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无名氏No.58177187 只看PO
2023-06-19(一)16:03:50 ID:eR0c5Kv 回应
无断转载下自己存下来的一些日式怪谈(つд⊂)
日本兵无名氏No.58178037
2023-06-19(一)16:56:45 ID: eR0c5Kv (PO主)
大学时代我去冲绳玩,旅行结束回家的那天晚上,房间出现了日本兵。
虽然很恐怖,但他只是站着,一会儿就消失了。
他很瘦,脸色很差,我心想难道他是在战争中饿死的吗?
第二天我准备了茶跟饭团等他。
那天他也出现了,但仍然只是站着,隔一段时间就消失了。
我连着好几天准备茶和饭团观察,但结果都一样。
我边心想「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边增加了饭团的数量,还附上酱菜和味噌汤。
持续一周之后,连续好几天熬夜的我已经不敌睡意。
准备好已经变成和食全餐(茶、饭团、味噌汤、酱菜、煎鲑鱼、炖菜、馒头)的餐点放着,早早就寝。
半夜里感觉到气息,偷偷一看,日本兵正在狼吞虎咽,让我落下几滴泪。
吃完后他站起来,朝我敬个礼就消失了。
后来再也没出现。
早上起来日本兵吃掉的食物还留着,但水分尽失,又干又硬,根本不像只放了一个晚上。
茶和味噌汤则空了。
跟祖父(没当过兵)说起这件事,祖父说:「男人无论是死的还是活的都一样,莫名的固执,不想让年轻女孩看到自己埋首吃饭的样子吧。」
那我刚开始每晚观察不就是在折磨他……这么一想就觉得不太好意思。
打勾勾地藏无名氏No.58178052
2023-06-19(一)16:57:33 ID: eR0c5Kv (PO主)
我老家附近有名唤「打勾勾地藏」的地藏像。
那座地藏像由于手指的部分有着奇怪的弯曲,看起来好像可以跟祂打勾勾一样,因而得名。
我小时候有和地藏大人打勾勾的经验,虽然有被附近的老婆婆阻止过啦,但我无论如何都想试试看。
然而,勾完手指之后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就边想着「什么嘛真无聊」地回家去了。
就在我快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右手的小指上突然出现了小小的割伤。
不过嘛,那时正值小屁孩的年纪,只想着大概是又在哪弄到了吧便置之不理。
但隔天小指又被割伤了,之后更以每天一道的速度不断增加,终于让我怀疑起这些割伤到底是从哪来的。
不过不可思议的是伤口都不会痛呢。
这在那时终于想起了地藏大人的事情;啊,那时我用来打勾勾的正是右手小指嘛。急忙到打勾勾地藏大人那边看看。结果,地藏大人前的那个台子上(常有供品之类的放在上面)掉了好几根的烟蒂。看到这我终于明白了,地藏大人是要我来帮帮祂,这些烟很碍事快点清掉这样。
看样子我恐怕是在打勾勾时立下了「保护打勾勾地藏大人」的约定。从那之后地藏大人有发生什么事的日子我的小指就一定会出现割伤。最前面提到过,我现在已经离开老家了,这些事情其实也忘得差不多了,直到最近手指又出现割伤才想起来。顺带一提,上周回老家看看时,看见地藏大人的脸上结了蜘蛛网就帮祂拿掉了。
我现在是大学生,未来就业后想用薪水帮打勾勾地藏大人盖一间小祠堂,毕竟一直在那风吹雨淋的。一直被呼唤很麻烦的哪,另外也想把这个约定好好遵守到最后。
这次也要为了扫除之类的事情回老家。
裤跤短(上)No.58178095
2023-06-19(一)17:00:28 ID: eR0c5Kv (PO主)
带狗散步还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管清晨或深夜,总是能见到溜狗的人。我忍不住开始思考这件事。他们应该是因为白天要上班或上课才挑那种时间溜狗的吧。
小时候老家里也养了一条狗,但现在想想,我只记得自己不断被狗追着跑。也许狗狗只是想和我玩吧,但那时在心里却是满满的恐惧。
直到我上了国中,渐渐开始习惯时,那条狗却病死了。
现在就读的大学离租屋处不算远,我常骑着脚踏车走河堤旁的捷径,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就到的了。而那天因为学校的实习课花了太多时间,我走出校门时太阳早已下山。
一如往常,我沿着河堤踩着脚踏车。这条小路窄若鸡肠,仅供一台汽车勉强通过而已。和河堤对岸一样,这条路除了脚踏车外都是单行道。说是河,但看着倒只象是条大水沟吧,这条河也不过十公尺宽而已。冬日寒风刺着我加速了脚步。
当前轮一压上桥面时,我看见了人影。那人背对着我,站得直直的。
他一边牵着绳子一边等着狗撒完尿,看来是个出门溜狗的人吧。那时我只想着「这么冷的天也得溜狗,还真是辛苦哟」。
我瞄了他一眼,这人的裤子长度一点也不合腿。半截小腿露着,看着就觉得冷。他身穿蓝黑色的连帽羽绒外套,头上套个带毛皮的帽子。而在我擦身而过的瞬间。
「汪。」
那声音不像狗也不像人。倒还比较可能是无机物体发出的声音。
我有点被这声音吓到了,我转过头一看。
洞。三个黑色的洞。在应该是脸部的地方,就这么开了三个洞。像破洞的眼睛、像破洞的嘴巴…。背后扫过一阵刺寒。
看到这景象,我反射般地开始猛踏脚踏车,拼了命地在小路上冲刺。
过了一座、两座桥后,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怪异的预感。
一回头,那东西正疯狂追着我。仅管它离我越来越远,我仍然继续拼死踏着脚踏车。一到租屋处时,那东西早已消失了。
隔天,我告诉学校的朋友昨晚发生的事。
「彼喔,佮你讲啦,彼叫做裤跤短啦。」
(那个喔,跟你说啦,那叫做裤脚短啦。)
「裤跤短?」
原以为他在和我说妖怪之类的东西。依他所说的,「裤跤短」指的似乎是裤子的长度不合腿,露出一大截小腿的样子。朋友说我只是单纯看错云云,只有这么敷衍了几句。
隔天晚上,那东西又出现了。又是在实习课结束后在那条路上发生的…它穿着同样的衣服、那条过短的裤子,站在同样的地方…
「汪」
我下意识地踩下踏板逃离。幸好那东西追不上我的脚踏车。
「汪!汪!汪!」
直到我完全逃离前,那像狗又像人的低沉吼声从未止息。
当然自从这件事发生后,我就避开了那条路。
但某天,我却又和先前聊过这件事的朋友一起走了这条路。我们住的是同一栋公寓,回家的路自然是一样的。
「走近路啦」就是这句话害得我不情不愿地走上那条路。
「不要啦那个怪东西会跑出来吼」
「又在那边裤跤短了。你是有被它怎样喔?」
「也没有啦…只有被追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和朋友一起走的关系,还是那东西只挑落单的人呢,总之它没有现身。
几天后的晚上。出现了。
聚会那晚带着微微酒意,我又走了那条路。
一样的地方、一样的穿着…脸被帽缘的毛盖着看不大清楚。但有一点不一样的是,它骑着脚踏车。
它带着一条狗,从桥对面骑过来了。
「汪。」
疯狂的踩。踩。这次和以前可不一样。它骑着脚踏车。一转头就见到它的脸贴近。
像能面具一样的光滑白皮上开了三个黑洞。
我不管怎么踩都甩不掉它。
「汪。汪。汪。」
那东西牵的狗跟不上脚踏车的速度,变成被绳子拉着一路拖行。
「汪汪汪汪汪汪汪」
在那一瞬间我酒意全消。如果就这样冲回家的话,那东西不就知道我住在哪了吗。于是我在岔路拐了弯,躲进公园的厕所里。
关门锁上后那东西马上跟过来了。就站在门外面而已。从门下面的缝隙往外看,我看到它那条过短的裤子…裤跤短。
它一动也不动,只是站着。
忽然…
砰!
它在敲门。
砰!…砰!…砰!
不,它不是在敲门。好像是…拿了什么东西在撞门。
砰!…砰!…砰!
我快要被气温跟恐惧逼死了。不晓得过了几个小时,当我一回神时,那东西早已无影无踪了。
悄悄走出厕所外一看,发现外侧的门板已经被撞凹了。上面除了血,还黏着不少狗毛。不会是用它带的那条狗来撞门吧…。
但我躲在里面的时候明明没有听到狗叫声啊。只听到那鬼东西一直发出怪吼声而已…。
接下来半个月我向学校请了假,那段时间我一直借住在朋友家中。
朋友和我一样都是医学系,基本上每天都应该去学校上课、实习。
某一天,朋友问我
「欸,你知道那个裤跤短为什么要追着你跑吗?」
「我最好知道」
「被它这样一直追杀,总有个原因吧?」
我想不出为什么。为什么它要追着我…为什么?
「不然你想一下,被那东西追的时候,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比如说你是不是都穿着特定的衣服之类的。」
其实想不太出来。
「听你这样讲,我之前好像都是穿那件黑色羽绒外套。」
回想起被追杀的时候,我每次都是穿黑色羽绒外套。
「嗯…是不是你那件外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仔细想一下就觉得这原因真的烂透了。只因为穿个黑色羽绒外套就被盯上、追杀到躲在公厕里,然后还被人用狗撞门吗。
话虽如此,但想破头也想不到黑色羽绒外套以外的原因。如果给那东西逮到的话,不晓得会被怎么做掉。
电话无名氏No.58178198
2023-06-19(一)17:06:45 ID: eR0c5Kv (PO主)
喜一的时代没有电话,说是没有,那是指一般家庭,公家机关跟大公司还是有。
就连喜一也在市公所看过好几次,但对年少的他而言是未知世界的机器。
因此某天在仓库里发现这么特别的电话,对喜一而言是件大事。
喜一冲出仓库,在走廊下狂奔进店里。
「为什么为什么?!仓库里有电话!电话!」
喜一兴奋到只能说单词,但对他老爹而言已经足够了。
「你又擅自进仓库了……」
老爹瞪着喜一,但对现在的喜一完全无效。
「呐呐呐那个可以说话吧?可以跟住隔壁镇的爷爷说话吗?」
老爹剪着脚趾甲,瞄着两眼放光的喜一说:「**,家里哪来电话线?而且电话这种东西要另一边也有才能用啦。」
老爹冰冷的语气让喜一的兴奋在瞬间冷却下来。
「说到这一带有电话的地方,就是市公所、军队办公室,还有隔壁镇的和服店,都跟你这种小鬼没关系啦。」
被当成小鬼,又因为碍手碍脚被赶出店门,喜一的心情荡到谷底。
电话在自家仓库待了几周,就决定买家了。
电话本体已经坏了,但对于虚荣的有钱人来说可以挂在墙上做装饰。(当时的电话是挂在墙上的大东西。)
后来喜一还是趁着老爹不注意拿起话筒说话,也就是自言自语啦。
「……然后老爹气得不得了,妈妈放声大哭……」
「呵呵…」
有人听着喜一的话笑了。
「咦?」
喜一环顾四周,应该没有人在,这么说来是电话的另一端?
「喂……喂喂?是哪位?」喜一战战兢兢地问。
「……喂?」
有回应了。
老爹那家伙,为了不让我接近电话还骗我说什么坏掉了。喜一边想边喜孜孜地对着电话说话。
「你、你好。」
过了半晌。
「你好,原本不打算出声的,但你的故事太有趣了。偷听你说话真是抱歉。」对方相当绅士。
「不用在意这种小事啦,你在哪个县呀?」
喜一无法不在意电话的另一端。
「这个嘛……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不知道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喜一说:「外国!?你说的很远是比荷兰还远吗?」
对方笑着回答:「是呀,比荷兰还远。」
后来喜一每天晚上都趁老爹睡着后在仓库里打电话。
只要喜一拿起话筒说:「喂?」
对方一定会回答:「喂?」
对方的故事非常真实有趣。
某天喜一问:「阿伯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似乎有点困扰,含糊地回答:「嗯……这个嘛,之前是让人幸福的工作。」
「幸福?」喜一反问。
「各式各样啦,例如让人得到一大笔钱。」
听到这句话,喜一认为他是做银行业的。
「哦~那现在呢?」
这个问题让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前一份工作的任期结束了,现在在做完全相反的工作,不过再过一阵子,又会回去做让人幸福的工作了。」
喜一心想,和给人金钱的工作相反,就是夺走金钱……一定是黑道讨债!
又当银行行员、又当讨债的,真是辛苦。喜一慰劳了他。
愉快的电话生活在转瞬间就结束了,明天就是把电话交给别人的日子。
「喂?你今天没什么精神呢,怎么了?」
被对方担心的喜一,告诉对方这里是当铺、今天是最后一次讲电话,感到相当寂寞。
「是吗……以后就寂寞了。不过真是太好了,其实我忍着不工作已经到了极限,没给你带来麻烦真是太好了。」
喜一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知道对方也会感到寂寞,多少有点开心。
「最后想问你,这具电话未来的主人是有钱人吗?」他问了奇怪的问题。
「咦?嗯,是有钱人,不过老爹说也是个惹人厌的家伙,明天开始你不要再接电话比较好哦。」
听到喜一这么告诉他,他说:「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如果能再见到你就好了。」
「我们又还没见过面,应该是『有一天能见面就好了』吧?」订正完后,喜一挂上电话。
第二天,电话的主人来了店里。
喜一在老爹身边目送电话离开。
「你跟电话混得很熟嘛。」
喜一吓到心脏差点跳出来。
「啥、啥啊?」
喜一装傻,但老爹似乎早就看穿了。
「多亏你跟穷神处得很好,家里无难无灾直到把电话交出去,而且生意还变好了。」
喜一更惊讶了。
「穷神?是那具电话?跟我讲电话的人?」
「你呀,没接上的电话怎么可能有人接?」
喜一不太清楚电话线是什么东西。
「呐,被穷神附身的东西也可以卖吗?」喜一猛然注意到这点。
「再怎么说总不能驱逐神明嘛,而且那边的老头以前就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吃点苦头刚好。没钱时又会卖过来吧,不知道那时候会不会变成福神呐?」
老爹咕咕笑着,大大伸个懒腰后走进起居室里。
当喜一还在回忆电话里的种种对话时,老爹象是想到什么似地从起居室探出头来说:「这次就放过你,别再得寸进尺跑进仓库里,下次再给老子随便跑进去试试看,老子把你吊在后面的树上!」
说完狠狠瞪了喜一一眼,喜一全身僵硬。
对再次明白老爹恐怖的喜一,现在有了充分的效果。
后来不知道那台电话下落何方。喜一爷爷说,第一次拿起接上电话线的电话时,还满心期待会不会听到「喂?」呢。
谢谢你,泰罗无名氏No.58178284
2023-06-19(一)17:11:16 ID: eR0c5Kv (PO主)
(超人力霸王就是泰罗奥特曼啦。话说前面有个宅男被放在床头的轻小说女主角守护的意淫故事……让人不知道怎样形容才好(;´ヮ`)7)
坏菌之家无名氏No.58178330
2023-06-19(一)17:14:14 ID: eR0c5Kv (PO主)
这是我之前去看中古屋的故事。
那是一栋三楼透天厝,我一踏进玄关就感觉到一股阴湿的气流,让我非常地不舒服。屋内四处摆满盐堆(甚至连橱柜里都有),而且不知何故,所有的盐堆都是塌陷的。
一楼、二楼到处贴满了纸条。
「预防坏菌污染的手段」、「预防坏菌进入头脑的方法」之类的纸条贴满四处。
二楼到三楼的楼梯象是被人用红色麦克笔涂满。(颜色有油漆无法呈现的透明感质感)
「坏菌从三楼下来」、「坏菌就在三楼」楼梯上四处写着这样的句子。
三楼最大间的和室的门上贴着「坏菌就在里面」、「坏菌别靠过来」、「不准打开」纸条。
不过不可思议的是,相较其他充满湿气、乱七八糟的房间,只有这间坏菌的房间无论是壁纸还是榻榻米几乎没有脏污,也感觉不到湿气。窗户紧闭,但空气不知从何处流通着,房间非常干净。
房内气氛没那么凝重,可能和日照采光良好也有关系吧。
这个房间的边角的小房间(方位大概是北,稍微靠东)里有个棚架。
上面贴着☆←这个符号上下颠倒的画像。还摆着外表貌似观音菩萨,手持像三叉戟物品的雕像。
真是奇怪,贴着「坏菌就在里面」的房间反而最干净。
一般来想状况应该相反才对吧,不过房里放着做为信仰对象的观音菩萨可能是房间干净的原因吧。
打听到的消息是,这房子之前好像是个年老和老婆离婚,小孩也已经独立的老人一人独居。
那个人的脑袋变得怪怪的才会做出这些怪事吧,住在干净房间里的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坏菌呢?我不禁陷入思索。
239楼:
>>238楼
逆五芒星是恶魔的印记。
240楼:
>>239楼
是这样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那种东西和观音菩萨摆在一起,真的是疯了。
顺带一提,房子非常大间,开价还不到千万,虽然现状无法住人,但对有预算重新装修的人来讲算是不错的物件。
不过我是没兴趣啦,太恶心了。
241楼:
不动产业者在带客户参观之前可以先整理一下吧。
242楼:
中古屋买卖一般都是个人户。
不动产公司多半只是中介而已。
虽然也有不动产公司先买下房子,重新装潢后再卖出的例子。
不过不动产公司的开价相较个人户要来得低,所以卖方通常不喜欢和不动产公司交易。像这种中古物件,通常卖家在交易条件里都会要求免除瑕疵担保责任。
所以在现状无法卖出房子的情况下,卖家多半只能勉强把房子贱卖给不动产公司。
不过也是有主张不管怎样都要卖这个价格的卖家宁愿空置房屋好几年。
这个物件就是类似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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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有对佛学有研究的板友可以认一下哪尊菩萨有拿类似三叉戟的法具?
冰乌雪鸦: 是湿婆,印度的神
倒挂的樵夫面具(上)No.58178392
2023-06-19(一)17:17:38 ID: eR0c5Kv (PO主)
这个故事发生在我出生以前,并非我个人直接所见所闻,因此其中免不了有我凭借想象补足的部分,先在这告知各位一声。
另外,地名、人名等等的名称,我都以假名代换了。
这样的开头彷彿煞有介事,而在您看完这个故事以后,或许可能会发现自家门口也有阴影出现。
我出生的村落在不久以前因为合并而废村,换了一个名字,变成了一个新的城镇。
但是,「千羽神乐」这个名字还是流传了下来。
村子里曾经有四个家族负责传承这种从室町时代就代代相传到现在的夜神乐。
夜神乐这种舞蹈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要款待、取悦那些令水稻结穗、为山区带来凛冽寒冬的诸般神明,
以一年为周期,依序巡回村子里的各处神社,而神乐会在信众们的守候之下,从夜晚持续到天明。
依照过去的惯例,神乐只有那四个家族的舞太夫(舞者)可以担纲,但现在除了其中的一家以外,其他家族的血缘传承都已经不可考究,而且又缺乏年轻人手,所以现在任何人都可以担当舞太夫的职责。
依据史料记载,原先把神乐传授给这四个家族的,是从熊野地方迁居此地的日野家。
据传由当时的族长日野草四郎笃矩所带来的神乐面(跳神乐舞的时候使用的面具),就是日后出现在村中家家户户门前的那一片阴影的主人。
千羽神乐之中,也有不戴面具的剧目,但绝大部分的剧目是需要戴上面具的。
神乐面是用来让舞太夫从人类转化成非人的装置,一旦戴上与服装搭配的面具,舞太夫就不再是他自己,而会被视作他所扮演的鬼神或是魔物本身。
因此,即使是在神社的境内,这仍然相当于把鬼神召请到人间的行为,所以要在四周拉起注连绳。
传承已久的古老面具蕴含其特有的力量,绝对不可以怠慢轻忽。
成书于江户时代中期的「千羽山谭」书中,有这样一段可怖的记载,「尤其是老翁面具拥有怪力,若与其他面具收藏于同一箱中,则会咬破其他面具」,因此直到现在,在神乐面之中,就只有老翁面具会特别用竹片编成的小盒子单独收藏。
我的父亲也曾经是老翁面具的舞太夫,但他以前总是说:「我这辈子只有在戴上这个面具的时候,才会紧张得手心出汗。」
那么,从室町时代流传至今已有500年历史的千羽神乐,在这段漫长的岁月中,也曾发生过剧目佚失的事情。
依照据说是前往千羽乡赴任的官差──古河传介所撰写的「千羽山谭」,或者是其他旧资料中提及神乐舞的记载,可以发现四部不再有后人表演的神乐。
这些剧目的面具与祭文都已经亡佚,顶多就只能从资料的插图上,勉强辨识舞太夫的服装外观而已。
而这一连串的事件,就是从这些佚失的神乐重现人世的时候开始的。
大正11年(1922年)5月11日,村公所办公室接到了有人发现神乐面的通报。
在一户历史悠久,姓高桥的人家的仓库里,发现了些许资料,同时还发现两个神乐面。
高桥家以前曾经连续好几代担任神乐舞的座长(首席),但是在几代以前,因为生不出可以继承家业的男孩,所以收了养子,之后似乎就这样跟神乐断了关系。
然后又因为某些理由,没有把这些面具跟神乐传承给下一个舞太夫,造成了剧目就此失传的后果。
那么,虽然面具确实是已经重见天日,但也无法让神乐就此复活,因为并没有发现属于它的祭文。
不过因为众人想让失落的神乐舞复兴的意念相当强烈,所以村子里想出了一个计划,就是派人去探访曾因为神乐舞而引领一时风骚的日野家的故乡──熊野,想办法观摩类似的舞蹈,还原旧有的剧目。
就在这个时候,当时主导计划的座长森本弘明先生作了个不可思议的梦。
森本先生同时也是消防团的团长,他公正而朴实的人品广受众人认同。
就在他表演神乐的某一天夜里,在舞蹈结束之后,筋疲力尽的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在神社的社殿里独自酣眠。
就在这个时候,据说他作了个一片漆黑的梦。
梦中,他独自伫立在有如山中夜晚一般无明的黑暗里,突然有一轮篝火在面前亮起。
一个脸色白净,穿着奇装异服的人静静地从黑暗的深处向他靠近。
定神一看,那张白净的脸庞其实是神乐面,而且就是在高桥家的仓库里发现的,名唤山姬的面具。
穿格衣、披白布、戴山姬面具的人来到篝火跟前,他对森本先生说。
「现在开始传授山姫之舞。」
然后他便静静地舞了起来。
森本先生直觉这绝对不只是普通的梦而已,于是他就竭尽全力地去观察,丝毫不敢放过任何举手投足之间的细节。
终于,山姬停下了舞步、篝火熄灭、深邃的黑暗笼罩。
但梦没有因此而醒觉。
篝火再度亮起了。
这次则出现了一个戴着有如鬼神般凶猛的红色面具的人。
而他这么说了。
「现在开始传授火荒神之舞。」
与山姫之舞截然不同的狂放舞步开始了。
而那个面具,果然也是在仓库里找到的面具。
舞蹈结束,篝火再度熄灭,又重新燃起。
这次是个身穿格衣、头顶乌帽的人物,从黑暗的深处现出身影。
那是一张没有穿戴面具的素脸,深深的鱼尾纹刻划在这张初老的男性脸孔之上。
「现在开始传授萩之舞。」
听到这个声音,森本先生发现原来所有的神乐都是这同一个人演示给他看的。
森本先生说,他看着对方的舞姿,不禁潸然泪下。
不论哪一部舞步,都一样充满热情、庄严神圣,难以想象那是凡人所展现的舞姿。
在社殿的塌塌米上醒来以后,森本先生立刻开始练习起方才所看到的舞步。
他不断地在错误中尝试,据说等到日照东方的时刻,这三种神乐舞就都已经完整地重现人世了。
这就是千羽神乐重拾三种失传剧目的事实始末,也是如今在千羽地方依然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掌故。
那一天晚上,出现在森本先生梦里的人物,据传有可能就是五代以前的高桥家族长,高桥重次郎先生。
高桥家的当家老太太,据称当时也已经将近100岁了,传说在她亲眼目睹森本先生所演示的舞蹈以后,眼泪就像断了线似地流个不停,直说那就是她儿时曾经看过的,曾祖父所跳的神乐舞。
如此一来,失传的四部舞蹈之中,有三部已经重现了。
「山姬之舞」、「火荒神之舞」、「萩之舞」‧‧‧
依照「千羽山谭」的记载,还剩下一部「樵夫之舞」。
但是,在高桥家的仓库里并没有发现这部舞蹈所使用的樵夫面具,就只有「樵夫之舞」仍然佚失在在历史的荒烟漫草之中。
一般的说法认为,樵夫面具乃是从熊野地方迁居此地的日野草四郎笃矩所带来的面具,依据史料记载,其上刻有落款于明应七年(1498年)的铭文。
虽然曾有一段时间,人们认为樵夫面具与前面提过的老翁面具是指称同一个面具,但老翁面具上则是刻有永禄五年(1562年)的铭文,
因此被视作是另外一种独立的面具。
时推世移,来到了昭和40年(1965年),那正是我的父亲初窥神乐舞门径的时期。
而自从大正时代在高桥家找到面具以来,村公所一直积极主导,加上几个老家族的协助,始终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樵夫面具,
竟然真的蓦然回首,就在灯火阑珊处。
但它的出现,却伴随着令所有人为之毛骨悚然的诅咒‧‧‧
倒挂的樵夫面具(下)No.58178401
2023-06-19(一)17:18:14 ID: eR0c5Kv (PO主)
当时,我父亲在村里的建筑公司工作,他在工作现场听说了「发现樵夫面具」的消息。
那间公司的社长以前也是舞太夫,更是让我父亲学习神乐舞的推手,因此而获准早退的父亲,就立刻驱车前往位在矢萩聚落,据说发现了樵夫面具的土谷家。
千羽地方本来就座落在群山之间,而矢萩聚落的地形更是特别险峻,虽然不像大城市里表现得那么那样露骨,但该处正是所谓遭受部落歧视的地方。
在我父亲的那个年代,还残留有那种歧视的习惯,所以那并不是人们平常会去的地方。
那个聚落里的土谷家,本来是跨越山头,从邻县迁来的外来血脉,在那个聚落之中,扮演着类似首长的角色。
在那间据说是从江户时代遗留到现在的古老大宅里,已经有数人因为流言而聚集。
那一家的当家老太太是一位年约60的女性,正在跟挂着村公所臂章的男人争论,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到场的舞太夫伙伴们告诉了我父亲事情的始末。
看起来似乎是那一天早上,有人打了一通匿名的电话到村公所里。
「有一户人家私藏樵夫面具。」对方说。
「就是土谷家。」说完以后,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虽然有许多可疑之处,但教育委员会的职员还是决定前往土谷家。
而查问的结果…
对方承认了「樵夫面具确实在我们这里。」
双方的口舌之争毫无交集,但土谷家这一边算是被说服了,父亲他们一行人因此而得以登堂入室。
不愧是历史悠久的古老家族,有好几个铺设塌塌米的宽广房间,通过长长的走廊以后,在距离玄关最远,靠着另一边山墙的里间屋前面停了下来。
父亲说,他还想象东西是藏在多么秘密的地方,结果竟然就在这里,不禁感到有些泄气。
老太太打开了里间屋的纸门,门后就可以看见樵夫面具漆黑的面容。
但是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喔!」地发出一阵近乎畏惧的声音。
「绝对不可以进去。」老太太这么说。
「我不会为难你们,但还是请回吧。」
「有一股象是漆黑而浓浊的妖气那样的气息,从那间并不明亮也不阴暗的房间深处向外飘荡。」
我父亲如此说。
里间屋密不透风的黑暗之中,中央深处的大柱子上,挂着那个樵夫面具。但它的脸却是上下颠倒的,也就是说,它是被倒吊在那里的。
然而看久了就会察觉,其实只是因为眼睛还不习惯黑暗的环境,所以才会以为它是被倒吊在柱子上。
事实上是钉子贯穿了面具的两眼,深深地嵌进了柱子里头。
「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呢!」一位资深的舞太夫逼问老太太,
但是被教育委员会的职员拦了下来。
「总之还是先把它放下来吧。」
职员这么说了以后,老太太坚定地回覆了一句。
「即使会因此而失去双眼,也在所不惜吗?」
我父亲感受到一股难以忍受的恶寒。
依照老太太的说法,那个被用钉子打进双眼里倒吊起来的面具,对周遭布下了强大的诅咒。
而据说进过这个房间的人通通都因此而失明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这是「无稽之谈」而擅闯禁地。
与其说他们相信古老的神乐面确实拥有力量,不如说他们理解这种「事实」的存在。所以才会用小盒子收藏老翁面具,对据说「一年不用就会变脸」的般若面具所应有的保养也丝毫不敢怠慢。
不进去就拿不下来。一进去就会失明。
所以土谷家才会就这样把樵夫面具扔在这个房间里不管。
没有摆放任何日用品的塌塌米房间里,覆盖着尘埃与煤灰。
「从明治时代以前,这里就已经是这样了。」老太太对我们这样说。
「欸,不如让住在对面的太郎进去拿面具吧。」
众多思考着如何解决这件事情的舞太夫之中,有一个人彷彿突然想起了什么而拍了一下双手。
「反正他本来就是瞎子。」
我父亲也觉得,喔,原来还有这一招。
土谷家邻居的儿子的确双目失明。请他把面具拿下来就好啦。
但是,老太太却面色阴沉地摇了摇头。
并且开始断断续续地对众人说起了樵夫面具的来由。
据说过去曾经受日野草四郎笃矩传授神乐的四个家族,日后仍然相当繁盛。
但是依照老太太的说法,土谷家其实传承了比这四家更为古老的神乐。
跟日野家一样是外来人的土谷家,在日野家来到此处以前就已经在千羽地方传承神乐,他们才是千羽神乐的本家正宗。
然而,他们的地位却被来自远方的新神乐所压抑,使得山姬等等的数部剧目与面具被强占,甚至连历史由来也一并被对方夺走了。
而这个樵夫面具正是土谷家的祖先从目前已经无从考究的异乡所带过来的,代代相传的面具。
而这个历史掌故也被那些把樵夫面具的由来归类给日野家的史料湮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曾经有这么一段原委,所以即使是在只有四大家族可以担任舞太夫的传统被打破以后,土谷家也一直没有人被选作舞太夫。
但是到了江户时代末期,土谷家的人终于还是有机会当上舞太夫了。
据说当时被选中的土谷甚平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樵夫面具。
但是在戴上了樵夫面具的当晚,甚平却在新绿的樱花树下发狂,在村里四处狂奔。
然后,以一种似乎根本不属于人间的声线如此嘶吼着。
「让土地与稻作都萎顿荒芜。让池沼与水井都干涸枯竭吧。」
接着就用钉子从面具外面打进自己的双眼,从村子边界的山崖上跳下去摔死了。
甚平的姐姐偷偷地从尸体身上取走面具,将它倒吊过来钉死在土谷家里间屋的柱子上。
而从那一年开始,村子里就发生了前所未有的飢荒,另外,「在门前出现阴影」的住家里,会因此而有人无故横死。
虽说樵夫面具代表的是樵夫,但其实那也相当于神明本身,而让神明去说出属于其他神明的话语,踏响属于其他神明的舞步,让面具因此而长年累月地饱受愤怒的煎熬,于是就借用甚平的身体,将诅咒散布于整个村落之中。
也就是说,这就是土谷流神乐对日野流神乐的复仇。
樵夫面具如今还在土谷家的里间屋里,一直在诅咒着这个村子・・・
从老太太的口中听闻这段不祥的恩怨情仇以后,父亲等众人都当场僵住了。
老太太垮下了紧耸的肩膀,露出一种仿佛驱逐了某种附体之物的表情。
「不能再让太郎去咯。这次他真的会没命的。」
听到这句话以后,舞太夫跟职员都难掩震撼的神色。
老太太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
「太郎之所以眼睛会看不见,就是因为以前进了那房间想把樵夫面具拿出来啊。」
结果,众人就这样离开了土谷家。
然后就到了附近的神社,开始讨论究竟应该要怎么办才好。
也是有人建议「不如就把墙壁打穿,从房子的另一边把面具拿下来吧」,但结论也不过就是,「如果不先说服土谷家的人,也不能直接目无法纪的采取这种方法吧。」
就在大家都抱头苦思,觉得事情不能就这样延宕下去的时候。
有一位老人来到了他们聚集的地方。
这位恐怕已有90高龄的老人说,他要把樵夫面具拿下来。
「既然人力无法达成,让非人之物来处理不就好了。」
众人再度回到土谷家,向老太太解释事情的始末。
握着老人的手表示同意的老太太把他们引进了里间屋。
打开纸门,父亲等众人都因为再度见到樵夫面具而感到恐惧,但当那个白衣人影从一旁的客房里出现的时候,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围绕着他们。
戴山姬面具、穿格衣、披白布的老人静静地走了过来。
接着他便在神歌之中踏起舞步、在舞步之中缓缓地踏进了房里。
就在父亲他们屏气凝神的这一刻,不可思议的景象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在黑暗的房间里,一道不属于人间的白色人影舞动着。
在其中一位太夫敲响的神乐太鼓声中,「山姬」的脚步未曾有半分停滞,
画着弧型的轨迹,一步步接近房间深处、钉在柱子上的樵夫面具。
也不知道「山姬」的手是否真的接触到了樵夫面具,面具上的钉子就这么扑簌簌地松脱了。
应该是因为100年以上的时光,让钉子也因而腐朽了吧?
但我父亲却不这么认为。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道纸门的另一边是不属于人间的领域,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也都没什么好奇怪的。
刚好就在舞蹈结束的那一刻,「山姫」带着黑色的樵夫面具从房里走了出来。
「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跳神乐了。」
森本弘明老先生一面这么着,一面脱下了山姫面具
「山姬之舞」、「火荒神之舞」、「萩之舞」,正是让这三种失传的舞蹈重现人世的这一位人物,
取回了最后一部「樵夫之舞」的面具。
我父亲当时似乎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感染,因此而当场啜泣了起来。
之后樵夫面具就被送到与土谷家有渊源的神社里供奉了起来。
虽然从来未曾被公开演示,但土谷家仍然隐密地传承着「樵夫之舞」,这样一来,失落的四部神乐就全部都复活了。
后来我父亲也有机会向森本老先生讨教身为舞太夫的一些心得。
森本老先生只对他说了。
「素脸的神乐就是以人的身分面对神明,而戴上面具的神乐则是以神明的身分面对人。」
后来他又笑着说。
「有一些事物,是你要跟神明真正融为一体之后才能体悟的。」
在千羽神乐的剧目之中,可以发现樵夫与山姬是一对恋人。但是据说在古代的土谷流与日野流神乐之中,象是山姬之舞这样的剧目,双方的内容其实甚有出入。
因为现在土谷家所传承的剧目只有「樵夫之舞」,所以「山姬之舞」等等的剧目,虽然使用的面具和日野流相同,但到底是怎样的内容,便已无从得知了。
但是,森本老先生说,在取回樵夫面具的那一段舞蹈中,他可以感受到山姬确实是爱着樵夫的。
「我想,在古代的舞蹈里,山姬与樵夫一定也一样是一对恋人吧,应该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有办法把樵夫面具从那个房间里带出来。」
我父亲也很赞同他的这一段话。
我认为,神乐是一种用来跟那些单方面地掠夺、单方面地赐予、随心所欲又无拘无束的神明彼此沟通的手段。
款待神、赞颂神、时而又贬抑神,为了传达生活在聚落中的弱小人类的心意,同时也是为了窥见神明的意志所在,
我想这些都是表演神乐的目的。
要把「神」替换成「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
我曾经听说日本的神明是相当暴躁易怒的。
但是那些火爆的怒气,大致上也都有与其彼此对应的安抚方式。
我想,那就象是默默地在暗处不断诅咒千羽地方的樵夫面具,与森本老先生所跳出的山姬之舞之间的关系吧。
在这件事情以后,我出生的几年以前,据说有许多人都看见了森本老先生的家门口出现了一道阴影。
也就是那个因为樵夫面具的诅咒而现身,令人无故横死的身影。
然而那一天,却是这位活过一整个世纪的舞太夫,寿终正寝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