出来的办法是:欺负她人少。只要同时发动两件足以引发巨大动荡的阴谋,十九就只能去解决其中一边,这样无论如何他们都能达成目的。
可是十九能解决那些阴谋,真正的原因是灯火印记的逆时序前知,这是只有巡灯人知道的秘密——其实就算明说出来,大部分人也不会相信这科幻小说都不敢随便采用的设定吧。这作弊一样的能力会提醒她真正的答案,这是难以突破的因果律级别的屏障,或许也是巡灯人能在世间长存的根本。
可是如今这个自称天策的男子站在我们面前,声称手上握有咒灵发动的机关,一念之间就能造成无数死伤。这绝对足够让灯火印记亮起了,但我手背上那三道金纹却不为所动。
这是为什么?这玩意也会失灵的?
我内心的疑惑没人听到,十九已经出言道:“小白,给他吧。”
我紧握着那支步摇,并不想放手。我有种预感,一旦真将它交给天策,后果会相当严重——但是天策大概也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微笑着招一招手,空中的那灵胎便转动眼珠,朝我看来。
我背后爬满了冷汗。灵胎那鲜红的眼珠中蕴藏着浓烈的不祥感,它就像是新生的某种生命,对我投来充满恶意的一瞥。
幼儿的恶意往往是最纯粹而可怕的。原因并不是幼儿会出于乐趣作恶。成年人也有出于乐趣作恶的,随处扔一扔垃圾,故意划别人车漆只为好玩,这样的烂人也不在少数。来自幼儿的恶意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他们不理解恶意的后果,不理解生命的重量。
成年人生活在“分寸”之中,你骂我一句,我也骂你一句,最多打你一拳;你抢我一口饭吃,我也抢你一口饭吃,最多再说你几句坏话。但是幼儿的灵魂中还没有被刻上那些分寸和道理,你抢他一口奶喝,他可能会大哭,也可能会把你推下悬崖;淹死一群蚂蚁、掐死一只猫,在他们看来或许与拔掉玩具人偶的脑袋并无区别。
生命的重量,行为的后果,那些对于幼儿并不重要,他们一旦作恶,采取的可能是任何可以实现的手段——而就连那恶念也是混沌未开的脑海中偶然冒出的火花。
在恐惧幼儿的恶意时,人们真正恐惧的是理性不可交流的事实,是疯狂。
而向我投来一瞥的那个灵胎,只是看它一眼就能隔空感受到纯粹的疯狂和恶意。要是把它放出去,要是把几千上万只这东西同时放出去,上沙城会怎么样?
我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慢慢地松开手。
“多谢多谢。我天策一脉千年大愿将要得成,皆有劳于君啊!”天策将那支步摇收进怀里,微笑着朝我一拱手。
“……我最看不惯你这种一脸假笑的批人。”我的脸色应该很难看吧。
“每一代天策都被这么说,但我们总是笑到最后。”天策退后两步,脸上仍然是那副微笑的表情,看起来风雅如谦谦君子,却像是一副面具般不真实。
“那么,既然您还不认识我,我就不多叨扰,先告辞了——”
我对他的背影竖起中指。
天策迈着轻快的步伐消失在楼梯间里。我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两人。
十九的表情严肃,人神则只是伫立不动,涂着油彩的面容缄默而神圣。
“地纪剑是人间之剑,我不能干涉。”人神好像知道我们要问什么一般,开口说道。
“所以那果然就是地纪剑的线索对吧?”十九抬起手来,盯着手背上的神鸟印记。她用另一只手轻抚印记,光焰描画的凤凰展翅欲飞。
人神以沉默回答。
十九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得到回答。她走到天台边缘,闭上一只眼睛,并拢双指,瞄准路灯上的灵胎。
灵胎那鲜红的眼睛中倒映出人间灯火的辉煌光焰——
一道光流凭空而出,击穿了那只灵胎。那东西在半空中发出惨叫,浑身燃起烈火烹油般的烈焰,没有瞳仁的眼中是难以想象的怨毒。
十九的头发在夜风中飞舞,我和她手上的灯火都缓缓熄灭。这代表着周围的邪气已经被驱逐了。
“并不难对付。但是……”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全上沙市不知有多少个这东西。天策说得没错,他确实抓到了十九的弱点,从阴影中的偷袭一击得手。即使是十九,也没办法同时驱除整个上沙无数的灵胎。
“为什么灯火印记没亮?”我问。
并不是问它为什么现在不亮。我问的是为什么它没有在一切发生之前亮起来。
覆盖全上沙市的巨大危机,而且连十九也没办法解决,这绝对够得上灯火示警的标准了吧?
难道说是它失效了?还是说,天策有避过未来观测的手段?
似乎不论是哪种情况,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不要怀疑,小白。”十九说。“灯火之印是绝对的,它的存在居于因果论之上。如果它没有示警,那就意味着我们本来就能解决一切。”
“是这样吗?”我仍然无法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将一切希望都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未来”之上,这真的安全吗?
“暂时忘记因果论和唯物主义哲学吧,当我们谈论这个问题时,我们要面对的是超直觉的东西。或者你也可以把它当成一根稻草,有不少巡灯人都是这么做的,他们终其一生都没有见过灯火因示警而亮起。”
“或许它不要亮起反而是一件好事……”我笑不出来,连讲烂话的心思都没有了。
十九站在栏杆边,她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们要分头行动了。”
“分头行动?”
“对。你去找上阳和元宵,你们来想办法处理这些灵胎……至少也要弄清楚天策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我已经教了你很多,你能做到。”
“那你呢?”
“我会去找天策。我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我们至少应该知道他是什么人。”
“即使你也一无所知吗?”我觉得嘴唇有些发干,“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我也不是万能的。凰的天命是代代相传的,一位凰死去,继任者才会继承这个名号。但是凰十八突然失踪,我没能从她那里继承到任何知识,如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探寻得来的。”十九摇摇头,“我有个猜想……或许凰十八的失踪就和天策有关。”
我闻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味道。好像我已经身在一场宏大的棋局中,有人在我无从得见的角度上搬弄棋子,而我坐在棋盘一角的星目上,像一只冬眠刚醒的乌龟一般后知后觉。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1091
2022-06-25(六)23:37:25 ID: nAoDhOa
>>No.50141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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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回到事务所就开始收拾行囊。说是行囊,其实也就是一个小背包,里面装着些她的“收藏品”,她不让我看,说是有点危险。
她收拾好小背包,又从办公室里拉出一只小拉杆箱,一手拖着拉杆箱,一手抓着背包的肩带,看起来倒像是临出门的小学生。我忍不住问她:“你要去哪里?”
“昆仑山。”十九答道。
“你要去青藏线那边?”
“不是,昆仑祖山不在人间,但我确实要走远一些。”十九向我招招手。我不明所以地走上前,结果她踮起脚来摸了摸我的头。
“加油啊,我三天内就会回来,可不准你输给我。”她露出一个笑容。
我看着她微带笑意的眼睛,有种冲动想拥抱她一下,但又不是很有胆子,只好目送她远去,消失在石板小巷尽头。
等她离开了,我才出了口气,转过身。结果元宵就站在我背后,我被她吓了一跳。
——没错,自从元宵找回了自己寄灵的那个玩偶之后,我就可以看见她了。
准确地说,是我“有时候”可以看见她,不是只有衣角或者一道影子,而是清楚地看见她站在我面前。
人神说过这是元宵母亲给她的天限,在这个院子里,只要元宵不想被人看到,就不会被人看到。是不是……她开始对我放下防备了呢?
我不知道。
今天的元宵穿着一身白裙子,远远看去很符合女鬼的身份——不过近了就能看见她衣角繁复层叠的荷叶边。她抱着那个她寄灵的玩偶,腾出另一只手拍拍我的肩膀。
“我都看到咯,出门前被搓了狗头,要你好好看家是吧?”元宵挑起眉毛。
换作平时她这么暗示我是狗我肯定要还回去的,不过今天我没什么心情。
“是正事。”
“哟?怎么了,心情不好?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呀?”元宵围着我转了两圈,步伐轻快,像是一头小鹿。
我和十九出门去找人神前她还是一脸的恍惚,现在却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这倒是让我很欣慰。我还以为要先让她冷静下来才能开始工作呢。
“你要是知道现在外面什么状况,我看你还有没有心思开玩笑。”
我按住元宵的肩膀,把到处乱转的她固定在我面前。元宵一愣,旋即迎着我的目光看回来。
galgame里总说女孩子跟人对上视线会害羞,我看压根是没谈过恋爱的肥宅在幻想异次元生物。元宵好奇地盯着我,好像打算跟我来一场激烈的对视大赛,反而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清清嗓子,问:“附近有没有路灯?”
“诶?呃,有吧?好像在那个方向……”
我捏了捏左手,点亮我手背上那个致命节奏的三道杠。
灯火并不会对元宵造成伤害,以前我们就试过了。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元宵是人神亲手寄灵,天限也是凰十八亲手所赠……又或者是因为灯火认为她决不可能为害人间之类的,我已经放弃理解灯火这神秘的机制了。总之我举起手,立刻有什么东西察觉到了灯火的存在。
不远处的路灯上,有东西缓缓升起。那家伙悬浮在路灯顶端,睁开一片猩红的双目。
元宵吓了一跳:“握草,那什么玩意啊?”
我闭上左眼,摆出手枪的手势,尝试着学十九射一道光线出去把它射爆。可惜我对灯火的控制没有那么精确,三道杠一亮,轰地喷了一道……一团火球出去。
我幻听到了迫击炮弹出膛、红酒瓶塞起出瓶口的嘣儿一声。然后那团炎爆术一样的光球就摇摇晃晃地飞了过去,在路灯上砰地炸成一道光柱,形成一个小小的蘑菇云。
看起来没什么破坏力,反倒很搞笑,像是汤姆和杰瑞溜进了橡树岭实验室……我站在原地,跟元宵一起像个啥币一样看着那朵画风非常卡通的蘑菇云。
这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这灯火的特效跟我讲的笑话一样摆烂啊?
尴尬的场面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元宵说:“所以现在到处都有这东西?”
“全上沙的路灯里大概都有,咱俩得在十九回来之前想点办法。”
“不是吧……”元宵哀叹道。
“很可惜我们俩都没在做梦。”我也跟着她一起叹气,“我要去找上阳,场外支援就拜托你了,Navi!”
“别在这种时候玩这种要解释才能看懂的梗好吗亲爱的?你P5到现在还没通关啊!”
“这种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啦!”
我把她扔在身后,回房间拿了钱包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