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无名氏No.50013012 只看PO
2022-06-20(一)08:46:25 ID:TPL2edz 回应
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打过一份零工。
我家说不上穷困吧,但也肯定不富裕。每个月的生活费刚好够用的样子,挤挤还能偶尔腐败一下。那个时候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天天就混日子。
为什么我会去打零工呢?这个还真不是我缺钱。关于这个,要从那年六月份我收到的一个包裹开始讲起。
那天我上课上得好好的,突然接到条短信。我有两台手机,平时用的那台是静音的,另一台是我很久以前的号码。这号码从我小学有手机开始就跟着我,到大学有感情了,我就没注销它,而是充了一堆流量拿来上网用。当然咯,平时这号码从来不用,我也懒得静音……结果它就在课堂上响起来了。那堂课是小教室,所以虽然只响了一下,老师还是瞪了我一眼。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来那手机一看,是一条快递短信。我当时仔细想了想,最近实在是没有买东西啊?虽然满头雾水,我下了课还是跑去把快递拿了。
这快递是个包裹,大概一张A4纸那么大吧。我看了下快递单,寄件人地址那块被什么暗红色的东西糊了一大片,看不清楚了,倒是寄件人的名字清晰可见。
这个名字我倒还有印象,但是是比较模糊的那种了。这里姑且给他起个外号,叫大猫。
大猫是我的初中同学。上初中的时候,他是全班共同欺负的对象。原因大概就是这家伙看起来傻乎乎的,而且瘦小,一看就好欺负。班里的人都以欺负他为乐,我呢,当时虽然觉得他们有点过分,但是大猫这个人有点……怎么说呢,脏兮兮的。而且他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傻,大家都欺负他,笑他脏,他就拿自己的脏当武器,什么眼看要被揍就到处洒鼻涕之类的。最传奇的一次是听说他被堵在厕所里出不去,就拿着自己的屎当投射武器,追着几个平时身强力壮的男孩子满学校嗷嗷乱跑。
因为他的脏,就连老师也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我当然也是,虽然偶尔会同情他,但怎么也提不起劲去阻止那群恶劣的同学。不过始终也没加入过他们就是了。
想不到他还记得我。也难怪快递短信会发到这个陈年手机号上了……
不管怎么说,回寝室之后我就把那包裹拆了。拆掉外面的纸壳,里面垫了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触感相当恶心,看起来像是……头发。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时候我就该觉得它不对了。不过当时宿舍光天化日的,我也没想那么多,把那堆头发扫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0303
2022-06-25(六)23:01:22 ID: nAoDhOa
>>No.50140251
No.36088223
ID: TXwbLz7
——当我再睁眼时,我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
小豆丁版的元宵。我决定暂且称之为带馅小糯米团儿。
这小米团儿趴在红木圆凳上,睡得流口水,让人想戳戳她的脸蛋,可惜我现在只是个质点,没有那个功能。
我看了看四周,这还是我上次看到的那个房间,一幢小木楼的二层,窗边放着梳妆镜,应该是女子闺楼。现在正是下午,小米团儿大概是困了,抱着小拨浪鼓趴在凳子上就睡了。
窗子开着,我到窗前望了一眼,外面街道上一片喜气,四处挂着宫灯。我从窗里飞出去,停在小楼顶上,打算看一看这时候的上沙古城——这可是珍贵历史资料,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可是当我看向小楼没有窗的那一面时,景象顿时成了一片模糊。整个上沙古城似乎以小楼为分界线,一侧清晰生动,人们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另一侧则只是一片色块,仿佛印象派的油画,又或者是初学者随手在画布上的涂抹。
我很快明白了为什么。元宵从没有出过这座小院,她观察外面世界的方式就只有那一扇窗。没有窗子的那一侧,外面的世界对她而言是完全的未知。小院涂着泥灰的白墙在我看来低矮得好像一跃可过,对元宵而言却无异于天堑。
要是我这个质点形态有叹气的功能,我这会应该已经把这个月的叹气份额都用完了。
我知道这一天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灵视让我看到的只会是对象印象深刻的场景,应该是因为早餐吃韭菜盒子之类的没那么容易留在人的记忆里。我两次进入元宵的灵视,看到的都是这一天,只是上一次我快进掉了。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小院门口忽然刷出一个人来。
小米团儿住的这个小院显然是某家大宅的一部分。这大宅的全貌在那一片观察不到的模糊里,但我想能有这么一个偏院,估计总体面积小不到哪里去。小院门口的是一位女子,盘着发髻,戴着一双真丝手套,身上的衣物都是上好的细密布料。
她在院门口踌躇了一会,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进来。来回转了几圈后,她才吸了口气,揉散自己紧皱的眉头,换上笑容,踏进小院。
我跟着她一路登上小米团儿住的小楼,看着她找到睡得正香的小姑娘。这位女士肩膀放松下来,她注视着小米团儿,脸上努力堆出来的笑容缓缓融化了,成了温和柔软的一个微笑。
看到那个表情我就明白了,她是元宵的母亲。
说是母亲,其实她好像也没比我大多少,虽然已为人母,眉眼间却还有少女的稚气。那个年代结婚早,我猜想她应该也就比我大五六岁。反正也没人会知道,我决定称她为大米团儿。
这位女士一直坐在小米团儿身边,直到天色暗了,小姑娘睡醒了,揉揉眼睛,擦擦口水,直起身子。
“妈妈……”小米团儿含糊不清地嘟囔。
“宝宝,妈妈回来啦。”
“妈妈,今天我过生日!”小米团儿甩甩脑袋,一下子精神起来。她满含期待地看着母亲,“妈妈是回来给我过生日的吗?爸爸呢?”
“是呀,妈妈是回来给你过生日的!”大米团儿从手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展开来,里面是几颗酥糖。糖的卖相并不好,看起来应该是被随身带了许久,几度融化过又重新凝固起来,已经成了一团。
不过小米团儿还是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含了一小块在口中。她又问:“爸爸呢?”
“爸爸呀……”大米团儿的笑容僵住了一瞬间。但她最后还是说:“爸爸他很忙很忙,赶不回来啦。”
小米团儿很明显地耷拉下来,如果她有兔子耳朵,现在兔子耳朵就会面条一样软绵绵地搭在头上吧。她垂着头,泫然欲泣,大米团儿立刻受不了了,她赶紧安慰道:“宝宝乖,别哭别哭……爸爸虽然回不来,但是还是给你准备了礼物呀!”
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暂时停住了,小米团儿期期艾艾地说:“什……什么礼物呀……”
大米团儿赶紧在手袋里翻找,好不容易才从手袋底下翻出一个玩偶来。那是个手工缝的简易布玩偶,脸上绣着两团黑线当做眼睛,做的人手艺并不好,看起来丑兮兮的。奇怪的是,布玩偶收边的针脚有些地方稀疏错漏,有些地方又细密漂亮,似乎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好丑!”小米团儿把小布偶接了过去抱在怀里,抱怨道。虽然说着好丑,她却还是笑了。
大米团儿见女儿笑了,赶紧附和:“就是,妈妈也觉得丑!你爸爸根本不会使针线,还非要自己动手做,妈妈只好偷偷帮他加两针,要不然棉花早就漏完了!”
母女俩笑闹了一会,就有下人送了晚饭来。两人吃过晚饭,就挤在窗前看花灯。
时年并不太平,上沙刚刚从战争中恢复过来不久,街上的花灯也稀稀拉拉的。我也陪着她们看,透过梧桐树疏朗的叶子,看着这片陌生但又熟悉的大地。
“妈妈,今年的灯没有去年的好看……”
“现在外面在打仗呢,大家都没有心思做花灯了。”
“爸爸也是去打仗了吗?”
“是呀。不过爸爸他很厉害的,一定不会有事,而且还能把坏人全部打跑!”
小米团儿盯着妈妈看了好一会,才说:“妈妈……其实你也很担心爸爸对不对?”
大米团儿愣住了。她停了好久好久,才慢慢地说:“是呀……宝宝,对不起。其实妈妈也好担心,爸爸虽然很厉害,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他去打仗了,家人怎么会不操心呢……”
她说着说着抱紧了女儿,呜咽着哭了起来。
“元宵,妈妈好累……爸爸要上战场,我却连劝都不知道怎么劝他,时年如此,时年如此啊……可是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他上战场,他只是个普通人!还有你,我的女儿……我明明每天都想着你,记挂着你,却没法一直陪着你……前天我做了个梦,梦见你缩在床角掉眼泪,醒来之后,妈妈忍不住和梦里的你一起哭……”
大米团儿那张还有几分稚气的面容上,泪水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小元宵似懂非懂地抱紧自己的妈妈,轻轻拍着妈妈的后背。
“妈妈不哭,妈妈乖。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没关系的。”
大米团儿哭得更大声了。
小米团儿终于也忍不住开始掉眼泪,母女俩抱头痛哭。
过了好一会两人的眼泪才流干,小米团儿哭累了,慢慢就睡着了。大米团儿擦干眼泪,轻轻为她盖上小被子。
我的视野也随着小米团儿合上眼睛而逐渐变暗,毕竟我灵视的对象是她。只是,在视野彻底暗下来之前,我看见大米团儿抬起头,看着空气。
我愣住了,她看的竟然是我。
虽然也有可能她只是随便一看……但我的确觉得她在看我。因为我悬停在窗棂上,那里什么也没有,一般人会突然盯着墙壁吗?
怎么会呢?她透过灵视看到了我?我还以为这灵视的能力只是读取他人的回忆,难道……?
我在一片黑暗中思考着。等周围再亮起来,我又看见了小米团儿。
这次大概不能叫小米团儿了,她现在大约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开了不少,有了些许少女的身段,也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裙。长年的闭门不出让她的肌肤显出病态的白皙,四肢也格外地纤细几分。
我往窗外看了看,这次不是年初了,大概是年中的样子。元宵坐在窗前,一如既往地看着上沙城。
我停在她肩上,看见门外又刷新出一个人。
这次却不是大米团儿了——而是一个怪模怪样的家伙。他身着宽袍大袖,又有滚金边的绒子披风,内穿金亮的一身铁衣,腰间该佩剑的地方却挂了一块玉笏;头戴紫金峨冠,足蹬宝履,面上戴着一副涂了颜料的面具。他这一身好似将文官武官的衣服统统穿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那面具也不是脸谱,倒像是道观庙宇里久受香火的神像一般,有种森冷的威严。
这要放在现代,我保不齐得怀疑他是连环杀人魔。
此时这人提着一个灰布口袋,悄无声息地进了院子。元宵好似没看见他一般,那人敲了敲门,元宵才有了反应,起身下去应门。
我跟着元宵下到一楼,看见那人正逆着光站在门口。那剪影不像个人,倒像是武圣庙里的关二爷。
元宵住的这间绣楼白天从不关门,一直没人来打扰她,只有一日三餐会定时有下人送进来。那怪人特意敲一敲门,非请不进,竟然还挺有礼貌。
见元宵下楼,那人开口道:“元宵,我受人所托,来送一件东西给你。”
他的声音沉厚却又听不出男女,非要说的话,我倒觉得像念经诵咒的声音。
元宵点一点头,轻声道:“请坐吧。”
怪人倒也不客气,就在一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然后将他手里那个灰布口袋放在桌上,解开来。
布口袋里是一枚银步摇和一封信。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0329
2022-06-25(六)23:01:57 ID: nAoDhOa
>>No.50140303
No.36088227
ID: TXwbLz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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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吾女:为父此去沙场经年,实非不愿与家人团聚,乃家国不能两全而已。此番敌寇犯我疆界,神州有天倾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若夫人人惜身顾命,不愿有流血牺牲者,则我族我类必不得存,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为父自知亏欠你母女二人良多,只恨生不逢时,惟愿来生再还。”
“为父至今侥幸,未被一创,然生死在天,人未可知,故留书一封,若我不幸,便托人传书于你。你年将及笄,父备步摇一枚以为礼物,万望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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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无名氏No.50140366
2022-06-25(六)23:03:21 ID: nAoDhOa
>>No.50140329
No.36088231
ID: TXwbLz7
元宵读信良久。她一直没有接受过正式的教育,我也不知她看不看得懂。
他对面的怪人只是坐着,沉凝不动,好像一尊真正的神像。
良久,元宵才木然地问:“他为什么不回来呢?”
“燕然未勒,贺兰山缺未破。”怪人道。
“不对。爸爸他不是那种人,他是个书生,还会教我认字读书,他还愿意为了我去学做针线活。要是有得选,他绝不会上战场。他只是觉得自己该站出来……我见过有书生在附近的街上宣讲,他们拿床单做了旗子,大声喊,起来呀!同胞们!国要亡了!……然后很快就有穿黑衣服的人拿着棍子和枪来赶他们,不准他们说了……”
“我听不懂,只看见他们喊得声嘶力竭,眼泪都流出来了。可我只想着,爸爸就是这么想着才上了战场吗?”
“不为武勋,那便只能是为了家国天下了。”怪人又说。
元宵摇摇头。“也不是,也不是……我过了好久好久,过了好几个元宵节才想明白。其实不只是我和妈妈害怕,爸爸也很害怕。但是他想保护我们,他要拦在我们前面,所以他鼓起勇气上了战场。”
怪人沉默以对。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爸爸了,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每年的元宵节我都在等他回来给我过生日,可是一直都只有妈妈……后来连妈妈也来不了了,只有礼物会送到我这里。我一直想着,哪天要是爸爸回来了,我一定理都不理他,一滴眼泪都不会掉!谁叫他把我丢在这里这么久……”
信纸一点点打湿了。
“先生……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怪人低垂着视线,道:“你说罢。”
“求你让天下太平,求你让家家团圆。”
“我做不到。”
“神仙也做不到吗?”
“我做不到。天下大势,我孤身又能做得了什么?纵使我真做得到,你也付不起那样的代价。”
“那……那便让我母亲平安……”
“这我亦做不到。令堂平安只在她自己,护佑她,我尚不够资格。”
“那么……便求你护这小院平安。我想有一天妈妈要是回来了,她不会找不到我……”
怪人微微颔首:“这方小院太大,你能给的代价太少。我只能护得这棵树在。”
“代价是什么?”
“代价是你死后亦不得离开。”
元宵以袖子擦擦眼泪,低声道:“我愿意。”
怪人于是站起身来,说:“你要给我一物,以寄魂灵。”
“什么都可以吗?”
“以随身之物为佳,又以睹物能思人者更佳。”
元宵便起身上楼,拿了一件东西下来。是她父亲亲手缝的那个丑丑的小玩偶。
怪人接过玩偶,凝视它片刻,忽然说:“你跟我来。”
说完他便转身出门,来到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下。我也跟着元宵一起出门,那怪人却回头看了这边一眼:“小姑娘回去,你留下来。”
我愣在原地——他说的是我?
“还……还有别人在?”
“和你没关系。接下来的话你不要听。”
元宵闻言咬了咬嘴唇,接着默默回去了。我留在庭院里,我倒想听听这个怪人要说些什么。
那怪人面对着树,抽出腰间的玉笏,竟然用那玉笏当成铲子开始挖土。他一边挖,一边道:“我不知你是何人,但我大约有点想法。听我说罢,我只说三句。”
他用的明明是一块脆弱的玉笏,挖土的速度却奇快,这时树根旁已经有了一个小坑。
“元宵的母亲给她加以天限,在这小院中,只要她不愿,别人是看不见也碰不到她的。因此她才在这小院中待了十数年,无法踏出。外面太过危险。”
难怪我总是看不见她,原来她的这隐形能力不只是来源于身为灵的特性,还有天限。
“我没有收取她的代价。她死后会留在这小院中,不会化为邪灵,直至她自己决定消散。这是她自己所望。”
是说元宵的愿望吧。她真正希望的其实是“母亲回来之后能找到她”,怪人这么说倒也不算错。只是……不,元宵的母亲不是普通人,就算元宵成了灵,她也一定能找到女儿的吧。
“最后一点,不要怪她的母亲。”
不要怪她的母亲?我其实并不觉得元宵的母亲做错了什么,虽然我只见过她一面,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但我觉得她是很爱自己的女儿的。至少她拼命地思念着元宵,这就够了。
这时怪人已经挖完了坑,他拍干净那块玉笏上的泥土,将元宵给的小人偶放了下去,填回泥土。
“话说完了,你自去吧。”怪人头也不回地道。
话音刚落,我真的就眼前一黑。
不同于平时在灵视中的那种自然的场景跳跃,我再度感觉到了进入灵视时的那种坠落感。就好像……好像我被弹出了灵视,被什么东西赶了出来,一头撞在墙壁上。
可我的灵视却并没有结束。取而代之的是,我落入一片新的景象中。
小院只剩残垣断壁,小楼已成一片泥土。我见四野一片疮痍,满地皆是苍白的劫灰,只有一棵熟悉的树还在。这棵梧桐树树干满是狰狞的焦痕,但树冠上已经顽强地发散出新芽。
据说火灾后幸存下来的树木会更有生机,因为其他生命的灰烬会成为它们的养分。
我见到有人站在树下,是大米团儿。她眉眼间的稚气已经褪去,衣着也不再是那副女子打扮了,而是换了方便行动的衣物,披着斗篷,背着一个长条形的木匣。
树边有一个小小的坟茔。
……我明白了。现在我灵视的对象仍然是元宵,元宵死于一场焚毁了大半个上沙古城的大火,我所见的时间点多半就是大火熄灭后。
大米团儿垂首对着坟茔,她手上拿着一支银步摇。焚城的大火竟然没有波及到这支小小的银首饰,它仍旧完好无损,只是沾了少许灰烬。
“我终于等到你了。”她忽然开口。
……不会又是在对我说话吧?我四处打量着,想要寻找元宵的灵。可我很快就发现,元宵正坐在那小小的坟茔上,坐在母亲的脚边。
大米团儿没有在看她。说话的对象确实是我!
“我不知你是谁,但我求你,替我去找一个身上有这枚印记的人。”
大米团儿抬起右手。我定睛一看,立刻愣住了——
她的右手背上,是一枚如凤凰般展翅而飞的印记。
“不用你担心如何去找,你只要记住这件事,某一天就一定会和她相遇。当你遇见她,替我转告她……这枚步摇我取走了,想要找地纪剑的话,就先找到它吧。”
我现在很想问些问题,但我并不能用这副质点形态说话。雪上加霜的是,我明显地感觉到了疲劳感。我的灵视要到极限了。
我看见大米团儿的那枚印记开始发光。她背后的木匣颤动起来,仿佛里面锁了一件有生命的活物般。随之而来的是我脑海里关于这次灵视的记忆,它们变得越发鲜活明晰,像是照着图纸在大理石上凿出沟壑。我有种预感,这次灵视的记忆可能不会像以往那样逐渐蒸发结晶。
“我已替你将此事刻进记忆,不用担心会忘。另外,替我向元宵说……”
“……”
“……算了。”她的肩膀垮了下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复杂和悲伤,但又有钢铁一般的冰冷决心。就好像……就好像要上战场一般。
大米团儿用空着的左手摸了摸身边女儿的脑袋。
“我一生亏欠她良多,如今也只念她将来能过得开心,再多便说不出口了。”
“你我一别,今后恐怕不得再见。多谢你了,陌生人。”
我猛地被弹回到现实。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0387
2022-06-25(六)23:04:27 ID: nAoDhOa
>>No.50140366
No.36088234
ID: TXwbLz7
这一次没有眩晕。我脑海里被塞入了大量的记忆,但仿佛有种什么力量帮我接受了它们。
我向后仰去,却碰到了什么东西。一只手礼貌地把我脑袋扶正,十九在我身后说:“看到什么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碰到了什么,一时间脑子差点当机。
十九仿佛能读心一样不紧不慢地说:“是肩膀。”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刚才反应错了,一时间脑子彻底当机了。
我听见十九笑了——她是故意跟我开的玩笑,我只好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这棵大树。
我在记忆中看见的是它近百年前的样子,时过境迁,它长出了繁盛的枝叶,枝干上焦黑的痕迹早已消去。我绕着它转了两圈,回忆记忆中的方位,最终看准了一个地方。
“有没有铁锹?”我问。
十九沉吟片刻,去她那间收藏室里取了把园艺用的小铁锹出来。我掂量了一下,还算顺手,但想到她那收藏室里的东西都是什么背景,还是忍不住问:“这玩意不会……杀过人啊、掘过皇陵之类的吧?”
“你只管用,这是我种花用的。”十九道。她指指事务所的窗台,那里果然放着一排盆栽,我从没注意过。
原来她闲时还会打理盆栽啊……我放下心来,开始挖土。
元宵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听起来有点紧张:“这下面埋着什么吗?该不会是……是我的尸体?”
“你的尸体不在我挖的这。”我停下来想了想,“在……对,在这树对面。”
元宵无奈道:“现编的?”
还真没编,您那尸体真在对面地下,乃是令堂亲手起的坟包。不过这话我就不准备说了,我只是哈哈两声。
越往下挖,我就越小心,终于在挖到大概三十公分深后,土里露出来什么东西。
是一个丑丑的玩偶脑袋。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土里起出来,轻轻拍打干净。这棉布娃娃身上的土竟然随手一拍就掉了,我仔细打量它,它埋在土中九十余年竟然丝毫未损坏,没有虫吃鼠咬,甚至半分不显得破旧。
一只白净的手从我视野角落里伸出来,拿走了这个小玩偶。
我顺着方向转过头,看见元宵用有些生涩的动作将小玩偶抱在怀里。记忆中的时光和现在重合了,元宵抱着玩偶的样子和我在灵视中看到的少女元宵一模一样,只是她身上的衣服从细布衣裙换成了清凉的睡裙。
她怔怔地看着地面,怅然若失。
十九多少有些惊讶地道:“那是……有人把她的灵体寄在那个玩偶上?难怪元宵这么久还没有消散,好高明的手法……”
“说来话长,是一个穿得像个关公像的家伙做的。”
“穿得像个关公像?”十九皱起眉头,“是不是打扮得文不文武不武,听人许愿,索取代价?”
“确实……你知道他是谁么?”
十九两条细细的眉毛拧成一团,她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即使是上次阴月差点毁掉整个上沙城的时候,我也未见过她这么认真的表情。
“你是不是还见到了其他人?”
“我见到了元宵的母亲。她身上也有凤凰的印记,她好像知道我在看,让我带一句话回来,给身上同样有凤凰印记的人。”
“她说什么?”
“她说想要找地纪剑的话,就先去找元宵的那支步摇。”
“地纪剑?”十九猛地抬头,双目直直地盯着我,“确定是这三个字?”
“我没听错,这一次我没有忘。”
“如果她说的真的是地纪剑……你所见的那两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愣住了。那怪人,还有元宵的母亲,这两人……不是好人吗?
“那打扮像座神像的是人神,他是此世最后一位神明,不愿离去的荒神。而元宵的母亲……她是最后一任地纪剑主,也是百年前神器更易、九州动乱的罪魁祸首之一,凰十八!”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0412
2022-06-25(六)23:05:31 ID: nAoDhOa
>>No.50140387
No.36088323
ID: TXwbLz7
[title='你看见一只白色的鸟。']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亲爱的朋友们,好久不见!)
[title='好像是在说人话……']
这一次说好ddl结束就更,但又拖了快两周。
其实呢,我被拉去翻轻小说了……看的时候一目十行,翻起来倒是累人得很,花了我一周多,而且翻完觉得这他〇的是什么厕纸……
另外呢,以前写这个故事都是想到哪写到哪的。最近在锻炼写长篇的能力,所以花了几天写了个单卷大纲,想要把接下来的一段写得相对有章法一些。
表现出来的就是这一章可能会留下一些悬念。最好是能有用啦……
那么诸位朋友,下次再见!
[title='这只鸟挥了挥翅膀,飞走了。']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0477
2022-06-25(六)23:08:38 ID: nAoDhOa
No.36129879
ID: C6RIa1Z
唔,碳纤维你有没有兴趣去微博上同步连载,感觉这么好东西只有岛内能看到有点儿可惜,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帮你转过去,就署名 碳纤维 ,如果不想扩散岛的话,可以不标岛,,(个人想法,不喜勿喷)
( ・_ゝ・)
No.36129947
ID: C6RIa1Z
顺便还能帮你把错字改过来
No.36178397
ID: TXwbLz7
想要转载的话请随意哦,附我的饼干就好。
其实我还有想做修订版啦……早期写得比较随意,跟后面的风格不太对得上,不过看了看前几章的字数就寄了(
No.36199329
ID: xtODA9j
No.36178789
大佬你打算转载到哪个平台嘞?
No.36200253
ID: TXwbLz7
No.36191335
随便.jpg
书名的话就是《巡灯人》咯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0535
2022-06-25(六)23:11:08 ID: nAoDhOa
>>No.50140387
No.37171778
ID: TXwbLz7
我经常想到一些东西,尤其是在半睡半醒之间产量颇多。我会把它们记下来,清醒之后再看。有时候我记下来的东西就跟“香蕉越大香蕉皮越大”一样可笑,但也有时候我会觉得好美。然后我就会想着一定要把它写出来。
这些奇形怪状的想法有些可以嫁接在别的故事上,有些则更适合在空白的稿纸上自由地生长。可惜我笔力终于还是有限,有时没办法把我真正构思的东西好好展现出来。
幸而我并不以此谋生,不然恐怕会成为一种痛苦。
以前我努力写完文章过了几周再看只觉得多少沾点,近来终于写出了几篇自觉拿得出手的拙作,我其实很开心的,每隔一个小时打开看下评论,宛如连环杀手返回作案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眼前的论文都顺眼多了。从这个角度来讲,真是万分感谢诸位能欣赏我这点破文章。
下一章是讲人神的故事,已经动了已经动了.jpg
另外三月底写了个短篇投征文,我还挺喜欢它的,可惜限篇幅。如果没中就回一回炉发出来给你们看吧。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0581
2022-06-25(六)23:13:38 ID: nAoDhOa
>>No.50140387
No.37542992
ID: TXwbLz7
“我曾对你说过,巡灯人们已经送走了最后一位神明,从那以后所有的神明皆不再应召请临世。但人神不一样,那是一位荒神。”
十九坐在她那张大号的转椅上,身影像是要被淹没了一般,显得格外娇小。
在她面前摆着几张塑封保护起来的纸质资料。十九从中选出一张,用两指向我的方向推过来。
“你所见的那个人是这张画像上的样子么?”
我把那张画像转过来,仔细端详。
画像是用丹青技法画的,多少有些失真,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确实是我在灵视中见到的那个怪人形象。宽袍大袖,头戴紫金峨冠,腰间挂文臣的玉笏,身披武将的披风战袍,内里穿着寒光闪闪的铁衣。
只是这画像上,他的脸是一片不祥的褐色,只留了两个空洞洞的眼孔。
“衣着确实是这样子。”我点头。
“那就没有错了,你所见的就是人神。”
“为什么称他为荒神?那不是神道教神话里形容不从之神的称呼吗?”
十九在手边的另外一叠资料中翻找起来,她一边找一边回答道:“因为我们的神话里并没有专门的词来形容这么一个‘以自己意志选择违背使命、为害人间’的神明。”
“谪仙?”
“那是戴罪之后遭贬谪的神仙。人神并不一样,他是自己选择了现在的道路,没有人有资格为他判罪,只有他自己可以。”
十九终于找到了,抽出一叠纸质资料来递给我。这次就不是塑封的了,是打印在纸上的表格。
“这些你之后可以慢慢看,但是不要带出这里。眼下我就简单地概括一下,你手里的那些,是人神的‘受害者’。”
“受害者?”我把目光放在手里的表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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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者:周天广(28岁)
愿望内容:得到一笔金钱,数额约为其一个月份的工资
代价:失去了大量精力。在家养病一个月,净亏损一万元。
许愿者:吴尘/刘方明(24岁)
愿望内容:忘记痛苦的回忆
代价:犹豫。五年后因忘忧草药效结束而吞服了完整的忘忧草,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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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行行翻下去,粗略一扫,人们许下的愿望五花八门,但所有人的愿望都得到了满足,他们也都付出了代价。
有时候代价和愿望正好相抵,有时候是代价更为惨重,但代价从未轻于愿望的价值。如果人神是以此为生,那看起来他是个从不吃亏的精明商人。
“他拒绝了离开人世,而是恋栈不去,在人间与凡人们交易,为他们实现愿望,收取相应的代价。为了留在人间,他甚至放弃了一部分神明的本质——”十九交叉起十指,“小白,回想一下你曾经目视的那位火神。你有没有意识到,我们可以用形容人类的方式来形容人神,而不是只能称他为神?”
我皱起眉头。的确,如果和那位火德星君比起来,人神确实显得有些“掉价”。
在我回想起火德星君的巨影时,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形容词就是“神”。我无法形容祂的外形或是特征,只能用唯一的一个名词来表达,这似乎是被刻写在人类的思维模式里的,像一枚钢印那样坚不可摧。
但回忆起人神的时候,我就可以正常地向十九描述他的衣着和外观。
“我们并不认为他是个恶神,但巡灯人所维护的秩序里没有给神明留下任何位置。人类不再需要神的眷顾,我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坚韧。”
十九叹了口气。“剩下的问题就先延后吧,我们现在要去找那支步摇。”
我脸上一定是显而易见的不解。
人神,地纪剑,凰十八,三个名字一股脑地扔在了我脸上。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问题,十九却只给我解答了其中一个。地纪剑是什么?凰十八又是怎么回事,什么神器更易九州大乱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重要,十九却只挑了好像最无关紧要的那个来解答。
幸而十九并没有当谜语人的习惯,她起身拿了自己的小包,道:“边走边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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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出了事务所,在冷清的古巷里转了几个弯,忽然就撞进了一片嘈杂中。现在正是晚上八点,而且还是节假日的晚上八点,事务所所在的这片地区又正巧是市中心,当真是挤得水泄不通。
十九个子不高,只得牵着我的手以防被人群淹没。按说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牵我的手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有点心跳加快……我努力把自己催眠成一只兔子,护着十九穿过拥挤的人潮。
走出两条街去,人流量就少多了,只有偶尔出现的奶茶店旁边有人排着长队。
但十九还没松手,她和我并肩缓缓而行,倒很像是成对的年轻情侣在散步。我一边想象着自己脑后长出一对兔耳朵,一边不停地往四周打量。
有个心理学名词叫孕妇效应,指的是孕妇一旦怀孕就会下意识地注意到人群中的其他孕妇。此时的我东张西望之下,满大街都是一对一对的狗男女。
“继续说吧。地纪剑和凰十八,你想听哪一个?”
提到这个,我暂时忘掉了心里那点小骚动。“按顺序说吧?”
“那先说地纪剑吧。地纪剑是王权之剑,主鬼神天象,是七政剑之一的太阴星。”
我压根听不懂,宛如数学课上低头捡了个笔。
十九见我这反应,只得叹了口气:“唉……灰卷五方卷里有写的,你还没看到那里吧。七政剑,太白、岁星、辰星、荧惑、镇星、太阴、太阳,地纪剑就是其中的太阴剑。”
“其他的呢?”
“太阳剑又称天子剑,现在和镇星剑一同在神京。其余四剑分镇四方,离我们最近的就是南方荧惑剑。这七剑是神州基柱,万世不易,一有动摇则神州天倾。历代的地纪剑都由凰来保管,直至凰十八那一代……她丢失了地纪剑。”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所以百年前……”
“不是你想的那个。”十九摇摇头。“太阳剑和太阴剑不一样,太阳剑没有实体,是不会丢的,只和人间大势有关。真正丢失的是太阴剑,地纪剑离位,那些不该出来的东西都出来了。阴兵过路,魍魉夜行,恶鬼食人,又正逢战乱,赤地千里,巡灯人也难以在战乱中行走,导致的后果相当严重。直到三十年前我们才勉强抚平当初地纪剑失位的余波,这才是巡灯人口中的神州天倾。”
“可是,按我看到的东西,大……”我好不容易把大米团儿这个称呼咽回去,“元宵的母亲,很可能是把地纪剑藏了起来,而不是丢失了。”
所有的凰都身具解谜的天限,如果是丢失了,一位凰是不可能找不到东西的。更不用说她还特地留下了线索。如果忽略掉造成的后果,这一切好像只是个寻物谜题,她隔着八十年的时光留下的谜题。
“对此我的猜测和你不同,或许比较冒犯。”十九略微眯起眼睛。“凰十八有可能是拿地纪剑去做了交易。”
“交易?和……”我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
还能是和谁呢?还有谁能接受用地纪剑为代价许下的愿望呢?
从不吃亏的人神,为何免费给元宵实现了愿望?
“考虑到当时的战乱,她的动机也有了。无论如何凰也不能放弃看守地纪剑的职责,她丢失地纪剑已经是严重的失职,如果她真的是如我推测一般把地纪剑拿去做了交易,那就更是罪加一等。”
我皱紧了眉头。
我总觉得大米团儿不会那么做。
或许我只是见了女孩子心软吧,但我总归有这么一种感觉。十九的说法相当合理,但还是有很多问题说不通,比如……凰十八究竟许了什么愿望?
我最后一次在灵视中见到她时,她身后背着个木匣,如果那里面就是地纪剑的话,那就意味着在那时地纪剑应该还没有丢失。人神自称对人间战争无能为力,凰十八的家人也已死去,她理应无牵无挂,还有什么愿望值得许的?
她又为什么要给地纪剑留下一道线索,特地从时间的彼端托我转交给十九?这怎么想都更像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是,又是什么苦衷让一位凰无法继续履行看守地纪剑的职责,甚至连转交他人都做不到?
我不得而知。我将这些猜测跟十九说了,十九也皱起了眉头。
“确实,这些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摇着头,“反正只是推测,暂时持保留意见吧。总之,我们先去找人神。”
“找人神?我以为他会躲着走的。”
“他确实一直躲着我们,巡灯人虽然拿他没什么办法,但可以一直给他添乱,让他做不成‘生意’。不过,我真想找他的话,也不是完全无法可想。”
说着,十九便停下了脚步。
我们面前的是……上沙市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