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厕所,又是男厕所。
我接起电话,“Mathew Bianchi?”
对面顿了两秒,“你是沈纲吧,不要担心,我会说中文。”这老外口音还挺正宗的。
我没浪费时间掰扯别的,“为什么一直联系不上你?”
“我前段时间有事。”
“那好吧。”我说,“说正事,你对爱情魔药了解多少?”
“电话里不是说这些事的地方。”比安奇给了我一个邮箱,“用这个和我联系。”
搞得还挺正式。我在手机便签里记下比安奇的邮箱,“我现在要赶飞机,今晚再发邮件给你。”
比安奇没有异议。“那么,晚上见。如果我晚上临时有事,会再次打电话给你。”
“没问题。”
我挂了电话,从卫生间里出来,重新坐回贺云笙身边。
“不是什么大事,有个朋友来电话。”我解释道。
贺云笙没有多问,点点头,低下头继续看书。
我也这么干。但是比安奇的电话击穿了我原本惬意的心境,我忍不住在脑子里开始思索讲古英语的镜中女鬼,“西班牙女人”,爱情……见鬼,我根本理不顺。
我清了清嗓子,“云笙?”
贺云笙茫然地转过头,“怎么了?”
“那个,你知不知道,西方有什么特别特别痴情的人?最好是女人,最好是西班牙人。”
说到这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
贺云笙用一种“你在开玩笑吗”的眼神望着我,“不好意思,我甚至不了解西班牙……”
我想了想,继续问:“那中国历史上有什么非常痴情的女人吗?”既然都是爱情,总有共通之处吧。
贺云笙不确定地答道:“刘兰芝?祝英台?”
“要真实存在过的。”
“那……”贺云笙绞尽脑汁,“北魏胡太后?‘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
“是爱情不是欲望……”
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答案太离谱了,忍不住笑起来,“不算不算。”她思索了一会,“好吧,我想不出。我本来想回答你绿珠,但又觉得她未必有多爱石崇。古代男人推崇‘士为知己者死’,难道女人就没有自己的气节吗?”贺云笙又是略一思索,“不行,我想不出。痴情男人尚能举出几个,女人可太难了。”
“为什么啊?”我摸不着头脑。
“再好的东西,也要对比,比如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虽说我不觉得他单纯是为了陈圆圆。不过,要有客观存在的事物做对比,才能衡量出爱,这个东西它的深度。否则,我们又不是古人,怎么能知道他们心里究竟怎么看待爱情?好比假若没有安史之乱,唐玄宗恐怕会觉得自己挺痴情吧,不然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儿媳接进宫。可是在自己性命面前,孰轻孰重就很明显了。”贺云笙在自己了解的领域侃侃而谈,“要有参照物啊。不像男子可以不要地位金钱权力等等,比如高纬,不聪明归不聪明,但从记载中的确能看出他对冯小怜是真爱。古代妇女能付出的最珍贵的,恐怕就是自己的生命吧,但又有谁知道背后的原因单不单纯呢?所以啊,一千万人中只有一对梁祝,只有一对能够化蝶,其他都变成了蚊子苍蝇金龟子,还有什么别的来着?我忘了,总之是李碧华说的。”
数日前我和卢克雷齐娅也聊到了这上面。我和贺云笙居然同时想到了这句话。
“我懂了。就是需要对比,否则外人看不出来是吗?”我举例道,“像爱德华八世爱美人不爱江山,外人才能理解:‘哇,你看这个国王是不是谈恋爱谈得脑子烧坏了,学老祖宗养情妇不就完了,至于吗?肯定是真爱。’虽然有人认为背后的原因跟纳粹有关,但不妨碍这段故事成为一时佳话,是这样吗?”
“对。”贺云笙拍了一下大腿,“所以,我是真的想不出。”
我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
我得赶紧回去翻书查资料。我猜测中的那位“西班牙女人”,我对她的生平,除了她惊世骇俗的爱情故事之外,其余完全不了解。
如果是她的话……能够产出精纯的执念,倒是可以理解。不过,一个灵体产生的执念真的能支撑制造出如此大量的输送向世界市场的爱情魔药吗?
……东川庞大的执念体最终形成的结晶也只有那么一点点,真靠仅仅一个恶灵来生产大量药物,那该不是恶灵而是怪物吧?
背包里的镜子又开始不安分了。
“你在做什么?”女人的嗓音丝滑柔顺,但常常令我不寒而栗,就像不住游走的蛇光滑的鳞片摩擦着地板,“我就知道,你要那种药水,是想拆西班牙女人的台。”
我没理她,而是装作不经意地从包里翻出充电宝,顺手弹了一下镜子。
“你太粗暴了。”女人的声音透着几分委屈,“我可以帮你,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帮我一个小忙,非常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