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我明白。”男人摇摇头,“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离开过。”
不对。
“您不是给叔叔托过梦吗?”
男人道:“就像我以过去的模样和你对话一样。看上去我好像能够自己控制自己的意识,但是实际上……”他一挥手,我眼前出现了枝繁叶茂的闪烁着金光的树形,男人在我眼前化作了一点流萤,飞入了那棵树,混入其中就看不到了。
他再次出现在我眼前,再一挥手,组成树形的万点金光倏然散开,向四面八方飞去,于是树也不复存在了。
他这是……
“我能做的,也仅仅只有在意识清醒时将幻象打入他们的梦境片刻,但是,无法离开。就像天上的风筝不管飞得多高,永远有一根线牵着它。有些话,我们是永远也无法对不属于我们的存在说出口的。那么,你明白了吗?”男人跟我打哑谜。
“……嗯。”
我算懂了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能始终保持着人形,按理来说,不管活人死人,被吸引而来的灵魂都会在浑浑噩噩中变成和我们一样的存在。”男人说,“我们这里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事。”
“你说这个啊。”我扯出挂坠,“是因为这个东西的缘故。”
挂坠露出来的那一刻,男人的表情有一些惊恐,他捂紧了嘴,就像怕闻见什么可怕的味道似的,“快把它收回去。”
……有那么夸张吗?我默默把挂坠放回了衣领里。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男人应该不属于会演戏的那一类,他的神情非常好读懂,这是一个试探性的表情。
“我只知道它是打开某样东西的钥匙。”我说,“您好像知道得更多?”
男人解开衣扣。我不禁为我看到的东西而瞪大了眼睛。男人的胸膛上深深地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铭文,看上去就像刚学会写字的孩子所书写的一般:“四子林永昌之灵位”。
又是灵位。
男人重新穿好衣服,“看到了吗?那是一个诅咒,她诅咒着所有身上流着她的血的存在。”
而他接下来说的话更令我吃惊:“你身上的那个,似乎也是一种诅咒。”
诅咒啊,没什么的。我被诅咒的次数还少吗?言岭到现在还没死,他就消停不了一天。没事,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而且给人感觉非常的邪恶。你是怎么沾上这种东西的?”
“啊,那可真是说来话长。总之都是为了活命而已。”我从第一天拿到挂坠开始就知道这是个邪恶的东西。可是不依靠它又能怎么样?没有挂坠,都不要说刚刚,我早就无声无息地死在莫里森鬼宅的阁楼里了。
男人不赞同的样子,“为了活命就沾染上诅咒?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理解不了。”
那不然又能怎么样呢?在当场暴毙和慢性死亡里,我当然选还能苟延残喘的那个。我不想跟老人家掰扯人生观世界观,正打算随便拿个话题岔开挂坠这档子事,猛然间地动天摇。男人脸色大变,眼前的一切立即散去,他再次化作流萤不见了。
那个流光溢彩的精神空间在震颤,仿佛外面有什么史前巨兽在猛烈撞击似的——不,一下又一下无比迅猛的攻击来自同一点。震感十分强烈,我根本站不住,在里面东摇西晃。借着其中一次撞击,我贴在了“墙壁”上,看向空间中心生长着的那棵树,它正剧烈地摇晃着,仿佛谁要将它拦腰砍断一般。流萤们一部分疯狂地向树飞去,汇入其中失去了踪迹;另一部分则紧紧地贴着空间外壁。
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了吗?
震耳欲聋的一声,那颗巨树的某一条枝干终于承受不住而断裂,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这个精神空间竟然被撕裂了一条大口子出来。我又惊又喜,迅速向裂口处跑去,在一大群急速飞行的流萤裹挟中跃了出去。我看见了不远处倒在廊柱下的我的身体,手杖掉在一旁。
太棒了,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回去了。外面什么都没有,我都不知道撞击是从哪里来的。但是眼下管不了那些了,我眼前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身体,我迅速飞过去,躺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啊……冻死我了冻死我了。”我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冻得发抖,“我到底进去了多久啊,身体都僵掉了,幸好回来及时还没彻底死掉……咦?”
有什么东西飞进了我的灵台。我眉心处猛地“突突突”跳着发胀。我再看向祠堂那边时,从未见过的景象出现在我眼前。一个通身刻满密密麻麻看不清文字的荧蓝圆球,从里面疯狂外涌的寒气,还有一个半透明的手持长剑的人。
那个“人”回头看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