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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患纠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些面容憔悴的患者开始被一车接着一车的送进医院?
一周前?还是两周前沙暴到来的时候就有?
这种复杂的问题实习生已经没心思去多想了。他的胶皮工作服里面仍然揣着那些属于Wyatt主任的资料,但是他现在实在是不敢找那些正在因为病人们焦头烂额的医师和护士们。
如果他现在拉住其中的某个医师,恐怕会被训斥着赶到手术室里继续干活吧……
而且那些守卫在医院接待厅里面的疲惫的宪兵们,也并不像是很在意他的样子。所有人都是如此忙碌而又困倦,但是急救人员送来的患者却只增不减。从他面前走过的悲痛的家属和运送死者的担架床越来越多。
老实说。就是他再蠢也知道,现在确实应该跑路。尤其是Wyatt主任的那句“传染病”。这就是彻底坐实了实习生的疑虑——局势要失控了。
实习生手里捏着根从刚才的休息室里弄来的拖把,期望这能让自己看上去更像是个保洁员。心跳急剧加速的他感觉被汗水浸湿的双手有些发凉,但是他依然硬着头皮,从虚掩着门的楼梯间里钻了出去。
映入眼帘的全是混乱的景象。
在接待厅里已经横七竖八的摆满了各种临时铺位,甚至还有不少地铺。面色发红的患者们在狭小的栖身地痛苦的呻吟着,而周围与患者数量不成正比的医师或者护工则在声嘶力竭的高呼,要求自己的病人需要的药品立刻送达,或是焦急的尝试让那些被摆放在大厅里用于维持生命的设备能够正常的超负荷运转。
至于那帮宪兵队的人,要么也在充满的帮助医师们运送已经出现危象的患者,要么就是面对那些焦急而又绝望的家属们,手足无措的希望那些女人或者是孩子们能稍微的冷静下来。他们身上挂着的长枪短炮,在此刻显然不能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实习生知道,这是个出门去的好机会。
他大步向前,从人流之间狭小的缝隙中挤过。只有数十米的路途,此刻竟然如此的漫长。
外面不会有谁守着。实习生很清楚,自从沙暴出现时间变得无法预测以后,宪兵队就把门口的那些防御用设备给遗弃了。只是他依然很担心自己那辆租来的便宜老爷车在被沙子埋了一周后还能不能打着火。
至于那帮同事……
他真的不是不想帮忙。他只是没有胆量再回去。
“亲爱的市民们……中午好。”
就在此时,医院大厅墙壁上悬挂着的电视荧幕上,正在准时的播报着午间新闻。只不过今天的主持人显然有些特殊——那是一位穿着作战服的军官。
“今天,我谨代表Geneva联邦共和国国防部向你们发布以下讯息。”
身着城市迷彩的白人军官一边尽量维持着正常的语速,一边假装镇定的从桌上翻找着讲稿。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专门负责宣传的人员,不然就这种拖沓的效率在讲完话之后铁定是要被降级处分的。
“由于近日Gelsomino市区内出现了大量来源不明的集体性精神病发作事件,出于保护我们市民生命财产安全等因素的考虑……Gelsomino将在今晚实施宵禁,并对仍在逃亡的精神病患者进行收容。”
“届时宪兵队将会代替警务人员,进行巡逻和日常警情处理。因此请市民们务必保持冷静,同时在必要的情况下请立刻寻找最近的宪兵队集结地寻求帮助,或者直接拨打报警电话求助。”
“根据已有的案件情况汇总,在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将会向您循环播报精神病患者的部分特征,以便于各位市民进行辨识。希望市民们可以相互转告,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紧急事态。”
实习生越发焦急。他马上就能挤到门口了。他只要伸直手臂,就能够到医院的玻璃大门的扶手了……
“喂,你!”
实习生心头一凉,脑中的念头瞬间清空。紧接着,两个手持武器的宪兵就从侧边的人堆里包围上来,把他从大门口跟前拦了下来。
“你是这医院的员工吗?”带头的宪兵相当不高兴。说是愤怒,反而更像是埋怨。“把你的证件交出来。”
大脑空白的实习生双手颤抖的把自己的工作证件从内衬里揪了出来。他实在是过于紧张,以至于手上的动作又快又笨拙,把工作证件差点儿给甩飞出去。等他好不容易冷静的把那张巴掌大的塑化名片拿在手里时,他甚至忘记了照片上的自己还穿着白大褂呢。
“第一。”
大厅里的电视上还在播放着内容。不过实习生现在可没有心思听这种东西。
“患者通常具有完整的沟通能力,多数患者在日常生活中会保持友善态度。但是他们总是会刻意的将话题引申至任何关于‘液体’的事物。多数情况下,他们所说的‘液体’会是指可饮用的无毒液体。”
领头的那个宪兵把工牌从实习生的手里抽了出去。严肃到神色让实习生叫苦不迭——他绝对是被发现了。要不然这个人怎么会时不时的抬头打量自己呢?
“第二。”
“患者会无意识的利用身边的容器储存大量备用的可饮用液体。包括但不限于,水杯,水盆,水桶,锅具,碗具,水槽,鱼缸,浴缸等。在大多数情况下,容器中的液体会是水,而患者往往会拒绝饮用,并会尝试用某些不礼貌甚至……激进的手段来制止他人去饮用。但是,患者本身并不会对液体表现出抗拒心理。”
宪兵把证件递给了实习生。在从他手里接过证件的时候,这个宪兵发话了。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得奉劝你,留在这里要比逃回家躲着安全。至少这里还有我们保护……”
“啊!”
一声从身后传来的尖叫声差点儿把实习生的魂儿给吓飞出去。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那个带头的宪兵却一把推开他,朝着尖叫的源头冲了过去,而在临走前,他给跟着他的另一个宪兵下了命令。
“看好他,别让他出去送死。”
紧接着,一只宽厚的手掌就搭上了实习生的肩膀。
“别做蠢事儿,哥们儿。”留下的宪兵语气略带几分威胁的意味。不过实习生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大厅人群的缝隙之间留下的那点儿观察窗口上。
那个提问的宪兵和另外几个宪兵队的士兵都已经围了过去。实习生仗着自己个头还算高的优势,面前能看见宪兵们正在包围的是一副被白布裹着的担架床。
或者说直白点儿,运载病逝者的那种。
“怎么回事儿?”宪兵拉住那尖叫的人——一个面容憔悴但却满脸惊恐的护士问道。
“他,他……”
突然间,盖着逝者的白布突然被从里面掀起大半。这种场面着实有驱散人群的效果,以至于宪兵们还没有呼喊着要人们散开,周围的人就已经吵吵嚷嚷的让出来一大片空地,让实习生能看得更清楚些。
“第三。”
“部分患者会出现皮肤苍白的特征。同时可能伴有冷汗,皮肤温度较低,以及轻微的脱水症状……”
实习生看着那死去的病人——一个皮肤透着因为受到辐射热而显得病态的潮红,但是身体却异常干瘪的中年男性——慢慢的从要把他送进停尸间的病床上面,坐了起来。
“WTF?!”
这下宪兵们也害怕了。他们下意识的以担架床作为圆形向周边散开。这种基本的战斗意识很有效的避免了接下来出现的意外。
病人突然做了几下咳嗽的动作,但是他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他睁开眼睛,而眼眶里却黑洞洞的,没有眼球存在的半点儿迹象。
传染病。实习生的脑海里响起Wyatt主任的话。
紧接着,那病人飞快的翻下担架床,身躯结结实实的摔在大理石材质地板上,然后在宪兵们惊骇的目光中冲着距离他最近的宪兵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
“哒!哒!”
两声枪响。周围立刻爆发出惊恐的叫嚷声。被当做目标的宪兵端着手里的步枪,大口的喘着粗气,死盯着被两颗子弹打穿了脑袋的病人,默默的向后退了几步。而周围的人群也在宪兵们的呵斥下变得冷静下来。
“……不。”实习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自顾自的摇着头,开始念叨起来。“这没有用……”
“你说什么呢?”抓着实习生的宪兵还是个矮个子,这会儿被拦在前面的人群给挡的严严实实,正因为没法了解那里发生了什么而急得火烧眉毛。
“那东西没有器官。”实习生转过头面对宪兵,冷汗正顺着他的鼻尖滴落。“打他没用。”
此时,电视上还在说个不停的军官的话成为大厅中唯一的声音。
“第四。”
“如果受到精神病患的蓄意袭击或者跟踪,请务必尽快拨打报警电话。如果宪兵无法及时赶到,市民将被允许使用必要的致命性武力进行反击……”
“你TMD在说些什么鬼东西?”宪兵一脸茫然。
“由于病患可能会无视危险,因此我们建议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对病患的要害部位进行攻击……”
“打头,是没有作用的……”
实习生的话没有错。
因为此时,那病人正抓着担架床作为支点,慢慢的从地板上爬起来。而地板上只留下了两个不深的弹孔,甚至没有一滴血。
“这TM什么怪物!”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吓得彻底乱了阵脚的宪兵毫不犹疑的举枪射击。很快,崩豆似的枪声充斥着大厅的每个角落,而周围的人群也因为巨大的恐惧而立刻四处逃散。
乱套了。实习生这样想着,然后他便被蜂拥而上的想要逃走的人群撞倒,趔趄着靠在了用钢化玻璃打造的医院大门上。随后,更多的人冲了过来,把他像是汉堡最底层的配菜那样挤压在大门的玻璃上。
实习生唯一能做的抵抗,就是把那根他捡来的拖把给横在大门把手前面,靠着它作为支持来阻止这些家伙把自己,还有抓着着自己的那个宪兵给活活的挤死。
“TMD都冷静!这门上了锁……!”宪兵还想要试着让惊恐的人群冷静下来,但是就算他面前的那几个还能听他的话,后面围上来的更多人可不管这套。
哦,对啊。外面有沙暴,直接走大门是出不去的。
我真是个SB。
而就在这时,实习生看见,那个病人,或者说他的残骸——被几十发子弹给打成了筛子以后,他的上半身的那些弹孔已经大到能透过光线了。然而他还是坚强的站着,向着距离他最近的,正在逃离的人走了过去。
那病人用自己尚且完好的手指扣进他被彻底打碎消失,只剩下一个巨大空洞的鼻子的位置。然后他用力的撕扯着,将自己的脸从以鼻子和半边眼眶作为分界,彻底的撕成了不对称的两块甩动的皮肉。
病人扑向挤压在门前的人们,抓住最倒霉的那个,用他分成两半的脑袋照着那可怜虫的脸上包了过去。
实习生没有看到后来怎么样了。因为他听到他身旁的宪兵绝望的掏出了手枪,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