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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0013012 - 都市怪谈


无标题无名氏No.50013012 只看PO

2022-06-20(一)08:46:25 ID:TPL2edz 回应

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打过一份零工。

我家说不上穷困吧,但也肯定不富裕。每个月的生活费刚好够用的样子,挤挤还能偶尔腐败一下。那个时候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天天就混日子。

为什么我会去打零工呢?这个还真不是我缺钱。关于这个,要从那年六月份我收到的一个包裹开始讲起。



那天我上课上得好好的,突然接到条短信。我有两台手机,平时用的那台是静音的,另一台是我很久以前的号码。这号码从我小学有手机开始就跟着我,到大学有感情了,我就没注销它,而是充了一堆流量拿来上网用。当然咯,平时这号码从来不用,我也懒得静音……结果它就在课堂上响起来了。那堂课是小教室,所以虽然只响了一下,老师还是瞪了我一眼。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来那手机一看,是一条快递短信。我当时仔细想了想,最近实在是没有买东西啊?虽然满头雾水,我下了课还是跑去把快递拿了。

这快递是个包裹,大概一张A4纸那么大吧。我看了下快递单,寄件人地址那块被什么暗红色的东西糊了一大片,看不清楚了,倒是寄件人的名字清晰可见。

这个名字我倒还有印象,但是是比较模糊的那种了。这里姑且给他起个外号,叫大猫。

大猫是我的初中同学。上初中的时候,他是全班共同欺负的对象。原因大概就是这家伙看起来傻乎乎的,而且瘦小,一看就好欺负。班里的人都以欺负他为乐,我呢,当时虽然觉得他们有点过分,但是大猫这个人有点……怎么说呢,脏兮兮的。而且他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傻,大家都欺负他,笑他脏,他就拿自己的脏当武器,什么眼看要被揍就到处洒鼻涕之类的。最传奇的一次是听说他被堵在厕所里出不去,就拿着自己的屎当投射武器,追着几个平时身强力壮的男孩子满学校嗷嗷乱跑。

因为他的脏,就连老师也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我当然也是,虽然偶尔会同情他,但怎么也提不起劲去阻止那群恶劣的同学。不过始终也没加入过他们就是了。

想不到他还记得我。也难怪快递短信会发到这个陈年手机号上了……

不管怎么说,回寝室之后我就把那包裹拆了。拆掉外面的纸壳,里面垫了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触感相当恶心,看起来像是……头发。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时候我就该觉得它不对了。不过当时宿舍光天化日的,我也没想那么多,把那堆头发扫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4981

2022-06-26(日)07:20:39 ID: nAoDhOa

>>No.50144816
No.46004671
ID: TXwbLz7
  自从我获得灵视的能力以来,有三个人在灵视中看见了我。

  第一个是凰十八,第二个是人神,第三个是天策。目前我还不知道看见我具体需要什么条件,但从此之后对这一类存在的灵视需要加倍小心才行。

  如果灵视的目标察觉不到我的视线,那么我就只是个穿越时空的摄像头。但对方如果能察觉到我的存在,我就向过去传递了信息。我不知道时间和因果论究竟是怎样交互的,会有“外祖父悖论”吗?还是像多世界假说那样,我们处在无限的平行世界之中?不论如何,保险起见,我得尽量避免这种行为。

  那么,接下来,摆在我面前的问题就是地纪剑了。

  我吸了口气,冷空气扎着我的气管,那轻微的刺激让我冷静了不少。

  好,冷静。首先把现状摆出来。

  天策此时恐怕正在研究那一枚银步摇。天策绝不是一个普通人,我想他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意识到这是他无法解答的秘密。而此时他握有绝对的主动权,他随时可以引爆所有的灵胎,我们却无法一个个排除那些怪物。

  十九不在的现在,能够对付灵胎的只有我和上阳。以上沙市的规模而言,想把灵胎一个个清理干净,就算我们不眠不休也得要十天半个月。

  天策恐怕不会留给我们那么多时间。一旦他确信他无法破解灵胎的秘密,他就会以他的主动权来要挟我们。

  想要胜过他,唯有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找出地纪剑,交还给真正应当持有它的人。

  十九,在十九回来之前,这将是我和天策的对局。

  仔细一想,这真是个可怕的任务。天策是能够和凰对弈的人物,深不可测,我却只是个带致命节奏的二笔大学生。我唯一的优势就是灵视能力,这是前所未有,连凰也一无所知的奇妙能力。

  想要取胜,恐怕也只能依靠这个能力了。

  我甩甩脑袋,振作起来。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个方向就好——我抓住上阳的手,无比诚恳地对她说:“上阳,你得帮我啊!”

  上阳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她移开视线,手像小鱼儿一样努力试图从我手中逃开。

  “……松开啦你!净说废话,我怎么会放着你一个人不管啊!”

  这是元宵教我的,她说只要我看着上阳的眼睛求她就一定能成功。虽然这样搞得我像个吃软饭的渣男,但说到底这可是为了世界和平,就原谅我吧。

  “所以呢?现在要怎么做?”

  “你相信我吗?”我盯着上阳的眼睛。

  她的脸颊好像有点泛红,视线仍旧是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她轻轻点头。

  “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那么,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问。我什么也不会解释,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全都告诉你的。”我说,“现在,我们去找人神。”

  --

  我的确什么也不打算跟上阳说。隔墙有耳,而现在上沙城中的状况恐怕只会更严重。

  我和十九前去寻找人神时就被天策恰到好处地堵住了。虽然我们去时没有特意掩藏形迹,但天策出现的时机之精确,实在令人不能不联想到被监视的可能性。说不定这种监视是通过某些我不知具体的手段完成的,十九不在的现在,我必须加倍小心。

  好在我们也不是完全无还手之力,我给元宵发了消息,要她帮忙注意天策。元宵能接入城市的监控系统,众所周知现在的人脸识别技术那是能抓贼的,只要天策敢露脸,逮住他应当不在话下。

  而我则带着上阳前往人民医院。

  我大概是在人神这里挂上号了,我刚一踏进医院大门,就看见了医院楼顶站着的那个突兀的身影。人神像一尊泥塑般立在那儿,向我投来视线。

  想来他也知道我肯定会去找他。我和上阳爬上楼顶,见到了人神。

  “人神,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我说。

  人神毫不惊讶,他缓缓地点头。

  “但说无妨。”

  “我要问些消息。”

  “你想知道的我不能说。地纪剑是人间之剑,我没有资格参与其中。”人神微微摇头。

  “我知道,我要问的不是地纪剑。我想知道,凰十八当年将银步摇交给你之后,她本人最终的下落。当时地纪剑已不在她身上了,不是吗?”

  “你要问我一位凰的命运。代价你承受不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应该付得起——或者说,有人已替我付过了。人神,你曾见过我对吧?在八十年前!”

  我说出自己的推断。

  即使猜错了也无妨,人神并不是不近人情的恶神,不达成愿望他是不会收取代价的。而如果我猜对了……

  我死死地盯着人神。终于,人神开口了。

  “你说得没错,你不需要付出代价。有人向我许愿,要我将她最后的行迹告诉第一个问起这件事的人。”

  “是凰十八,对吗?她当年根本没有拿地纪剑去做交易,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无法碰触人间之剑。她将地纪剑藏了起来,藏在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然后——”

  “1944年,凰十八只身前往响南峡,与当代天策见面。她便埋骨于峡底。”人神静静地说。

  这转折来得太突然,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这让我想起偶尔读史书看见的英雄,史书往往写他们少有名声,一身武艺将才,建功立业……然而下一行就突兀地写道,某年某月,该人力战而竭,卒。

  现实不是故事话本,从不保证英雄有波澜壮阔的结局。他们经受磨练和考验,最终的结局却往往只是史书上一行冰冷的注脚,囊括着他们全部的人生。

  凰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只有前一位凰离世,后一位凰才会继任。即使早知道大米团儿已经死去,但听见她最终的结局,我仍然感到一阵悲伤。

  我烦躁地出了口气,沉默下来。

  可是时间不允许我为她悲叹。我让冷空气填满自己的肺,开口道。

  “人神,帮我做三件事。”

  “但说无妨。”人神回应道。

  我看了一眼手表。

  “第一个要求。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三十四分三十秒,我会在十一点三十五分整开口说一段话,无论在这三十秒内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说出那段话。我要你去听那句话,现在就去。”

  “代价是你身上一半的现金。”人神给出了他的报价。

  “拿去吧。”我几乎没怎么想就同意了。考虑到我身上的现金数额,人神简直是在做慈善。

  人神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你的想法是对的。”

  我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来。

  一旁的上阳完全没听懂这场不可能有人听懂的哑谜,她皱着眉毛:“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表。

  十一点三十四分五十三秒。五十五,五十八,五十九。

  时间跳到十一点三十五分的时候,我开口说道:

  “时间是一体的,它并非复杂的分叉树,也不是可以随意改道的河流,而是自有自在的实体。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不可改变的,过去、未来和现在都一样。人神,这是第二个要求,我要你在听完第一个要求之后,也就是十一点三十四分三十秒到十一点三十五分的这段时间里告诉我答案。”

  “代价是你三天不能玩游戏。”

  “我接受。”我说。

  直到此刻,我和人神的第二笔交易才完成,但答案已经在约二十秒前交给我了。

  我对时间本质的猜想是正确的。悲观地说,这意味着人永远无法脱离命运的掌控,自由意志是不存在的,因为一切早已注定。人不过是在雕刻好的迷宫中前行的虫豸,即使偶然能够跨越时间,那也是拿锤凿的天神刻意为之的安排。

  但我不那么想。十九曾告诉我,无论是神明,还是巡灯人们奉为指引的灯火,都是因人而诞生的。或许根本就没有那个臆想中的天神,在大地上刻写命运的正是人类自己,是文明本身,命运不过是这伟大的混沌系统在河床上冲刷所留下的深邃沟壑。

  另外,这个交易能够成立,本身也证明了另一件事。

  人神虽然不再是神明,但他仍然有跨越时空的能力。

  “这是最后一个要求了,人神。”我低声说,“帮我完成我要做的事情。我不会说出来,看着你自己的命运吧,看着我的命运吧……你会知道我要做什么。”

  这一次人神沉默了很久。我看了看上阳,我从她眼里看到了再明显不过的担忧。

  终于,他开口道:“没有代价。”

  “你又要……?”

  上阳轻声问。她显然是猜到了我要做什么,聪慧的她没有把那个字眼说出口。

  “对,我要去做。”

  “会有危险吗?你上次……”

  “不会的。你看,有一位神仙帮我呢。”我露出笑容。

  “……小心点啊。我,真的没有多少朋友的。”

  上阳伸出手来。她似乎想摸摸我,但中途又好像意识到那太过暧昧,那只伸来的手在半空中尴尬地僵了片刻,最后落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

  我向她竖起大拇指,然后望向人神。

  相信命运吧。相信自己作出的选择,相信值得相信的一切。

  我向人神发动了灵视。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4995

2022-06-26(日)07:23:41 ID: nAoDhOa

>>No.50144981
No.46004678
ID: TXwbLz7
  在发动灵视的那一刹那我就体会到了恐惧。

  至今为止,我发动灵视的对象不是普通的灵就是一些物品。可是人神……即使他放弃了神明的身份,他仍旧不是凡人。

  他和我曾经看过的任何东西都有“量”上的不同,而且是天壤之别。我无法精确地描述那到底是用来衡量什么东西的,但我对人神发动灵视的一瞬间,就好像看见了无垠无际的真空之海。

  仿佛我落入了石油的深潭中,粘稠的液体漫过我的脖颈,漫过我的口鼻。

  忽然间有人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提了起来。我大口呼吸着,想要驱散身上那恶心的不适感……却发现我现在是质点状态。

  我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

  天空是微茫的灰白,纱帘般的雾气萦绕在周围,我提高视角,却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花海。这些花儿都是我叫不出名字的样子,形状光怪陆离。

  我拨开一束结晶形的花——真奇怪,我明明没有手,但我想着要拨开那束花时,它就自己让开了。我在花海中前行,可四周好像全都是各种各样的花,怎么也望不见尽头。

  “你如今所见即是历史。”人神的话语忽然在我耳边响起。

  不知为什么,我竟然没有被他突兀的声音吓到,我的心中一片平静。

  “历史不仅是过去发生的事情。在全部的时间线上,客观历史早已确定,无法改变。你所见的就是宇宙从诞生至终结的记录,是万事万物的命运。”

  “然后它……是一片花海?”

  “终极的历史并非人所能理解,你看见的只是它的一个侧面,你最希望看到的样子。”

  一片花海……

  我仿佛理解了什么。我伸手去摘下一朵花,那是一朵有着秀美花瓣的小花,花瓣闪烁着晶体解理面般的光彩。

  那是一个锚点,一个入口。

  我发动灵视需要一个媒介,引领我去往历史的特定位置。而当我用人神作为这个媒介,他将我引向的并非某个特定的位置,而是历史的终极。

  我期望得到的是书页之间的一张书签,人神却给了我一整个图书馆。

  我在他身上感受到的那几乎要将我淹没的东西,是“历史的重量”。

  “你想看什么,你要自己去找。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人神说。

  我没有回答他。

  我并不害怕我找不到该去的地方。在这花海之中,我的某种感觉越发明显,像是冥冥之中的一条线,仿佛在极远的深渊上以蛛丝垂钓,线那端传来细微如幻觉的牵动。

  灯火在指引我。

  花丛在我眼前分开一条小路,我沿着路缓步而行,小道的尽头是一片空地。这片地方生长着低矮的花束,唯独中央长着一株鲜明而热烈的金色花儿。它好像在燃烧一般,又像是展翅欲飞,明亮得仿佛还活着一般。

  我伸出手,花瓣温柔地牵住我的指尖——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5000

2022-06-26(日)07:24:17 ID: nAoDhOa

>>No.50144995
  我向无垠的花海坠去,撞破一片绵密沉沉的雾气,摔在乱石滩上。

  “……想不到您竟然当真一个人来了啊,凰。”有人说。

  我猛地抬起头。这个声音我并不熟悉,但他说话的语气和语调我却印象深刻。

  是天策。

  我赶紧把视线移开,自己也藏进碎石深处——天策是能看见我的,虽然不知道这么躲藏有没有用,但我并不想被他看到。

  我藏好之后往不远处看去,有一个穿长袍的男子正站在那儿。我拿余光偷偷打量他,见他手中拿着书卷,留着八字胡,头发后梳,露出一张清癯瘦削的面容。

  ……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天策。天策这一名号似乎也是像凰一样代代传承的,难道说这就是我遇见的那个眯眯眼的上一任天策?

  可是他们说话的方式竟然分毫不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天策入职还有培训,非要把自己训练成一个说话欠揍的阴险变态才行?

  我脑子里的烂话像是开水冒泡泡一样疯狂翻滚,那边的天策却露出笑容。这下我更加确定了,虽然长相和声音都不一样,但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可绝不会认错。

  “我还以为您至少会带两个护卫。”

  “少说废话,我没有护卫的原因你心里不是很清楚么?”

  黑衣的女子掀开斗笠,露出大米团儿的脸来。时至如今她应该也有四十多岁,看起来却还是跟当年那个跟小不点女儿哭成一团的姑娘差不多。

  不过那也只是面容。现在的凰十八眉眼间有一种不祥的锋利,好像对着她多看几眼,自己的眼睛就会被扎伤一般。

  “天子剑失位,神州动荡,巡灯人虽然有灯火护身,却只能防得住鬼神。这些年来巡灯人越来越少,你手下那些山贼土匪、三教九流却越来越多,到最后竟至于用人间安宁来要挟我了——你难道要告诉我,你手上一点鲜血也没沾过?”

  “那倒不至于,做了就是做了,即使是我也不屑于给自己立这个牌坊。战乱也是浑水摸鱼的机会,你我双方既然敌对,我趁乱下手当然天经地义。”天策坦然道。

  “那你还在那里假惺惺地惊讶我一个人来?”

  “我没想到您真会如约一个人来罢了。虽说收到信件的是我……我还以为这峡谷里会有八百刀斧手,只待摔杯为号呢。”

  凰十八冷笑一声:“按你的性格恐怕早就到了,已经把这峡谷挖地三尺搜了一遍了吧?”

  “的确是没想到您竟然真的什么准备也不做,白花了不少功夫。看来小人如我还是跟您这样的君子有些差距,我还以为您至少会带着那位北天狼来。”天策爽快地承认了。

  凰冷声答道:“宣州去战场了,他有他自己的事要做。”

  荒滩上吹着冷厉的风,天南一地历来湿冷,风里的水汽在春天可以是润物无声的甘露,在冬天就是锋利的刀子。凰十八的衣袍在风中猎猎而动,她伸出手,五指落在身后的木匣上。

  “地纪剑我带来了。希望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

  “自然。我天策虽然不是个好人,手段百无禁忌,但唯独这一点我是不愿说谎的。”

  天策用手中的书卷敲了敲掌心。

  “我将取代你,履行地纪剑主之大任,牧守人间。”

  “你只是想当皇帝,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

  天策收起了他那轻佻的假笑。

  “你看轻我了,凰。”他第一次去掉了敬称,“我认为,天下有资格成为王者的仅有我一人。”

  “为什么?你生来贵血,高人一等么?”凰十八不屑地嗤笑。

  “并不是我,而是天策。”天策笔直地站在那儿,宛如一株苍松。“诚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人世之中,没有人生来就比其他人强。即使是皇家贵子也脱不出樊笼,千古明君的子孙也可能是千古昏君。但我们和他们不同,我们更强大,更有智慧。”

  “凰,人世间本来是不存在天生的阶级的。可是,在你我这样的存在诞生时,客观存在的天然阶级就已经形成了。我不是凡人,我不可以常理计,我有资格去做统治者,掌握生死间的秩序。而且我必须去做,因为这世间必须有统治者,无论是太阴还是太阳。我永远是天策,我永远可以是最精英最圣明的王者。”

  “自以为是。你真以为天下需要你的意见么?”凰十八反问道。

  “群龙无首,最终只会有混乱罢了。千年以来都是巡灯人在维护太阴的秩序,像是园丁一般,多生错生的枝条被你们剪掉,其余你们便任由它自己生长。但我不信任你们,我不信任你们这群理想主义者。”

  天策挥动着手中的书卷,仿佛挥舞鞭笞天下的权柄。

  “你们就像是焚天的烈火,只想禁绝一切,放逐一切,若非力不能及,你们恨不得把世上所有太阴之属全烧个干干净净,让这人间只剩下凡人的灯火——可是孤阳不长,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你们那样是行不通的,绝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我曾和你们之中的三位说起过天策一脉的大愿,可惜,每一位凰、每一位巡灯人都一模一样地固执。”天策喟然长叹。

  “何不看看你做了什么?”凰十八冷笑道,“驱使咒灵,拦人魂造阴兵,人死之后都不得安宁。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人死之后莫非还有人权么?乱世之中,野死不葬乌可食,人灵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天策坦然地说。

  凰十八不再言语。我想她应该已经得到了答案,她缓缓向前行去,背后的木匣被她取下来拿在手中。

  天策站在那儿,像是等待朝臣敬献贡礼的皇帝。

  “放在那儿吧,凰。你可以自己离开,我不打算杀你。”

  “不斩草除根吗?”

  “我不信任理想主义者,但我很尊重他们。就当这是胜者的怜悯吧,请自便。”天策的视线已经全集中在那个木盒上了。

  凰十八摇摇头。

  “你会后悔的。”

  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了我此生难忘的景象。

  凰十八的手臂寸寸绷紧,肌肉如同弓弩的大弦一般拉紧,显出优雅而流畅的线条。暴躁的力量在下一刻释放出来,她以一种与外表不符的巨大力量将那木匣笔直地投了出去,木匣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射,撞向天策。

  天策仿佛早有预料般地往旁边飞扑,在乱石滩上打了个滚。他的样子狼狈,但终究避开了木匣,木匣斜斜地插进他身后的乱石滩中,溅起一片碎石。

  这东西似乎重得吓人,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在落地时发出那种沉重的声音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甘心……”天策一边咳嗽一边爬起身来,拍着身上的灰尘。他重新挂起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顾脸上被碎石刮伤的伤口还在流血。

  这大概就是天策心中最能代表胜利者的表情。那个眯眯眼天策从我手中拿去那枚银步摇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

  而凰十八却只是站在那儿。自从踏上这片乱石滩以来,她第一次露出得意的笑容。

  接着,我注意到了她手上的一件东西。

  一个拉环,一个小小的铁丝拉环,套在她指尖上旋转着。

  天策猛地瞪大眼睛。

  “你怎么——你疯了!你不怕地纪剑也失位吗!”

  ——凰十八的眼神里满是轻蔑。

  我知道凰十八将地纪剑藏在了别的地方。但天策并不知道,不止如此,他恐怕完全没想过凰十八会放弃自己的职责,让地纪剑离身。

  凰是巡灯人的领袖,世代有看守地纪剑的职责。一位凰抛下了地纪剑,就像是总统把核弹发射按钮交给了扫地的老大爷。大爷好奇按一下玩玩,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〇国了。

  天策不仅没想到凰十八会让地纪剑离身,更没想到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本应装着地纪剑的匣子里,装着满满的烈性炸药。

  白虹贯日,彗星袭月!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火光爆裂开来。

  没有时间犹豫,我以她为锚点,再次向前追溯。花海的馨香在我身边若隐若现,我咬着牙不管不顾地向前,毫不考虑方向,像是一头豪猪般撞进一片灿烂的烟霞。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5009

2022-06-26(日)07:26:20 ID: nAoDhOa

>>No.50145000
No.46004681
ID: TXwbLz7
  这时正是晚霞来,天边被夕阳照得通红。

  凰十八端坐在一片河岸边,膝上横着剑匣。她抚摸着剑匣,轻轻吹着口笛。

  二阶灵视能看见的东西好像相当有限。上一次发动二阶灵视,我只看见一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听见几句意义不明的话语。这一次似乎也差不多,我只看见凰十八坐在水边,远景统统像是印象派的油画一样模糊,只剩大的色块。

  凰十八似乎很有兴致,她吹着轻快的曲调,手指在剑匣表面敲击。

  “——你来啦。”她忽然说。

  我悬浮在空中,和她对视。

  “上次一别之后,我等你又等了好几年。在这期间我一直在想,你是怎么从未来向我回望的。我至今也没想到答案,但我觉得你一定还会再来,来见证这最后一刻。”

  凰十八取下斗笠,然后从长发中抽出一样东西来。

  是那枚银步摇。她取下银步摇之后,长发便散开来,随意地搭在身后。

  凰十八以右手拂过银步摇,这枚小小的发饰嗡鸣起来,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我早该想到的。灯火是只有巡灯人有的特权,一位凰若是不希望这条线索落入他人之手,那么它当然会是用灯火才能触发的。

  “之后我会把这枚步摇交给人神。地纪剑是人间之剑,他无法插手跟地纪剑有关的一切,但让他替我转交一件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银步摇上的光渐渐黯淡,凰十八将它随手插进发间,双手按上剑匣。

  这剑匣表面光滑,没有任何可供打开的缝隙或是把手。凰十八十指发力,按下隐藏的机关,剑匣便像是花朵一般慢慢展开来。它是一种类似于鲁班锁的结构,花瓣一般的木块一层一层互相卡死,展开时却成了石蒜花一般漂亮的形状。

  而在花朵一般展开的匣子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柄剑。

  地纪剑。

  这柄剑就像……就像是我曾面见过的火德星君一般,它不允许被加以其他的定义。它就是地纪剑,这个名字仿佛头文件里的#DEFINE一般死死地镌刻在我脑子里,并且在我见到它的一瞬间自动浮现出来。

  太阴之剑。通体微微透明,质感给人一种天然矿物的感觉,就像是微微浑浊、带着黄糖颜色的石英。

  这柄剑长约三尺,整个剑身都是天然的一枚狭长晶体,没有人工打磨的痕迹,却是薄而锋利的。它的形制奇异,并不是任何我曾见过的样式,却有着莫名的庄严。

  凰十八以双手捧剑,小心翼翼,好像捧着一件瓷器般认真。她将剑身纵立,剑锋朝下,清亮的剑尖刺入泥土之中。

  地纪剑的剑尖沉入地面,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眼前花了一下——再定神看时,地纪剑已经不见了。

  “回到你的时代,来这里找它吧。”凰十八露出笑容。

  灵视骤然结束,我又一次被弹了出去。最后我听见的是凰十八在唱歌,她在用悠扬如鸟歌的古音歌唱,和着她用口笛吹的旋律,唱我没听过的歌谣。

  我落回石滩边,落回火光爆裂的那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我又一次对上了凰十八的眼睛。

  凰十八在火光中回过头来,直直地和我对视。她的脸上是如释重负的快意。

  她早就知道我在看着她——就像十几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样,也像是不久之前我第二次见到她那时一样。

  下一刻,凰十八解放了自己的魂灵。

  那是她的生灵,如凤凰一般耀眼夺目,足以让每一个观者自惭形秽。她从躯壳中解脱出来,片片舒展开羽翼。很难想象这样光辉而美丽的生灵竟然蜷缩在那样狭小的皮囊中,人躯对她而言理应只是束缚。

  她的生灵发出最后的高鸣。

  她在呼唤一个名字——那名字我听见了,却无法理解,那不是人类能够理解的东西。

  下一刻,那夺目的生灵就在爆炸的火光中消失了。

  我再一次被弹出,坠落感,坠落感,直到我落回冷风吹袭的医院楼顶。

  我原以为我已经在逐渐习惯灵视的副作用了,可这一次的后遗症来得比以往所有的灵视都要猛烈。我剧烈地咳嗽,口鼻中传来异样的甜腥味,殷红的液体滴落在地面上,我看见那红色的液滴生长出藤蔓,开出漂亮的蔷薇来……我看见地砖接缝向下坠去,变成一层又一层的铁栏,缝隙中有灰尘在生长,结晶,绽放——

  我的意识从花海中浮上。

  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过、过了多……久……”我一边咳嗽一边挤出这几个字。

  “……没事吧?喂,你没事吧?别吓我啊!”那个声音不理会我。

  “告诉我……”

  我勉强抬起头,一张少女的面容出现在我眼前。那是……那是……

  那是上阳。我的理性逐渐回归,它在对我低语:那是上阳。

  可我看见的是一个女孩,她的眼眶里开着一丛小小的雏菊。

  “25秒。”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回答。

  人神。他在说什么?

  啊,对啊,是时间……我在灵视中经过的时间。

  25秒,我返回过去远远地一瞥,知道了那么多事情,听了那么多的消息,竟然只花了25秒。

  对了,代价……

  “你……代价?”

  “举手之劳。”人神说。

  “我的……代价,是……谁的,生灵?”我断断续续地,拼命地,挤出残存的理性。

  人神陷入了沉默。

  上阳从身后支撑着我,让我靠在她肩上。我由此得以直视人神,在我眼中,他那一身怪异的打扮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条缝隙都开出了细小的、各种各样的花儿。那些花儿超过一定长度的都被剪去了,只剩一截花茎,但更多的花正在往外钻,无时无刻不在生长。

  这让他变得有些滑稽,又有些吓人。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人神低声说:“为你支付代价的是凰十八。她付出的,是她的生灵。”

  果然。

  凰十八在最后一刻支付了代价,在她的生灵消逝之前,她将自己最后的残骸作为代价牺牲了。她的愿望是,向未来传递希望。

  我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不知为何带着淡雅的花香。

  凰十八原本大概是打算用那枚银步摇来指引我。但我已经知道她沉剑之处,线索就不再需要了。此时,我真正需要的是……是地纪剑的剑主。

  “人神。如果我托你送信给十九,要多久才能送达?”

  “凰去了昆仑祖山,即使是我也须一日才能到达。”

  十九说过她三天之内会回来,可时间才过去一夜,我就找到了答案。作为答案的代价……我恐怕没法再战斗下去了。

  我的精神已经出问题了。这点我还是有自觉的,我仰起头,夜空中仅剩的几颗星星在我的视野里也开出花来,星点的花装饰了夜空,淡雅而优美,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我的脑子不正常。

  我必须尽快让十九返回,她才是唯一能掌握地纪剑的人。但是十九身上素来不带任何电子设备,去的又是虚无缥缈的昆仑祖山,我实在没法靠自己联系上她;如果让人神送信,他花一天到达,十九再动身折返,太慢了。

  可是……没错,我有办法。我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只要早点告诉她,让她早些出发,就可以让她马上出现了吧?

  早一点……要比人神送信更快。要让我的口信在发出之前就到达。

  我抬起手腕。手腕上是十九送我的发圈,她以前用这带着荷叶边的小饰品来束她的侧马尾,之后为了让我能看见灵就送给了我,我也一直戴在手上。

  为了藏起那可爱风的荷叶边,我把它内外翻了过来,这样它看起来就很像一个运动护腕。

  我勉强直起身子,缓缓地坐在地上。我取下那条发带,闭上眼睛,感受它在我手心里的温度。

  我发动了最后一次灵视。

  我坠入无底的黑暗之中,脑仁像是要被榨干一样传来剧烈的痛楚。我没有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正经过一片花丛,荆棘在我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它们要把我分食殆尽。

  我已经没有精力分辨灵视的“目的地”,只能寄希望于命运的河流将我推到恰到好处的那片浅滩……不,寄希望于我和十九之间的联系。

  如果讲得二刺螈一点应该叫羁绊吧,哈哈。“不相信你自己也没问题,但要相信相信着你的我!”这样,大喊着羁绊就能达成奇迹,就能从卡组里抽出根本不存在的卡……

  拜托你了,十九……

  我强忍着刺痛睁开眼睛。

  周围是一片白茫茫如棉花的云雾,能见度低得不可思议。

  我曾听说有位诗人登山时用竹篮装了一篮白云,我想他那时所见的云大概就是这样子。绵密的白云中只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石阶,蜿蜒而上,两旁是疏朗的林木。

  纤细的身影从云中走来,她拾级而上,小皮靴在石阶上敲出哒哒的清脆响声。

  我在看着你呢,十九。

  我看着她的身影,在心里说。

  察觉到吧。十九也是神秘莫测的凰,她理应能像凰十八和天策一样察觉来自未来的视线。我能向过去传递的信息仅此而已,但十九知道灵视的本质,只要她意识到这一点,她自然就猜得到视线的主人是谁。以她的聪明,应该能猜得到这一瞥背后的用意。

  希望我们之间的默契能够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希望这份心意能传达到……

  忽然山径之间传来浑然庄严的钟鸣,那钟鸣从极遥远的远方传来,震散了云雾,在我耳边响起。我的灵视一瞬间到达了极限,被弹回现实之中。

  在最后一刻,十九好像抬头向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狠狠地摔回天台上,身体像刚捞出来的鱼一样绷紧成弓形。强烈的呕吐感传来,然而我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只是有东西从我口中冒了出来。

  那是一朵花,一朵暗色的花。它是沉沉的金色,三瓣菱形的花瓣,花瓣上生有精美得像是工艺品的夔龙纹。

  一只纤细的手从一旁伸了过来,小心地摘去这朵怪异的花。

  那只手轻轻地抚摸我的额头,有人在我耳边轻声说:“谢谢你。”

  熟悉的、幽雅的冷香温柔地环绕住我,我莫名地放下心来,意识沉进混沌之中。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5017

2022-06-26(日)07:28:29 ID: nAoDhOa

>>No.50145009
No.46022831
ID: TXwbLz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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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开扯!

这次鸽的时长额外超标一点,主要是很多事儿攒在了一起,整得人精疲力竭。



各位大概也知道,碳某总算是毕业了,拿了个还算不丢人的成绩,然后从9月底开始就在计划回国的事儿。英国回国只能转机,光路上就得捅三回鼻子,到了上海还得捅六次,回了家还得再捅两次,我鼻子都快让捅成六管加特林机枪了。原定十月半上飞机,丢人如我还出了次岔子,被迫延后了两周,又多捅两次。

到了上海隔离14+7,回家之后又一边居家7天一边准备面试,面试完了心里七上八下,一边坐立不安一边紧张地干别的活儿,这一个多月整个人都绷着,万难沉下心来写作。一周多前终于有了消息,总算是可以放下心来准备过元d……

哎我草,我还欠人家的翻译没做。



总而言之我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这里还是按惯例给各位磕几个头,以表我拳拳惭愧之心,只望诸位以后接龙时对碳某的牛子温柔一点( ;´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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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1 02:32:51 刚写完废话岛维护了 头没来得及磕出去 我宣布atm全责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5038

2022-06-26(日)07:32:26 ID: nAoDhOa

No.46078099
ID: EUST7O2
No.40746658

在这位肥哥的基础上把所有文章格式调整了一下,加了章节号,整合到了一个文档里(在此感谢Ayn的努力!)(稍微改动了十几个字,把中间一位肥哥的续写接了进去)

碳纤维大佬动了的话我会更新的,发誓!(`・ω・)

https://pan.baidu.com/s/1rDkKdytUfl0xAMeqZ3zIDA

提取码: b6yj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5046

2022-06-26(日)07:33:58 ID: nAoDhOa

No.46134435
ID: VJKNJUm
hi,这是我用百度网盘分享的内容~复制这段内容打开「百度网盘」APP即可获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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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无名氏No.50145050

2022-06-26(日)07:34:31 ID: nAoDhOa

No.46134473
ID: VJKNJUm
这里面是整理好的第一部!(=゚ω゚)=
一共十二章加两个间章加一个后记
第二部我归类为元宵的身世开始后了,迟一点发出来

无标题无名氏No.50145057

2022-06-26(日)07:36:13 ID: nAoDhOa

No.46134819
ID: VJKNJUm
这里是第二部!已经同步更新到txw大佬的最新章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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