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蒙着一层晨曦般光晕的童年。
十二岁之前，你都住在乡下，和母亲、哥哥一起。“父亲”这个词语你自有记忆以来就毫无概念，只是偶尔在田间玩耍时会听见家长里短的议论声：姓季的酒鬼又喝多了，他老婆真是倒霉，年轻貌美地从城里下嫁，结果摊上这么个谎话成精酗酒成性的败家玩意儿。
你听过也就过了。无所谓，你不怎么看见父亲，连他的脸都不记得。
因为他在你有记忆后不久就死了，说是喝多了栽进池塘里，淹死了，第二天捞起来的时候都泡胀了。
在那以后，村里的流言更新了。这次你无法再听过就过当耳旁风，因为你年纪大了一些，懂得一些是非黑白了。
“哥哥，”田野里，你扯着撸起袖子想下田去给你抓虾子烤来吃的季月的衣角，“我听见王婶婶她们说，我们要有新爸爸了，就是那个经常开车来我们家的叔叔。”
季月猛地转身看你，眉头蹙成一条线。他在脏兮兮的短袖上擦擦手，然后握住你的双手，严肃道，“小星，不要乱说。”
“不是我说的。”你认真道，“是王婶婶她们……”
“我知道。”季月的表情变得有些难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低下头又抬起，严肃地问，“小星，你听我的话，对不对？”
“嗯。”你点头如捣蒜，“我听哥哥的话。”
“好，那就照我说的做。忘掉王婶婶她们说的这些话，当什么都不知道地去跟妈妈……还有那个叔叔相处。”
你不明白为什么，但乖巧地点头。
季月松了口气，勉强露出笑容，摸摸你的脑袋。
在他转身时，你听见了他的低声自语，“装成不知道……捱过去……四年……”
彼时的你还不明白这些话语的意思。
后来你长大了，懂得多了，见过的人情世故和场面多了，变得聪明了。
因为一些事，你生出过一种可怖的猜测，但你没有说出口。
没关系，妈妈不在身边了也没关系，你还有哥哥。
……你真的还有吗？
你回过头，田野间不知何时已经空空荡荡只剩无边的黄绿色。
季月的身影不见了。
你顿时惊恐，扯着嗓子大喊“哥哥”。
无人回应。
于是你发疯地在田野间奔跑，呐喊，寻找。
哥哥，哥哥——
不要抛下我——
我只有你，我只要你……
哥哥……
……
单 惊醒
双 沉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