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民族对于事物的进展没有充分的知识,每借自然界的征兆来指示行止。但是自然征兆不能常见,必得用人工来考验,于是占卜的方法便产生出来。占卜是借外界事物的动静与常变向非人的灵体询问所要知道的事物。它与说预言不同,每每用两可的回答使占者去猜。由古至今虽然有许多人不信占卜为真;但到现在,在最文明的人群中间还有对它深信不疑的。
占卜是拟科学的一门。它的构成是由于原始的推理的错误。原始人的推理力和孩童的一样,每把几件不相干的事物联络起来,构成对于某事物的一个概念,如打个喷嚏同时又听见鸦啼,就把那两件事来与明日的旅行联络起来,断定在旅途中会遇见不吉利的事情。预兆是自然的,用人工产生朕兆就是占卜,所以它也可以被看为交感巫术的一种。占卜大体可以分为两大部门:第一是象,第二是占。象是征象的本身已显示出事物将来的情形,它是属于自动的。占是占者须求神灵的启示,把预期的朕兆求神灵选择出来指示他,最简单的如掷斑杯、看采头之类。不过象与占有时不能断然分得很清楚,要把占卜分类还是依所用的方法比较好些。自古至今,最常用的占卜方法约有十一类,现在在下面略举出来。
(一)占梦梦者的身魂在睡眠的时候离开躯壳到处游荡。因为他所经历的有时是醒境所没有的,所以含有预言或指示行止的性质。有些民族,个人在熟睡的时候是不能唤醒他的,恐怕他的灵魂回不来,或从此以后“神不守舍”。各国都有占梦的书,在文化民族中间还有不少信者。在中国,赌花会的人常依梦境的指示来圈名字。有些人会到庙里去“圆梦”。致梦有时也有方法,北澳洲土人取族人或祖先的骷髅放在枕边,行过礼之后,睡着了,他就可以得到先灵的指示或预告。在欧洲人中间,未婚者把新娘糕压在枕头底下,睡后就会梦见自己未来的新人,也是占梦法的遗留。
(二)预告占者有了疑问在心里,对着外界事物的形态、意义,或声音来求一个解答的朕兆。这个在平常人中每每用得着。如要占今天的事情顺利与否,耳边听见火车的声音,占者便立了一个答案,心里说:如果火车的吼声等我走到前面第五根电线杆时,是一百零八声,就是“好”;若超过了就“不好”;若不足,就不算什么。又如看见后面一个叫卖的,占者在前面走,心里想:等我转了弯,他才叫,对于某事就是吉利,不然就不得了。许多人爱用书卷卜法,随意翻开一本书,读到那面某行文句的意思,便是指示或预告某事。西洋人每喜翻圣经用指头随意指一句来定夺行止,也是书卷卜法。诸如此类的卜法,大概人人都有这样的经验。在新年或除夕,中国许多地方的人要出门去听兆头,也是这个意思。还有歌占法与语占法,于某时某日,听人唱歌或说话,依其内容,来卜自己的命运。
(三)身占由占者身体各部的运动或声音而得的预兆。最常的是打喷嚏、肉跳、眼皮跳、耳鸣、摔倒、打噎等。大概打喷嚏是最普遍地被认为恶兆。在中国也是如此,《诗·揶风》:“寤言不寐,愿言则嚏。”郑氏笺云:“今俗人嚏云‘人道我’,此古人之遗语也。”德国人一打喷嚏便要祝一句Gesundheit(好健康!),这和广东人说“大吉利市!”一样。
(四)灵试灵试是借精灵来审判是非,大别为二种:一种是命被疑为犯罪的人在火上走或把手足放在沸水里,如他是清白的,那水火便不能伤害他;一种是用一种巫术加于被疑为犯罪者的身上,如他是有罪过的,他便会得着伤害。在法律未昌明时代,灵试法是很通行的。中国民间凡遇两造不能辨明谁曲谁直的时候,每每同到城隍庙去“斩鸡头”,向神明发誓,如理曲者,愿受神谴,也是灵试的一种。
(五)降僮宋人名这方法为“秽迹金刚法”(见《夷坚志》(甲)卷十九),是神灵附在人体上使他成为灵媒。有时附身者不一定是善神,恶神也一样可以降僮。僮子在神附上身体的时候,身体的动作渐改常态,全身颤动,有时双眼紧闭,口流白沫,或以刀剑砍身,针锥穿舌,而不流血。(参看清庸讷居士《咫闻录》卷十“北虎青卫”条。)蒙古与西伯利亚的通古斯人名这种人为“萨曼”。闽、粤人称他为“僮子”或“僮燃”,迎神赛会时每每看见他站在神舆后面。僮魑会说预言,能治病,和解答疑难问题,所以也是占卜的一种。
(六)关亡关亡是把死灵招来解答疑问。降灵的多半与问者有亲属关系。这种风俗很普遍,现在中国还很盛行。通常是巫婆当灵媒,将死灵召来,从她口中或腹中说话,如在生时一般。有时巫婆把生人的灵魂引到地府里去会亡过的亲人。这都是用睡眠的方法,却不是使人做梦,要去的人,据说精神是很清爽的。
(七)尸占看尸体的变化来断定事情的吉凶。澳洲中部的土人行一种树葬法。他们看尸体滴下来的液汁在地上流动的方向,来断定事情的吉凶成败。中国民间也有尸占行为,例如见到亲人的尸体七窍流血便是此中有冤枉事;两眼不闭便是死者有未了的事或不愿意的表示。
(八)禽占禽占有两种:一种是从活的禽兽的行动来占卜;一种是从死的禽兽的状态来推测。第一种是很普遍的。听见鸦啼是不吉,鹊噪为大利,是中国人所信的。禽兽具有超人能力,是由于图腾信仰的遗留。所以在图腾社会里,图腾禽兽的行动常被视为事情吉凶的预告。有时同一样禽兽,依其发声和行动的时地而示吉凶的不同,不能说鸦啼一定是凶,鹊噪一定是吉。死禽兽的状态也可以定吉凶。如那伽人(Nagas)杀鸡视察它对于死的挣扎来测定所问事情的行止。在原始时代,祭司杀牲供祭,常借所杀的禽兽来占卜,有时看验它的内脏,有时审察它的毛骨,无非为要知道未来的情状。其它如古代的龟卜,岭南的鸡骨卜,蜀的鸡子卜,粤西的鸟卜,乃至鼠卜、牛骨卜、田螺卜、虱卜等都是属此类。《咫闻录》卷十“北虎青卫”条,记雷州人新正于北虎神前占一年休咎,法:“束草为人,腹中满装鸡卵,仆于地而滚之。卵有一碎,有一妇堕胎。若尽碎,凡是村孕妇无不堕胎;即牛羊犬豕亦皆胎落。”这也是禽占的一种。
(九)星占通常称为“天文”。这也是最古的拟科学之一。人间的行为与命运常与星宿的位置与移动有关系。所以个人有他的“星命”,时日有它的吉凶,有天文知识的占卜家可以不迟疑地告诉疑问者。
(十)地占最著的当然是风水。此外还有地震、山崩、河决等,都可以启示事情的吉凶,古代的君主对于这些必须注意,因为这是神灵对于他的警告。
(十一)术数术数种类很多,大体是指用机械的方法来占卜而言。如果把它类分起来,约有两种。第一,签卜(Sortilegium),是用抽签、拈阉、掷斑杯、蓍法、金钱卜、牙牌数等的方法来定夺行止。此中最常用的是卜单双、奇偶、阴阳等,把答案预先安在上头。骰子的起源也是为占卜,后来才变为赌具的。在知识越低,道德越劣的地方,人们越喜欢占卜与赌博,因为赌博原来也是占卜的一个方法。“花会”是赌博,同时也是占卜,是最好的例。第二,箕卜,是用器具如番箕、桌椅、木板之类,视察它的移动来得到所问事情的解答。本书要论到的扶箕便是属于这一类。扶箕在欧洲也行过,术语称它做“箕占”或“筛占”(Cosci- nomancy)。近代西洋的板占(Planchette)也是从这种占法发展的。原始的箕卜只视察箕动的次数,如以不动为“否”,动为“是”,一动为“吉”,三动为“凶”等,后来便发展为写字,甚至能够作画,致令信者惊为神妙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