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我在心里说。
青天白日的见了鬼了?
环顾四周,这些实习生们毫无反应,所有人都在埋头做卷子。
难道刚刚是幻听?
不,不对,我很确定自己真的听到了。
我慢慢地转动身体,把后背贴在墙上,打量着四周。刚刚的声音是从靠近我的那条过道后面传来的,那边什么都没有,难道这只小鬼也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才可以被看到吗?
“妈妈……”
又是一声,小男孩扭曲的声线变得更清晰了一些,听起来甚至有几分怨毒。他娘的,我怕了还不行吗?随便出个门都能遇到鬼?
这间示教室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还好说,溜走或者查找小鬼的藏身之处都好办。可我前头还坐了一群埋头搜题做卷的实习生,我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翻箱倒柜吧。
至于丢下兄弟独自逃生,这种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凯撒掀起面具一口咬在我脖子上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个伤口的痂到现在都还没掉。我摸着那次糟糕的经历之后加强版的灵界之门钥匙——挂坠,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我取下挂坠缠在手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身,往放着不知道什么文件资料的柜子那边走去,装作好奇查看文件的样子。
“妈妈……”
我操,我左耳边仿佛冷风拂过。声音越来越清晰,就像它在靠近我一样,这次我几乎感觉到它就在我背后,贴着我的耳朵似的。肯定是拜言岭所赐的这个糟心的体质害的,一屋子人就盯上我了。我装作无意地用缠着挂坠的手划过耳侧,随后响起了婴儿“嘻嘻嘻嘻嘻”的笑声,以及又一声“妈妈”。
我的这个暴脾气啊,谁是你妈妈?不要男妈妈!
民俗文化里脏话对脏东西很管用,我有心给它来一通垃圾话,但碍于这里人多,总是不好这么干。我只好缓慢地往示教室后方移动,尽量离实习生们远一些。我空着的那只手伸进裤兜握紧了三棱军刺。镜子在任何文化里都是有着特殊含义的东西,我在资料柜的玻璃柜门里观察着映出的一切,慢慢地转身、转身,还是看不到不同寻常的东西。
“妈妈,妈妈,妈妈……”似乎涌来了越来越多的孩子,它们就像在幼儿园的花园里做游戏似的齐声叫着“妈妈”,仿佛是一群男孩女孩拉着手围成圆圈,边跳边转边呼唤的样子。
这也太多了吧!
我正在冥思苦想该怎么做的时候,示教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小护士领着一个衣着时髦的男人进来了,那男人大概二十六七上下,比我大,戴个墨镜。一进屋,他的表情立刻变了,就像看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景象似的。
小护士对屋里鬼娃娃的娱乐活动毫无察觉,掏出钥匙打开了我身边的资料柜门,我立刻往窗边闪。刺骨的冷,我就像掉进了冰窖里一样,幸好大家都在做题,我的脸色估计很难看……那个男人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注视着我。难道他能看见?
小护士在资料柜里翻了半天,掏出来一个本子,“喏,这真的是最后一本了。路大夫手写的早就被您都拿走了,这还是昨天收拾柜子翻出来的。您可再别天天过来难为我们了。”
男人应声。小护士看上去像是打算带他走,男人却向她告歉,风度翩翩的样子,“我想在这再待一会。”
小护士没多管他,两个人聊了几句,她就去忙她的了。我背靠着资料柜,收回投在男人身上的目光,以防他把我当成变态。他却大踏步向我走来,走到我面前,我猜测他应该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便没有躲开,打算听听他想说什么。
如果他天生阴阳眼可以见鬼那就太好了,配合我手上的诅咒之物与挂坠,事情就能很好解决。
然而男人居然一言不发地在我面前掏出了一盒烟,旁若无人地抽出一根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来。
我满脑子问号,被他呛得使劲咳嗽,然而奇怪的事,我耳边鬼娃娃齐声喊妈突然停下,取而代之的是成群幼童那能震碎玻璃的尖叫。实习生们对有人居然在医院里抽烟这件事纷纷侧目。为了我的耳膜健康,我管不了那么多,死死捂住了耳朵。它们叫得我忍不住缩起脖子猫下腰,男人仍然在抽烟。
实习生们该用看傻之逼的目光看待我吧,有人抽烟不捂鼻子捂耳朵。不过他们都要出科了,应该也没人管这闲事。
不知过了多久,鬼娃娃的尖叫声停了下来。男人掐了烟,推开示教室后方的窗户,站在窗边望着住院大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揉了揉耳朵,也站过去,小声说:“能看见?”
他点点头,“你也能?”
我摇摇头,“能听见。”
男人神神秘秘地对我示意附耳过来,我凑近了他嘴边,听到他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