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我都只完成当日指标，剩下的时间用来调查城市下的暗流。
可能是我过去露脸太多，行动毫无遮拦，已经被他们拉入黑名单了。所有暗流都刻意规避我，令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们。

每天都砍下数十人的头颅，每天我从他们脸上看到的情绪都不一样。
城市的“新生蟑螂”和过去那些“老蟑螂”不一样，他们刚刚脱离工作，还没做好被清理的准备。
愤怒，正在蔓延。

在一周后的某日清晨，吵醒我的不是内置闹钟，而是更吵的内置电话。
电话那头，上线又在发号施令：“你在公司周边吧，去楼下看看怎么回事。”
我透过窗户往外看，P公司大楼下聚集着十余人，其中几人正举着横幅。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来者是：
＞职工
＞居民
＞“蟑螂”
3[1,3]

我安装上战术义体，来到P公司大楼广场。
横幅上写着［恢复岗位］、［降低消费税］、［减少贷款利率］。
虽然他们身上还穿着工服，但消失的工作牌和隐约散发的气味，已经证明他们不再有人权。
上线在电话里问：“下面的人是哪来的？”
“不是人，是蟑螂。”
“哦，你等我们制造点骚乱，然后把它们捕杀掉。”
过了三分钟，广场出现爆炸声。“蟑螂”等到的不是回应，而是莫名其妙的爆炸。他们面露恐色，想撤离这里。
而我踏入广场。
三分钟后，我站在尸体与血中央。围观者远远站在广场外围，聚了一大圈。
上线站在广场边缘，面向群众：“我们也未曾想到，蟑螂竟敢在市中心制造动乱。幸好我们已将其清理，避免混乱扩大。日后我们一定会严格监控，尽早将蟑螂扼杀在卵中，给大家一个交代。”

＞群众的反应：
1-2 满意
3-4 无感
5-6 唏嘘
7-8 疑虑
9-0 愤怒

“又在画大饼了。”
“把最新的涨价计划取消了比什么都有用。”
众人唏嘘而散。



＞和平倒计时＜
企业信誉：10-0[0,2]
订单：10-1[0,2]

今日事件：
＞无事
＞抗议
＞订单
＞竞争
＞策反
3[1,5]

来不及抖干净身上的血迹，又去开部门会议了。
我顶着血腥味进屋，坐在同行旁边。
同行：“幸好负责保洁的是机器人而不是真人，不然他得恨死你。”

部长进来。
“文件都发了，你们自己看。会议结束。”
：）
部长离开。

我翻开电子文档，第一页就是个人工资变动通知。
保底工资居然升到了部门平均水平？再涨这么快，真会让我觉得公司在蒸蒸日上的。

文件第二页，是一份订单合同。
大意是一位大客户买了蟑螂防治服务黄金版，指定我去清理目标地区的蟑螂。
地点：郊区内环。
客户：T公司分司建设部。

下会后，我坐上通往内环的巴士。看我上了车，其他要去内环的乘客都止步在门外，原本在车上的人也出去大半。

＞［哔——当前区域信号传输权已被买断，接收外部消息需审核——哔——］
到接头点，等我的是某位熟人——摘下面罩的黑商。对比上次见到他，这次他衣服熨帖得多。
他跟我握手：“真是三十天河东三十天河西啊。我现在成T公司分公司……的工程队……的向导……的助理了。”
“哦。清理区域地图给我。”
“我还想着，你要是早来找我，我应该早能签正经劳务合同，成正式工了。”
“哦。给我清理区域地图。”
“听说T公司正在纠结要不要收买你们。”
“所以清理区域地图呢？……收买我们干什么。”
“因为你们把蟑螂和底层人逼得太紧，他们都没命买T公司的娱乐产品了。T公司高层现在非常不爽，想恶心一下P公司。”
“跟我说干什么？”
“这不是……让你想起来之前的约定嘛。”
言外之意：现在跳反，为时未晚。

＞接受
＞装傻

//当初明明打算两天完结的，现在都一个月零两天了，真是短短又快快啊⊂彡☆))д´)
//时间要加速了，Made in Heaven！

“不好意思，还请把清理区域地图给我。有什么事下工再说。”
黑商也看出来我的拒意，给了我一份地图存档，便离开了。
待清理区域内有七条未命名小道，三处烂尾楼，六处地下建筑，还是蛮容易积存“蟑螂”的。
……
道路一，清理完毕。
……
道路二，清理完毕。
……
道路三，清理完毕。
……
烂尾楼一，清理完毕。
我下楼准备前往道路四。
门口早已有个粉不拉几的类人生物等着我了。

不好意思，刚刚背光看不清，靠近后才看出来是T公司代表。不是故意叫你类人生物，是你的身体改装真的很抽象。
“我让人暗示你，你是真听不懂啊。”他摊开第三对胳臂。
我问他“暗示什么？”
“你应该早就对P公司那个内部腐朽的老东西有意见了吧。”
“……”
“别看天啊宝贝儿，我还不够吸引你眼球吗？”
“你刚刚说什么？”
“别装了。我们里应外合，一起把P公司这个摇摇欲坠的破楼踢胯，怎么样？”
这话也，过于直白了吧。
见我不说话，他轻轻一笑：“说出你当年的宣誓词。”
我将手放于胸前：“13号守卫者在此宣誓，为守卫文明献出本我，为世界领航者——公司联合 献出生命。”
“你的使命是为先进公司而战，而不是给某只老古董当裱糊匠。蟑螂早就没必要清剿了，P公司早该退出历史舞台了。你在P公司待得够久了，也该回来了。”

＞接受
＞拒绝

//耶 又复活了（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十年前，这座城市是公司们剿灭E.E的主战场，而P公司又是战线的主力军，为胜利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为了感谢P公司，A公司将我无限期免费租借给了P公司。
协议中写得清清楚楚，我向来只为全体公司的利益服务，而非P公司自己。
不然，集群意志系统还没出故障时，我为什么就已经有反心了呢？

“你说得对。”我盯着代表的粉色爱心瞳孔，“十年来，我一直投身于蟑螂剿灭事业，没人比我更了解它们。如今的蟑螂在阴沟里发烂发臭，城市的一点残羹剩饭足以打发它们。P公司的步步紧逼政策，反而会激发它们的危机感，增加反咬的风险。”
他满意地点点头：“你这不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吗。所以……”
＞“我愿意协助公司联合，将P公司淘汰出历史舞台。”

T公司代表在我的内置通讯器中录入他的联络方式，以便随时联系。
接下来，继续清理工作。
……
道路清理完毕。
……
烂尾楼清理完毕。
……
地下建筑，还差最后一个……
我顺着地下排水管道七拐八拐，前往一个避难所。
前方生物气味明显，“蟑螂”气味较淡，夹杂着机油、锈味等明显工业气味。
查询类似气味中……
查询结果：非法技术支持室

“害害害。”一位男子主动从避难所出来，踏着地下积水和我打招呼，“我们有P公司的豁免令，你们……欸怎么是你小子。”
眼前这人俩眼球不是一个方向，正是先前给我提供信息溯源服务的商人。
我收起刀：“你为什么有豁免令？公司现在应该只把它们颁给了……”
我的话语截然而止，他对我会心一笑：
“嘘……”
他摇摇手指：“你把威胁我同事而得的赃款 又付给了我，某种程度上，咱们也是真有缘呐。”

回到地表的T公司分部施工地，代表坐在临时休息室，正沉浸在VR世界中。
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通过他下面的反应，我觉得我不该多问。
我向其他负责人汇报了工作进度，付清尾款后，便离开了这里。
进城巴士上，我收到代表的消息：［你怎么走了？我还没问完事呢。］
我回复：［什么事？］
“最近P公司，应该没做什么有违商业规矩的事吧？”

我的回答：
＞报告P公司和G公司勾结，制造变异蟑螂的事
＞报告P公司暗中培养E.E的事
＞报告P公司用谎言哄骗市民的事
＞暂时未发现类似情况
＞自定义
［可多选］

“变异蟑螂的事……”
代表像磕药一样突然兴奋起来：“我就知道和他们有关！他们没有需求就创造需求，真是丧尽天良！然后呢？”
“P公司和G公……”
他的语气萎回去：“啊，涉及到别的公司啊，那事情就比较复杂了。这事先放一边，有没有别的黑料？”
“……”
“不着急，有你再跟我说。”
通讯结束。
T公司根本不是代表整个公司联合来制裁P公司的，只是他们单方面想搞垮对手吧……
不过无所谓了，结果一样就成。

//耶 又双复活了

回去时，我绕路去自由贸易区看了眼。
在现代科技的加持下，仅仅半个月，自由贸易区便开放部分街道，开始试运行。
不知道是不是选址品味相似，它与商业区设在同一区块，只隔了两条街。
［A公司直营］一个大招牌摆在入口最醒目的位置。不需要闪烁彩光来吸引顾客，这五个字本身就是最好的吸睛点。
免疫抑制剂企业版只要一千块，比市面同款产品低了一大截，和中端民间版一个价格。
别的产品也比商业区便宜一半左右。要不是这是官方认证店铺，绝对会被认为是挂羊头卖狗肉的骗子。
“你们这东西怎么这么便宜？”有人在跟售货ai聊天。
与其说是“聊天”，不如说是“逼问”。人是那么高大，俯视着柜台上的小电脑。
承载ai的小电脑缩在人投下的阴影里，好像一说错话就要被生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