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偷偷扫描，而是好好把它送到了大楼顶层董事会办公室信箱。
“哎，你就是那个送文件的吧。”一个人在我身后说话。
“怎么了？”我在信箱屏幕上输入投递人编号。
对方二话不说就开骂：“部长不就说你两句，你这就破.防了整夜不回？心理这么脆弱，怎么坐到这位置的？不行赶紧.滚下去！”
“？”
“连送文件都磨磨唧唧的，脑子有■？我替部长警告你……”
投放完U盘，我转过身，对方也闭了嘴。
他尬然一笑：“哦，是你啊，我在找……”
“你要CPU的那人在楼下路灯荡秋千呢，我只是代跑腿。”
“打扰了。”对方快步离开。
小插曲就此结束。
不去深究隔壁部门的内部文件和爱恨情仇，我要继续投入进一天的工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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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间例行部门会议。
战部长进门，久违地没有撂下一句“文件你们自己看”就走，而是好好坐到椅子上。
“部分人进门时应该看见了，隔壁某位员工在路灯上吊着呢。”
他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胸。
“他上司要求他把文件亲手交到董事会手上，然而这是不可能的。那群缩头王八们平时根本不在公司，线上线下都很难联系到。他完不成任务，又被上司斥责，一时想不开就在楼下吊死了。”
大家没明白他提这个干什么，一时房间内鸦雀无声。
“这种行为，耽误了重要文件传输，还要浪费人力物力去收尸。”
他的PDP显示屏脑袋切换了一个相对文明的表情：(・∀・)
“我想说的是，我不会给你们派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不会无辜威胁、辱骂你们。相对的，你们也要忠于岗位，不要擅自离职、擅自死亡，免得耽误工作，拖累同事。”
“……”
短暂的沉默后，大伙开始自由发挥，激情拍马屁：
“老板说的是。”
“您太贴心了。”
“这是我们的本分。”
(・∀・)→→→ ：）
“好了，文件发了，自己看。下会。”
大伙按下胸前按钮，投影一个个熄灭。
“你别走。”部长指着我。

“你发现尸体时，有没有发现别的异常？”
：）
我从实回答：“普世意义上的‘异常’，没有。”
“文件被解包过一次，你知道吗？”他的食指摩挲着金贵西装。
“不知道。”我盯着他的小动作。
“解包时间是凌晨五点，之后便没再被打开过。员工死亡时间是六七点。”
我把目光转回他脸上的颜文字上：“您的意思是，死者偷看文件后不久，就上吊自杀了？”
“我还挺好奇那是什么文件的。”部长算是默认了，“要是你也偷看了，还能跟我分享一下内容。没看就算了。”
“您言笑了。”
我要是真跟你分享了，指不定第二天死哪去了。
“行了，你走吧。”

“欸，还有一件事。”
部长一句话，让我刚抬起的屁股又粘回椅子上。
“技术部那边说，A公司返过来的重装系统服务报告单里有个小参数对不上有，你有时间去它们办事处检查一下。”
“好的。”


大脑短路才会真去检查。
当然是选择不去。
问就是忘了。
根据我对公司的理解，这点不影响工作效率的细枝末节根本没人管。

我踏出会议室大门，与门口的业绩老二撞个正着。
他靠在窗边：“过来一下。”
“怎么？”
他按下太阳穴，向我发送无线电信息：“你认识新部长？”
“十年前的镇暴运动里认识的。”
“好小子，上司是熟人？我看你要起飞啊。”
“不算熟人……”

脚步声接近，我迅速切断无线通信。
看向声音源头，我与那个粉色爱心瞳孔对视上 。
T公司代表炫耀般晃动着他孔雀开屏式义体，从我们面前优雅走过，还给我露了个健康的笑容。
他其中一根手臂夹着一个文件夹，不用猜就知道，他光临这里是来干什么的。

时间 6[1,10]
风声 10[1,10]

接下来的五六天，我都正常上班工作，同事和上司该干什么干什么，没有一点耽搁。
如果不是公司内部已经相关传言满天飞，我会以为T公司代表那天就进来溜了个弯。

有人说，P公司和T公司要做人口买卖；
有人说，P公司要解散制造业项目管理部门；
有人说，P公司把T公司的高管当蟑螂杀了；
有人说，P公司制造业项目管理部门部长是T公司间谍；
有人说，P公司的董事长是T公司清洁工未曾谋面的父亲；
有人说，P公司和T公司要联合打断A公司垄断；
有人说，P公司被T公司收购了……

怎么奇思妙想怎么来，说什么的都有。
内宣部门还在装死，对这些传言不予回应。

实际上，到最后，内宣部门都在装死。
但我后来还是得知了，传言背后，关于“隔壁部门的神秘文件”、以及“公司间交易”的真相。

今日是偶遇T公司代表后的第七天。我照常工作。
“来活了。”上线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我脑海中。
我拔出“蟑螂”尸体上的刀。
大雨淅淅沥沥。
雨水落到住宅区高楼的房檐上，从排水管下来，于裂隙中淌出，顺着楼间集束导线滑动，浸透几件没收走的破大衣，从衣角滴到楼缝间伸出的报废义体堆中，从锈蚀金属尖端流下……洒在我被染红的刀上。
最后它裹挟着洗下的血液，落入血泊中看不见了。
“在工作，什么事？”我甩干净刀面。
“上边和T公司有个合作项目，项目缺安保，要从蟑螂防治部门临时调人过去。”上线那边声音嘈杂，“具体的回公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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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和T公司进行技术交流，大家都是我们精心挑选出的人才，可以免费前往T城参与活动，表现突出者还有现金补贴。”人事部工作人员在动员会上画大饼。
台下是群刚从一线过来的员工，衣服上的灰都来不及掸干净。
我伫在场地出口当看门狗。T公司代表靠在我旁边的墙角。

“我还以为你会曝光黑料。”
我们用加密频段通讯。
“黑料又一定是用来曝光的。”他发出的电磁波都一股子轻佻味，“我听说你们公司有人员冗余的情况，刚好我们公司在扩展阶段，正缺劳动力，就从你们手上买点人过来，就用黑料买。他们少了威胁，我们多了劳动力，双赢交易。”

这可不是我期待的发展。
但我还是附和他：“双赢有利于社会进步，我支持您的决策。”

动员大会结束，人群鱼贯而出。门内肃静，门外嘈杂，细听还能听见几句粗口。

上线来到我面前：“你的活就是护送劳动力前往T城。完整文件已发到你的终端。”
T代表问他：“一批次是多少人？”
“89191[1,100000]”

“这一批九万左右。”上线回答。
“九万？”我怀疑公司把整个产业链的人都卖给T公司了，“我看守九万人？就算是九万只猪，它们要想跑，我一个人也抓不完。”
“没让你赶猪！你是去守‘迁徙管理系统’的服务器的。”他故意操着恶狠狠的语气，大概是想在外公司代表面前表现自己的威严，“下次问话前先过脑子！”
我：“好的。”

上线走后，T公司代表又跟我加密通话：“别急，我想让P公司死的念头不比你弱。如果我司不急缺劳动力，我就不会和他们做交易，而是直接曝光黑料了。”
我：“理解。”
“十年前的暴乱毁了多少科研成果，打断了多少研发进程。要不是他们，我们现在早就能实现全机械生产，彻底摆脱劳动力依赖了，诶呀。”
我：“没能保护公司资产，我的不力，万分抱歉。”
“没事，文明发展岂会一帆风顺。”

迁徙管理系统服务器设立在城市间的荒原之下，只能通过地下通勤车到达。服务器所在机房上方，是设立在老铁道边的服务站，栏杆歪扭，门禁脱落，看着十几年没维护过了。

我站在服务站哨岗之上，俯视城际列车自南向北行驶，发动机的轰鸣掩盖一切自然话语，扬起的沙尘埋没成排钢铁巨物，我脚下的哨岗都在为此番场面颤动。
外人看来，我只是路上的普通看守之一。
我自己则要警惕，是否有“小东西”在沙尘掩护下图谋不轨。



已经站了12个小时了，那种事情尚未发生。

以巡视为由，去别的地方转转？
＞拒绝擅离职守
＞去列车流旁边
＞去轮班人员休息室
＞去食堂
＞去地下机房［禁止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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