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我终于能喘上气,喉咙里难受得要命,拼命咳了一阵才好转。詹姆斯单手掐住我脖子将我提起来,“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嘲讽比较好,血池那边已经有了动静。一只戴着褐色旧皮手套的手从血池中伸了出来,紧接着是黑色天鹅绒紧身衣的窄袖筒,另一只手也伸出了血池。我终于松了口气,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别问我,问阿方索啊,他大舅子想他了,你看看他高不高兴……”
我话还没说完,詹姆斯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我掷了出去。右肩着地,下巴也磕到了,疼死我了。我艰难地左手撑地站起来,那戴着鸟嘴面具的恶灵的身影已经走出了池面,鲜血依旧沸腾着。他走出了血池,靴子底下却没有沾着血。鸟嘴转向我,我向他歪歪扭扭地行礼。
阿方索被我殴伤的半张脸已经不再流出黏稠的黑色液体,看上去完全就是硫酸泼脸的效果,腐蚀到露出洁白的牙齿。他原本就看上去有种病态的苍白,此刻更是摇摇欲坠,这肯定不是我打出来的效果,也许他从凯撒腰间的佩剑上认出了这个人。断臂的詹姆斯站在他身后。而阿方索身边搀扶着他的女人……
我感觉我又恋爱了。
女人有一头光滑的褐色长卷发,圆润饱满的光洁额头之下,是一对温柔贞静的赭色眼珠。尽管她脸上的神情疑惑又恐惧,扶着自己摇摇欲坠的丈夫,她的仪态却是如此优雅,我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女性。我几乎找回了当年第一次看《神话》对金喜善一见钟情的感觉。
如果穿上现代的礼服,应该会更美吧……啊,我到底在想什么,这是那个卢克雷齐娅啊!
随便乱看乱想会要命的!
我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实际上不用做任何事,也没人会注意到我,因为此刻在大厅里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凯撒身上。我妈他们从楼梯口互相搀扶着出来,刚跟我打完招呼,示意大家都没事,随后大家也都开始关注场内的情况。
“别来无恙,二位。”
卢克雷齐娅的脸色瞬间变得和她丈夫一样惨白。
“是你吗,西斯?”如果音译凯撒的名字,那应该是“西泽尔”,卢克雷齐娅喊的应该是他的爱称。
“克莱西娅,过来我这里。”
“可是……”她为难地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阿方索,“你已经杀了他一次,这次就放过他吧。”
凯撒应该很了解他的妹妹,卢克雷齐娅总是希望人人都能和平相处。同样卢克雷齐娅也应该从过去的一切上了解和渴望离开她野心勃勃的兄弟。
但是情还是要求的。
只是我搞不懂,死都死了,再争还能争什么?争谁的恶灵小弟更多?
凯撒的声音很平静,“上一次的事姑且不论,这一次先背叛的人可不是我。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好丈夫都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偷剑,藏剑,或许还有私奔?每一件都在踩在凯撒的雷点上。
啊,好想打断他们,先放我离开,之后他们愿意干嘛就干嘛。我一点也不想了解这么多秘闻。
“西斯,胡安也是我哥哥。”
这怎么又跟胡安扯上关系了?胡安是凯撒和卢克雷齐娅一母同胞的兄弟。卢克雷齐娅对两位兄长都是一样的友爱,但父亲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异常偏爱胡安,因此更出色的凯撒总是嫉恨着胡安。后来胡安被谋杀,后世部分史学家认为凯撒是元凶,因为胡安死后凯撒获益最多,他如愿以偿地脱下教士袍踏上统帅之路。
“但是克莱西娅,在任何人、尤其是我们当中,你只能选择我。”凯撒说,“我们共享父母、血统与姓氏,任何人都不应该,更不被允许超越我们之间的亲密。把那个男人扔下,回来我这里。”
我懂了,凯撒的意思是妹妹可以嫁给别人,可以随便和别人生孩子,但是妹妹的心里只能有他一个人,连弟弟都不行。
我一直都不觉得他们之间存在事实上的乱伦关系,可能凯撒想要的只是与妹妹之间独一无二的羁绊和情感纽带。
但是卢克雷齐娅又怎样想呢?父亲和兄长给了她无上的疼爱,但他们的野心勃勃同样毁了她愉快的第二段婚姻生活。
于是我决定再刷一波凯撒的好感。作为高逼格的领袖,像“克莱西娅你睁大眼睛看看啊啊啊啊啊,阿方索不是个好东西,他坑你哥,你都不心疼你哥我吗嘤嘤嘤”这种话,他本人肯定不能说。
而对于阿方索,卢克雷齐娅是他的护身符,凯撒就算想弄死他也得顾忌到妹妹。她到底会站哪边还不一定,阿方索什么都不会说,除非他疯了。
这种时候就需要我出场,反正这里人人都觉得我也有个侍奉的恶灵。
“博尔吉亚小姐,”我走了出来,“请容我说几句。”
凯撒的面具转向我,我不好从他脸上判断他到底要不要我继续说,不过他也没反对。我接着说:“我们一家人刚刚九死一生地从一间鬼宅里逃出来。鬼宅的主人杀光了他自己的全家,然后强迫他们的鬼魂虐杀更多无辜的人。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这些莫名其妙?不要着急,鬼宅的主人现在就站在你身后,你丈夫和他是一伙的。”
卢克雷齐娅不敢置信地望向詹姆斯,和低着脑袋的阿方索。
“我差点就死了,很多次,完全是跟死神赌运气。在我某一次死里逃生的过程中,我发现了尊贵的瓦伦蒂诺公爵大人的佩剑,被你丈夫藏在一个正常手段无法进入的地方。虽然我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但他一定想对公爵不利。我们全家的命是公爵救的,他救了我们很多次,而阿方索刚刚想杀了我们所有人。虽然我们几个人的性命无足挂齿,但是,希望小姐您能够仔细考虑一下,究竟谁才更可信。”
我并没有撒谎,他确实救了我好几次,但这话说得好违心,显得凯撒跟慈善家一样。就当报恩吧,替他洗白一下自己在妹妹心目中灭世大魔王一样的形象。
我说完就退到凯撒身后。希望这次马屁拍对了。我听到卢克雷齐娅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阿方索咬牙切齿,“你听他胡说八道!克莱西娅,我没有杀任何人!”
确实,人都是詹姆斯让杀的。
“但是你没有反驳其他的内容。”
卢克雷齐娅是个非常敏感聪慧的贵族小姐,并不是花瓶。她和她的父亲与兄弟一样机敏。
这时候我听到身后有动静,我妹贴着墙走到我身边来了。
我用表情问她:怎么了?
她指了指口袋,约翰露出了黑黑的小脑袋,小声说:“约翰要过来这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