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珊的事说起来也很简单。当初她大专毕业,来申城打工,在购物中心的服装店当销售员,跟花花公子齐嘉川勾搭上了。齐嘉川花归花,对女朋友还是挺大方的,因此文静珊不用和别人挤出租屋,不用每天几小时通勤,每个月能给家里打不少钱。
其实蛮划算的。就当谈了场恋爱,这场恋爱能带来的可比寻常实惠多了。她漂亮,常年打工生活也让她很会揣摩齐嘉川的心思。
但是怀孕了就很麻烦,是打掉继续挣现在的“工资”,还是赌个大的,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齐嘉川是不介意养个孩子的。他跟文静珊感情正浓,觉得生下来也挺好,反正他有钱不愁养不起。但这就跟文静珊想要的南辕北辙了。她只好拿出本事使劲忽悠齐嘉川,往他脑子里灌水,灌到这家伙真的把他想结婚的事跟他大哥说了。
齐天乐能同意那不就见鬼了。
他也立刻否决了弟弟的私生子方案,把这事告知了父母。幼子不成器,到处胡玩胡混,不算啥大事给他兜着也就兜了,但能搞出人命的事来,毫无疑问会影响到出息的长子的前程。
那是四年前,齐嘉川好话说尽,钱也给得大方,外加齐天乐另给的封口费,文静珊自己一个人独自前往医院做引产手术,接诊的人,是路潇然同组的医生。
路潇然口碑好是毋庸置疑的。医院里最受患者欢迎的不一定是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但一定是态度最好、最耐心的。路潇然的一堆挂都挂不下的锦旗就是证明。尽管他那时还在读博,但他的医学人文素养在那时就已经展现出来了。
起初,路潇然劝她留下孩子,见她态度坚决,又是一个人来,不由得脑补出一场大戏,对她更加怜悯。在一个人生命的寒冬中送来的温暖往往是最难忘的,也许是是吊桥效应,还有病人对医生的崇拜依赖心理,文静珊觉得自己恋爱了。
即使过去了四年,她依然能够一眼认出路潇然来。
路潇然本人对此一无所知。这只是他职业生涯中微不足道的一段。文静珊也不知道,路潇然顺手替她超度了婴灵。
两个人短暂地交集,然后又分开,文静珊继续从齐嘉川这里赚钱。只是四年过去了,再好的感情,也该淡了。
要是那时候留下那个孩子会不会好一点?至少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每个月依旧会有钱打过来,而不是现在这样。如果对一个人开始产生厌烦,不论她做什么,在齐嘉川眼里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其实文静珊没想过自杀。她只想站在楼顶吓唬一下齐嘉川。她想好了说辞,希望能借此让他回忆起曾经拥有过的美好过往。
可惜她出现了失误,在楼顶一脚踩空。
“好,前面的说完了,暂时挑不出逻辑上的错误。”我问,“为什么不去投胎?”
“我有东西丢了,我只是想让他替我找回来。”
“是什么?”
女鬼默然拨开一片头发,叶简看清了之后立马后撤抱住他对象。
“我的一片头盖骨丢了。”
原来女鬼看着湿漉漉的,是流出来的脑脊液沾湿了头发。
很多人会以为跳楼身亡者会摔成肉泥,其实大多数情况下,外部的损伤会很轻,内部损伤才重。比如女鬼四肢畸形扭曲,一动浑身刺啦刺啦响,跟没拼装好的玩具似的,那是内部多处骨折导致的。她身上还有摔落过程中碰撞产生的伤口,看着很是凄楚可怜。
我叹了口气,速通梦想彻底破灭。
……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要去她自杀的地方找头盖骨?”齐天乐问。
我也不想找。事情过去俩月了,那玩意还能找得到吗?
齐天乐很不赞同的样子,“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把她处理掉不行吗?”
虽说我也挺想这么干,但当实操者变成自己就不一样了,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想弄死一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没什么威胁、刚刚还跟我对话的曾经是人的存在。
“齐局,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因果报应?”我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可如此。你们曾经逼迫她去引产,已经是造下大孽,再要强行打杀无辜鬼魂,更是造孽。那孩子尚未出世就因你们之过而死,怨气最重,这些年你弟弟越发胡闹,不正是那婴灵的作用吗?还好你找到了我们,刚刚,我已经把那怨恨深重的婴灵送走了。”
我恬不知耻地把路潇然做的好事安在自己头上。叶简没什么意见,这也是为了生意好做,他还附和来着。
齐天乐脸上始终得体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她当初可是收了钱自愿的。”
“钱也不是万能的。”我模仿着关泓一抬价时拗出来的世外高人样,“她已经付出代价了,不是吗?”
叶简趁机加价,“简单粗暴地解决,我们能做。这迂回一点,让那女鬼了无牵挂地离开,我们当然也可以。您自己决定,看看想选哪种方式好了。选第二种,也没什么麻烦的,您只要把落点、当时的环境告诉我们就好,剩下的都不需要你们操心。”
齐天乐肉眼可见地不悦——不过不是对我们的。可想而知,他弟弟的女友为情坠楼,对他的影响也不小,特别他还是个有那潜力一路往上爬的。有时候能不能继续往上,跟能力无关,跟家世、人脉、还有运气有关。
毫无疑问,他选第二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