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恍惚了一瞬,等再有意识时,只感觉到后脑上多了一只手,将我按进了盛满水的浴缸里。我下意识死命挣扎起来,但完全是徒劳无功,想起女鬼的话,我停止了挣扎,这样可以多省几口气。我脑袋上的手慢慢松开,我想从浴缸里爬出来,但是身体却又被定住了。
我会死吗?进入这间鬼屋以来所遇到生死危机中,这是让人死得最缓慢的一种,因此甚至在憋气之余还有余力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在大学里选修过法医学的课,溺水只需要六分钟,人就会死得不能再死。
试试看自己能不能活过六分钟吧,万一运气好,女鬼很快就被做掉了呢?
突然间我听到身后似乎有争吵的声音:“汤姆,他是你儿子,你怎么可以那样说他?我早就说你和他来往我都不管了,但你好歹也要顾忌一下孩子们的想法。”
是莫里森夫人的声音。她应该和莫里森先生在说话。这怎么回事?这是1988年的那个灭门之夜吗?
“儿子?有他这样跟老子说话的儿子?这个家供奉谁,我说了算。”莫里森先生冷笑一声,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怒火似的,“你这样向着他,恐怕是觉得他才是你丈夫吧!”
这两个人的说话声都消失了。再有声响时,听上去是一个女人穿着软底鞋行走在木地板上。
“我的詹姆斯,他怎么能那么狠心……”莫里森夫人在哭泣,“我听到了,我听到他的梦话声,他要杀了你。”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早晚的事。我侍奉的主人,也下达了相似的命令。”
“这怎么行……一定要这样吗?”半晌没有新的动静,莫里森夫人仿佛下定了决心,“那好吧,妈妈会帮你的,詹姆斯,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儿子,为了你,妈妈可以做到任何事……”
我操,我心想,你们有完没完了,我要憋死了。
我妹那边怎么还没好?莫非出了什么状况?
突然我感觉到一只比刚刚大得多的手按在了我的脑袋上,与此同时我开始剧烈地挣扎,我根本没想动,我也动不了!
“蠢女人,在酒里下了药,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跟那个小畜生合起伙来想杀老子,做梦!这缸水正该用在你头上!”
突然间我搞明白了,我现在体验的是莫里森夫人生前最后的经历。她听到丈夫要杀儿子,打算跟儿子合谋杀死丈夫,却被丈夫溺死反杀。
我要受不了了,我现在真的要淹死了,严重缺氧,脑子已经开始发蒙,我妹到底在干什么?
只有残存的一点点思维仍然运转着,这一定不是结局,因为溺死的人不会呈现出女鬼那样的面部改变。
然后我听到一声枪响,按在我头上的手松开了,身后什么东西轰然倒地,是莫里森先生。那么开枪的是……是詹姆斯·莫里森,约翰的哥哥,阁楼图书的主人,也是我推测进入过灵界的人。
我的胳膊已经没劲了,全靠一腔求生的本能在挣扎。有什么东西粗暴地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拉了起来。
头发?啊,对,我现在是莫里森夫人,长着长头发。
我不怎么清晰地看见了……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年轻是从他的身材上推断出的,我看不清他的脸。不是说因为缺氧而眼前模糊,他的身体很清晰,上面密密麻麻纹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图案,太小了,这个我真的看不清。
我努力运转着大脑,这些信息太重要了,我必须得把它们都记住,才能提高回归2023年后的团队生存率。
但我依旧无法看见男人的脸,那个部位简直像个黑洞,这是个没有脸的人?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却能够感受到那冰冷的视线。他从洗手池下的矮柜里取出一捆麻绳,将无力挣扎的我——莫里森夫人的手和脚牢牢捆在一起。
“别怪我,妈妈,一切都是为了它。”
它?就是书的页边记录的那个它?
我被吊了起来,倒吊,慢慢地等死。我已经严重溺水,呼吸功能受损,倒吊在这里等到呼吸肌疲劳,然后窒息而死。这个身体里散发出的无穷无尽的悲哀和绝望仿佛死死裹住了我的心。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詹姆斯没有脸,因为莫里森夫人永远也不愿意记起杀死自己时儿子的模样。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你问我为什么要放弃生路,你说是我什么都不懂。
因为你竟然是这样死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