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敲门声愈加急促,响度也随之拔高,在虚幻的感知中,我贴在门上的脸颊甚至感受到了一阵滚烫,就像是再不回应门外的声音,这扇门就会被急促的敲门声所融化,随后失去它隔绝内外的职能,放任闯入者入室袭击。
可哪怕这样的想象在恐吓着我,我依然不想作出任何回应,我甚至想从家里离开,远远地逃离,往最近的派出所方向狂奔,只因门外的声音,正来自刚才电视上播报的失踪人员口中。
那就是王明的声音。他找到我了。
在混乱之中,我抽出仅剩没有陷入恐慌的心神思考,王明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家的住址,并且在不被我发现的情况下来到我家门前的,思来想去,答案似乎只有一个——就像我跟踪他一样,在我今晚从同样的小路回家时,他也在跟踪我。
但是,他不是消失不见了吗?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他到底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是我的什么行为举动触发了它们的警惕吗?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你在家吗,天安同学。”
门上传来的声音已经脱离了敲门声的范畴,几乎是有人拿着冲击钻在门上钻孔了。眉心内的某个腺体此刻疯狂收缩,我感觉到,如果再不出声回应,这扇门就再也挡不住门外的人了。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远离开玄关门,隔着一个身位凝视着门上的猫眼,对门外的王明作出了回应,敲门声也在此刻戛然而止,仿佛刚才剧烈的动静从来不存在一样。
“晚上好,天安同学。你知道今天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吗?”
沉默一阵后,门外传来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问题。
我当然知道布置了什么作业,但此时此刻这个问题只会让我感觉到荒谬。失去了敲门声的催促,我感觉自己此时正从惊悚片来到了充满荒诞主义色彩的喜剧片中。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你今天为什么没去学校?”
抱着一丝期待,我问了一个更正常些的问题来把话题从告诉失踪的同学今天布置了什么作业上转移出来,试图以此也把我脱轨的日常拽回正道上来。
但门外却迟迟没有给出回答,只是维持了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又是同样的问题:
“晚上好,天安同学。你知道今天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吗?”
这次轮到我沉默了。
虽然我相信王明是怪物,但他,或者它,此时此刻比起类人的怪物,更像是因为我输入了错误数据而报错并继续要求我输入正确数据的机器人。
又或者,它其实并不想知道今天布置了什么作业,“晚上好,天安同学。你知道今天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吗?”这句话只是它的嚎叫声,就像狗会“汪汪”猫会“喵喵”一样,并没有实际的意义。
综合这两种可能,我意识到,真实面目下的王明,是一个比起我们人类更加彻底的、未知的中文屋。正因如此,我此时对他的恐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屈服在这种恐惧的压力之下,我开始回应它的嚎叫。
“今天的语文作业是背诵课本后面的五首古诗词,数学作业是完成练习册第80到第85页,英语作业是……”
我放任大脑里关于今天作业的记忆支配我的口腔与声带,表层意识则缩进了脑皮层的最深处,蜷缩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在颤抖中思考着回答完之后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