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为时已晚,我已经冲向了言岭。
他诡异地笑着。突然之间我被绊倒了,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等我能够看清眼前的一切时,我发现我被脏兮兮的头发捆住四肢吊了起来。有一束黏腻的黑发正划过我的脸,似乎想勒住我的脖子。
但我想多了——或者说我想的还不够多。我眼睁睁看着那个东西顺着脖子往下,解开了我的外套衣扣,另一束头发顺着腿往上爬,探向我的裤链。
“言岭我*你**!”我顾不上什么在孩子面前说不说脏话的问题了,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挣扎过。很多同性性犯罪者都在幼年或青年期有过被同性性侵的经历,从此打开了另一扇大门。从人道主义上,我们对他们痛苦的过去予以同情,但是,但是!但是现在我是那个要被他扒裤子的人!如果我还会同情他,那我不如醒了之后买张票直奔梵蒂冈,把耶稣从十字架上放下来,我上去。
“你快放了他!”女孩焦急地跑向我,帮我扯把四肢缠得越来越紧的头发。
“别管我了,你跑吧。”我说。
“不行,绝对不行!你说过,你绝不会丢下我的!”
“你们在这演给谁看呢?”言岭阴沉地向我们走来。
在我们网络联系的那几年里,他示人的形象一直是个有些害羞的男孩,甚至让人恨铁不成钢。当他和我谈起下班后去洗澡被猥亵的经历时,我就是这样的心态:“不是,你跟我说你感觉自己脏了有啥用?要么你揍他,要么你报案啊!”
但是,那根本不是真实的言岭。存在于梦境最深处的,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你以为她是真心想救你吗?一段被丢弃的回忆,我无论如何也杀不死她。”
“你怎么知道你杀不死她?”我问。
“当然因为我试过啊,蠢货!一个无论怎么做也杀不死的女孩,她是游荡在这梦里的鬼!你以为她是真心想救你吗?她这样做,就好像自己是多么伟大的人一样,放弃生路和你在一起。你们,你们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人!你们从来都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而女孩毫不在意他在说什么。她拼命地拽,扯不动就咬。
“把你那个喷*的嘴给我夹上。”
黑发狠狠抽了我一耳光,我被他抽得耳鸣。旋即,我的裤子纽扣被解开了。我大脑一片空白。
不会吧,不要吧!
然而就在这时,报喜斑粉蝶翅膀上扑簌下的鳞粉溶解了玻璃大门的门锁。它欢快地在大厅里飞了两圈,我身上的黑发慢慢地松脱。门外如同长夜过去迎来黎明般的,有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
“天亮了吗?”女孩喃喃道。
我掉在了地上。顾不上拍灰,我一骨碌爬起来迅速扣好上下扣子拉上拉链,拉起女孩的手,“跟我走。”
报喜斑粉蝶扇了扇翅膀,大门应声打开。然而我还没多高兴哪怕一秒钟,报喜斑粉蝶飞越离开洗浴中心的一刹那,它身上突然升腾起金黄的火焰,它只挣扎了几下,就化为灰烬落在了地上。与此同时,金色的字符浮现在大门、墙体上,写着:“南方火德祖,炎帝丙丁神。三头分九目,九臂见真身。金眼霞光迸,雷音火电生……”
言岭轻快地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来了就别想走了。”
女孩被蝴蝶的阵亡惊呆了。她回过神,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它!它对你什么都没有做过!”
“那不是他。”我说,“他心思扭曲,只会玩阴的。这套封印他这辈子都做不到的。是你爸,对吧?”
做了亏心事还状告关泓一倒打一耙的老头。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孩子。
“他欠我的。”言岭耸耸肩。
我真是服了。“我到底和你有什么仇?”
“没仇。”
“没仇你他妈这不是有病吗?”
“有病没病,你很快就知道了。”
突然,我听到一声巨响。回头看向玻璃门,只见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巨型蝴蝶撞击着门。它们花纹不一,翼展差不多有三十厘米左右,大概是亚历山大女皇鸟翼凤蝶。
每一次撞击,都会有一些蝴蝶被烧成灰烬。但赶来的蝴蝶更多,它们将玻璃门外透进来的光挡得严严实实。蝴蝶的灰烬污染了金色的字符。
我趁言岭愣神的工夫,抄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在了他的头上。
“砰”地一声,大门被成群的蝴蝶撞开了。它们涌入这家洗浴中心,蝴蝶的振翅声甚至掩盖了言岭的哀嚎。我拉起女孩冲出去,回头看时,洗浴中心的牌子摇摇欲坠,墙皮剥落,好像这家店已经废弃了许多年。
我不想再去言岭的梦里了。我牵着女孩的手,“我帮你去找回家的路好不好?”
“回不回去,都已经无所谓了。”女孩说,“或许记起我,会让她感觉到被打扰吧。对了,我可以去你的梦里做客吗?如果我认得了去你梦里的路,我想以后我都不会再孤单了。”
“好吧。那我带你过去。”
一只宽尾凤蝶主动飞到了我们身边,给我们带路。我伸出手接住它,它又须臾飞起。我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沈纪,你还好吗?”
“还行吧。你知道的,人生在世难免会遇到几个傻……呃,奇葩,如果你每天都为他们而烦恼,那日子就不能过了。”
女孩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笑声,“你说得对。”
“不过,下次遇到那种情况,你就跑吧,别留下来。成人保护孩子是理所应当的事。如果你能跑出去,我和他打起来或许就可以不用顾忌很多。”
女孩却不赞成,“你只有一个人,但他可以调动梦中的一切。如果有个帮手,至少可以给你递递东西。不过,我们说这些都是马后炮。真正救我们出来的是这些蝴蝶。”
宽尾凤蝶很赞同地环着女孩绕了两圈。
“你现在就是说大话罢了。如果我真的丢下你跑了,你肯定会很伤心的。没有人希望自己被人放弃。尤其是,是你把我从学校里带出来,那我就绝不能那么做。”女孩说。
“可我带你离开不是为了让你回报我。”
“那是为了什么呢?”
“不为什么。”
女孩有些泄气,“真小气。那你能不能回答我另一个问题?”
“你说吧。”
“他干嘛脱你衣服?”
“停!打住!这种问题更不准问!想都不许想!”
“你怎么什么都不准问?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人!”
宽尾凤蝶款款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