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好像在跟人视频聊天。
当镜中女鬼的面容出现在镜子里时,我拿出了能够去牛郎店面试的表情,“我来履行诺言了。”
女鬼脸上浮现出一个有些惊悚的笑容。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后的墙纸——是的,她的目光注视着我的颈侧,搞得我脖子痒痒。
某一秒,我在脑中幻想是否我的肩上蹲着一个我看不见但他们能看到的存在。下一秒,我勉力把这些幻想赶出头脑。
“你来了。”
“嗯。”宾馆的墙纸能看出英国的气息吗?我不知道。
马修的脸上没有什么波动。我装作无意地扫视了周围一圈,避免让女鬼察觉到有人在听我们的对话。
“好,好……”女鬼下达了下一个任务,“首先,到伦敦塔去。”
“伦敦塔?去那里做什么?”我问。
“替我找一把长剑。”
“喂喂,你说的这把剑不是古董吧。我先声明,古董我就是找到了也带不走。如果你打的是这种主意,最好趁早放弃。”
“不会。”女鬼说道,“我怎么会让你去做根本无法完成的事呢?去找吧,你一定可以的。因为……”
“那是一把不存在于现实中的剑。”
又来了,又来了是吧。“不存在于现实当中,那要我怎么找?”
女鬼戳了戳镜面,“因为这个。”
她这是要我学珀尔修斯用镜子反光看到美杜莎从而斩下她的头颅一般替她找剑。我当然知道可以这么干,但这镜面同时是连接我们俩世界的通道,也就是她可以从里面看到镜子映出的一切,听到我周围的声音,说不定还会在我耳边瞎哔哔。这是我容忍不了的。尤其是我身边还带了其他人。
于是我对她说:“那什么,我找个帮手陪我一起行吗?自己一个人没那么大把握,我的英语也很差万一碰到看不懂听不懂的单词就很麻烦了。”
“这可不行哦,我只信任你一个人。”
拉倒吧。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不让他知道其他的,只说让他帮我个忙,陪我一起找东西。这总行了吧,我一个人独自流落在异国他乡真不行啊。”
我磨了她好久,总算让女鬼松口了。
“好吧。”她轻叹一声,“不过,我会看着你的。”
“嗯嗯嗯,看看看。”我说,“再宽限我几天,他买票来伦敦还需要时间。”
“行,不着急。”女鬼说,“等了上百年,怎么会急于这一时。”
“好,那挂了。”
我用铝箔把镜子缠好。“马修?”
他摸着下巴,“嗯?”
“一个古代贵妇人要剑干什么?”
他摇头,“恶灵的心思你怎么猜得到。”
“丈夫的遗物?还是情人的?”
“不知道。”马修说,“省点力气吧。你连她的身份都不清楚,又怎么猜得到她的想法。”
“……好吧。那什么,我争取到了几天时间,我们可以针对她的要求做些准备。”
早知道需要找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我就管路潇然借墨镜了。现在发国际快递显然来不及,我能倚仗的只有危险的银镜。我没法弄到更好的探索工具,只好在防护措施上下功夫。马修是正儿八经的探员,对我折腾出来的层出不穷的花样大开眼界。
他指着我花了一整天做好的几样物品,“这些都是什么?”
“你自己买回来的你不认识?”
他深吸一口气,“穿戴这些上街,我们会被认为是疯子的。”
“怎么会?这亮闪闪的多好看。”我兴致勃勃地把一顶内壁结结实实糊了几层铝箔的大黑礼帽戴头上,“有点闷,不过还行。”然后从床上捡起一件内壁缝了几层铝箔的长款黑风衣递给马修,“来吧试试看。针脚是粗了点,胜在安全。”为了保证恶灵不会从脚下入侵身体,我甚至买了大一号的靴子,把铝箔也糊在了里面,又缝了一层厚棉布,防止划伤脚趾。这东西就穿一会,不会臭脚的。
“我拒绝。看起来太突兀了。你知道什么叫隐蔽吗?”
“大哥,我们是为了鬼过去的,哪个鬼在乎你穿什么啊。再说了电影里特工不都这么穿吗,多酷啊。”
“不,我拒绝。”
“我倒也想弄件好看的,问题那不是只有这东西能从头遮到脚吗?难道你想穿铝箔裤子?安全,你知道什么安全吗?!”
马修的耐心和脸皮厚度显然都不如我,最终他没能拗过我,老老实实穿上了我缝制的战衣。
这玩意是从日本电影《灵异咒》里得到的灵感。电影里的那个善良的灵媒堀光男如果不是被送进精神病院,没有铝箔保护也没穿铝箔衣服,说不定祸具魂控制不了他。我,作为一个阳气不旺的被入侵高危人群,这一身特制的战衣就是我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
马修订了伦敦塔的观光门票。我脖子上挂着灵界之门的钥匙,手里提着古旧的铜制手杖,裤兜里装着刘舒窈给我的半瓶爱情魔药(以备不时之需)和画着灵界之门的卡片,怀里揣着缠着铝箔的邪恶银镜,穿上了一整套战衣。望着穿衣镜里的人,我深感自己已经向着非正常人类走了太远,回不了头了。
马修走了过来,“你好像很兴奋。”
“什么?怎么会,我躲还来不及。”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戴上铝箔帽子,扣好风衣纽扣,“走吧。”
伦敦在下雨。计程车把我们送到伦敦塔边上。这是我第一次来这座城市参观,因着有任务在身的缘故,并没有什么心情仔细看风景。只见到细雨迷蒙,街道两旁的伦敦梧桐叶色如新。我从车上下来,雨滴打湿了衣物,湿气却没有渗进皮肤里。
雨天和铝箔战衣弄得我出了一身汗,黏黏的不舒服。马修走在前面,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