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慧音在世时，几乎每隔几年我们都要来一次这样的对话。她深知我的恐惧，也总是不厌其烦。永远有多远呢？现在我只能向自己提问了。
永远有多远呢？
瑞藏说我老是爱想一些不切实际的问题。你有这功夫，她吸烟，然后吐出，不如和我去山如的赌场打发时间。我回绝：慧音不让我玩这个。
慧音？哦……白泽吗。瑞藏叹气。白泽走了都多少年啦，你这个人还真是长情啊。
长情吗？其实也没有多久。她离开的时间不到我们相处时间的十分之一，对我来讲就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一样，我只是很难忘记她。
瑞藏摇头：你们蓬莱人对时间的感觉不一样，我不能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不过如果你想生活得开心点，最好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3
我无法不想。
圣说我痴。世间的一切问题都是无意义的，斩断红尘妄念，放下生死之痴，方能修成正果，进入涅槃之境。后者对你来说是很轻松的事情，现在你只需要……不不不。在被她拉进命莲寺之前我先一步挣脱。对我这样的不老不死之人来说，佛也是没有意义的。
不可教化。圣摇头。那你从这边走吧，免得一会儿被对面道士看见。
道当然也是没有意义的。

4
一步，两步，三步，向前走，然后转身。慧音就在那里。
放下笔，合上书，然后起身。慧音向我走来。
今夜的月色很好，明亮但不圆满，所以可以稍微偷一下懒。她捂住嘴悄悄地笑。你想带我去哪里呢？
妖怪之山太喧闹，魔法之森过于阴沉，花田有不好惹的家伙……
思索间慧音突然开口。她说妹红，我们去看月亮吧。去雾之湖看月亮。
见我疑惑，她笑笑，面上也被明月照耀得如白玉一般：今夜月色不正是很好吗？

5
那便去看月亮吧。
天上的月亮高高挂起，地上的月亮一触即溃。雾之湖静悄悄，没有人或妖怪会来打扰我们。
我和慧音席地而坐。她的头轻轻倚在我肩上，被湖风拂起的头发偶尔会扫到我脸上，稍微有点痒。我看着她，她看着湖里的月亮。
妹红，你觉得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月亮，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呢？
当然是天上的月亮。我不知她为何会有此问，但还是如实答道。她看着似乎并不太满意我的回答，又显得很无可奈何。果然是天上啊……
她叹气。

･ﾟ( ﾉд`ﾟ)

想起了竹林组漫画《狮子之种》

像是一个留下了过多遗憾的，后知后觉的爱

6
我从梦中醒来。
起身，下床，推窗。竹林还是竹林，月亮还是月亮，一如那日一样。慧音的话仿佛又在我耳边响起：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月亮，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呢？
十四夜，第十四个梦，我依然没能得出答案。慧音想要的到底是怎样的回答？我不明白，我连自己的问题都没有想明白。大概月亮本就是不真实的吧，所以将感情寄托于虚幻之月的我们才会被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困扰。我又一次抬头，看向月亮。
举头望明月，仙人说，低头思故乡。
慧音已死，我没有故乡。

7
辉夜偶尔也会来找我。永琳仍是整日地忙，没了铃仙和帝，我知道辉夜也和我一样孤独。除了打架之外，就是喝酒，有段时间我们没日没夜地喝，她醉得厉害，指着我通红的鼻头哈哈大笑，她说，妹红，你已经疯到要把自己的鼻子也烧掉吗？我说，是的是的。我打个响指，辉夜身上就被火包裹。她跳起来大骂，说你这鸟脑子。我说不敢不敢，公主殿下怎么也着火了？
再醒来时辉夜已整理好衣服。她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我，说，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禁打？我来不及回答，她又自顾自转身往回走，说，算了，不和你计较，我答应过她要照顾你的。
她是谁，永琳吗？
啊呀，辉夜的表情变得玩味，原来她没告诉过你吗？
她是谁？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按倒辉夜，辉夜伸手掐住我的脖子大笑，说，就是要这样，妹红，我们再来打一架吧。

8
最后还是没能从辉夜那里得到答案。
真是的，每次到后面都会忍不住做这种像小孩子一样的玩闹。如果慧音在的话，一定又会敲着我的头发火吧。毫无征兆地、我又开始想她，如果慧音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会是什么表情呢？会因为我好好活着高兴吗？会因为我仍是到处惹事生气吗？会看着我笨手笨脚地修补衣裳叹气，也会和我一样，怀念以往一起度过的日子吗？
慧音，死后的你，还会记得我吗？

9
当太阳，月亮，地球都消失了，时间到达尽头，宇宙中只剩下冰冷和黑暗。
永远有多远呢？
无法理解，明明都已经是不死之身了居然整天就想着这种东西。哎，也许正因为你是不死之身才有闲余去考虑这些吧。博丽巫女——已经忘记是第几代了——叹着气，这么和我说。
好了，就是这里。博丽巫女拍拍手，示意我走近。从这里出去，你就能离开幻想乡了。
外面的人都在鼓吹什么世界末日，我也能理解你们都想趁此机会出去看看的心情啦，她叉腰，不过在外界就没有幻想乡这么自由了，一定要记得不能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啊，等下，我想起来了，你是为了要收集外界的历史而出去吧？
是...不完全是这样。
她瞬间紧张起来，一只手已经抽出御币：如果想对人类社会做什么的话是绝对不允许的哦？！
好了，不用紧张。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按下巫女的手：她只是想找一个答案而已。
我看向紫，紫也看向我。紫说，如果你真的在外界找到了答案，我希望你...算了，她苦笑，那时候大概我也看不到了吧。
我冲她点头，紫揽着博丽巫女的肩对我挥手道别。穿过结界那一刹，我好像看到慧音就站在我面前，朝我伸出手：妹红，去看月亮吧。
......到了那时候，妹红的样子还和今天、和现在一样没有任何改变。这就是永远。
永远有多远呢？

结束了，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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