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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PO]No.59942785 - 无标题 - 都市怪谈


好像有点冷,我去把门guansaoijdizhxuiohdasohdegbasd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0-24(二)15:55:27 ID:8tuEHWB [举报] [订阅] [返回主串] No.59942785 [回应] 管理
现在是傍晚五点半,由于入秋的缘故,白天变得比往常要短,因此此时的天空已经呈现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昏暗,街头巷尾林立的路灯接连亮起。
这个时间点,往往上班的已经下班,上学的都已经放学,我也不例外。只是今天在回家之前,我还有件在意了很久的事情没有完成。
从学期头开始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思考必要性,思考可行性,思考如何付诸实践,以及实践之后如何进行有效的总结,一直思虑并烦恼着,直到期中考过后,我才终于鼓起勇气,下定了决心。
所以我在今天选择了一条与往日不同的路线,一条几乎可以说与我家的方向南辕北辙的道路,牵着我的自行车一路步行,尾随着我今天的目标。
啊,是的,我说的在意了很久的事情就是尾随。
Tips 无名氏 2099-01-01 00:00:01 ID:Tips超级公民 [举报] No.9999999 管理
发芽的洪! ︵ᵟຶ
( `д´)ジ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1-12(日)14:27:15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155663 管理
门外的敲门声愈加急促,响度也随之拔高,在虚幻的感知中,我贴在门上的脸颊甚至感受到了一阵滚烫,就像是再不回应门外的声音,这扇门就会被急促的敲门声所融化,随后失去它隔绝内外的职能,放任闯入者入室袭击。

可哪怕这样的想象在恐吓着我,我依然不想作出任何回应,我甚至想从家里离开,远远地逃离,往最近的派出所方向狂奔,只因门外的声音,正来自刚才电视上播报的失踪人员口中。

那就是王明的声音。他找到我了。

在混乱之中,我抽出仅剩没有陷入恐慌的心神思考,王明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家的住址,并且在不被我发现的情况下来到我家门前的,思来想去,答案似乎只有一个——就像我跟踪他一样,在我今晚从同样的小路回家时,他也在跟踪我。

但是,他不是消失不见了吗?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他到底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是我的什么行为举动触发了它们的警惕吗?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你在家吗,天安同学。”

门上传来的声音已经脱离了敲门声的范畴,几乎是有人拿着冲击钻在门上钻孔了。眉心内的某个腺体此刻疯狂收缩,我感觉到,如果再不出声回应,这扇门就再也挡不住门外的人了。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远离开玄关门,隔着一个身位凝视着门上的猫眼,对门外的王明作出了回应,敲门声也在此刻戛然而止,仿佛刚才剧烈的动静从来不存在一样。

“晚上好,天安同学。你知道今天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吗?”

沉默一阵后,门外传来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问题。

我当然知道布置了什么作业,但此时此刻这个问题只会让我感觉到荒谬。失去了敲门声的催促,我感觉自己此时正从惊悚片来到了充满荒诞主义色彩的喜剧片中。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你今天为什么没去学校?”

抱着一丝期待,我问了一个更正常些的问题来把话题从告诉失踪的同学今天布置了什么作业上转移出来,试图以此也把我脱轨的日常拽回正道上来。

但门外却迟迟没有给出回答,只是维持了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又是同样的问题:

“晚上好,天安同学。你知道今天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吗?”

这次轮到我沉默了。

虽然我相信王明是怪物,但他,或者它,此时此刻比起类人的怪物,更像是因为我输入了错误数据而报错并继续要求我输入正确数据的机器人。

又或者,它其实并不想知道今天布置了什么作业,“晚上好,天安同学。你知道今天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吗?”这句话只是它的嚎叫声,就像狗会“汪汪”猫会“喵喵”一样,并没有实际的意义。

综合这两种可能,我意识到,真实面目下的王明,是一个比起我们人类更加彻底的、未知的中文屋。正因如此,我此时对他的恐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屈服在这种恐惧的压力之下,我开始回应它的嚎叫。

“今天的语文作业是背诵课本后面的五首古诗词,数学作业是完成练习册第80到第85页,英语作业是……”

我放任大脑里关于今天作业的记忆支配我的口腔与声带,表层意识则缩进了脑皮层的最深处,蜷缩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在颤抖中思考着回答完之后的对策。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1-15(三)15:52:57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191984 管理
“今天的作业好多啊,我的课本没有带回家,可以借用你的吗?”

没有等我回答完全部的作业详情,王明就把我打断,发出了崭新的嚎叫声。

“你明天回学校再完成作业也没事的,现在很晚了,你还是先回家吧,你的家人会很担心你的。”

“但是不完成作业,老师会很伤脑筋的。可以让我进去你家吗?”

我意识到,进入我的家中,似乎就是它的真正目的。只是从刚才那么剧烈的敲门声来看,我相信王明绝对有能力破门而入,为什么它还要选择用语言交涉的方式来让我放它进门呢?

是因为作为狩猎方式,后者相较于前者更加经济吗?亦或者,在它们的习性之中,这种方式,或者叫仪式,是狩猎的必要流程之一?伪装成猎物的姿态进行狩猎,直到与猎物共处一室,哪怕是被识破了也要如此?

想到这里,周身的场景就变成了极地的冰洋,此时此刻的我就站在王明的只言片语形成的浮冰之上——那些正是他极力维持伪装为人的表象,并在这些已经因我的洞悉而支离破碎的浮冰之间不断跳跃着,寻找落脚点,避免落入浮冰之下深不可测的刺骨寒渊。

那么,存在有我逃离这片冰洋的可能性吗?凭借着语言的交涉,我真的有办法驱散门外对我虎视眈眈的人类天敌吗?

问题的答案不重要,但是这个问题的存在对我来说很重要。不管能否驱散王明,最起码知道这一点,我就能驱散此时心中盘旋着的恐惧。

只要继续假装它,不,他是正常人就行了。

“现在很晚了,王明同学。再不回家的话,外面会越来越危险,大家会很担心你的。”

特地的,我在“大家”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那好吧。那你能把课本拿出来借给我吗,天安同学?”

不能入室,就把我引出室外吗?虽然今晚被王明找上门实在是凶险万分,但无论如何,我终于是比那位引领我走上追逐humen道路的帖主更进一步,找到了humen狩猎人类的另一特点——需要共处一室,它们才能露出它们的爪牙,在此之前,它们会被身上披着的人皮束手束脚,作茧自缚。

“抱歉,我的课本其实也放在学校了,因为我在学校就完成了作业。快回家去吧,王明同学,你的家人现在一定到处在找你。”

找到了应对的法门,原本有些发僵的口舌也灵活了起来,但我依然不敢远离开玄关门,背对着隔着一道门的不速之客去拨打警察的电话,虽然我知道在共处一室之前它们会被人的身份束缚,但我还不知道如果它们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会如何继续狩猎。

这个险冒不得。

“好吧,天安同学,你说得对,我该回去了。”

“好的,晚安,王明同学。”

与王明告别之后,门外就再也没有传来声音,我抬起手擦去额头鬓角密布的冷汗,迈动早已僵直的双脚缓缓靠近了门扉,再次把眼睛贴上了猫眼,试图确认王明是否已经彻底离去。

猫眼上的黑暗已经彻底消失,狭小孔洞之外的门前空空如也,连半个人影也见不着。

呼。

终于安全了。

泄了气一般,我整个人不由得贴靠在门上,借助坚固的大门勉强维持站直。

但门上忽然传来的强烈震感让我险些滑倒在了地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1-16(四)10:34:10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200129 管理
>>No.60197839
没人不会更害怕吗|∀` )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1-19(日)00:40:51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233673 管理
“救救我吧天安同学救救我吧天安同学救救我吧天安同学救救我吧救救我吧天安同学救救我吧天安同学救救我吧天安同学救救我吧……”

疯狂的震动下,猫眼外,眼眶被阴影遮盖的王明用上双手乃至头颅,以难以想象的频率敲打着门扉,嘴里不断向我发出求救的呼喊,可无论是他的语气还是表情,我都听不出来哪怕一丝求助的意味。

强压下去的恐惧此刻又潮汐般归来,脚下的浮冰寸寸断裂,漆黑幽寒的海水将我吞噬了进去,我再也受不了了,把头深深埋进了双手跟双腿之间,蜷缩在门后,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连自行了断的勇气也彻底失去了。

但没过多久,激烈的敲门声与求救声就消失了,仿佛是一次回光返照,又或者是王明最后一次倾尽所有的尝试。不管怎么样,一切都停止了,电视也不再播报寻人启事了。

惊魂未定,我再次爬起,像蜗牛一样缓慢接近了门上的猫眼,最后一次向门外窥视:

王明此时正站在门前不远处的路灯下,面朝着我家门的方向,静静地站立着。

我简直就要发疯了。

要去给母亲打个电话,让她今晚不要回家吗?还是打电话叫警察?

我想走回客厅,去拿起座机电话,尽可能向外界求助,但身体根本不支持这个动作,双腿已经失去了气力,我只能用仅剩些微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爬行到电话前,可就在我蠕动到沙发上,就快摸到电话机的键盘时,黑暗袭来。

我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1-21(二)10:31:32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260993 管理
眼前是彻头彻尾的黑暗。

耳朵也只能听到无尽的寂静。

周身皮肤传来的触感也是虚无。

我沉浸在一片甜蜜的空无之中。

没有梦境,没有知觉,没有思绪,没有恐惧,什么都不存在,不存在本身也不存在。

这是死亡吗?

死去的我如何能意识到这就是死亡呢?

所以并不是死亡。

也许……也许只是……

“只是昏迷罢了。”

白青色的一线天,在黑暗中扩大,我从蛋壳中被孵化,一切的知觉又重新回到了我之中,但记忆暂时还没有,它的脚步慢了一些,以至于让我以为我刚从十年前的那场噩梦里醒来。

真是无比相似的体验,就连极度恐惧导致的休克也是如此。再也不需要怀疑什么了,我一定是与奇异再次相遇了。

不对,是它再一次发现我了。

因昏迷而被从我之中剥离的事物缓慢地回到我之内,在客厅的滴答声中,我发现现在的时间是第二天的清晨六点。身上披着的毯子则说明昨晚母亲已经回来了,更进一步地,我推测她并没有遭遇昨晚守望在门前路灯下的那头怪物。

为了确认这一点,我把毯子抱了起来,走到了爸妈的卧室前,看见母亲此时正躺在床上酣睡时,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但这意味着另外的问题。

为什么母亲没事?

王明昨晚是否离开过?他现在在哪里?

母亲开门进屋之后,它会不会也跟着进来了?

打了个激灵,我霎时开始扫视客厅的各个角落,检查着可能存在的外来者的痕迹,结果是空无一物。

一股热感开始在冷却了一个晚上的躯体里被点燃。

只是,在昨晚的遭遇下,我的身体此刻就像是焚烧过纸钱的香炉,内里只剩下灰烬,已经很难再支持高强度的思考与情绪波动了。

等一等,林天安,学聪明点,不要着急。我拍了拍脸颊,随后走进了盥洗室,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洗漱之后,准备好今天会用到的教材,背上书包推上车,就离开了家门。

当然,不是要去学校。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1-24(五)00:50:13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295247 管理
事到如今,还想维持正常的日常完全是痴心妄想,我自己也心知肚明,早在选择了跟踪王明的那一天,就应该做好跟平静温馨的生活决裂的觉悟了。

所以我打算先去警察局,跟警察反映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况,让他们调取昨天晚上我家附近的监控摄像头,借用警力资源来追查王明的行踪。

我不奢望警察可以意识到这个失踪的高中生真正的面目为何,也不期待所谓特殊相关部门的存在——如果真的有这样的组织,那个帖主,我,乃至其它的更多察觉到humen存在的人,还需要像这样夹着尾巴,殚精竭虑地过活吗?

我只希望他们能够找到王明的踪迹,最起码能让警察重视这件事,把王明的失踪扩散到更广大的公众视野里,让更多人注意到王明,我相信,社会的关注能一定程度上制衡这些披着人皮的怪物——哪怕这些关注之中有相当一部分正来自它还毫无自觉的同类。

至于警察问起王明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家门前——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算警察怀疑我,我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去问班上的同学也好老师也好,最后也只能得到我跟王明平时并没有什么交集的回答,我根本不害怕他们知道我跟踪过王明。

但其实,有可能去派出所反映过后,警察会像是庸俗的恐怖片里的角色一样,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完全不打算派出警力协助调查,认为我在恶作剧;也有可能,在他们调取附近的监控录像之后,发现当天晚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失踪的高中生造访我的家门——就像是那次跟踪的末尾一般,王明神奇的消失在录像之中。

不论如何,是何种情况,总得先去了警察局再说。

蹬上推行了一阵的自行车,似乎是因为昨晚剧烈的恐惧对身体的消耗过大,我有些力不从心地左拐右拐了一阵,险些摔下自行车。好不容易保持住了平衡,骑出了我家所在的区划,来到了环城路上,却突然又好像脑中风一般,整个身体连带着车身向右倾斜,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所幸现在是清晨六点,道路上的车辆并不多,不用担心身后来车的问题,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受什么明显的皮外伤之后,还是选择稳妥的推行自行车,去到派出所。

最近的派出所离我家有些距离,我得通过起码两条半的公路,跨过大概两三个街区才能到达。再加上平日里我很少去派出所,附近一带的路况我也不是特别熟悉,这使得我在这片陌生的街区里徘徊了一段时间,在清晨特有的白青色氛围中兜兜转转。

待到我再一次钻出巷子来到大路旁时,却在路对面的一家早餐店里,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似乎同样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开始单手抓挠起未被衣物覆盖的皮肤,同时左顾右盼起来,怪异的举动一时间引得早餐店的顾客皱起眉头,嫌弃地拒绝了他手上装在透明塑料袋子里的早餐。

是彦书同学啊。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1-27(一)16:00:28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335941 管理
看着印着“健康早餐店”五个字的招牌和此时穿着围裙在店中忙碌的彦书同学,想起昨晚生日聚会上他烘焙饼干的手艺,以及他提到过每天早上要处理的家事,一切似乎都联系到了一起。

旁边那位同样穿着围裙的年轻阿姨应该就是彦书同学的妈妈了吧。

不过,家里开早餐店这种事真的值得隐瞒吗?虽然确实有一些恶劣的家伙,在知道同学家长的工作之后会天天拿来调侃,哪怕这份工作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所以他不告诉别人我可以理解,但我无论是本人还是我表现出来的自己,都不是这种恶劣的性格,为什么他不向我坦白呢?

是觉得没必要吗?

不过,我今天还没吃早餐呢。

“老板,我要一份油条,两个豆沙包,两个甜馒头,多少钱啊?”

“油条豆沙包……一共是四块……咦?”

“同班同学有没有友情价啊?话说你们这豆浆有续杯吗?”

“你怎么会……嘶……”

没有回应我的调侃,彦书忽然像是出现戒断反应的瘾君子一样,克制而又急切地抓挠着手上脖子上的皮肤,抓挠频率不高,力度却足以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红印,看的我有些于心不忍。

“小书啊,这个是你同学吗?你们先去店里坐吧,想吃什么跟阿姨说,阿姨请你……”

彦书同学的妈妈很热情,招待我跟着彦书进了店里的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只是看到彦书脖子上崭新的抓痕时,她的这份热情出现了短暂的中断。

“不用了,谢谢阿姨,你们每天起这么早开店也不容易,就按我刚才要的上就可以了。”

“啊……这怎么行呢……”

“没事的,妈,他性格很倔的,不用跟他客气,你先去忙吧,我跟我同学聊聊。”

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老板娘用眼睛跟彦书似乎交流了什么,但似乎是得到了“不用担心”的回复,还是转身回到了早餐店的忙碌之中,留下我跟彦书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桌旁。

于是彦书的表情,就真的像是书一般翻过了面,担忧,惋惜,惊惧,恼火,悲伤,如同大段大段的文字一般平白而复杂地写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周围没有别人,可彦书此时却反而比在外头更克制着他挠痒的欲望,一张脸绷得额头跟鬓角都在冒汗。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家店在这?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

“这是巧合。我本来是想去派出所,但是迷路了,顺带来你家吃个早餐。希望你能相信我。”

我猜他是想笑的,但为了控制住自己,笑意被他用面部肌肉搅得粉碎了。

“……好吧,这不重要。你知道吗,我现在看到你,感觉更难受了,天安。”我分不清他脸上的痛苦到底是因为瘙痒还是在为他所预见到的我的结局感到悲痛:“你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没来由的这句话让我如坠冰窖。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2-01(五)00:27:56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379956 管理
“为什么这么说?”

我迫切想知道他的答案,经历完昨晚的恐怖,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硬撑着去面对,去想办法跟这些怪物周旋,可彦书却用跟死人说话一样的语气说我没有回头路,如果背后没有合适的原因,我一定会抓狂的。

“你自己没有察觉吗?天安。你病了,病入膏肓,就像我爸一样。”

“什么病?我倒觉得,有病的人应该不是我。不是冒犯你的意思,我说的是别的,彦书同学,我不想的,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深吸了一口气,我下定决心,哪怕这会让彦书接下来的一辈子都惶惶不可终日,我也要告诉他,我们平静的日常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恐怖。

“人类之中,有很多假扮成人类的怪物,失踪的王明同学就是其中之一,我因为尝试跟踪它被它察觉,昨天它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我有些着急,一股脑地把这些天经历的事情倒筒子一样抛到彦书面前,但越说到后面,我就越失去继续倾诉的欲望,转而变为恼怒,因为从我向他揭露这份秘密开始,他的表情完全没有改变过,似乎这根本不值得他惊讶。

“你不相信我吗?彦书?你有这种特殊的天赋,见过那么多跟我一样的人,甚至连你爸也是,这还不足以证明它们是真实存在的吗?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

“足以证明,你绝对病入膏肓了,天安。你们得的都是妄想症,绝对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妄想的妄想症。我不奢望你是特殊的,但你从发现所谓的怪物开始,有没有怀疑过你自己的判断呢?”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2-02(六)12:32:58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394194 管理
“呵,哈哈,妄想症,既然是妄想症,那你怎么解释王明的失踪?那你为什么要在昨天晚上,对我说什么不要追逐危险的事物?它们不都是妄想吗……”

急不可耐的我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所幸店外生意很忙,彦书的妈妈注意不到里面的情况。察觉到这点,我放缓了语速,但随即意识到了我曾经遗漏,或者说选择了不去思考的一点。

我推论humen是一种会把人变成怪物的病毒类似物,可以借由宿主传播,但传播方式却与传统的病毒传播方式不同,更加接近哺乳动物狩猎的过程,但是……

如果病毒的感染对象,并不是那些被我认为是怪物的人呢?

如果病毒的作用效果,并不是把人变成怪物呢?
如果以上的猜测,都是一个真正的感染者病发之后作出的癔症般的猜测呢?

如果,我才是有问题的那个人,小学时噩梦般惊悚而虚幻的场景,与总是莫名其妙不知去向的王明同学,这两者之间存在的谜题,似乎就得以揭开了——

一阵眩晕在脑海里炸开,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的我感觉眼前有些昏黑,眼皮几乎快要黏在一起,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似乎是本能地要逃遁到休克的虚无中去,拒绝我得出的这个答案,但是——

就算这个才是正确的答案,那我就更不应该这么快就下定论。

用指甲尖掐住手指头,尖锐短暂的疼痛让我再次恢复清醒,随后,丝毫没有停歇,我抓住了彦书的手,同样掐住了他的手指。

“这样你就不会感觉痒了。跟我多说说吧,关于你的父亲,还有我的同类们的事情。”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2-03(日)01:57:09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402779 管理
>>No.60401675
|∀` )双重思想罢了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2-04(一)14:36:27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418143 管理
不知道是真的起了作用,还是在跟我较劲,彦书脸上那种因忍耐而扭曲的神情渐渐舒缓开来,不过我并不打算就此松开他的手指,等他叫疼了再收回来也不迟。

“……其实我不是很想说我爸的事情。”

意料之中。从刚进店开始,知道彦书每天晚到的理由之后,我就隐约觉得这也许是个单亲家庭。
哪怕不是,他家里也一定有过什么难以言表的困难;现在则可以肯定,这个困难与他父亲脱不开关系。

我对撕开别人的伤口没有特殊的兴趣,但俗话说死者为大,在彦书眼里我都离死不远了,揭揭他的老底,翻翻对我有用的信息,这种程度想必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当然,如果真的不想说,或者不能说,刚才彦书也提到了,他见过不止一个我的同类,从那些开始讲起也不是不能接受。

“抱歉,实在为难的话就……”

“你看过《风水志异》吗?或者家里面有没有这本书,应该有吧?”

“额,有是有,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很难找到家里没有这本书的人吧?”

这不是夸张,作为畅销科普书,《风水志异》在全国范围的普及率达到了可怕的地步。

“那你应该对李志奇这个名字不陌生了。”

“……《风水志异》不就是他写的吗?民俗学跟人类学的专家,不过听说他在学术上的成就反而并不亮眼呢……”

“岂止是不亮眼啊。”

“嗯?”

“他几乎被学术界除名了。”

“啊?你怎么知道?等等……”

彦书点了点头。

“真没想到啊……”

“没想到我家入得了文房,下得了厨房吗?”他开玩笑般指了指这间早餐店,眼里有点苦涩。

“辛苦你跟阿姨了。”

我松开了他的手指,让深红的爪痕缓慢回缩。

“不过令尊被学术界除名,是怎么回事?以及他现在状况如何?”

“你知道人类学主要研究什么吗?”

“民俗文化跟历史演进?我不太懂。”

“我也不太懂。不过肯定不是研究心灵感应的。”

“你是说李先生的研究方向就是心灵感应之类的,额,超能力吗?”

“甚至都算不上研究。我爸的朋友说,他变得简直不像个学者,更像是侦探,还是喜欢听命于直觉的那一类。”

“那么李先生现在……”

“他在我初二那年失踪了。”

“详细讲讲。”

彦书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潜水前的运动员一样。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2-06(三)01:39:13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438375 管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起……我不算是擎南本地人,小学跟初中不是在这里读,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人都在川海市,我爸当时在川海师范大学教书。”

“他写出《风水志异》在当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在那之后他再没能写出另一半具备同样影响力的书,学术上十年间也没能有什么建树。”

“虽然在旁人看来,他不仅是畅销书的作者,还在重点大学担任教职,完全就是成功人士的典范。但是我爸的同事告诉我们,我爸他自己不这么认为。他无法忍受自己在学术上没能取得如同《风水志异》那样的成就。”

“可偏偏在对课题的嗅觉跟钻研探索的能力上,他不如别人。所以他开始剑走偏锋,故意去钻那些少有人会触碰的敏感课题。据我爸同事说,尽是一些会叫业内人贻笑大方的东西。”

“但是有一天,差不多在我上六年级快升初的时候,他在这些课题垃圾堆里钻着钻着,不知道让他找到了什么,就跟好像中了邪,整个人再没有之前的萎靡颓废,每天回到家都很亢奋,总是简单跟我和我妈问候两句之后就扎进书房里,有时候连饭都不出来吃。”

“我跟我妈都以为,我爸重新振作起来了,找到了工作方向,都很替他高兴。但是很快过了几个月,他开始连家都不回来了,学校里的课也旷掉不上,甚至打电话联系也不接。等到他回来了,我跟我妈问他去干什么了,他也只是说去外面做田野调查了,根本不告诉我们他去了哪里,连和他关系最近的同事都不知道。”

“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在他开始夜不归宿之后,那股短暂出现过的亢奋就变了质,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每次再看到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浑身发痒。”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2-06(三)13:46:00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442405 管理
“我怀疑过他可能有了外遇,母亲也找人跟踪过他,结果什么都没能发现——不是跟丢了,就是只发现我爸一个人呆呆的站在人堆里,盯着来来往往的路人看。”

“我妈觉得我爸可能是压力过大,患上了精神病,好几次联系了心理医生,都被我爸推掉了。有天我妈实在受不了,哭着要带他去精神病院看医生,还惹得他第一次在家里发飙,砸碎了很多家具,事后又很痛苦地抱着我跟我妈,一直念叨对不起。”

“但是就算这样,他也不肯告诉我们,他每天究竟在干些什么事情。”

“很快他就被学校停职了,本来就算失去教职的收入支撑,家里靠着他前些年写书的收入也能不愁吃喝,一直供到我上大学为止。可我妈接下来又发现,存款里的钱被断断续续转走了一大部分。”

“父亲数日不归,还卷走了家里大量财产,跟妻儿也拒绝沟通,我们实在受不了,报了警,找了半个星期,最终发现他的地点却不在赌场,也不在传销窝点,而是市郊的一座实验室。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用仪器测量自己的脑波——家里的钱被他用来投资这间实验室,交换他对这里大部分仪器的使用权。”

“我妈再也受不了了。他们两个是大学同学,从自由恋爱到结婚生子相伴十余年,恩爱到连我都偶尔感觉被排除在外,可是那一天的母亲却跟我说,她在那个人身上再也看不到我爸的影子了。”

“我妈想带着我离开他,但我爸不同意,就好像他不同意告诉我们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一样。他拼命地试图挽回,母亲也没能狠下心,我在这样濒临破碎的家庭里度过了我的整个初一。”

“这导致我一度厌恶这个让我看到就会浑身发痒的男人。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做不到。可能是察觉到我的不满,他后面又正常了一段时间,没有再夜不归宿,只是在家里整理他这段时间的手稿,随后就托人帮他往期刊上投论文。”

听到这里,我有些可怜起眼前这个和我年纪一般大的男孩,但又不好意思打断他,只好继续吸着杯子里的豆浆,结果只能听到嘎吱嘎吱的空吸声。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猜得到,他离奇古怪的行径和叛道离经、完全就是民科的研究也让他失去了学术上的一切,受到整个学界的耻笑和排挤。”

“过了几天,当我被半夜里突如其来的刺痒唤醒时,父母卧室里,母亲的身旁已经空无一人,他只留下了一道没关上的门,之后再也没回来。”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2-07(四)11:43:50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452416 管理
“报警了吗?”

“嗯。没找到,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之后我妈卖掉了我们在川海的房子,带着我回到她的故乡,开始新的生活。这就是全部了。”

“……谢谢。不过李先生的手稿,你们还留着吗?”

“嗯。他留下的东西都被我妈带到擎南来了,不过放在家里。你现在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取。”

“可以吗?啊,不过还是傍晚再来吧,我待会还有事情要做。不过听你说完,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说我已经病入膏肓,没有回头路了?你笃定李先生就是得了精神病吗?”

“其实还要更进一步。”

“你是说?”

他看了一眼门外正在忙碌的阿姨,然后又用一种软弱的眼神望向我。

这……

“可是,还没找到,不是吗?说不定是去了国外……”

“已经没人去找了。再过几个月就算正式死亡了。你不用安慰我的,倒是我才要为没能更早阻止你而抱歉。”

“你这说的,哈哈,真幽默啊,提前干预我就不会得妄想症,这是什么疗法。”

“哈哈,说的也是。目前为止我还没成功阻止过谁。”

“哈哈。”

那不是很糟糕吗。

“还有呢,其他像我一样的人呢。”

“嗯,其实小时候我也有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人,但是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以为只是寻常。川海市连环杀手,一周内杀害十五人后自首,这个新闻你还记得吗,当时吓到了很多人。”

我摇了摇头,没有相关的印象,小时候就记得看动画片了。

“好吧。那就换一个。我刚来擎南的时候,跟我妈去过一个道观,去散心。”

“还没到观里,我就觉得身上发痒,以为是皮肤过敏,拉开衣服一看却什么都没有,我就知道这里肯定不寻常。”

“山上的道士们都很亲切,接待我们这些游客进道观里参观,但有一个是例外。他很糙老,干枯,头发跟胡须像是杂草,见到他时我全身都止不住发痒。”

“观里的道士都说这个师叔精神有点问题,让我们避开走,不要刺激到他。”

“可他偏偏就盯上了我一样,扑上来扯住我的衣服,对我大喊大叫。”

道非道,非常道。人非人,非是人。

彦书口中,那个疯老道当时就是一边不断念叨着这句话,一边扯住了他的衣服不让他走。

“那之后呢?”

“那个道观在玄武山。这个你应该就听说过了。”

闻言如此,我呼吸不由得一滞。

“那个疯道士之后在观外的一株歪脖子树上自缢了。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了。”

彦书所说的,正是现如今让本地人谈之色变的“玄武山尸解仙”事件。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2-07(四)15:52:58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454860 管理
所谓尸解仙,就是指身死之后尸骨羽化,升华成仙,是道教有记载的一种得道成仙的方式,当然,在玄武山发生的这起自杀案里,这只是好事者为其强加上的噱头。

原本只是一起有些不寻常的自杀案,可在传播者的煽风点火跟添油加醋下,在当地人眼里,山中实际发生过的真相愈加扑朔迷离,而原本是本市旅游胜地的玄武山,则从此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迷雾。

末世论的信徒更是如获至宝,大肆宣传这起自杀案,用它们拙劣又透着可怖的理论将其中诡异的地方放大、拉长,像是口香糖一般,吹成谣言的气泡,并最终以各种牛皮藓的形态落实——我妈的同事之前就买到过印着各种乱七八糟标语和邪教言论的玄武山门票。

事情愈演愈烈,即便最后各种令人不安的声音被当局镇压了下来,擎南市的旅游业也因为这次事件受到了肉眼可见的打击——玄武山几乎成了一座死山,再没有人去上面旅游了。

对此我深感遗憾与可惜。虽然不能奢望群众都拥有自己调查真相、独立思考的能力,但几乎能作为本市文化象征的旅游胜地,就因为一起自杀案带来的流言蜚语而没落,实在不是我一个本地人愿意看到的。

尽管我确信这个世界存在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和事物,并且一直在追逐着其中的一员,但我想一个真正志在追逐奇异的人一定不会认为这背后有什么猫腻,因为各种版本的说法都充满了浓重的人为痕迹,完全就是在借题发挥写恐怖小说。

可如果是从彦书口中说出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他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了路标一般的存在。不管是他的父亲李先生,还是在玄武山自杀的疯道士,以及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杀人犯,他们都跟我一样,能引发彦书的特殊感应,这就说明我们之间存在着一种超越日常的共同点。

彦书确信这个共同点是妄想症,这实在让我没办法理解。相信科学也不应该是像他这样相信的,科学要敢于面对未知,相信科学不是让人变成鸵鸟——彦书这种直接排除掉其它可能性、笃定我们都是妄想症的态度绝对大有问题。

除此之外,彦书到底遭遇过多少像我一样能引起他特殊反应的人,以至于他今天早上能对我说出那句病危通知书般的警告——如果缺少足够的样本,他到底是怎么推断出能让他出现不正常瘙痒反应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结论的呢?

他身上肯定还有不少可挖掘的信息。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2-08(五)12:45:35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463980 管理
但现在已经不是继续纠结这个的时候。时间已经快接近七点钟,从彦书口中得到这么多信息,我也没有留恋“健康早餐店”的理由,跟彦书和阿姨分别道别之后,我就骑上车往派出所去了。

派出所离得很近,没出两条街,我就看到了醒目的巨大警徽跟其下的蓝白方形建筑。匆忙停好车之后,我快步走进了大厅,对上了值班的两个民警。

“小同学,你好。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来报案。我昨天晚上在我家门口遇到了我失踪的同学。”

两个警官面面相觑,眉目里漏出点疑惑。

“你是说这个人吗?”

其中一个年轻些的拿起一张照片,正是王明的证件照。

“是的,他昨天晚上出现在我家门口,形迹可疑,反复强调要我给他开门让他进来,我感到很害怕,就没有答应他。”

“当时是晚上几点?你家在哪?报警了吗?”

“没有。当时应该是晚上八点左右,因为情况紧急,我一直在和他周旋避免他破门而入,没想起来报警。”

年轻的警察看向旁边年长于他的搭档,没从对方脸上得到任何东西。

“这样,小同学,你方不方便留下来做一份更详细的笔录?根据你的描述,我们推测你的同学很有可能被不法分子绑架利用,希望你能为我们提供尽可能多的细节,这对我们破案很有帮助。”

“不好意思,警官,我已经把所有我知道的细节都交代清楚了,如果你们需要更多线索,可以调取我家附近的监控录像。”

两个警察又互相对视了一眼,疑惑几乎要溢于言表。

“那你现在方便带我们去你家一趟吗?或者留下你跟你家人的联系方式。”

“不行啊,警官,我还要去上学。不过联系方式没问题。”

唰唰唰,我把家里座机跟母亲的电话号码留给了他们。

“这样就没问题了吧?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两位警官了,希望能尽快找到有用的线索。”

说完,我就在两个警察的目送下走出了派出所,来到停好的自行车旁边用衣服擦拭手心的汗液。

第一次到派出所报案,而且还对警察隐瞒了一部分实情,这实在有些让我为难。虽说面对他们时没表现出明显的异状,口齿清晰,但现在我紧张得快要把早餐给吐出来了。

仔细回想一下,自己跟警察对话时的用词有些僵硬,表情可能也不太自然,不打电话报警反而是亲自来派出所报案更是显得莫名其妙,换个角度,我看起来简直像是来挑衅警方的新星杀人凶手。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2-08(五)19:28:44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467814 管理
不过事情总算办完了,接下来只要等待就好——等着派出所方面调取我家当晚附近的监控,无论监控录像中王明是否如实出现,表现是否与昨晚完全一致,都能帮助我进行下一步的推断,找到接下来行动的落脚点。

彦书方面也要等到傍晚,才能和他一起去取李先生留下的手稿,从而揭开我和李先生这些被彦书试做妄想症的人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异同。

极有可能,李先生没失踪前所调查研究的事物,跟我如出一辙——就像死在玄武山道观外的那个道士一样。引起我们这些人异状的事物,其共同点也许都与“人”有关系。

也许我该去趟玄武山,到案发现场去探查一遍,看看那里是否还留有只有我才能识别出来的特殊线索。

不过,究竟如何,也只能下回再见分晓了。现在做完了要做的事情,就该继续回到日常中去了。

等我到学校的时候,班上已经快要开始早读,彦书对刚进教室门的我点了下头示意,随后就继续拿着课本走上了讲台开始领读。我放好书包之后,也拿起课本装模作样对起了口型。

今天也不是很想早读啊。

看了一眼旁边的座位,王明理所当然的没有出现在上面,叫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顾虑起他的家人来。

倒不是我的共情能力有多强,能体谅到对方父母失去孩子的急切心情,我是担心待会警察联系王明的父母时,提到我之后,我就免不了要面对他们的拷问,照顾他们的情绪,被他们纠缠,从而消耗掉我的时间和精力,限制住我继续调查的步子。

想想就很烦。

但是烦也没用,事情总会发生,与其焦虑不如无视来得好。

说起来,彦书的父亲失踪的时间,是在他读初二的时候,而我接触到那篇引领我走上调查“humen”道路的贴子,也是在我读初二的时候。

这二者之间,会不会存在着哪些联系?彦书的父亲,有没有可能就是那篇贴子的楼主?

不,应该不是。那篇贴子的行文脉络跟遣词造句完全看不出背后的人会是一个曾经的畅销书作者,况且我接触到那篇贴子的时间并不等于发帖的时间——印象里发帖时间比我接触到的时间更早几个月,当时彦书的父亲据他描述还没有魔怔到开始有家不回的地步。

总之,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巧合。否则就太奇怪了——奇异是科学暂时无法解释或者被科学忽视的事物,如果奇异反过来显得能被文学理论所解释,充满了巧合与戏剧性,那我就要开始怀疑,我所处的生活是否是某人笔下的剧本,亦或者镜头下的真人秀。

想到这里,我突然感觉后脊梁被人用硬物戳了一下,上半身不由得一缩,手上虚捧着的书差点就掉到了地上。

“又在对口型不读课文是吧?”

啊,对不起啊彦……咦,不是彦书。

“干嘛?”

回头看去,把课本卷成棍状握在手心的江丽正用一种做作的幽怨眼神看着我。

“太过分了,你这家伙,老是浑水摸鱼。之前都没发现你原来是这种人。”

现在发现了也不晚吧,值得你把知识卷成武器来讨伐我吗?

不过,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江丽突如其来的互动。

别看我这样,被女孩子追的经历我还是有的,虽然这么说会显得我很自恋,但就昨天晚上的经历,我敢肯定江丽对我有一定的好感,而且这份好感正在因为距离的拉进而膨胀——表现为更加频繁的主动互动。

应对方式也很简单,如果希望与对方成为更亲密的关系,就去回应;不希望破坏原有的关系,就冷处理。虽然想得明白这点,可做跟说是不一样的,把握不好其中的分寸就会把事情变得一团糟。我就是因为这样才失去了初中时最要好的异性朋友。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2-09(六)02:18:34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472324 管理
即使到现在,我也不觉得自己把握住了能够普遍运用于人际交往的分寸,或者说,剥离礼貌礼仪等等规矩之后的交往所需要的分寸。

我需要这些东西,来给我制造足够充分的距离,好让我观察跟思考,总结出经验,找出适合这段关系的分寸,而不至于盲目,陷入感性的漩涡无法自拔,犯下不应该犯的错误。

就目前而言,我对于江丽的了解还不足以让我放弃目前的位置,去频繁的拉进跟她的距离。他人的好感是很沉重很珍贵的东西,凭着一腔热血和一厢情愿去处理这份感情,十有八九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不过,还是很难相信,去江丽家过生日跟被王明找上门居然都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你怎么不说话了,口型都不对了是吧,真是没救了。”

江丽又一副小学老师面对问题儿童般的苦恼表情。

“没有,喉咙痛,不是故意不读课文的。”我指了指我的脖子。

“你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驮着我爬完一圈下来都没见你喘气呢。”

我摇了摇头,继续指着我的喉咙,示意不方便继续聊下去。

“昨天是鼻子被磕到,今天是喉咙痛,天安同学要给自己塑造体弱多病的人设了吗?”

什么,不应该是命运多舛吗,你对病弱系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没有继续接话,我转过头继续对着口型,很快休息的铃声敲响,我也坐回椅子上,拿起水杯用白开水滋润怠工的喉咙。

彦书把课本放回座位上后,就跟着其他班委往办公室的方向去了,看样子应该是要去开会。

今天是王明失踪的第二天。也许是因为昨天知情的人不多,都以为是王明家里有急事才没来学校,今天早读课刚刚结束,班上就七嘴八舌地响起了讨论的声音。

于是我双手交叠,把头趴在课桌上面,以睡觉的姿态接收着这些杂音。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12-10(日)01:03:00 ID:8tuEHWB (PO主) [举报] No.60482600 管理
“诶诶,那个王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感觉好吓人喔,这么大个活人就失踪了……”

“唉,估计是被人贩子抓去卖器官了,最近这些人贩子都好猖狂,隔壁市也失踪了好几个学生……”

“我们这里治安这么好,还有监控,这都被抓也太可怕了,是不是被上面的人默许的……”

“乱讲话,大人物想要移植器官去监狱里找死刑犯人不就够了吗?依我看,王明八成是被‘老爷’给跟上了……”

“封建迷信,别把这些快入土的东西带到学校里来,什么老爷小爷的,你们是高中生还是中年人啊……”

“老爷”是擎南本地对一些神明的统称,被“老爷”跟上则是老一辈人对一些青壮年失踪或者精神失常的现象的解释——神需要他们的肉体来办些事情,等事情办完老爷走了,身体跟魂魄就还给他们了。

乍一看跟东北的跳大神有些相似,但跳大神是主动请神上身,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神灵;老爷则是在不经过交流沟通的情况下直接征用青壮年的身体。

一些失踪后被找回来,或者精神失常后恢复正常的人,在老一辈的观念里会被视作福星,是被神明注视的孩子,接下来的人生都会在老爷的保佑下一帆风顺;但绝大部分被“老爷”跟上的人,都没有几个能回来。因此,慢慢的,这个说法就变得不详起来。

当然,这是非常典型的迷信,《风水志异》上已经很清楚地讲解过了;除此之外,在我看来,为了解释失踪跟精神失常而被强行塞进这套理论里的“老爷”们,对比起祂们人格化的和蔼形象,反而显得更像是某种不可名状的天外怪物,荒谬至极。

更何况,作为王明失踪的第一目击者,我比谁都清楚,这跟什么“老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没有在噪音中听到有人提起我,心里还是不由得松一口气,还好我拙劣的半吊子跟踪没被同学们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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