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裂志》陈年喜
陈年喜最出名的诗应当就是与诗集同名的那一首《炸裂志》,这首诗和许立志的《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作为当代工人诗的代表广泛在网络平台传播。
坦白讲,如果说许立志的身上透着一股诗人的才气(从他的诗中无意识地对音律的惊人把握就可以体会到),那么陈年喜的大部分诗虽然水平远高于某些网络博主,却也谈不上非常优秀,但他的《炸裂志》可以说是我近几年看过的最令我感动的诗歌之一。
我想关键就出在了阶级性上,许和陈诗歌的特点就在于他们写的是工人的生活,写的是底层百姓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祸恶苦痛,写力工,写流水线,写自己的满身伤病一无所有,写工友,写没钱看病的父亲和同样没钱看病的自己,以及早就因没钱看病死去的工友……
我常常喟叹当代的文学似乎走得离百姓越来越远了(这么说或许也不对,“文学”,尤其是作为“理论系统”的文学,比如自六朝在建康被建构起来的中国古典诗歌的历史系统(Stephen Owen)一向就是贵族文人的活动)或许只是特定历史时期的文学会带上强烈的阶级性――一种“我是泥腿子”而非“我看着泥腿子”的阶级性,但有时不免还是感到悲哀。当我们没完没了地谈论文学理论,谈论后现代小说时,那些令人感动的故事似乎在汉语文坛越来越渺远了。
阶级性似乎常常是被人诟病的属性,似乎“禁锢”了文学。可是真正的带有阶级属性的作品,反而是无需过多的技法、过多的反思,就能打动人的――我不想谈什么“前反思”之类的话,我只是在喟叹文学最初的初衷的衰退以及文学的社会责任的丢失。
下附《炸裂志》选段:
我不大敢看自己的生活
它坚硬 玄黑
有风镐的锐角
石头碰一碰 都会流血
我在五千米深处打发中年
我把岩层一次次炸裂
借此 把一生重新组合
我微小的亲人 远在商山脚下
他们有病 身体落满灰尘
我的中年裁下多少
他们的晚年就能延长多少
我身体里有炸药三吨
他们是引信部分
就在昨夜
我像岩石一样 炸裂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