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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 当天晚些时候, 11月7日, 哈尔·因坎旦萨坐在他没整理好的床上, 没穿衣服,好的右腿屈在身体下面, 受伤的脚踝泡在清洁桶装的泻盐水里, 翻着马里奥一个旧叚步士鞋盒里的信件与快照。周六通常要上课和训练, 下午要比赛, 但没有调节跑或者力量循环训练。下午, 在一片金属色没太阳的天空下被工作人员用刮水板打扫过的中央球场上, 会举行那些双方实力悬殊的挑战赛。午餐时分下过雨以后, 空气仍然湿漉漉。哈尔自己的奇怪比赛提前中断, 因为C队队员休·潘布尔顿在球网前眼睛被球击中之后, 在发球区开始摇摇晃晃转圈。哈尔跳过了气泵室, 这样几乎可以一个人单独在主更衣室里洗澡。明天的互依日集体晚餐在恩菲尔德网球学校是大事, 包括所有人特别挑选的帽子, 及正宗的甜点, 还有晚餐后播放的马里奥拍的电影, 有时候还会有齐声合唱。哈尔和佩木利斯、斯特拉克、阿克斯福德、特勒尔奇和沙赫特, 有时候包括斯蒂斯, 会有他们自己特别的互依日前夜仪式性的晚餐及去“未经审视的人生”狂欢的计划, 因为周日是强制的学习与休息日。那些没有中断的比赛也都快要结束了, 哈尔能听见。太阳从云中露出来的时候正是快下山的时候。生活行政楼的水管开始呻吟, 跟一群群洗澡的孩子一起唱歌。灰白的球网影子开始在球场北边的边线上越拉越长。马里奥差不多是因坎旦萨家庭的官方档案管理员。马里奥一整天都跟迪斯尼·利思关在一起闭门不出, 准备周日的餐后晚会和电影放映。电话在电源控制台连着的答录机上静静躺着。天线被收起, 就那么躺在那儿, 散发着被静音的电话那种被压抑的隐约威胁。电话铃声是那种鸟的叽叽喳喳声, 而不是真的铃声。纯音频通讯系统的电源控制台连接着哈尔和马里奥电视电脑旁边的插座. 红色电源指示灯以广播电塔那种缓慢流动的频率闪着。电话和答录机都是奥林还在恩菲尔德时用过留下来的, 是透明塑料外壳的老型号, 你能看到里面所有意大利面一样的电线和集成电路片以及锡盘。哈尔进来时, 唯一的留言是奥林在14:12留的。奥林说他打电话来只是想问哈尔有没有意识到所有艾米丽·狄金森——也就是阿默斯特美人艾米丽·狄金森, 患广场恐惧症的经典诗人——的经典诗歌都能和着《(得克萨斯) 黄玫瑰》的旋律唱出来, 而且完全不会丢失或者改变任何音节。“因为 我无 法为死亡 停下, 他好 意 为我 而停,”奥林作为说明, 对着话筒唱道, “我期望天上的圣父, 能举起他的小女孩。”其实只是好像在唱而已。背景中有那种职业球队更衣室的声音——储物柜门砰砰响, 墙砖上低沉的说话声。 个人立体声音响的声音, 各种止汗剂和定型摩丝的嘶嘶声。不管是青少年球队还是职业球队的更衣室里, 那种封闭空间的奇怪回声到处都是。“我的火山上长着草/一个冥想之地”等等。职业球员用毛巾拍打在成人皮肤上发出的啪的声音。一个黑人男子的假声大笑。奥林在录音里说他刚有那么一点空闲时间, 问问哈尔的答录机会把他唱出来的诗句录成什么样子。
哈尔对着床头柜上一个上面印着火箭图案的旧NASA杯子吐科迪亚克烟草汁, 无事可做, 也没来由地翻起了这些捆得很紧、直挺挺立着的折了三层的信件, 这些都是马里奥从垃圾桶和回收垃圾桶以及大垃圾箱里捡回来悄悄存在鞋盒里的纪念物和信件。马里奥对哈尔翻他柜子里的东西从来没意见。马里奥的柜子上有条帆布带子, 没有门把手。理想情况下, 旁边还会有一桶很冷的水, 这样哈尔好把他的受伤的脚踝从一个水桶移到另一个。下面女生们的西球场上传来口哨声。关着的门外的走廊里有个小孩对着走廊另一头的什么人大叫“再猜! ”。这个暇步士鞋盒里所有的信件都不是寄给马里奥或者由马里奥寄出的。马里奥的床整理了, 但有些随意, 不带强迫症似的洁癖。哈尔的床没铺过。哈尔和马里奥的母亲在麦吉尔大学的本科学位论文是研究E.狄金森作品里连字符、破折号和冒号的用法。泻盐水泡得他老茧发白。没洗过的被褥拥在他身边。电话响了。“把床铺铺好”, 或者“铺铺好成床”。电话又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