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少主—萧宣和
萧宅—初遇
“...少主莫跪了,您在这一夜了,身体怎么消得住?快起来吃些东西吧,过会还要待客呢...”
年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虽上了年纪,却听得出一派正气。
你默默听着。
“...我无碍,唐叔请先回吧。”
那道疲惫的声音渗透了冰,听起来凉得很。
被称作唐叔的男人似乎于心不忍,又想多劝几句:“娘娘既已说了——”
他的话哽在了喉头。
“请回吧,唐叔。”
“...在此再求娘娘,若有神通,我愿以一切求得娘娘之慷慨...筋骨全碎也罢,前程全无也罢...只求您换她回来。”
红线在手腕上缠绕着,只是两字。
【犟种】
青石板在响动。你感到一阵寒意。
“...顾先生?”
回过神来,面前人一双桃花眼微红,似乎刚红过眼圈。
...咦。
面前人桃花眼温情脉脉,薄唇深目,英气的眉垂下——女子?
...怎么跟你那个懒散的同事长得那么像。
“顾先生远道而来,多有劳苦...不如去客房一憩。我稍后会去灵堂的,您若休息好了,便可过来见...思妙一面。”
>死因
她没有说话。
这似乎是一个不能提起的秘辛。
>不速之客
屋檐角的风铃晃动,有客来。
不请自来者。她轻声说。
“顾先生请去正厅稍侯,若是累了,便让唐叔带您前往客房歇息...我去去便来。”
她拿起立在墙角的长剑,面容冷峻,一双桃花眼被隐没在黑发阴影之下。身后深红色的庙宇被山中水汽湿透,这竟是家庙。
巨大的红色雕像首部被红布掩盖,纤纤指尖红线缠绕。
...红缘娘娘,是此家家仙?
你还没问这是何处呢。
不过见那剑尖血落,你心中倒有些许微妙之感。
>走
再跟便失礼了。
你行至正厅,灵柩停在中央,来吊唁的人不多。或许是因为这并非谢家。
关北的风真冷啊,冷得你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堂主见你来了,也不问你刚刚去何处,只是沉默着披麻戴孝,在灵柩旁跪坐。
你想去见她最后一面,可堂主拉住了你。她别回头去,你看不见她的表情。
“...思妙身子已经碎了...她爱美,莫要看了。
高喝打破了悲伤的宁静。
“思妙是我小师妹,我和大师兄过来看看又如何——你这疯女人!”
你和堂主赶到门口时,地上溅了点血花,一个少年正扶着面容温煦的青年,你看见他脖颈处划开一条口子。
“...萧少主,我记得我们无冤无仇。”
青年不怒反笑,指腹抹去红液,眉目温柔。
萧家。
这里是萧家?
你神色一愣,命运的红线在脑中交缠回旋,未曾理解的话语在此刻终于显明了它的含义。
这里是萧家,关北四脉其一的萧家。
>笑
萧家少主也笑了。神采飞扬,眉目生光。你心中不免回忆起她父母的模样。萧老爷子不知现在如何了?从前他还摸过你的头的。
“...你们祈源山做了什么,你们心里清楚。你秦昭陵又干了什么,你也很清楚——再来上门扰思妙清净,我把你们碎尸万段。”
她的话不带半点情分,冷得凝霜。长剑正滴答滴答地掉血,眉眼隐匿在阴影中,铁锈味环绕你们周身。
青年不答,良久后转身离去,带着身旁那少年消失在竹林中。他挺拔的背影却显得略有半分苦意。
堂主松了口气。
“...宣和,且放下剑吧。
被称作唐叔的男人也出来了,他一头白发,却精神抖擞。一袭黑色唐装穿得板正,见萧宣和又拿剑,只是止不住地叹气。
你们一行人回到正厅。
“这是萧家那丫头?”你轻声同堂主耳语,她点点头,你惊异起来。按年龄算你倒是她的长辈,可如今这气势,倒让你想起当年的萧老爷子了。
“...她和思妙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萧宣和进了正厅,长剑落回唐叔手中。她默默静坐于灵柩旁,熏香长燃,安神却无用。
熟悉的面容出现在正厅前,你懒散惯了的同事此刻正端正地跪在厅前烧香,三香立灰中,逝者已往矣。
他认出了你,有片刻的惊讶。不过不过下一秒又恢复了静若平湖的模样,俯身向萧宣和道:“...姐,我回来了。”
>她们
你问从前之事,他面露难色,拉你到角落里说:“这我怎么说?我姐还难过着...出去聊出去聊。”
他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儿时相识便紧握至如今的手...你想起那枚状似红线缠绕的银戒,那可是毒誓。关北对家仙是最敬重不过的,天塌下来地裂开来不过尔尔,但在家仙面前是不可有假言的。那枚银戒,恐怕是萧家少主所能给出的最贵重的承诺。
你回头去看她模样,只见她垂首静坐,宛若死偶,生气全无。骨节分明的手拨弄着念珠,静谧的正厅内,只有珠串转动之声。
你叹了口气。
用了些素食,萧宣和请你去家庙一叙。你的心忽的提起来。
穿过长长的朱红回廊,池中荷花不知为何不合季节地开。你心有疑虑却不想多问,只安然前行。
萧宅虽隐没山间,规模确实一等一的大。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连园林和雅间都颇有格调...只是你很好奇,萧家自诅咒降临后便没了踪迹,隐于人世...他们去了何处?
>色
红墙红砖红塑像,一切尽染红缘娘娘之恩。
你手中的红线晃荡两下,似乎是愉悦的象征。
萧宣和索性在门口的阶梯上坐下,夕日欲垂,天色将晚,家庙中之香仍在燃烧。
“...抱歉,我没有护好她。”
你只轻叹,拍了拍她的肩。
她说思妙留了遗书,里面写了点事情。其中一条就是莫要让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说您够苦了的,血海深仇,顾家满门。她不想您再背多一点苦痛。”
萧宣和的声音带着点哑意。
一本书被她递出来,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顾家家主曾经给我父亲的东西...我本以为找不到了,不曾想就放在这庙中,前几日娘娘说起时我才找到。”
你摊开一看,一张有字迹的纸。
【敬山:
一切已就绪,只等你消息。此番一去必劳苦,如若悔棋便自请。
我须拿到█,才可圆四脉之愿。
望周】
你屏住了呼吸——顾望周是你父亲之名。
>陌生
陌生的名字。
萧宣和从红庙的木柜抽屉中翻出一份带灰的档案,用手拍了拍,递到你手上。
你低头看去,971局的标志,姓名一栏是哥哥的名字。
你呆愣在原地。
...有多久没看见他的名字出现在面前了?
“...少主是怎么拿到的?”
指腹抚过档案袋粗糙的表面,你想起小时候抓着哥哥的衣服想跟他一起上学的岁月,咽喉酸涩。
“偷的。”
...?
“少主,这是在娘娘庙里,您可不能说假...”
【真的】
红线缠绕,气氛凝固下来。
萧宣和见你呆愣,摆了摆手笑道:“清晏雨祸时拿的。萧家要派人去协助971局,我领命去了...那地方已经成生灵不可存之地了。去清晏的971局救完人之后,就顺手拿了出来。”
嗯...也算是一种保存资料?
“那少主为何要...取我哥哥的。”
971的档案浩如烟海,她怎么偏偏选了自己哥哥的。
“...娘娘之令。况且我也有心想查明顾家真相,如今顾先生来了,我便把它予以您了。”
她松了一口气,紧绷神情舒展起来。你看得出她这些天经受了太多,身心俱疲。
缘仙之令?你心有疑虑,红线却毫无动静。
夜沉,你与她告别,独自漫步回房中。
笑声散去。
同事从身后走来,已经要开始骂脏话,却被萧宣和淡淡的抬眼止住。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对你解释道:“行走在外,难免树敌。顾先生莫惊...请进去用饭吧。”
一餐素食。
起风了。
船只从关北港口出港,故乡远去,你只是有些惘然。
谢家说,灵柩送来时须走水路,他们家要在江上做法事,萧宣和不说什么,只是应允。白纱在风中飘荡,你忽觉得今天风有些大。
一尊塑像立于甲板之上,盖着红布,若你没猜错,那大致是娘娘的塑像。
你感受不到那东西的具体所在。
红线不安分地缠绕着,雨还在下。
“好久不见...萧小姐。”
萧宣和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应声。对面说话的男人眼下带痣,西装熨帖。
这场面很古怪,你不大想看。堂主躲在最后,她不想见谢家人。
雨幕依旧,你晃了晃神。
无事。
临走前的最后一刻,你看见萧宣和沉沉跪下,眉间抵着湿透的棺盖,唇轻启,似在低语,手中念珠轮转,暴雨声掩盖她的言语。
谢家不打扰她,只默默垂首,天地间寂静,萧家人都抹泪。
你看见同事苍白的脸被水珠落满,分不清那是泪还是雨。
良久,萧宣和起身,长袍湿透,银戒在雨中淌水。
你仰起头来,雨点打得脸颊酸痛,你忽的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