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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20(一)08:46:25 ID:TPL2edz 回应
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打过一份零工。
我家说不上穷困吧,但也肯定不富裕。每个月的生活费刚好够用的样子,挤挤还能偶尔腐败一下。那个时候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天天就混日子。
为什么我会去打零工呢?这个还真不是我缺钱。关于这个,要从那年六月份我收到的一个包裹开始讲起。
那天我上课上得好好的,突然接到条短信。我有两台手机,平时用的那台是静音的,另一台是我很久以前的号码。这号码从我小学有手机开始就跟着我,到大学有感情了,我就没注销它,而是充了一堆流量拿来上网用。当然咯,平时这号码从来不用,我也懒得静音……结果它就在课堂上响起来了。那堂课是小教室,所以虽然只响了一下,老师还是瞪了我一眼。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来那手机一看,是一条快递短信。我当时仔细想了想,最近实在是没有买东西啊?虽然满头雾水,我下了课还是跑去把快递拿了。
这快递是个包裹,大概一张A4纸那么大吧。我看了下快递单,寄件人地址那块被什么暗红色的东西糊了一大片,看不清楚了,倒是寄件人的名字清晰可见。
这个名字我倒还有印象,但是是比较模糊的那种了。这里姑且给他起个外号,叫大猫。
大猫是我的初中同学。上初中的时候,他是全班共同欺负的对象。原因大概就是这家伙看起来傻乎乎的,而且瘦小,一看就好欺负。班里的人都以欺负他为乐,我呢,当时虽然觉得他们有点过分,但是大猫这个人有点……怎么说呢,脏兮兮的。而且他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傻,大家都欺负他,笑他脏,他就拿自己的脏当武器,什么眼看要被揍就到处洒鼻涕之类的。最传奇的一次是听说他被堵在厕所里出不去,就拿着自己的屎当投射武器,追着几个平时身强力壮的男孩子满学校嗷嗷乱跑。
因为他的脏,就连老师也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我当然也是,虽然偶尔会同情他,但怎么也提不起劲去阻止那群恶劣的同学。不过始终也没加入过他们就是了。
想不到他还记得我。也难怪快递短信会发到这个陈年手机号上了……
不管怎么说,回寝室之后我就把那包裹拆了。拆掉外面的纸壳,里面垫了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触感相当恶心,看起来像是……头发。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时候我就该觉得它不对了。不过当时宿舍光天化日的,我也没想那么多,把那堆头发扫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无标题无名氏No.50013094
2022-06-20(一)08:50:00 ID: TPL2edz (PO主)
>>No.50013012
那个应该算是本书。封面是油腻腻的黄色,上面没写字,我翻了一页,里面的纸也是带点焦黄。扉页用红墨水写了四个大字……这里提一句,这个字写得非常丑。多丑呢,歪歪扭扭挤在一团,认清楚都很勉强,而且还没写平,写着写着一行字就往上面歪过去了。我读了半天,才认出那四个大字。
深夜故事。
下面有一行小点的字,“给我的同学们”。
扉页里还夹着一张纸,上面又是大猫那蚯蚓一样的字。他在纸上写,说他改行当作家了,这是他的处女作,即将要出版,所以把手稿寄给我,希望能让同学们读读看。
下周就放暑假了,到时候初中同学确实有个聚会。那到时候带过去好了——我这么想着,就把这破书扔在书架上了。
顺带一提,后来我把那书架整个烧了。
聚会那天,我带着这本破书就去了。地点在郊外某个小湖边上,大家商量着搞了个野营,自己支帐篷住。初中同学,大家五湖四海地在读书,也有没升学的,总之干什么的都有,当然不可能全都来。最后算上我,来的只有六个人。
其实别说他们了,我都不想去。这么多年人都快不认识了,非凑到一起不是找尴尬嘛。但是我是班长,这玩意我还非去不可……
见面的时候一阵尴尬啊,这个暂且不说了。总之来都来了,大家就还是拿出社畜的本事,勉强热络一下,快天黑的时候总算把帐篷支起来了。
在场的六个人都是谁呢,有一个是当年班里的社会一哥,抽烟打架喝酒烫头纹身,老师都拿他没办法那种。这里暂且就叫他马哥吧。马哥也是很社会地去读了职校,然后也没往上考,辍学去混社会了。现在说是开了个修车行,人呢还是那个德行,抽喝烫,头发搞得跟某牛粪头一样,还是金黄色的,活脱脱新鲜的农家肥。
马哥当年的狗腿子也来了,这人就人模狗样得多,不过染了一头黄毛,叫他黄毛吧。关于他没什么好说的,当年他其实学习还不算差,但是就跟着马哥混混歪路子了。忠诚地狗腿了五六年,现在在马哥修车行里负责打架……
还有两个是一对,男的一脸社会精英,发际线眼看着到头顶一半去了,据说现在是什么金融公司的会计。当年他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学习倒是好,背后为人不怎么样。女的曾经是年级一朵花,不过现在看起来长歪了,从8分幼女变成了5分,还有点发胖,好像是在当家庭主妇。
最后一个人,算是唯一一个我能提起点好感的了。是个小个子姑娘,才一米五多,比我矮两个头,特别漂亮。她的名字很奇怪,所以我印象超深刻。她姓凰,叫凰十九。
十九原来是我们的团支书,毕业之后很久都没联系了,我还想跟她搭几句话,可是人家反应特别礼貌又冷淡,我就懒得自讨没趣了。
天黑之后我们点起了篝火,坐在那里一边拿火热罐头,一边聊天。这个时候,我就想起大猫寄过来的那本书了。但是我一说这个事,在场的人表情都复杂起来。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在这里的几个除了十九,当年都是欺负大猫的主力军,玩得最过分的就是他们。
气氛一度比较尴尬,我赶紧打哈哈,说要不算了吧。但是一直不说话的十九突然说,听听又没什么损失,反正现在也无聊。确实是这个道理,天黑到现在一个多小时,大家的社畜力都快用尽了,话题没了就不得了了。我看了一圈在场的表情,除了十九眼睛有点发光,其余的都是微妙的“随便”表情。
那我不管了。我回帐篷里把那本书拿出来,在篝火下面翻开。那书皮被火一烤,居然变得又油又黏,搞得我很是恶心。我干脆把它摊在地上,翻开第一页,开始念。
“深夜故事”——这名字起得,真够烂的。
“毕业多年后,一群老同学终于重新见面了。七月初的深夜,在湖边的野营地,他们点起了篝火,吹嘘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卖弄微不足道的成就。”
我靠,这家伙这本书写来找茬的吧。我偷眼看了一圈,在场除了十九脸色都有点发黑。
“九点整,他们翻开了由老同学寄来的礼物——一本书。”
“这本书由暗红的墨水写成,没人知道那颜色奇怪的墨水是什么成分。但是,就在他们翻开那本书的时候,起雾了。”
这家伙是不是提前打听好了我们的消息,写了这么本书想来恶心那些欺负过他的人?我叹了口气,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在座几位的脸色,却只看见一片铁青。卧槽,再这么读下去我怀疑气氛要被毁灭了。于是我说,看你们不太开心的样子,要不我们别读了?
马哥僵硬着脸说,不是那个原因。你看看周围。
我一看周围,顿时有点发毛。
不知道什么时候,本来开阔的野营地周围被浓雾包裹起来了。
那雾像是棉花墙壁一样,根本看不透,又湿又凉。
黄毛腿有点抖,说这玩意有点邪性啊……马哥往他脑袋上一暴栗,说少废话。
我说那我们还读不读?说实话我也有点虚了。
马哥说,读!怕他个犊子的。我于是又往下翻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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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20(一)09:02:38 ID: TPL2edz (PO主)
>>No.50013094
“尽管有些发毛,他们还是选择继续读下去。”
“在翻开下一页的同时,迷雾里有什么东西接近了。被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负责读书的那个人竟然一不小心,被书页划伤了手指。”
我读完这句话,旁边突兀地传来咚的一声。是那种很重的玩意落地的声音,就在没几百米的地方,被雾挡住了,看不见。
在场几个人集体吓得一抖,连我也是。正打算翻书的中指在书页边缘一滑。说来奇怪,那书明明边缘毛毛躁躁的,这一划却像是刀一样把我的手割破了。
血从伤口渗出,我赶紧从口袋里找了张纸巾。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不想去含那个伤口。
现在大家都懂了,这破书就是邪性。5分肥女整个人贴在会计男身上,用那种娇腻嗲的声音说,哎呀老公,人家好怕,这书是不是那个大猫下了什么邪法,来诅咒我们的啊。
我看着这幅场景掉了一地的san值,没敢说话,和马哥他们对视了几眼,又翻开一页。
“迷雾里传来不可名状的声音。奇异的香气飘来了,夹杂着海藻和腐烂的血肉的味道。”
大雾里响起刺耳又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心声音,四周都有。不知道大家见过蟑螂没有,那个声音就像是把几百只蟑螂塞进玻璃瓶,它们一起刮擦瓶壁的那种摩擦声。但是除了摩擦声就没别的了,安静得诡异。
我在这时候真是无比痛恨自己的听力,因为我他娘听见,那些声音正在缓缓靠近,渐渐包围过来。与此同时,书上说的那种味道也跟着来了。夹着海腥气,尸体腐烂的恶臭,闻起来像渔船舱里发酵了一个月的死鱼。
肥女不说话了,她紧紧抱着会计男,快把他夹进自己的肉里了。马哥点了根红塔山,吐了口烟,我看见他拿烟的手都在抖。我又去看十九,她表情平静,像个洋娃娃一样精致,却让我心里有点发毛。
下一页。马哥又吐了口烟,说。
“篝火边的人们突然察觉到,迷雾在慢慢向他们靠近。古怪的声音越来越多,月光下,庞大狰狞的黑影像是皮影戏里的鬼怪一样从他们周围经过,伴随着诡异的寂静。有东西从湖里爬出来了;它缓缓地一步步走来。”
虫子剐蹭地面的声音一下子嘈杂起来。砰,砰,砰,重物落地声又一次响起,但这一次,大家都无法控制地把它往脚步声上联想过去。
毫无征兆地,我看见马哥身后那个方向的雾墙上浮现一个巨大的影子。它背着月光,在雾上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它的外形狰狞而怪诞,像是三米高超大号的螃蟹被人拉长然后打了个结,毫无逻辑,却令人打心底感到恐惧。它就那么静立在那儿,真的一丝声音也没有。
黄毛显然也看见了,满脸惊恐,正想要大叫出声,却被马哥一把捂住嘴巴。肥女吓得脸都紫了,健壮的手臂死死箍着会计男,会计男也是一脸青黑,抖如筛糠,不知道是被勒的还是吓的。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是湖的那个方向传来一阵水声。那确实像是有东西从湖里爬出来了,我听见那玩意身上的水在滴滴答答往下落。它拖着清脆的脚步声,嗒嗒嗒,像是中学时老师的高跟鞋踩在走廊上的声音,一步一步靠过来。
这个时候我也怕得不行了,脑子发麻。空地上就只剩篝火的噼噼啪啪声,昏暗的火摇曳着。
马哥那根红塔山快抽成烟屁股了。他吸了最后一口,把烟头扔进篝火,从我这里把那本书拿过去。但是他刚一碰到那本书,就跟触了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借着火光我看见他一手暗红色的液体,我不太想考虑那是什么。
“还……还读不读?”我抖着嗓子问。
先别。马哥伸手阻止了我,自己又点了一根红塔山。然后他问,“你们是不是都接到了邀请函来的?”
邀请函?我说我没发过那个啊。马哥摆手,说不是你的,是大猫的。
他从衣兜里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片,借着火光捋直了,摊在地下。黄毛、会计男和肥女面面相觑,也都各自从口袋里摸出一样的纸片来。
大猫歪歪扭扭的暗红色字迹,上面写着聚会的时间地点。现在看来,那可笑的笔迹简直跟催命符一样恐怖。
马哥说,大家也都知道,以前是做了点亏心事,欺负大猫太过分了。我这些年一直想找机会跟他道个歉,接到了他的请柬就来了,想不到是这个状况。会计男和黄毛赶紧附和,说是啊是啊,我也一直想跟他道歉。肥女一直没吭声,这个时候突然说,是不是我们跟他道了歉就行了?
马哥于是拉开嗓子,大声说,大猫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哥几个当年确实对不住你。今天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你愿意怎么就怎么,别整这些玄的,要杀要剐痛快点。
肥女听到最后一句脸色已经不对了,使劲拉马哥的袖子,说你这么说他万一真动手了怎么办!马哥呸了一口,说狗屁,那算老子欠他的。你以为你屁股干净?当年欺负他,阴招就数你出得多。
说是说了,周围一点反应都没。那脚步声还在继续,围着迷雾的圈子徘徊。迷雾越发地近,渐渐离我们只剩十米左右了。那诡异的影子也越来越大,脚步声越来越近,滴答滴答的滴水声还在继续。
会计男沉着脸,说他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法原谅我们的?
马哥叹了口气。肯定是那个东西了,他说。
面对欺凌,大猫最开始是个斗士的。前面也提过,他曾经拿着屎追着小霸王们满学校乱跑,那其中就有马哥一个。
然而,过了一年多,他就不再反抗了,任凭别人在他的抽屉里放毛毛虫,往他的午饭里吐口水。
我还记得他坐在教室的角落,眼神灰暗得像是死了。
事情的转折点在一件事上。那次被屎追着跑的小霸王们觉得丢了面子,决定想个办法,“教训一下大猫”。几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想了个恶毒的法子。当年的会计男说,他好像很看重他挂在脖子上那个瓶子。当年的肥女说,那我去把它骗过来。
于是当时还是8分幼女的肥女把那个瓶子骗到手上,黄毛把大猫叫到教学楼后面,然后马哥当着他的面把那个瓶子碾碎倒进下水道。据说当时瓶子里装的荧光沙和亮片撒了一地,很好看。
自那之后大猫再也不反抗了,像是一具会走路的尸体。有人说,那个小瓶子是他母亲唯一的遗物。
这时候说到“那个东西”,当年这几个主犯都陆陆续续想起来了。肥女尖利地骂,说不就一个破瓶子吗,路边摊五块钱就能买到,为难我干什么!
我当时真有点想一拳砸她脸上了。马哥啐了一口,狠狠地把烟头砸在地下,说你他娘闭嘴。是不是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再bb一句我给你扔那雾里去。
肥女顿时噤声,看向会计男,大概是想找自己男人出头。但会计男也是一脸阴沉,那意思显然是支持马哥的。这女人再没话说了,只好悻悻地闭嘴。黄毛这时候问,大哥,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接着道歉?
马哥说,你可以试试。
这货犹豫了一下,突然自己喊起来了:大猫啊,当年那事我充其量也就算个从犯,主意是会计男出的,骗是那个女人骗的,砸是马哥砸的,求求你别为难我了,放小弟回去吧。会计男和肥女跟得到了启示一样,纷纷开始向空气求饶。
在纷乱如菜市场的求饶里,马哥倒了倒烟盒,从里面倒出最后一根烟点上。他那金黄金黄的牛粪头一抖一抖,脸色沉得跟石头一样,还有点颓丧。
接着读。他说。
“篝火边的人们差不多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们细数着自己的罪恶,一边向着迷雾求饶,一边试图将自己的罪责推给他人。但这些都是徒劳无功。在噼啪一声有气无力的轻响中,篝火的柴薪燃尽了,火焰熄灭,只剩下暗红色的炭。”
啪。火应声熄灭了。
求饶的一律被吓得一抖,都停了。我这时候被旁边几个人的闹剧一冲,也没有那么害怕了。虽然手脚还是有点发麻,多少正常了点。熄灭了的篝火对面,马哥看着我,问,你怎么拿到这书的?
我说快递寄过来的。马哥笑笑,说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对?
我说这能有什么不对的?话音刚落我就倒抽一口凉气。
大猫和我们断联系能有四五年了,详细地址我也从来没在初中的班群里说过,那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往我这里寄来快递的?
还有一件事,马哥说。他说你看,地下的邀请函,只有四份。
……在场的,除了没有邀请函的我,有五个人。
黄毛他们三个脸一下子白了。我硬着头皮看向身侧,十九正蹲在那本书旁边,手上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液体,面无表情。
回想起来,当时我本来不打算翻开这本书了……提出要看这本书的人,正是她!
冷静冷静。我使劲拍自己脑门子,脑子有点发木。我绕开了点十九,给马哥打眼色,想问他这会不会是巧合。万一人家就只是想来参加个同学聚会呢?十九离我很近,我根本不敢说话,只好乱挤眼睛。
马哥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懂了我什么意思。他抖了抖烟灰,说,你还没想起来?
我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感觉背后冰凉。
我们初中那个破班,根本没有什么狗屁团支书。
这人……是人是鬼?
正在这个时候,十九说话了。
“……是血。”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嘴角挂着点笑意,精致如人偶的侧脸带着诡异的违和感。
在场几个人都不敢动,黄毛他们三个明显有点麻爪子了。马哥还在抽烟,好像是看开了一样,跟我记忆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头混混很像。
“是血。”十九重复了一遍。她的声音低低的,有点沙哑,但是很好听。
没人敢接她的话。我犹豫了一下,心想md豁出去了,这真要是鬼,本肥宅就死她手里也没什么大问题。我壮着胆子问:“你说……那本书上的?”
十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把那本书拎了起来。她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了一副黑手套。那破书被提到半空中,马上开始哗啦啦地往下面淌暗红色的血水,好像流不完一样。
“这书是你一路带过来的?”十九问。我说是啊,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你回去最好把一路上它沾过的东西都烧了。
为什么?
十九指指书封面,说,这是人皮。
一股诡异的恶心感从我胃里面翻上来。娘的,那个包裹里的不会也是真的头发吧?等等,这么说,这玩意被火一烤,渗出来的那些油腻腻的……该不会是……
想到这里,我差点没忍住吐了。
十九说,看起来大猫真的很记你们仇啊。她提着那本书在半空中抖了抖,那人皮封面上渗出更多的血水来,像是坏了的水龙头一样。
无标题无名氏No.50013840
2022-06-20(一)09:26:40 ID: TPL2edz (PO主)
>>No.50013372
“这是一种极恶毒的咒术。以自己的皮做封面,取出肋骨磨成粉掺进纸浆,用新鲜的血液当做墨水在上面书写。写完之后,上面记载的东西就会成为现实。”十九说。
我当时大概脑子已经坏掉了,一抽,就问那我要是写我成了世界首富呢?
十九好像觉得很有趣一样哈哈哈笑。她说,写出来会死人,被记下来的人都会死掉。成世界首富是不可能的,一个人的书没那本事改变世界,也没办法大规模地扭曲时间,最多咒死几个人。
肥女这个时候大概是缓过劲来了,急切地问,有没有办法破?
有啊,十九说,书是拿血写的,拿血改掉就可以了。
会计男有点不敢相信,说就这?十九反问,要是没人告诉你们,你们能想到去涂改它么?
我想了想,估计悬。以我这废柴思路,最多想到把它扔火里烧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迷雾已经靠得很近了,那个恐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大家对视了几眼,很快决定死马当活马医。黄毛作为一个社会狗腿,身上当然是带着蝴蝶刀的。但是刀子拿出来,在场几个人面面相觑,目光里全是互相推诿,谁也不想给自己来一刀。最后还是马哥拿过刀子,叹了口气,说我来吧,我欠他的。
马哥刚要下刀子,十九把他拦住了。她说你的血不行,让他来。说这话的时候,十九把头转向我。
我心说不是吧?刚才手上被书页划伤的口子这时候已经止血了,我一点都不想再把伤口揭开啊。十九好像看得懂我心里想什么一样,一笑,说手伸出来。我把手伸出去,十九脱了自己的手套,在我的食指指尖碰了一下。说来奇怪,也不疼,我指尖却流出了血。
快动手,十九说。
我于是小心翼翼地凑近那本书。十九把它放在地下,一直往外渗出来的血水一落到地上就好像落尽了海绵里一样消失了。我忍着恶心,往后面翻了几页。
大猫看来确实挺记恨我们的,书后面记载着一大堆恶心恐怖的怪物,还有满清十大酷刑级别的虐待,就差挫骨扬灰了。我们才读了十几页,这书还有十倍以上的页数没翻开,我随便翻了几页,全部写得密密麻麻,一片猩红。我抬头看十九,说这怎么办,涂不完啊。
十九说,你小学没学过修改符号么?
卧槽,这也可以是吧。我忍不住一阵胃抽抽。按照十九说的,我在下一页打了个左括号,最后一页打了个右括号,然后在右括号右上角画了个很幼儿的“猪尾巴”,表示不要了。
写完这段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脑残了。但是十九指示我,说你要再写一段,把事情导回正常去。我看了看,最后一页还剩了半页空白。不是我吹,我以前也是写过小说的,强行腰斩我可熟悉得很。于是我拿手蘸着血在上面写,“以上的一切全都像是没发生过一样,时间又回到了九点整,一切重新开始。”
写完了我说,这就好了?我抬头看了看,周围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十九说,念,你要念出来才有用。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点发毛。我清了清嗓子,开始念我刚写下的绝赞大腰斩。
“以上的一切全都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迷雾缓缓后退,脚步声突兀地消失,远处传来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时间又回到了九点整……”
篝火重新点燃了,浓雾忽然一下随着风消散。我们又回到了那片野营地,篝火噼噼啪啪响着,火上热着罐头。
“一切重新开……”
妈的,不对!
我突然脑子里一道电闪过,像是掉进了冰窖一样全身发冷。妈的妈的妈的,九点整我们刚翻开那本书,这句话要是念完了的话……!
但是最后一个音节已经在我嘴边了,有种诡异的惯性控制着我的舌头,让我把那个字说了出去——
啪。
十九拍了一下手。那声音在安静的空地上特别刺耳,我一个激灵,猛咬舌头,把那个字咽了回去。那本人皮书狂怒般地咆哮起来,十九戴着黑手套的手闪电一般按了上去,它马上不动弹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一直不对……”她满足地笑了起来。
马哥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问,到底怎么回事?
十九提起那本书,翻到最后一页,手上荧光一闪。我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那本书的封底突然裂开了。十九用双指捏着,从里面撕下一张小纸条来。
她说,大猫连你们这一步都算计到了。说完她把纸条扔了出来。我仔细一看,上面用暗红的血写着两行字。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碰运气呢?无论如何,人们找到了解决诅咒的办法。”
“但不幸的是,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失误。他们决定,让一切从九点重新开始。”
这个时候,天边亮起了第一缕晨光。
大家都不愿意再待在这个地方,等天全亮后就匆匆离开了。马哥和黄毛、会计男和肥女都自己开了车,我则只能在站牌下面等巴士。
十九把那本破书用塑料袋装好塞进背包里,就跟着我来了。据她说,她也是要坐车回市内的。我这时候已经想起来了,初中班上根本没有她这一号人,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她的名字印象很深”——无论如何,她在我眼里神秘了很多。
不过,等车实在是太无聊了,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向她搭话。
我说我还是很难想象,大猫会变成那么一个不择手段的复仇者。十九低头玩着手机,就在我以为她不打算回话的时候,她开口了:他没有。
她说,或许你不知道,昨天晚上被重点照顾的是黄毛他们三个。大猫在书页边的花纹里藏了变体的文字,只要诚心道歉,不会被太过为难的。马哥就是这样,他是真的愿意拿命赔给大猫,所以大猫原谅他了。而你,大猫根本不记恨你,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帮他把日记带过来而已。
那现在他的复仇岂不是失败了吗?
十九忽然笑了。她说,那可不一定啊。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拍那一下手,会怎么样?
我突然有点发毛。我问,难道不是全部重新开始吗?
十九说,没错。你说完那句话,时间就会回到九点整,你们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又一次翻开那本书,又一次召来浓雾和诅咒。不过,虽然你们自己不记得,身体本身是有记忆的。
被怪物撕碎就会流血,被拖进水里就会窒息,最少最少,整晚不睡也会有困意。
每一次,你们都会被书像是用502粘碎掉的瓷娃娃那样强行修好,然后回到九点整去。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书没办法大规模扭曲时间?
我点点头。
十九说,你们开始读书是九点整,我成功打破循环把你们捞出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在九点到次日天亮这期间,你们到底循环了多少次,又死了多少次呢?
这个时候,一辆巴士停在站牌边上。十九对我笑了笑,上了车。
我没能跟上去。巨大的恐惧感浮现,缓缓地爬上了我的背,像是蛇从脊梁上蜿蜒着游动上来。我愣在原地,忍不住低头看着我的手。
我用来翻书的那根中指上,正浮现一道道交错复杂的伤痕。密密麻麻,像是有看不见的蜘蛛缓缓地编织一张血红色蛛网。
——那些伤口,全部都是书页划伤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十九。这次意想不到的惊悚事件,往我那死水一样的生活里扔进了一枚石子。
至于我那份零工,和渐渐变得非日常起来的生活,那就是下一次见到十九的时候发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