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会是一个喜欢这些老东西的人,”那人道,“看你说话穿衣都是文绉绉的,也不怎么经打,居然会不喜欢逛商店?”
“人都会被自己没怎么见过的东西吸引。”吴时雨答道,他有时也会为自己的说话水平自傲,就比如现在,听上去就很有哲理。
那人听了后果然就陷入了沉默,应该是在思索,最后居然轻轻点了点头,吴时雨看见微风吹起了他的长发。
“原来你每天训练完后坐在这里发呆是在想这些东西。”
那人说,“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是从外宗调入内宗,不喜欢这里条条框框的规矩,所以不太合群。”
到底谁不太合群啊?吴时雨的嘴角抽了抽,“没有,我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权利和义务向来是对等的。”
吴时雨转过头来,说的很认真:“执事长,您看过《教父》没有?在《教父》里有个经典原则,就是意大利人只信意大利人。在他们看来,血脉就是最高的门槛,而他要是背叛了自己的家族,就是躲到监狱里也难逃一死。而同样,那些爱尔兰黑帮同样只信爱尔兰人。这不是‘人脉’,人脉是一种交易,交易是跟外人做的,它能锦上添花,但很难雪中送炭。”
“我既然选择了留下旺财来,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吴时雨道,“我承下了权利,就意味着有了义务,意味着.....”
“......就意味着宿命,吴时雨,你其实挺蠢的,因为你不明白。”
那人突然轻声说,声音很轻,却打断了吴时雨的侃侃而谈。吴时雨有些惊讶,他很少看见这位执事长有这样落寞的神情的一天。
夕阳把天地染成了血色,鞭炮被放响了,村子里的男女老少们顿时都很兴奋地吼叫了起来。被编织成火龙形状的烟花被几百来个青壮的汉子扛在肩上如同真正的长龙般开始起舞,一时间金色的火花四溅,织就成了那火龙的龙鬓;红舌飞舞,好似为那长龙披铸了坚硬的鳞甲。
似乎只是刹那间,天地间便有了一条红龙飞舞。吴时雨看得有些呆了,没有听到那人的话,于是说了一句:“什么?”
“我说你蠢啦。”那人突然变得懒洋洋的,“因为你不明白命是什么,你一以为这个家就真的到处和气洋洋的么?你把名字登记在那本册子上,我告诉你,你就逃不掉了吴时雨。你以为那些权利真是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你的鸟确实厉害,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拿什么来还?”
你的命来还啊。蠢货。执事长冷冷地说。吴时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沉默良久,直到第二轮的烟火被点燃,那条大火龙的烟花更盛了。
一时间吴时雨只能鼓励自己尴尬地笑了起来,哎呀元宵节可不要吵架,他情商低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家族意味着宿命嘛,在家族中背叛的代价,将比死更可怕。”
吴时雨背着牛逼哄哄的不知道自己从哪看来的台词来缓解气氛,感觉自己像个小学生刻意在装意大利黑手党老大,“所以我不会——”
但执事长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瞬间牛逼哄哄的吴时雨居然吓得把没说完的话给吞了回去。这是他看死人的眼神,很冷,吴时雨见过,所以背上霎时间冷汗淋漓,不是吧,自己说错什么了?
吴时雨突然想起来对面虽然年纪看起来比他小,但按地位那是实打实的尊长。完了,自己刚才还说愿意承担义务,这下回旋镖直接就打自己身上了。
但他很快发现那人其实看的不是他,而是放空了思绪,望向的是广场上的火龙。此时此刻那条龙正抬着头向着山上的祠堂走去,天地已经全然地暗了,村子里没有灯,所以那条不断攀升上山的龙就是最亮的火光。
好似天地烛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