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它们已经开始爬上车顶了,哪怕速度不如我,但数量跟分布上它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我手头上根本没有能与之对抗的工具——除非另一个我能开着直升飞机来接应我,但擎南市武装部并不是那么好混进去的地方,哪怕无人看守。
要完蛋了,我一边继续跳跃,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
每一次落在车顶上,雨衣外套里装着的笔记本就会撞到我的肋下,让我萌生了想要停下脚步,看完笔记里被缝起的秘密之后,安静地等待结局的想法。
人海漫上车顶,如同真正的海洋一般,浪声的嘈杂之下,开始翻涌起最深处真正的声音,一个个无主的头颅嘴巴开合,声带机械着振动,古怪的音节在空气中碰撞,结合,邪恶黏腻的节律由此而成,让人难以转移开注意力的强大存在感一时间让我忽视了攒动的人群,每一个大脑感知边界内的细节都在交织描绘出一个可怕的存在。
它的声音穿透我儿时的噩梦,击穿我经年累月塑造的心理防线,点化了我头脑中的腺体,恐惧跟憎恶源源不断地燃烧起来,把坐以待毙的想法烧了个干净。
要更坚定地去死才对。
绝对不能等到它抓住我,一定要死在这之前。
快点跑起来,快点去死,快点找到自杀的捷径。
身体也连带着着火般超负载运作起来,我加速到了一个甚至看不清眼前事物的速度,疯狂地奔跑,跳跃,奔跑,跳跃,可那个声音始终挥之不去,我甚至感觉,被我呼吸着的空气也开始呼吸起来,获得了它赐予的生命,像是一张致密的渔网罩在了我身前,任我如何挣扎也不可能逃出。
砍穿你砍穿你砍穿你砍穿你……
我继续奔跑着,不断向身前挥动斧头,可阻滞感依然存在,就好像问题的关键并不是空气,而是我的身体——它在背叛我,它要皈依到它的主人那里去,要带着我的心智与恐惧滑进那个恐怖的深谷。
那我就在这之前先杀了你。
喔,对啊,我手上的斧头,不就是为此而准备的吗?捷径就在这里啊!
我举起斧头架在了脖子上。
三。
二。
一。
手掌上突然传来被锐物扎穿的剧痛,睁开眼,一条钩索刺穿了我的右手掌,随后又开始拉拽起来,加剧了这份痛苦,连逼我向死的恐惧也暂时被挤出去了一些。
“抓住,拉你上来。”
另一个我,活生生的我,林天安来救林天安了。
我抓住钩子,感受着持续加深的痛苦,向着另一个我的方向跑去,攀上了楼房的墙壁,双腿像是青蛙一样丑陋的不断蹬着,就这样把自己送上了另一个我所在的天台。
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他就把钩索用力一拽,从我左手的血洞里拉了出来,看着自己的眼泪不断滴溅出来,我意识到这只手接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很痛吧?保持住。”
我看到他的左手上,手指的指甲盖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红。
用肉体上的痛苦对抗精神上的恐惧,这就是他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