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什么？”部长完全不吃这套(　^ω^)，“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老东西，能解释出什么？”
他转向我：“我命令你不准自杀。”
：）
“这个……”上线面露难色，“我跟董事会请示一下。”

我紧握枪柄。情况一旦有继续变差的趋势，我马上就会打爆上线的狗头，然后全力跑出城。

“用不着你请示。”战董对着空荡荡的广场喊，“出来！跟我对线。”
门边密码锁滴滴两声，机械合成音从中传来：“在这种小事上展示你的权威，只会衬得你更加幼稚且无力。”
这正是和我通话的声音。他居然真是公司董事？公司董事让我破坏自家服务器？
部长毫不怯场：“老东西，转移话题只会暴露你的心虚。”
“老东西”：“局势马上就变了。在那之前，把外公司安插进来的机器清除掉是有必要的。”
战部长：“这个时间点损害第三方公司的财产，还是A公司的财产，你不想你家公司活了是不是？”
“小战啊，你真的是，头都没了，都改不了这脾气。”
“转移你马的话题(｡◕∀◕｡)”
“没必要为这种小事争执，你随意便是。”
播音器的脑袋耷拉下来，缩回路灯里。
战部长的火气又转回上线身上：“听见没有，这事归我处理，你还有事吗？”
“没有了，我要回到岗位了。”上线不敢多嘴一句，鞠了个躬，后退离开。走之前还瞥我一眼，好像他被骂是我的错一样。
他应该感谢部长的阻拦。如果他一定要我去死，那么他的脑袋现在已经成了烟花。

我跟着部长来到他的办公室。
房间被漫反射的智能玻璃覆盖，所有柜子都密封不透明，看不出任何信息，无法通过内容物推测房间主人的性格。
部长面像落地窗，背对着我：“你实话跟我说。集群意志芯片还在正常运行吗？”

“……”
“为了防止误操作，绝对指令必须要重复一遍才能生效。而我只下了一遍‘不许自杀’的命令，你现在应该已经爆头身亡了才对。”
“……”
“放心，我才不在乎那什么破芯片在不在运行。人、程序、钱，这些工具没一个靠谱的，我向来平等对待它们。”
他的磁悬浮脑袋转过来，
“只要你能证明对我们公司价值依旧，我就不会对你人道销毁。”
“感谢部长给的机会。”

“我们有确凿证据证明T公司单方面撕毁合约。即将对他们发出最后通牒：如若不全面退出本城市，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书桌的一块陷下去，翻出一张城市边界通行证。
“你的任务，就是去护送使者前往T公司总部。”
“好的。”
我才刚回来，二十分钟前才报告完服务器事故，公司最后通牒都准备好了？

……好，我逐渐理解一切。
公司早就准备好了最后通牒，服务器被破坏后，马上就推锅给T公司，借此向T公司施压。
急着行动的不仅有他们，还有T公司。
他们没想到，T公司也想毁掉服务器，借此向P公司施压。他们两家公司更不会知道，连销声匿迹很久的E.E都来横插一脚，盼着他们捅破“和平”的窗户纸，撕得越烈越好。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棋子、砝码与子弹，就等着开局了。

我离开大楼时，看到了上线。
“你和部长是不是真有什么关系？”他还摆着个臭脸色，但明显兜着语气，没触发CPU技能，“之前听说这件事时，我还以为又是碎嘴子们的谣言呢。”
“没什么关系。只是认识。”

我第一次见到战部长时，是在A公司改造厂，那时我还在做义体适应测试。
他的上半身都被打碎了，其他人在战场废墟上铲了半天，把他的肌肉组织和脑组织连带着一堆土石用桶装了回来，铲回来的杂质比肉还多。
场上负责人把他们骂了一通，然后我被拉去帮忙把混在脑浆里的石子挑出来。

部长这次保我的原因，不管是真不在乎程序运行与否，还是为了和董事会唱反调，还是念在帮他捡脑浆的旧情……我都必须要考虑后路了。这个公司已经不能信任。
也许这次离开城市的出差，就是一次机会。

治安机器人兢兢业业地站岗，街上一片和谐，歌舞升平。
灰瞳的公司交流使者站在停机坪的边缘，俯视欣赏欣欣向荣的一幕。
油光侧背头，板正白西装，人模狗样的，和其它公司狗没什么区别。
我向他报道：“让您在此等待是我的失职。”
“是我来得太早。走吧，去T公司。”
飞机机舱内，隔音室隔绝发动机的噪音，上世纪传统电子乐配香天竺葵熏香。连常年混迹于“下水道”的我，都感觉自己身价被熏陶得高了起来。
只是这位使者怎么越看越眼熟。

［洞察］2[1,10]＞7

我常年在城市中游走不息，见的人多，感到眼熟很正常。没理由把所有人的脸都记住。
当成陌生人，以正常公司礼仪对待即可。

飞机到达T城外围荒郊，五彩斑斓的灯光与塔尖先一步出现在视野内。超级广告从楼顶投到天空的云层上。
一个飞行器从窗下呼啸而过。
从窗户往下看。垃圾与黄土铺成的平原上，零星有灯光闪烁。
放大后，能看出来下方有不少灰头土脸的持枪者。一旁摞着些不知落后多少代的笨重机械。还有几个P公司摆渡车车头半陷在垃圾堆里。
周边散落着几具尸体，似乎是从服务器停机后，从荒地上跑过来的劳动力。
“荒地帮派，一群靠劫货和捡垃圾维生的家伙。放心，大企业的东西他们劫不到的。”使者像看猴一样斜视那些人，“这就是不清蟑螂的后果，我们那可从没出现过这种事。”
飞机自动抬升，远离打击范围。

使者孜孜不倦地锐评公司和帮派，我只负责“嗯”“好”“是”。
一直到T公司大楼门前，他才消停一会儿。
我们是突击来访，这里并没有留给我们的停机位，更别说什么欢迎仪式了。因此我们直接降落在公司门前空地。

与科技感摩天楼不相称的是，是七零八落躺在楼后阴影的几人。生锈的义体瘫痪在地上，指关节每次运动都发出刺耳摩擦声，随时要断掉。即使如此，他们还在不断运动手指，把电子烟一次次送进嘴里。
“他们比P城的人幸福多了。”对此，使者首次给出了“正面”评价，“在药物帮助下，他们的心灵超脱了肉体。他们再也不受现实苦痛的折磨，能在纯粹的快乐中死去。”
我：“你怎么不吸？”
“我要留在现实，保持清醒，这样才能送更多人脱离现实的引力。”
说这话时，他一副做出牺牲的模样。


大楼正门打开，使者也恢复了矜持的职业假笑 。
灯光中，T公司代表正装出场：
“哈，什么风把你们吹过来了？”

招待室内静悄悄，T代表提出要“活跃气氛”，询问我们有没有特殊爱好，要不要看看T公司最新产品。这些提议使者都摆手拒绝了。
双方脸上都笑呵呵的，只是空气还是死气沉沉。
“无谓的招待就不做了。我代表P公司，向贵司递交这份最后通牒。”
使者这句话，让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们希望贵司能够满足我们的要求，以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和矛盾。如果贵司选择不接受这份通牒，我们将不得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他将精心封装的芯片放在T公司代表面前。

“……”
短暂的沉默后，T代表的眼睛眯起来，嬉皮笑脸地拿起芯片，没有一点应对这种严肃场合的觉悟。
“你们写通牒写得挺快啊，我们才写了一半，你们都送过来了。”他把玩着芯片，“平日没少干这事吧？”
他插在外置插槽上，眼睛都没闭，这么随意读取了十几秒，就把芯片弹出来了。
“很专业，下次我们写通牒可以借鉴一番。请回吧。”
使者微笑回应：“最后的回复期限是下周今天。我们可以给贵司衡量利弊、思考措辞的时间。”
“没有下周了。”代表把芯片拍回我们面前。
“看来是没有和谈的余地了？”
T公司代表的笑意消失。他一字一顿道：

＞“我 们 拒 绝 和 谈。”

猫耳女仆敲敲门，进来鞠躬道：
“使者先生，对于通牒内容，我们老总想单独和你聊聊。”
使者走后，房间内只剩下我和T公司代表。
T代表翘起腿：“如果企业战争真打起来，你觉得谁会赢？我想听听集群意志的推演结果是什么。”
我的回答：

＞“P公司。作为靠暴力系统发家的老牌安防企业，他们在武装冲突上仍有不可忽略的优势。”
＞“T公司。热战已成过去式，在现在，谁掌握网络，谁就掌握战争。”
＞“战争难说谁是赢家。最后恐怕不是造成全球性骚乱，就是两败俱伤，被观望的第三方公司渔翁得利。”
＞“集群意志并非专业推演系统，我无法给出答案。”
＞（自定义）

“集群意志并非专业推演系统，我无法给出答案。”
*废话连轴转*虽可耻但有用，常常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T代表摊手：“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们会赢。落后要被先进代替，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帮我个忙呗。”他的几十个手指交叉，“大家都知道，你们这批货只为文明中的［先进者］服务。你只要稍作［表态］，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是先进的一方，P公司是落后一方。到时候人心都是我们的，公司联合也会站在我们这边。”
我问：“怎么表态？”
＞“做掉你们那个使者，并在我们的宣战广播中公开出面。”
“然后呢？”
“然后你就彻底脱离P公司那个老古董，我们和公司联合永远欢迎你的回归。”



＞接受
＞拒绝

这么快就到了站队时刻，回答“是”或“否”都意味着与一方的彻底决裂。
尚有的情报并不支持我权衡所有利弊，因而难以做出选择。
“我尚不能确……”
他大手一挥：“我们是先锋企业，主张人机平等。才不跟某个老古董一样，不把你们当人，发个工资还扣扣搜搜。”
一张卡弹出来。
“这是定金，T城专属数字货币，相当于我们这六个月的工资，提前给你，也算是表现我们的诚意。”

“其实不止是报酬的问题…”我还放不下那位使者身上的熟悉感。谜题解开前就贸然行动可不是好习惯。
我回复代表：“在那之前，我需要确定使者是什么身份，以及杀他的必要性。”
“你不会是怕得罪人吧？你都成我们的盟友了还怕什么？他是什么身份也不重要，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只要知道他是P公司的传话筒，这就够了。”
他说这么多，有用的部分只有一句：［我也不知道］
“我现在需要去查看情况，临走之前给你答复。”
“没事，你去吧。多留心眼准没错。”面对我这模糊不清的回答，T代表表现出开明态度，笑送我出门。




［回忆］
P公司的新代表。“别这么矜持，聊聊？”
“我以前还救过你呢。”
“……”
“看来你是真忘了，一个多月前小王想杀了你，还是我拦住的呢。”
“你好，我不在工作时间聊无关话题。”

“你希望那些劳工顺利进入T城吗？”
“能顺利完成劳动力交易，那是最好。”
“不提公司，就说那些劳工本身。”
“我只是一位护卫，没有对此发表评价的权利。”
“你好没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