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典】黄雀探喙
(一)鱼烂河决
2023-10-31(二)20:3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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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0021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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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过热澡,甄花花把跑腿刚送到门口的宠物航空箱取进屋内,和沙发上的猫粮猫罐头猫玩具放在一起,旁边还有几本童话书和绘本,她打开翻阅过,都是给小孩看的注音故事,哼着外婆桥的童谣,她一边用木梳把刚吹好的发丝打理好,一边心里构想把猫带走的计划。
一个没有一丝不对劲的小女孩,甄花花瞥了眼画风低幼的绘本,孤单地和猫在乡下生活,和从前夺走自己身躯的怪物相比较不知道安全到哪里去了,她再次安抚自己惴惴不安的心,用深呼吸来平复心情,一定是那个怪物试图阻挠我把能遏制“它”的猫带到身边,所以才做这种可笑的吓小孩儿的小动作。
斗了这么多年,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吗?
甄花花攥起那顶做工精致的长长假发,狠狠摔在地上。
我不会害怕你,你吓不倒我!不止如此,我还要你看着我把你最避之不及的猫带来,你再也无法夺走我的身体了!
宠物航空箱放在车后备箱,童话书和猫粮猫罐头猫玩具堆在车后座,假发放在副驾驶,甄花花做好心理建设,把车后座准备好的东西又打量了几遍,她从没养过宠物,或者说在被夺走身体以前没养过宠物,所以不太熟练地比照着于娟和孙道礼这两位“朋友”让她帮忙送给小女孩的猫粮猫罐头猫玩具全部重新买了,至于他们送来的那些,她嫌晦气直接丢进公寓楼下的绿色公共垃圾箱了。
和“怪物”交朋友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她嫌恶地直皱眉,她才不会用他们给的垃圾东西养这只能压制“怪物”的宝贝猫。
甄花花的好心情持续地挺久,一路上连看检查站里的特殊检查局走狗都觉得有趣。
直到她遇上“那种东西”。
一声嗤笑冻结了甄花花前一秒还活跃的思维,脸庞漠然的看不清年龄的男人伫立在路口,浓雾把路口后的所有事物抹除为毫无存在的空白,他身量高壮骇人、眉骨嵌着狰狞疤痕,几乎从头到脚都写着绝非善类的闪烁红色警告。
车内的温度适宜,仪表盘上的灯光都表示一切正常运转,但甄花花的手死死紧握方向盘,止不住打冷颤的牙关和无法阖上的眼皮都在预示坏事即将发生。
我不要看......我不想看......坏人......坏人......这里有坏人!她的思维在一刹那被扯回多年前“大师”踏进家门的清晨,她变回无依无靠的年幼的少女,尖叫地乞求母亲的救赎——
妈妈!我要妈妈!妈妈救我!我害怕!妈妈快救花花!
终于,不知是求告得到垂怜,亦或逃避起到作用,甄花花如愿以偿地沉入昏迷的深渊。
可惜董存真没有。
董存真眼睁睁注视自己的一部分自信满满地朝不可招惹的存在送死,又无法挣脱另一部分被埋在求生本能下藏匿的控制意识,直到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他”能够控制身体的意识被强行推到台前直面不可挑战的人类,或者趋近于人类形态的某种东西。
“呃,我,我是——”董存真咬住发颤的下嘴唇,想要憋出像样的自我介绍。
男人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他审视的眼神专注而无情,犹如铁剑捅进董存真心胸,却恰恰卡在胸骨间发出瘆人的咯哧声,“修到第四次的奇奇鸟,真够稀奇。”
“呵——嗬嗬!”董存真想应和几声自嘲的笑,却只能听见自己喉头咕哝出破风箱似的响动。
“你和小妹妹认识,不过身体里还有点问题。”男人笑笑,为他指出方向“等你送完东西去那边一趟,回来身体自然就好了。”
......
甄花花再次存留清醒意识时,已经身在再次突破她的恐惧底线的地方,一幢污浊浑水下的巨大建筑,商品琳琅满目,其间却没有任何灯光,只有无数赤色灯笼在黑暗的楼栋中提供一丁点光芒。
建筑中有许多东西,它们有的形如污泥,有的肮脏不堪,有的支离破碎,它们打着红灯笼往来交易,面目却都是压抑的嫉恨、饥饿、焦灼,都阴恻恻地小心翼翼地望向同样被污水染黑的窗户。
与她相伴的只有车后备箱里曾被占据身体的怪物塞进去的画板、画纸和颜料、笔刷,她只能不停地画画,用画作交换能够获得光亮的红灯笼和令人作呕的只用脏水煮过的腥臭祭肉。
甄花花很坚韧,很能忍耐,她抓住机会,在一次次被愚弄,被污泥化作的伪装亲人冷嘲热讽,被楼栋的假门户关进黑暗,被一次次破灭逃离的可能也决不放弃,最令她心神不宁的是,那种意识被撕扯的钻心疼痛正愈演愈烈,她在这里待得越久,突然走神昏迷的时间也越久,而且她“丢失”的不可言说的部分正越来越剧烈地表达被某种东西碾碎、咀嚼、吞咽的崩溃,仿佛她的灵魂正在一步步彻底湮灭。
但是她不会放弃自己,如同曾经被控制的过去里她从未放弃过自己,即使所有人都可以放弃她,但她自己绝不会。
所以她带着名为《长谷村花鸟市场》的最后之作逃出生天。
小女孩懵懂的表情把她从经历的水下谎言中拉起,却也把她引向绝路。
手心被陌生的红衣女孩画下的指引,与“猫”带来的巨大压力,她背起唯一用以证实备受折磨的证据走向不知何处,却又被熟悉的迷雾引诱至曾经到过的路口。
或者说,她真的逃出来了吗?
“醒醒神,”男人这回笑得释然许多,神情缓和下来,作出一副前辈做派“你倒是有用,帮我探路也算大功一件。”
“回去吧。”
甄花花迷惘地抬头“回哪儿去?”
“回到你的身体里去,怎么?还没反应过来吗?”男人伸手在她额头一挥,“奇奇鸟,你现在不是正在里面吗?”
董存真迷惘地点头“对啊,我一直都在里面。”
后来,甄花花,或者说,董存真,或者说“它”在无法明了的自我认知坍塌的朦胧中又在村子周围游荡过几天,找到开过来的汽车后,“它”晚上缩在车里睡觉,白天四处游走绘画,仿佛真的是前来乡村写生的游人,还碰到过一个故作老成的小男孩,他让吃过祭肉的它回去“那里”。
“不管你怎么出来的,你吃过白肉,已经回不来了。”
“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我们村里的,快出去!”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带着这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它在一片大湖岸边遇到提着鱼的男人。
“还没回城?”男人不耐烦地看着它“别在这晃了,现在用不上你。”
那是个可怖的人,他天然便存在压迫感,让它浑身打冷颤,抑制不住转身逃跑的欲望,又定在原地像被泼了一身冰水动弹不得,没有胆量去违逆命令。
“好的好的,我马上回城,马上!”
它模糊一团的脑子驱使着自己控制躯体赶回车上点火起步,只耳边擦过几句被呼啸风声斩开没听清楚的对话。
“它是谁啊王叔叔?”红衣服女孩仰起脸询问眯着眼瞅鱼的大人,胸前的灯笼花项链鲜艳亮眼。
“小乖妹妹怎么来了?”男人柔和语气,一边仔细甄别塑料袋里鱼的黑膜有没有被鱼贩子去干净,一边满不在乎道“我哪儿知道啊,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本来就混成一堆不清不楚的,我随便分了两半,一半喂鱼,剩下一半谁知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