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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20(一)08:46:25 ID:TPL2edz 回应
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打过一份零工。
我家说不上穷困吧,但也肯定不富裕。每个月的生活费刚好够用的样子,挤挤还能偶尔腐败一下。那个时候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天天就混日子。
为什么我会去打零工呢?这个还真不是我缺钱。关于这个,要从那年六月份我收到的一个包裹开始讲起。
那天我上课上得好好的,突然接到条短信。我有两台手机,平时用的那台是静音的,另一台是我很久以前的号码。这号码从我小学有手机开始就跟着我,到大学有感情了,我就没注销它,而是充了一堆流量拿来上网用。当然咯,平时这号码从来不用,我也懒得静音……结果它就在课堂上响起来了。那堂课是小教室,所以虽然只响了一下,老师还是瞪了我一眼。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来那手机一看,是一条快递短信。我当时仔细想了想,最近实在是没有买东西啊?虽然满头雾水,我下了课还是跑去把快递拿了。
这快递是个包裹,大概一张A4纸那么大吧。我看了下快递单,寄件人地址那块被什么暗红色的东西糊了一大片,看不清楚了,倒是寄件人的名字清晰可见。
这个名字我倒还有印象,但是是比较模糊的那种了。这里姑且给他起个外号,叫大猫。
大猫是我的初中同学。上初中的时候,他是全班共同欺负的对象。原因大概就是这家伙看起来傻乎乎的,而且瘦小,一看就好欺负。班里的人都以欺负他为乐,我呢,当时虽然觉得他们有点过分,但是大猫这个人有点……怎么说呢,脏兮兮的。而且他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傻,大家都欺负他,笑他脏,他就拿自己的脏当武器,什么眼看要被揍就到处洒鼻涕之类的。最传奇的一次是听说他被堵在厕所里出不去,就拿着自己的屎当投射武器,追着几个平时身强力壮的男孩子满学校嗷嗷乱跑。
因为他的脏,就连老师也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我当然也是,虽然偶尔会同情他,但怎么也提不起劲去阻止那群恶劣的同学。不过始终也没加入过他们就是了。
想不到他还记得我。也难怪快递短信会发到这个陈年手机号上了……
不管怎么说,回寝室之后我就把那包裹拆了。拆掉外面的纸壳,里面垫了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触感相当恶心,看起来像是……头发。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时候我就该觉得它不对了。不过当时宿舍光天化日的,我也没想那么多,把那堆头发扫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无标题无名氏No.50018961
2022-06-20(一)12:37:19 ID: TPL2edz (PO主)
>>No.50018919
我打了下一条信息出去,还没按发送键,电梯门却突然合上了。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猛地抬头看楼层显示,向下的箭头恰好亮了起来。
轿厢抖动了一下,平稳地向下落去。它毫无悬念地停在了六楼半,电梯门自己打开来。门外黑漆漆的,只有电梯门里照出去的白光和贴着墙根摆放的应急标志那惨绿的光色。我和上阳并肩站着,无言地盯着过道里的光。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我站得腿都有点累了,四周仍然静悄悄的。上阳安静地举着伞,眼眸低垂,大概是在养精蓄锐。我小心地打量了几眼她的侧颜,我模糊的记忆没有出错,她的确是非常漂亮的,甚至带着某种不真实感。
“好看吗?”上阳冷不丁地问。
我没想到她看起来低着视线,却还能注意到我在看她。我一下子有些尴尬,只好讪讪地笑,习惯性地摸出手机。我正想把手机按亮,一瞥间黑乎乎的屏幕上却闪过一张脸。
我差点把手机飞出去。
好在这么多天吓来吓去我多少也有了点抗性,手机还是拿稳了。我咽了口唾沫,拍拍上阳的肩膀。
“这次又干嘛?”她偏过头。我举起手机,打开了自拍相机,示意她往里面看。
——画面里,从我那张衰脸和上阳精致的小脸中间,我的肩膀上,冒出来一个白色的脑袋。它没有具体的五官,脸上五官的位置画着涂鸦似的简笔画。
涂鸦这个东西,有些人画得可以很可爱,有些人画得就没法救。可是这副涂鸦的五官不知为何,只让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恶意和恐惧。它的嘴角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裂开,眼角吊着,半哭半笑,脸上挂着和涂鸦用的颜料相同颜色的泪水。极深的红褐色,如同干涸的血迹。
上阳一下转过身去,雨伞也随着一转。我跟着她往后看,立刻看见了那张脸的主人。那是一个高大的人体模型,跟我差不多高,所以它的脑袋才能出现在我肩膀上。它手里提着公文包,左手抬着,摆着一个看表的姿势。
“这老哥还挺赶时间?”我说。上阳白了我一眼:“能讲出这么不好笑的烂话,难怪凰十九会收你。”
我一时无言以对……只好别过头去。
刚才我被上阳推进来的时候,整个电梯里的人体模型都被我弄倒了。而且,那些模型的脸都是和这个完全不同的写实画风。那这个模特是哪里来的呢?
就在这时候,上阳抓起我的右边袖子,不由分说地往外一伸。
我立刻看见那张涂鸦的脸有了变化。它仿佛活了一般,从嘴角长出锋利的犬齿,变成了一副疯狂而凶戾的神情。它竟然哗啦一下动了起来,名牌的公文包落在地下,右手狠狠地钳住了我的手腕。有层雾气般的东西落在我的手背上,我用力挣扎,却发现手越来越僵硬。
越来越有……塑料感。
“喂!”上阳突然大声喊道,“你不是巡灯人吗!”
她看着我,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焦急。
“我是啊!”
“那你的引路人难道不是凰十九?你的印记呢?”
“印记?什么玩意?”我的注意力还在右手上,那只手表面已经变成了惨白惨白的塑料质感,一阵幻觉般的可怕疼痛袭来。简直像是有人把我的手斩下来,一刀刀切碎,扔进搅拌机——我闷哼一声。
上阳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的表情,她咬了咬牙,捏紧伞柄啪地一收,紧接着将伞当成剑一样狠狠地戳进人体模型腹部。入体的声音并非我想象的脆响,却是血肉撕裂的闷声。
然而那玩意根本无动于衷,它只是表情变得更加疯狂了,带着痛苦。上阳用力去抽伞,但那柄伞居然跟混凝土浇筑般卡在里面,巍然不动。
上阳试了几次都没能拔出来,我的手却还在渐渐地变成塑料。她急得直跺脚:“我不能松开伞……混蛋!你就没有什么地方发烫……啊!”
她惊呼一声。我这才发现我的左手不知何时和她的手紧扣在一起,由于疼痛我下意识地用力,也许是捏疼她了。
我赶紧想要松手,但上阳却反手抓住我左手腕,双指划过我手背的皮肤。
“在这里!”她喊道。
她碰到的那片地方,我的左手背,正传来阵阵灼烧般的疼痛。我脑子里划过一道灵感,猛地把左手也伸出去,抓住了人体模型的手腕。
我的左手背上,某个模糊的纹样发出灼目的光来。人体模型的那张脸肉眼可见地变得惊恐,它发出无声的嚎叫。我用力捏紧它的手腕,疼痛带来的血性让我报复性地一握,那截手腕竟然跟饼干一样断裂开来。我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它的脸上。
炽烈的光烧灼一般亮了起来。感觉就像是电焊,亮得足够在视网膜上留下光斑,还会疯狂地往外喷射火星。电梯门狠狠地合拢了,因为速度过快,两扇门砸出一声让人不安的巨响。惨白的灯光啪地切断,电梯里只余一片黑暗,和我左手上残留的光。那个印记就像是凝/固的钢水一样颜色逐渐暗淡。
我眼前毫无征兆地一黑。紧接着,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明亮的办公室。
“啊?”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刚才不是还在电梯里吗?但很快我就发现我的状态有点奇怪——我感觉不到我的身体了。
我现在就像放VR电影一样,只剩个视点,只能四处旋转视角,没有一点与环境互动的能力。我面前是个女人,穿着标准的西装筒裙。她的容貌平庸,只能说是最常见的那种女性,一样的西装筒裙,在她身上居然绷得跟纸板一样,扣子几欲迸飞出去。
不是胸口的,是肚子上的扣子。
我围着她看了半天,才看明白,她正忙碌着什么。她哼着歌,正在往办公室中央立着的一尊人体模型上喷涂颜料。
那人体模型就是商场里常见的那种,只不过这一具好像格外用心,连腹肌和……和丁丁的形状都做出来了。女人正往上面一层又一层地喷白色的颜料。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圆圆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感,露出不知为什么让我觉得不寒而栗的温柔笑容。
“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她柔声念着,扔下手里的颜料罐,张开双臂,如燕投怀般抱住了那具人体模型。我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她的笑会让我背后发毛:她那并不是看一件作品、一个死物的眼神,而是看向恋人的甜蜜。
对象是一个人体模型。
我看了看地上那个被扔掉的颜料罐,忽然发现那并不是颜料,而是喷涂式的塑料涂层。刺骨的寒意袭向我的脊椎——
啪,眼前的画面像是老式显像管电视一样消失了。我马上又有了躯体的实感,隐隐作痛的右手和后脑勺,微热的左手背。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上阳的脸。她在我对面坐着,也像我一样靠在墙壁上。
“醒了?”上阳说,“刚才你把那玩意打翻之后忽然就晕过去了。临时工,真不靠谱。”
我无言以对,只好尴尬地笑了两声,问:“那东西呢?”
“送走了。”
她说‘送走了’,那估计是解决掉了。我毛都不懂,自然不打算去质疑上阳的业务水平,于是把自己从椅子上拔了出来。我醒来的时候坐在一楼,大概是上阳把我搬到那里的,只消几步就出了大楼。
外头天色渐渐暗淡,我们在大楼里竟然花了几个小时。上阳在我前面站住,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就在这里分别吧,临时工。希望下次你能靠谱一点……”
“……还有别那么重。”她丢下这半句话,自顾自地撑开了油纸伞,走远了。
我在心里耸耸肩膀。上阳从头到尾对我就没什么好脸色,可要说讨厌她的话,我也实在讨厌不起来。她那焦急的神情可不是作假的。
我们大概还会见面吧。我这么想着,摸出手机打算打个车回家。可我先看到的是元宵发来的信息。
>元宵>没死在外面吧?
>元宵>我刚才查了一下,那个地方确实闹出过事儿。大概五年前,那里还是个服装公司,他们的主管有天突然失踪了,至今还没找到。
>元宵>警方定性为意外失踪。这个人失踪前一切正常,只是个人生活作风不正,同时和公司里的好几位女性保持着关系。警方怀疑是情杀,但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尸体,只好作罢。
>元宵>过了一周的样子,他的其中一个情人也失踪了。她是公司里管仓库和道具的,警方在卷宗里定性为自杀。也是一样,至今没找到尸体。
>元宵>喂你真的还活着?
最后一条信息发来是大概半小时前。我顺手回了条消息,把手机收进口袋里。
无标题无名氏No.50019039
2022-06-20(一)12:40:02 ID: TPL2edz (PO主)
>>No.50018961
我想我找到那个主管在哪了——他一定是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才能招女性喜欢。而且……
我突然没来由地背后一寒,好像有人盯着我看。我回过头,视线最终定格在那幢大楼的七层。透过反着光的窗户玻璃,我看见一具人体模型,它戴着假发,穿着宽松的OL短裙,与我遥遥对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它在笑。
一周过去,我在十九的办公室里看完了半本山海经灰卷,她才回来。我正好赶上她从外面进来,十九拖着小拉杆箱,见到我,她少见地嫣然一笑。
“这几天有没有生意?”她问。我被这么一问,立刻记起上周那个人体模型的案件来。那件事绝对还没完——我的直觉这么对我说。我正打算向十九说这件事,电话却忽然来了。
十九把拉杆箱立在墙边,绕到办公桌后面,接起了那个电话。她和那边交谈了几句,就放下电话,对我说:“小白,麻烦你去外面接个人。”
我在梧桐街十九号打了这么久零工,上门的客人也只见过两三个。一般来说,只有那些觉得自己被缠上了的顾客才会选择上门,平时都是我跟十九出去见他们。我很快在巷口见到了那位客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大约三四十岁,皮鞋擦得锃亮,意气风发。令我奇怪的是他看起来和其他客人并不一样,那些客人们很多都看起来近乎神经质,连续不断的精神压力让他们几乎疯狂。这个人却似乎毫无恐惧,也没有客人们身上常见的神经衰弱的现象。
我带着他进了小院,在那张我坐了一周的沙发上正对十九的位置坐下,我自己则坐在侧面。十九从桌后抬起头来:“湛先生,对吧?”
男人正了正领带,扬起下巴,自我介绍道:“湛新海。”
“湛先生。您能打进电话来,说明您确实碰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请说说吧。”
湛新海当然不会拒绝,接下来的半小时,他给我们讲了一个有些离奇的故事。
事情发生的时候,湛新海毕业已经八年,在一家IT公司做运营维护。说起来有些讽刺,他的本科是理论物理学专业的。成绩一般,拿得出手的只有一张证书——现实把他逼到了这么个岗位上。
公司是个小公司,加班却加出了跨国巨头的风采。他每天要在公司待到两点多,才能回自己的小窝休息一小会,偶尔过年过节服务器负载增大,他还得在公司打地铺。
他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他几眼。现在的湛新海完全看不出当时的落魄,他的西装整洁如新,剪裁细腻;他的无名指上还有戒指的凹陷,显然已经结过婚了。到底是什么才能把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前途的小白领变成这样的成功人士呢?我把注意力放回湛新海的讲述上。
湛新海的住处在离公司不远的小区里,是一间三人合租的狭小公寓。他的两个室友,一个天天把女朋友往房间里带,另一个则是能把房间弄得像垃圾堆的神人。湛新海每晚回房间都必须忍受隔壁隐隐约约的恶臭,有时另一边的床板还会令人烦躁地吱呀乱响。他在这里住了一年,渐渐地已经习惯了,只是睡不着的时候会躺在狭窄的床板上梦想有一天能搬出去。湛新海讲到这里的时候脸上仍然带着笑,他好像不是在回忆灰暗的日子,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然后,他说到了他碰到的那件事。
在他下班的路上,每天晚上快两点半的时候,他都会经过同一条小巷。这条小巷在公司楼下的角落里,虽然不起眼,却是到他住处最快的路线。这条小巷有些年头了,两侧的墙壁白漆片片剥落,水泥电线杆和办证广告伴着发黑的红砖墙壁。巷口竖着一个老旧的电话亭,漆着绿色油漆的铁皮顶盖上锈迹斑斑,电话的按钮早连数字都看不清了。湛新海一直以为那是个摆设,直到有一天他经过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铃声也很老式,叮铃铃铃,像装在罐头里的石块晃动般沉闷。湛新海被吓了一跳,他当然没敢接,快步逃掉了。可是第二天他经过的时候,电话又一次催命般响起来,响得声嘶力竭。人不能一直怂下去,湛新海于是点亮手机,用那老式的国产机喇叭放起好汉歌壮胆,然后拿起了听筒。
“你有什么愿望?”电话那头有人问。那是一个轻快的,带着笑意的年轻男声。
湛新海愣住了。但鬼使神差般,他真的说出了自己的愿望。他想,反正对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和一个陌生人谈谈也并不坏。
“我想从现在的住处搬出去……不,如果现在的室友都搬走就好了。”他说。说这话的时候,湛新海脑子里全是他那惹人厌恶的合租者,一个不修边幅如垃圾场里的猩猩,另一个则满脸痤疮,说话阴阳怪气。上次他深夜回去的响动大了一点,猩猩就敲门说影响了他休息;他有一次早起去上班,竟然在公用的沙发上捡到一只用过的安全套。
他实在是受够了。
电话那头的年轻人笑了笑:“哦,祝你的愿望能实现。”说完这没营养的祝福后,他就挂了电话。湛新海愣了愣,也放下听筒。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好像变好了一些——他将这归结于倾诉的魔力。那天他踏着好汉歌的节奏一摇一摆地穿过小巷,睡得格外踏实。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一周之后,他的垃圾场猩猩室友被发现死在垃圾堆里,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严重腐烂,臭味完美地融入了他房间里本来就有的那股恶臭。法医尸检的结果是过度劳累造成的猝死,他过于不规律的生活把他送进了坟墓。
猩猩被抬走之后死现充室友立刻就不愿意待在房子里了。他联手他那又黑又健壮的女朋友,在电话里敲诈房东——房东败给了他们的不要脸,退还了押金和房租。死过人的房子再也没人愿意租住,就这样,房间里只剩湛新海一人了。
他的生活毫无疑问地变好了。没有了隐约传来的恶臭和矫揉造作到足够拿小金人的喘息声,下班之后他终于可以倒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了。但湛新海有些不安,他忘不了那一通电话,和电话后面带着笑意的年轻声音。
是巧合吗?他躺在床上,这么问自己。睡意阵阵袭来,但他却被脑海里缠绕的疑问纠缠得无法入眠。那一通深夜的电话,沉闷嘶哑的铃声,连星光也没有的暗夜,城市的天空泛着铁锈般的褐红色。一切简直像是梦境,朦胧而诡异,只有那道铃声深深地刻在湛新海脑子里。
低沉而沙哑,像是牢笼里的怪物濒死的呼吸。
于是,当下一次铃声响起的时候,湛新海一点也没有惊讶。
“你有什么愿望?”
湛新海犹豫了片刻,但一种无法言说的冲动让他将胸中最隐秘、最黑暗的想法倾倒出来。
“我想……如果我的上司能顺利让我升迁就好了。”
直到说出了这句话,他才惊觉,原来这个愿望已经在他心里藏了这么久。自从上一个愿望实现开始,下一个愿望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滋长起来,像是阴沟里的霉菌。
湛新海想起了他上司那张油腻的脸。上司是个令人厌恶的中年人,一直都是。他把自己的工作扔包袱般丢给下属,每天坐在专属于他的办公室里看网络小说。他对下属颐指气使,对上级点头哈腰;对办公室的女员工动手动脚,还会侵吞别人做出来的成果。
是的,湛新海又想起了他花了一个月时间加班做的设计案和报告。他详细考察了公司机房的状况,总结出一份精细到每一点改进建议的汇报,交给上司。上司面色铁青地骂了他一顿,三天后,上司就因为发现了一处硬件隐患,‘考察仔细’,‘为公司避免了巨大损失’而获得了表彰。湛新海被分配了维修工作,他绝望地发现那正是自己写在报告第一条的内容。
满怀着恶意和私欲的念头发酵成致命的毒液,从他唇齿间滴落。如果这个愿望也会实现,也会以上一个愿望那样的方式实现……
湛新海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听筒对面传来年轻人的声音。“哦,祝你的愿望实现。”他还是这句话,依旧带着笑意。说完,他又把电话挂断了。
听到这里我差不多也猜到了后面的剧情。确实,一切正如我所预料,也如同湛新海的预料。他那油腻的上司在办公室里失足,撞上了玻璃幕墙;而正巧那面玻璃幕墙早已老化,他就这么从24层直直地落了下去,在柏油马路上拍成一团令人作呕的肉饼。公司在他的办公电脑里找到了那份他借以被表彰的报告,内容更加充实详细,署名却是湛新海。
——部门群龙无首,取回了应有的功绩之后的湛新海顺理成章地补上了原来上司的位置。他坐在原本看着就会心烦的那间办公室里,盯着天花板,心里满是报复的快意。
他明白了,自己的愿望被实现了——不仅仅是他说出来的愿望。连他没说出来的恶毒和阴暗一起,一切都被实现了。
不安渐渐地消逝,取而代之的是贪婪。
当他下一次接起电话的时候,他向年轻人许愿,想要一位妻子。
妻子的人选也是决定好了的。湛新海有一位青梅竹马,她和他认识二十几年,彼此熟悉而合拍。但与平凡的湛新海不同的是,青梅竹马优秀得无以复加:她聪明乖巧,她善解人意,她美丽动人。她一直把湛新海当做最好的朋友,湛新海知道这一点。但他却暗暗地把她当做恋人。她是最好的,湛新海如此确信。
但她早已名花有主,时不时地还会向他倾诉恋爱的烦恼。
那个男人配不上她。他迟钝又木讷,察觉不到她的委屈;他会和她吵架,过后涎着脸来讨原谅;他甚至不知道她真正想要什么。湛新海厌恶那个男人,但他又不情愿放弃和她聊天的机会,每次听她说起关于那个男人的事,他都只能压抑着赔笑。
但那个男人终究不是坏人。湛新海也犹豫过,他不想害死无辜的人——他最终决定,只得到她,让年轻人放过他。
无标题无名氏No.50019068
2022-06-20(一)12:41:08 ID: TPL2edz (PO主)
>>No.50019039
年轻人越发欢快了。他简直像是看见了曙光的鸟儿。还不等湛新海说出后半句话,年轻人便笑着挂断了电话。
消息来得很快。当天深夜他就接到了青梅竹马的电话——那个男人被发现倒在黑暗的边城区小巷里,身上插着雪亮的厨刀。那里是出了名的脏乱差,男人被发现时已经去了大半条命。无助的她只能向这个城市里唯一信得过的他求助。湛新海套上衣服赶了过去,垫付了抢救费用,帮忙安排一切,陪着她在手术室外等待。
青梅竹马埋着头低声啜泣,他却比她更加不安。手术室里那个男人生死未卜。湛新海虽然厌恶他,却并不至于觉得他一无是处。他焦虑不安,他一根又一根地吸着香烟。两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和医生的谈话只花了一分钟不到。湛新海吐干净了肺里所有的烟气,简直像是要把肺也一起吐出来那样。他默默地把声嘶力竭地大哭的青梅竹马揽进怀里。
一年后,他们订婚了。湛新海早已不如之前的自卑胆怯,他等待了很久,终于选了合适的时机表白——孤独又痛苦的她心里早已有了他的影子。她答应了。
在那天晚上,电话又一次响了。湛新海早已不去那条小巷了,可这一次电话直接打到了他手机上。号码是一串令人心悸的空白,他看着凄厉地长鸣的电话,有种宿命接近的荒谬预感。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年轻人的声音。
“没有了。”
年轻人一愣:“嗯?真的没有了吗?”湛新海于是重复道:“没有了。我虽然仍有很多想要的东西,但我绝不愿意靠一次又一次地杀害别人来得到。”
“啊……我明白了。你终于得到了够多,开始恐惧代价了。”年轻人冷笑起来。“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你摆脱道德和良知——真可笑,这个词会从我嘴里说出来。我是说,现在你该意识到了,你已经杀了两个人了。”
“所以我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你觉得能把自己摘出去是么?是你,你的愿望,你那肮脏的欲望杀了他们!那个死宅,我不过是让他的心跳停了一拍;你的上司,我在他身下的玻璃里添了一小条裂缝。而你厌恶的那个男人颇让我花了几分心思,我故意让他迷路到混乱的边城区,然后弹了一下他的钱包,让它从口袋里露出来一丁点……你看,这多容易啊!不过是一秒钟,不过是敲一下玻璃的力度,不过是巧妙的一根手指。而你,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我现在最后说一遍——”
年轻人的声音狰狞得近乎低吼。“你,是个杀人犯,从别人尸体上攫取利益的食腐鸟!而现在你还成了一个伪善者。我再问你一遍,你还有什么愿望?”
湛新海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再一次开口。
“好吧,那么我希望这一切能够停止。”他说,“没有人会再因为我的愿望死去,我能平安幸福地过完一生。”
“你这混账!”年轻人暴吼道。但他很快平静下来,又换回欢快的语调:“祝你的愿望实现。”
电话又一次挂断了。
说到这里,湛新海停止了讲述。我正听得入神,觉得这个故事该有个结局——但故事却戛然而止。我忍不住问:“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那是一年前的事了,之后再也没有电话打来过。我现在确实过的很开心。”湛新海说。他微笑着看了看表,说:“那么,故事讲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一直没有发话的十九说:“那就不送了。”
湛新海于是站起身来,提起公文包向门外走去。他的步伐有力,很快就要跨出门口,但十九却在最后一步叫住了他。
“你不想听听我的感想吗?”
湛新海回过头:“我很乐意。”
十九面带着微笑,冰冷地说:“活该。”
湛新海的面色僵了僵,最终仍然保持着微笑转身走了。等他出了门,我立刻凑到十九面前:“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十九看着我,叹了口气。她取下自己的发圈,黑缎般的长发流散下来。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元宵递过来一只手机,她把发圈和手机一起交给我。我好奇地把发圈穿在手上,看向手机,那上面是一张湛新海的照片,显然就是刚才元宵站在旁边拍的。
他的表情带着扭曲而痛苦的狞笑。
“那个电话——那是一种叫做金珠奁的妖怪。它以人的贪欲和恶意为食,找上落魄的家伙,以故事里讲的那种手法实现他的愿望。人的贪欲总是无止境的,金珠奁每实现人一个愿望,人的贪欲就会成倍地增长。实现过第四个愿望,金珠奁就会把那人吃掉,而后再寻找下一个目标,所谓的奁这时候就成了棺椁。”
“所以湛新海是怕再被它缠上吗?还是已经被再一次缠上了?”我问。
“在这之前,谁告诉你他成功地甩掉了金珠奁的?”十九反问道。我呆住了:“什么?”
“你见到的已经不是湛新海了。他离婚了,你注意到没有?”
我愣了愣,才想起他手上那一道本应属于戒指的凹陷。确实,如果按照他的说法,他一年前才结婚,他爱了青梅竹马那么久,一年内就离婚……未免也太人渣了一点。
“金珠奁一旦盯上一个人,在他的愿望全部实现前是不能离开的。他的最后一个愿望是不要有人再死去,金珠奁不得不完成了这个愿望。但其实还是有个人死了……那就是湛新海。”十九缓缓道,“金珠奁一点点地吃掉了他,刚才你面对的其实是被困在他身体里的妖物。”
“那他……它来找你干嘛?”
“我这里可不止管人类的事儿,巡灯人的工作是让人间维持它该有的样子,不是斩妖除魔……虽然大部分时间我们确实在干这个。”
十九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她一边等待电话接通,一边说:“湛新海其实没有输。他虽然不知道金珠奁是什么,却还是无意间给它留下了诅咒。金珠奁一旦没能替他过完这一生,他的最后一个愿望就不算完成;没能完成愿望的金珠奁就会死掉。它本来是不死不灭的,这一下却多了致命的弱点。它多半是算准我现在烧不死它,才大着胆子到我这里来求助。”
我不禁动容。湛新海这一介凡人,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将这不死不灭的妖怪困锁在了有形而脆弱的身躯里,给它留下了致命的伤痕。
“灯火烧不死它么?”我问,在我印象里这玩意跟圣光一样诸邪避易,应该不至于拿妖怪没办法才对。十九摇摇头:“不行,现在它被束缚在人的躯壳里,灯火拿它没办法。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总有人会有办法的。”十九一笑。电话就在这时通了,那边传来我熟悉的声音:“干什么?”
是上阳。
金珠奁的问题就交给上阳去处理了。巡灯人管不着,但上阳身为守城人,这些玩意一律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
具体是怎么处理的我不知道,但总之上阳暂时不见了。好像金珠奁对她来说也是个麻烦物事,得要准备一会才搞得定。我就这么又摸了半个月鱼。期中考要来了,我又花了一周在突击复习上,好不容易才混过去。
成绩单照旧稀松平常,不过多少也能给家里个交代。
无标题无名氏No.50019172
2022-06-20(一)12:44:54 ID: TPL2edz (PO主)
>>No.50013012
考完试我就窝在寝室了,我家住的还挺远,而且刚刚开发,周围无论是买东西还是什么都很不方便,虽然待在家比较舒服,但放假之前还是就待在学校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鬼啊!”
我和猴子都醒了,打开台灯,发现老四坐在地上。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干嘛?”猴子问,“你不是睡上铺吗?”
老四又颤巍巍地指着桌子说有鬼。
我循着方向看了过去,除了老四堆的零食袋子,并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猴子不耐烦的说老四肯定又梦游了,让他有什么事天亮了说,然后埋头就睡。
老四对着桌子干瞪眼,也只好作罢。
早上我一起来,老四就在桌子旁边坐着。猴子似乎出去了,没看见他的人。
见我醒了,他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我。
“老四,你怎么回事?”我惊道。
猴子正好回来了,把一碗粥放在桌子上,“早上我看他这样,吓我一跳,我一问才知道他后半夜就没睡了。”
老四于是描述起了昨晚的事情。
昨晚三点多时,老四被饿醒了,那种饿,就像是有人拧着他的肠子,他迷迷糊糊的下床吃点零食。虽然一直在吃,却越吃越饿,一抬头看见有一个“人”在拿着零食,老四正要出声,发现那“人”竟然有一张浮肿腐烂的脸。老四当即吓倒在地上,就把我们都吵醒了。
“你最近没遇上什么不寻常的事?”一般来说,鬼不会随意找上人,还和人抢饭吃。
“说起来,前两天晚上我路过咱学校旁边的公园,看见树上用铁钉挂了一袋烤鸭,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饿得吐水,没忍住就拿了一块。”老四吞吞吐吐的说。
我和猴子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来路不明的东西你也敢吃?
“我本来是不敢的,但是你是不知道,当时我感觉前胸都要贴到后背了,就像给人狠饿了三天。”老四委屈的说。
这件事确实奇怪得紧,不太像单纯的鬼魂作祟。
不过我又注意到一件事,老四从刚才开始,手上的动作就没有停下来。
“老四,这些都是你吃的?”我指着桌子上的一片狼藉。
老四也吓了一跳,“我怎么吃了那么多?”
据老四说,从那天晚上开始,无论他吃什么东西,都没有任何饱腹感,换句话说,他吃了等于没吃。但饥饿又让他不得不吃,昨天一天没有饿昏几乎是靠喝饮料补充能量。
我自己当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找梧桐街十九号求助。
我躲上阳台,打了元宵的电话。
“我马上就成你的全职保姆了,你有什么事不能自己解决吗?”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元宵那疲惫的语调。
我要是能自己解决就不劳驾您了。我在心中默念这句话,苦笑了一下。
“元宵姐姐,我这不是遇事尚浅,自己解决不了吗?”我捂着嘴,尽量不让猴子他们听见,压低着声音说。
“算了,你说说你又遇到什么鬼了?”
“不是我见鬼了,是我有一个朋友遇见鬼了。”
“你的这个朋友...好了开玩笑,详细说说。”
这鬼居然还玩梗,我一头黑线得继续说“前几天他吃了一棵树上挂的烤鸭,然后就没法吃东西了,呃..准确的说,是有一个鬼把他的东西吃了。”我想了想,挑了重点说,“现在大概饿了两天了。”
“他不会是吃了人家的祭品吧,这不是活该吗?”元宵的语气顿时透出一股鄙夷。
“我觉得大概没这么简单吧。因为以我的了解,他不是嘴馋手欠的人,他是经过的时候才突然饿起来的。”我向元宵解释道。“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饿出病来。”
“哦,那你等会吧,老板今早有事出去了。”元宵懒洋洋地说。
我只好挂断电话,回到宿舍。
老四早就把能吃的都吃了,还是饿的两眼发直。
“老四,我问你,你是在哪看见的烤鸭?”
他有气无力的说,“就在公园最北边,大石碑和一个长椅中间的那棵。”
我把地点记下来,然后发给了元宵。
我和猴子去给老四请了假,似乎这种情况没限制他喝什么,猴子就去给他买饮料去了,这样至少可以补充点能量,还能撑撑肚子。
本来我们约好至少得有一个人照看着,结果还是出了岔子。
傍晚时我去药店买了葡萄糖回来,发现老四就不见了,我以为他们去上厕所了,结果只等来了猴子。原来是猴子自己去了厕所,结果老四趁着这点空隙不知跑哪去了。我和猴子在学校里找了半天,一直打听到八点,还是没有老四的踪迹。
我正找得焦头烂额,电话又响了。
“小白?你现在在哪,方便我来一趟吗?”十九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不知为什么,我紧张的心情突然缓和了许多。
“先别,你直接来我这。我估计下次跟你打电话就是在近地轨道上了。我给元宵发了一个位置,你到那去就行了。”我压低声音说。
“嗯..那地方我不知道具体在哪,我直接在公园门口等你吧。”十九挂断了电话。
学校离公园比梧桐街近很多,我到了之后又等了一会,才看到十九从附近的公交车站走来。
现在的时间段,吃完饭散步的人都不多了,十九也很快看到了我,一路小跑。
“具体情况我听元宵说了,他大概是吃了鬼的祭品,而鬼恰好行动能力比较强,本能地来和他抢东西吃。”十九整理了一下头发,“我本来以为是你被争食了,不过想来你也没有这么傻。”
“这算是夸我吗...不过鬼需要和人争食吗?”我用手稍微揽了一下,示意十九跟上。
“罕见。一般人死后是不需要吃东西的,祭品也不过就是满足一下他们的念头。除非他对吃东西有很强的执念,或者祭品经过特殊的方法制作,有招鬼的效果。这两种情况,误食祭品就有可能被争食。”十九跟在我右侧,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石砖路,“祭品就是要放在游魂的栖身之所,应该能会会那个鬼。”
走了一会,我已经能看见那块石碑了,石碑和右边的长椅确实夹着一棵树,我看清树下的情况后,马上拉着十九往路边的灌木丛一躲。
“怎么了?”十九一直没看路,忽然被拉进灌木丛有些疑惑。
“你看,”我指着树下,“那个人,好像就是被争食的那个,我们叫他老四。”他正用树枝捣鼓一堆树叶子,还能看见有火苗窜动,嘴里念念有词地拿出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手指。
“不好。”十九戴上手套跑过去。
老四的血从手指滴进火堆里,火焰倏的灭了,然后一只肉眼可见的手拍上了他的肩。
十九见状断喝一声,那只手触电般的缩了回去。
“老四,你在干什么?”我把他拉起来。
“是,是刘志恒告诉我的,他让我每天来一次,说是能把鬼请回去。”老四被刚才的情况吓得脸色发白,胆怯的说。
刘志恒?那不是隔壁班的小帅吗,以前和老四一个高中来着……
“你来几天了?”十九皱着眉头。
“两天。”见十九那么严肃,他虽然不认识,但还是老实说了。
“算你命大,两天居然还没死。”十九冷哼一声,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什么情况?”我偷偷问十九。
“灭灯,巡灯人有护身灯火,普通人也有一定的人间灯火,不是很容易灭,但也不是不会灭,这个仪式就好像隔着几米去吹它,能不能继续烧纯看运气。但可以肯定的是,肯定越吹越虚弱,三次就和没有没什么区别了。”十九说着绕着树转了一圈,摸了摸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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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20(一)12:46:23 ID: TPL2edz (PO主)
>>No.50019172
“十九,有什么问题吗?”
“这烤鸭的来头,可能是个熟人。”十九的脸色有点阴沉。
“可是,他为什么要害我呀?”老四听说会死,也是一脸惊愕。
“先带他去吃饭吧,一时半会这鬼还不敢回来。”十九没理他。
我把他们带到附近的快餐店,这么晚只有这种快餐店还在营业。老四狼吞虎咽的时候,我向十九询问烤鸭的事。
“就给你大概讲一下吧。”十九说。
“清晚期,上沙城内有一家术士家族周氏,通晓引鬼之术,正统传人甚至可以控制鬼的行动,由于与众门派度化的方法反其道而行,于是受到的监督也比较多,甚至后来就没收过外门弟子,上沙目前的周氏引鬼师就一个。”
“那有没有可能就是他干的?”说半天我也没听太懂,只知道好像还挺厉害。
“叫他去他也不一定肯干,他脑袋里没那么多歪念,只不过一向见钱眼开,恐怕在这件事里有推波助澜。”十九摇了摇头,比了个钱的手势“这样吧,你先叫人把他带走,然后跟我去一趟周氏的据点。”
我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猴子说老四找到了,让他带回去。“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我如此感叹道
老四吃饱了之后就跟麻雀一样欢快,话也多起来。
“老白,什么时候把人家介绍介绍,我好感谢一下?”
“你可闭嘴吧,就该多饿你一晚。”我给他使眼色,赶忙给他推走了。
还好,十九对这句调侃毫无反应,我松了口气。
让我比较意外的是,目的地似乎不是什么深宅老巷,十九直接把我带上了步行街。然后在一排五花八门的店面里找到了一家“周氏烤鸭店”
看她径直走了进去,我也只能甩开所有疑问跟进去。
店里甚至还有人在排队,除了在前台忙活的店员,还有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坐在柜台后面打盹。那人戴着黑色西瓜帽,老气的小圆片镜,还穿了一身铜钱图案的马甲,活脱脱的旧社会商贾模样。
“欢迎...”他睁开眼看了一下,脸上忽然变了色,起身就钻进了内间,“哎呦,来的不巧,小人内急。”
“周承德,你不记得我了?”十九追了进去,我赶紧跟上。
“哦——凰十九,我有眼不识泰山,有失远迎。”周承德忽然没了动作,看着十九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怎么感觉有点像是债主讨债,周承德简直对十九趋之若鹜。
“别跟我玩虚的,你这几天卖过烤鸭没有?”十九只瞪了他一眼,却吓得他不敢直视十九。
周承德比我还高半头左右,讨好的表情异常喜感。“您看我开的就是烤鸭店,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你当我傻吗?我问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十九一副不买账的表情,然后把两根手指比到周承德面前,“我问你最后一次,‘那个东西’你卖了没有?”
“卖了卖了卖了,我让他自己挑的,一张买腿,一张买这儿。”周承德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还指,脑袋我看你是不想要了。”十九举起手佯作要打他,他吓得往后一退。“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再不干正事,我就把你这店拆了。”
十九没再管他,带着我走出店门。
我问她刚才那是什么情况,十九解释道,“我刚才问他有没有卖符,他卖了两张,一张驱鬼,一张换魂。”
还没等我说话,十九接着说,“换魂的范围很大,只要双方条件符合,可以做到把鬼换进人的身体里。不过被换的人至少得半只脚都进棺材了,这个时候灯火极弱,才有可能趁虚而入。这样来看,争食极有可能只是他目标一部分,为的就是让他一步步灭掉灯火。”
“那岂不是就是那个刘志恒干的?他那么着急让老四去灭灯,你就让老四自己回去了?”我反应过来。
“我偷偷在你朋友身上放了东西,他没办法得手,让你朋友自己回去就是为了钓上刘志恒。”十九加快了步伐。
估算这刘志恒该上钩了,我和十九来到了寝室门前。“小白,开门。”
我掏出钥匙,果不其然,门是反锁的。
“小白!”十九提高了声调。
我立即会意,一脚踹在那老式栓锁上,伴随着铝合金的脆响,门开了。
里面竟然有四个身影,除了猴子和老四倒在地上,还有一个臃肿的胖子站在中间一动不动。
这个应该就是争食的那个鬼了,它本来就很胖,再加上有些浮肿,整个就像一个肉球,寝室里那点空地几乎装不下它。
“驱使鬼魂,你就是那个刘志恒吧?想要用歪门邪道控制人,你当没有人治得了你吗?”十九对着最后那个身影冷冷地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的挥了挥手,那个鬼晃了晃,就要扑上来。
“自作聪明,以这个鬼的本事,还不够小白打的。”十九右手手套上绣的凤凰图案立即发出鎏金般的光,那鬼一遇光,就像撞到了一面硬墙,连连后退,喉咙里只能发出“咯、咯”的气声。
他见状似乎有些惊讶,但随即冷笑一声,抽出了一个明晃晃的东西。
是水果刀!
我认出来时,他已经径直冲向了十九。
十九来不及抽出手抵挡,情急之下,我一脚踢在他的脚踝上,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这个动作我碰了无数运气,要是一个不好,就有可能被反击。
好在他一失手把刀甩在了门板上,但我这一下没绊倒他,他站稳之后又扑向了我,我和他扭打起来,我是半个宅男,体力不支,没一会就被打倒在地。
收拾完我,他又转向了十九。
我一咬牙爬起来,抄起寝室里的大垃圾桶倒扣在他头上。
“卧槽,什么东西?”
“嘿!”我一脚侧踢在他的后腰上。
“哎呦!”慌乱之中他倒在地上,我立马上去一顿踩踹。
“大哥,大哥别打了,我投降。”那人喊。
我把他头上的垃圾桶拿开,瞪大了眼。“齐峰,怎么是你?”
“不是刘志恒?刘志恒呢?”十九也没料想到,质问着齐峰。
齐峰指了指那鬼的脚下,“在,在...”
十九走上前,从鬼的脑袋里扯出一张符纸,它怪叫一声,就消失不见了。
我这才看见,刘志恒躺在鬼的脚后面。
这时老四醒了,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把刘志恒和齐峰捆起来之后,他们俩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刘志恒,齐峰,老四合伙买了一张彩票,一共中了十二万,刘志恒知道老四家里有钱,就想让老四放弃,让他多分一些。被老四拒绝之后,就想到用鬼威胁他的歪法。
谁知道齐峰的打算和他如出一辙,知道周承德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就让他在符上做手脚,自己来个黄雀在后...
我报了警,虽然没和警察提到鬼神之说,但是故意伤害已经够让他们进去受点教育了。
本来以为这事也就差不多了,谁想还没到一天,我就被他们传成勇斗两人一鬼的神仙了。
在教导主任找我之前,我只好先躲到了梧桐街。
我和十九说完我的遭遇之后,她立即笑得花枝乱颤。
“不还挺好的吗?至少没给巡灯人丢脸。”过了好一会,她才捋顺呼吸说道。
“哪里好了,要是我不丢脸,就不会跑到这来了。”
“勇斗两人一鬼,哪里有丢脸?”十九依然是一副好玩的表情。
“没搞错吧,冒领功是要杀头的。”我一到这种时候就没头没脑的说烂话。
十九也毫不意外的笑得更厉害了。我盯着她的笑容,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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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20(一)12:47:48 ID: TPL2edz (PO主)
>>No.50019210
期中考之后我们放了三天假,我暂时可以回家去住一会了。我跟十九请了个小假,背着包回了家。
我家离市中心颇远,这片地方是新开发起来的,周围大片大片都是没什么人住的小区,买东西也相当麻烦。不过窝在家里实在是很舒服,所以我一放假还是忍不住往家里跑。这一天我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小区里路灯昏暗,也没什么人影,只有零星的虫声。
我个人倒是并不怕走夜路,毕竟这次十九不在,见鬼的几率还是挺小的。
我穿过黑漆漆的花坛,走进我家的楼道。我们小区是一户一电梯的,共用楼道,楼梯间的门在进门的对面,左右两侧是电梯。我按了电梯的上行按钮,正在等它从楼顶下来,突然心里有点发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
不对,不是错觉。我咽了口唾沫,左手握紧成拳。 有什么玩意他妈的在盯着我看。就在楼梯间里!
我脖子都僵硬了,悄悄撇过去一点视线。楼梯间的门都有那种防火门专用的门轴,一般没事的时候会自动关上,可是现在楼梯间的门开着,后面是被照亮的两级楼梯,以及深不见底的黑暗。就从那黑洞洞的一片里边,有两道实质般的视线直直地盯着我。 这时候我侧身对着楼梯间,不知道那里面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敢去看个究竟,要是刺激到它就不好了。
电梯正在下行,已经到了七楼,我的心脏狂跳,默念快一点快一点。 那几十秒真是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电梯发出叮咚一声响的时候我脑子都快炸了。那东西还在,我感觉得到,趁着上电梯的机会,我飞快地往楼梯间那边一瞥。
我当场血就开始发凉。楼梯还是那两级楼梯,可是上面的那一级楼梯上多出一样东西。
一双苍白的脚。
看尺寸那显然是一双女人的脚,瘦骨嶙峋,青筋暴起,皮肤苍白得不正常。我几乎是逃进电梯里去的,我猛按关门键,接着狂拍我们家的六楼。电梯门缓缓关闭,但我听见了,听见一声又轻又小的声音,那是光脚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电梯终于启动,向上升去。我瘫坐在电梯里,按着胸口,惊魂未定。
由不得我不怕,要是那玩意真是个鬼我可能还轻松一点,毕竟要真是鬼我一记灯火神拳就给它放倒了,能拿枪的恐怖游戏还算什么恐怖游戏。
但刚刚我手背上的灯火印记完全没反应,天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真是个活人,那也太吓人了些。
我被这么一吓,当即就打定主意要立刻召唤十九了。
电梯停在六楼,我小心翼翼地向外探了个头,好在楼道里很正常,什么东西都没有。我暂且放下心来,掏出钥匙,一边开家门一边拨通十九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小会才接通,那边传来十九软绵绵的声音,她好像很困。“怎么了?”
“呃,老板你已经睡了?” 我还以为接电话的会是元宵,鬼是不用休息的。
“快了,所以你有什么事快说。”十九打了个可爱的哈欠,不太耐烦地催我。我知道我肯定是打扰到她休息了,换成别的老板当场炒我鱿鱼都有可能,十九就只是有点不耐烦,当真是天下第一的好雇主。
我把我刚刚碰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十九总算提起了点兴趣。
“印记没反应,但你看到了不正常的东西?” 我赶紧向她保证我脑子没出问题,最多就不太确定走廊里那个玩意是人是鬼。十九想了想,说:“明天我过来一趟吧。”
挂断电话,我算是安下心来。十九总能给我一种奇妙的信心,好像只要她在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我窝在自己房间里打了会游戏,很快就睡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
周围一片漆黑,空荡荡的。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手机,却什么也没摸到。
是真的什么都没摸到,任何触感都没有,我甚至感觉不到我的手。我愣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我在做梦。
这种感觉也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是和上阳在电梯里的时候,我看见了某些过去的事。那个梦境实在是太过逼真,我至今还是能清晰地回想起那个胖女人脸上诡异的幸福表情。
这次做的又是什么梦?我想着这个问题。我的“视角”还是可以移动,只是活动的范围不大,好像我被困在什么狭小的空间里。除此之外,周围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这片黑暗的空间里好像只有黑暗,我转了半天,才找到一条线索——勉强从黑暗里听见一点点声音。
咔嚓,咔嚓,隔着什么厚重的东西传来的清脆响声。然后是安静而轻小的一点细碎声音,像是砂土落地。外面还有沉闷沙哑的哭喊声,听起来撕心裂肺。我听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那咔嚓咔嚓的莫非是铲子铲土的声音吗?
这么说,我现在是在别人的棺材里?总不能我现在是棵树苗吧。
我自己都被自己冷到了,果然讲垃圾笑话的习惯我根本戒不掉。棺材这东西我倒是逐渐不怎么怕了,死人而已,死鬼都拿我没办法了。
我找了个动静最大的位置,听上面铲子刷刷的声音。但我听了一小会之后忽然发现了一件事,笑容逐渐消失……
我发现耳边还不止埋棺材的那些声音。我竖起耳朵——虽然现在我这个状态鬼知道有没有耳朵——终于听见了另一种声音。
我听见什么东西在有节奏地跳动着,发出沉闷细小的咚咚响声。
我笑不出来了,我如果现在是清醒的,那肯定脖子已经僵硬了。
死人和死人的棺材我是不怕的。但我听见的那个声音,是心跳声……
我现在,在活人的棺材里。
无标题无名氏No.50019295
2022-06-20(一)12:49:17 ID: TPL2edz (PO主)
>>No.50019257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脏狂跳,背后全是冷汗,我用力捏住自己的手腕,确定我还能感知到我的手臂,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那个噩梦实在是太过于清晰了。被活埋在棺材里,听着黄土洒在棺椁上,在黑暗狭小的棺材里绝望地等待死亡。这也许不是最痛苦的死法,但绝对是最折磨人的死法。
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这个噩梦倒是阻止了我睡过头,现在正好上午九点——倒也省得被我妈念叨睡懒觉。 我拿着手机走出房间,打算去厨房找点吃的,也不知道我妈有没有准备我那份早饭。 我家的餐厅和客厅是连在一起的,我刚走到餐厅,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了十九。她仍旧穿着那身小黑裙,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一本小说。
我问:“老板,我妈呢?”
“你母亲出门去了,好像是想做几个大菜……”十九说。
她看了我一眼,忽然眉毛一挑,
问:“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我吃了一惊。我第一次做那种幻境一样的梦是在电梯那一案里,当时十九不在,我本来想等她回来之后问问她,之后却忘了。这次我又做了那种梦,没想到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老老实实地向她描述了那个被活埋的梦,连上次的那个梦也一并和她说了。十九听完,稍微沉吟了一会。
“每个人的天赋都不一样,也许你的天赋就是能看见一些往事之类的东西吧。”
“我的天赋不是街机厅杀手吗?”
十九又被我的烂话逗笑出声。“那也不是不可能啦!又没有规定一个人只能有一种天赋。”
她好不容易止住笑,说:“下次有这种事可不要忘了跟我说。那幢大楼的问题恐怕还没解决……你这次看到的,应该也是和昨天晚上那件事有关的场景。”
说到这个,我顿时有点后怕。昨晚的经历确实有点吓到我,本来我有了灯火印记之后就像是玩恐怖游戏有了枪,什么鬼神我都不那么害怕了。可昨天晚上那东西却根本没有激发灯火印记。
“巡灯人的灯火只辟邪气,灯火随身邪祟不侵,任何超自然的东西都伤不了你。”十九说,“简单地说,灯火印记触发的条件有两条:一是鬼神,二是邪气。”
“只有两条同时满足,灯火印记才会有反应。如果是活人想害你,它自然没反应;如果有什么鬼神在附近,却不想害你,它也不会有反应。”
“也就是说,昨天那个东西要么不想害我,要么根本就是活人?”我明白过来。
十九点点头:“就是这样。具体的,恐怕得过一会再详细调查了。”
很快我妈回来,中午做了一顿莫名丰盛的大餐。我妈眉开眼笑地拼命给十九夹菜,我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妈一直操心我找不到女朋友,如今有个女孩子跑到家里来找我,还这么漂亮,不开心坏了才怪。
十九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只是她自有一股沉静稳重的气质,才让人不怎么把她当做小孩子。要是两个人都不说话,我和她站在一起形同兄妹。换做别人,看见这么个女孩肯定不会往那方面想,但我妈已经失去理智了。她现在想的肯定是“先培养培养感情,到了年纪再结婚也不迟”一类的……
我不得不咳嗽两声,跟我妈严正声明:“这是我老板。”
我妈继续眉开眼笑,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也难怪,我活这么大岁数连女性朋友都没有几个,换做我是我妈我都要怀疑自己儿子是个弯的了。我拿她没办法,只得偷眼去看十九,十九看起来倒也没什么不满,给她夹多少她就吃多少,一桌子菜让她吃了一半下去——她倒也真吃得下,那个分量我都要撑死了,她额头都不见汗的。
希望她别生气……我暗自苦笑。
吃完饭,趁我妈收拾碗筷的功夫,我拉着十九出了门。要是继续留在家里,我妈少不得抓住我们俩一通盘问。
“老板,你没生气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十九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答道:“没关系,我不在意。”
要是别的女生这么说,我还得斟酌一会——虽然我没什么女人缘,这点潜台词还是读得懂的,女生们说“不在意”的时候有一半几率心里在意得要命。可是十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婚丧嫁娶,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都是人间灯火明灭。我是巡灯人,怎么会厌恶这些呢?反正令堂又没给我下药,只是想想可没什么过错。”十九慢悠悠地答道,“……而且她手艺确实不错。”
我正松了一口气,十九却话锋一转:“倒是你,小白,你是该找个女朋友啦。”
本肥宅哪料得到这一出,不禁一阵苦笑,心道老板啊,这二十几年跟我待一起时间最久的异性除了我妈和小学女同桌之外就只有你啦。
十九看起来年纪小小,却用老成的语气催我找女朋友,意外地很可爱——可爱得平时听起来扎耳朵的催恋爱话题也变得顺耳了一些。
这个时候电梯正巧来了,我们乘着电梯回到了一楼,也就是昨夜我看见那一双脚的地方。
午后的阳光正盛,透过树叶的缝隙在电梯前留下一片稀疏的光斑。十九抱起双臂,说:“你昨天晚上看见那双脚的时候,具体情况是怎样的?”
我走到电梯前,站在按钮侧方,向楼梯间抬了抬下巴。“那东西就站在那边,楼梯间里暗沉沉的一片,只看得见一双脚……”
十九走了过去,拉开防火门。白天这楼道的防火门都是默认关闭的,昨晚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自己打开。她往楼道里站了两步,转过身来,问我:“这个位置?”
我盯着她的小皮靴,昨晚那双脚似乎确实就在那个位置,于是点了点头。十九招招手:“过来。”
我跟着她走进楼梯间,这楼梯间不是密闭的,墙壁上有窗子,外面的天光正照进来。
但有时候亮的比暗的还恐怖,因为借着光亮,我看清楚了留在墙壁上的印记。那是一连串暗红色,沿着墙壁一路延伸向上,地上也有零星的红点。
十九用指尖刮了一点,放在眼前捻了捻,“是血。”
我也去看了看,学着十九摸了摸,但什么也没刮下来——显然这对手艺还有点要求。
“血迹还比较新鲜,不超过24小时。在墙上留下这么一线血迹比较突兀,唯一一种比较自然的解释是,留下血迹的人无法行动自如,她是用手扶着墙走下来的。碰巧手上有伤口,血迹才会沿路沾染。”十九判断道。
我发自内心地赞叹道:“老板你真牛逼,还会法医的本事。”
“说话文雅一点,要说我很厉害。”
“老板你真厉害,还会法医的本事。”
十九摇摇头,“比不上正牌的法医,只是干这一行久了,什么都会了解一点的。”
“了解的不应该是各种灵异知识吗?”
“有时候人比鬼可怕。”十九顺着血迹向上走去。我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十九没戴手套,应该问题不大。我跟着她向上走,一边爬楼梯,一边琢磨她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是她对这起事件的猜测吗?我越想越觉得可能。
我跟在十九身后,她指尖轻抚着血迹,解说道:“楼梯间里没有扶手,留下血迹的那个人一路扶墙,一定会扶在最适合支撑身体的位置上。根据留下的印记位置,可以大致地判断对方的身高。你把手撑在墙上试试看。”
我依言把手撑在墙上,试着转移一部分重心到手臂上。十九也抬起手按在墙壁上,而那道血迹正巧在我们两人手按的位置之间。
“这个位置大致与肩膀平齐,那个人比我高,但没有你高,大约一米六多点。”
十九放下手,继续爬楼梯。“另外,她的血迹滴到了地面上,很可能有较严重的出血。人会下意识地按压出血的伤口,那会令手掌沾上血液。所以再向上一点,我们很可能可以找到对方的掌纹,至少是一部分的掌纹。”
然而,我们再向上爬了一层,血迹忽然就变成了大片大片的污渍。简直像是有人拿喷枪刷的一样,暗红的血污顺着楼梯一直向上延伸,我们一直爬到顶层,在天台上,血迹才到了尽头。
无标题无名氏No.50019385
2022-06-20(一)12:52:11 ID: TPL2edz (PO主)
>>No.50019295
>>No.50019295
十九皱着眉头问:“你们这天台平时有人上来么?”
“一般没有吧。”我回忆了一下,“这天台上面也不怎么宽敞,给老头老太太们晒衣服的空间都没有。”
“那就是有人在故意抹去痕迹。”十九重新蘸了一点血迹,在指尖捏了捏。“这个人很可能是加害者。他察觉到了被害人留下的血迹,并认为这可能会暴露自己。但如果没有专门的工具,血迹留在白墙上是很难清除掉的。”
“所以他就干脆不掩饰了?”我明白过来,“他拍上大片大片的血迹,把被害人的掌纹掩盖掉,同时糊满整条楼梯间,避免血迹指向自己?”
“差不多就是这样。而且为了瞒过可能有的DNA、血型测试,他后续涂上去的血迹也一定是被害人的。”
我顿时毛骨悚然:“那这失血量可有点大了……”
“用来涂墙之前应该是稀释了的,不然血迹不会这样明显地流下。但也至少有几百毫升,被害人很危险。”
“等一下,你就这么确定这是刑事案件吗?”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万一是什么鬼……”
“鬼神作乱必有邪气。”十九淡淡地陈述道,“所谓作乱,即是诖误人子、为祸尘世,内容可不仅限于杀人夺舍。像这么到处涂血的不可能没有邪气。”
“我们刚刚已经走遍了整栋楼,如果有邪气,灯火不会没有反应。而且,这掩饰证据的手法思路太过清晰了……根本不像是鬼神所为。”
我一想也是。至今为止,我接触过的那些邪灵基本都没有什么理性的思维,最起码没有严密到有意识地掩盖血迹这种程度。那些玩意弄死人就跑,有的干脆害了人之后就消失了,哪国刑侦能管得着鬼啊。
恐怕这真的是人为的犯罪了。
十九向我靠近了两步,几乎要贴在我身上了。她自然地挽住我的手臂,靠在我身侧,发间幽然的香气悄悄地钻进我的鼻尖。
我一开始还有点胡思乱想,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十九没事贴着我做什么?
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绝对不是那种光靠亚撒西就能把到妹的轻小说男主,除了会踹门之外我就是个铁five,成绩一般,时髦度一般,脸长得也一般。十九也不是那种傻白甜小女生,她是满身秘密的巡灯人。
她突然这么亲密地贴上来,绝对……不正常。
果然,十九下一句话就把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她压低了些声音道:“后面有人。”
我差不多猜到了这个展开,吸了口气,克制住自己没有回头。我放松身体,让自己不要表现得那么紧绷:“是人是鬼?怎么办?”
“都说了是人了……”十九有点无奈。“我们慢慢往那边挪,发挥一下你的演技,不要让他发现。我提醒你的时候,就去追他。”
我哦了一声,开始尝试发挥演技。十九演到这一步估计是在装情侣,我想了想,好像我这么笔直地站着显得有点僵硬,我于是抬起手,战战兢兢地放在十九肩上。
十九长声叹气。“你手不要那么抖,别怕,这次不算你占我便宜……”
听见她允许,我才安下心来。这下变成了我揽着她的肩,两人倚靠在一起的状态。十九伸出手,指了指一侧的栏杆。
“到栏杆边上去,一般人上天台都会去栏杆边看看,不会太突兀。”
我依言松开手向她指的位置走去。十九自然地牵住我的衣袖,落在我身后一小步。
卧槽。
虽然我知道这都是演的,但是她真的好可爱啊。
天台边缘当然是有栏杆的,不过不高,也就到我腹部那个位置。二十几层楼的楼顶就用这么点高的栏杆肯定不够安全,也许是因为一般没人会上来,物业公司疏于管理的缘故。
我没有恐高症,但正常人在这种地方都会有点脚发软。我和十九站到栏杆边,十九“好奇地”向栏杆外探了探头,又缩了回来。
“几时动手?”我假作不放心地盯着她,嘴里却小声问道。
“不要急。我们……”十九说到一半,我的左手忽然开始发烫。我抬起手,手背上模糊的纹样正逐渐亮起。我看向十九,十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的手背上,炽金色的凤凰展翅欲飞。
“好吧,动手!”
十九手中爆发出夺目的强光。我机智地提前闭上了眼睛以防闪瞎,只听见什么东西惨叫一声,空气里传来香灰的那种烟味。
我不去管那东西,十九自然会料理它。我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冲向天台的入口,天台没有门,下面就是楼道。楼道里正有人在踩着楼梯往楼下跑,这人多半就是罪魁祸首。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去追那个脚步声。那人跑得不比我慢,领先了我两层左右,我一直看不到他的身影。但他的脚步声在楼梯间里回荡,我分神听着他的脚步声,万一他离开楼梯间,我是能大致判断出他从哪一层离开的。
我下到十层时,他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我没多想,跑进了八层的楼梯口。
到这里就差不多是瓮中捉鳖了,我堵住了楼梯口,电梯也不在八层,对方除非会飞,否则不可能跑得掉了。
我喘了两口气,一边提防着附近,一边恢复体力。
八层和其他楼层一样只有两户,左边那户大门紧闭,右边那户的门则敞开着,里面透出古怪的蓝色灯光来。差不多就是那种涂了颜料的劣质灯泡会发出来的光,借着光勉强能看见里面。
傻子都知道那个罪魁祸首跑进这里面去了。
我在原地犹豫了一会要不要进去。那家伙的想法我大概也猜得到,他想引我进去。
如果他只是想甩掉我,大可以继续往下,跑出楼栋,过一会再装作若无其事地回来。我自始至终没见过他的脸,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以那个家伙把血迹糊满楼梯间的缜密心思来说,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而他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也要逃回这个房间,只可能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花了三秒,我就做出了决定。我摸出手机,拨通给元宵的电话。
元宵在三声以内接起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上扬的鼻音。要写成文字的话,大概就是一个“?”。
“元宵,必要的时候帮忙报警。”我低声说。
说完我就把手机放进胸口的口袋,老办法,摄像头朝外,当做元宵的眼睛。然后我从兜里掏出名片盒,扔了一张在楼梯口,当做给十九的标记;我吸了口气壮胆,拨开防盗门,走了进去。
我始终小心提防着四面八方,不知道是不是动作片看多了,我老怀疑对方会扒在天花板上准备袭击我。显然现实还不至于那么夸张,根本没有人出来。
门内是客厅,此时所有的灯都没开,只有挂电视的那面墙上在发着幽幽的恶心蓝光。这家里并没有装电视,也没有茶几和沙发,整个客厅里就只有那墙上镶着一堆灯泡——还真是涂了颜料的劣质灯泡。
借着灯泡散发出的恶心蓝光,我隐约看见客厅中央有个方方正正的大玩意。看起来……很像是一口棺材。
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顺手抄起一根扫帚防身。那个袭击我们的家伙不知道藏在哪里,我还得防他突然跳出来。
我往里再走了些,顿时感觉这房子根本不像是住人的。门口不远处堆了一地的包装盒,好像都是外卖,那股隐约的味道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上阳那回的“死宅”。房子里基本上什么家具都没有,空调彩电电冰箱统统不存在,连桌子都只有张一丁点大的书桌,看起来还是捡回来的淘汰品。
墙壁和天花板上到处画着古怪的文字,好像是道符一类的东西,但又似是而非。我小心地用手碰了碰,那些痕迹早就干透了,但直觉告诉我那是血迹。
我感觉我脑袋后面的头发在一根根立起来。鬼不鬼的另说,这气氛委实有点吓人。
这个时候,我胸口的手机忽然发出声音来:“看不清啊,你手机该换了。”
我正准备用扫把去戳戳那个棺材,听见元宵的声音手一抖,扫把棍咚地杵在棺材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时我不太敢动弹,死死地盯着那个棺材,口中答道:“小祖宗哎,出去给您换个拍夜景吊炸天的手机好了吧……”
无标题无名氏No.50019423
2022-06-20(一)12:53:40 ID: TPL2edz (PO主)
>>No.50019385
忽然咚的一声,棺材里一声大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想要把厚重的棺盖顶开。
随之而来的是我视野角落忽然闪过的一道白影。我的左手上,炽金色的光一闪,一瞬间将整个室内照得透亮。
那一瞬间仿佛定格般漫长。我看见棺材在颤动,我看见视野一侧有白衣的影子,我看见我身侧有个家伙拿着水果刀猫着腰扑过来。
下意识地我选择了最正确的应对方法,我手里的扫把棍反着一送,扫把噗地戳在那拿刀的家伙脸上。这下我可没留力气,那人当即就是一声惨嚎。
我上沙相月区及周边各地踢门王的名头可不是盖的。这要换了扫把棍光秃秃的那一头戳他脸上,这会那人迎面骨都碎成四瓣了。
自然,水果刀也没能拿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与此同时,那道白影惨叫着倒飞了回去,我左手的灯火刻印呼地一闪,仿佛吹枪口的牛仔。
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比较机灵,飞起一脚就闷在那拿刀的家伙脸上。那人脸都扁了,我感觉到鞋底一声脆响,估计鼻梁骨断了。
眼见着那家伙满地打滚,暂时失去了战斗力,我就不管他了,飞身扑到棺材顶上,一屁股坐住了棺材板。管他里面是什么,就是牛顿也先摁回去再说。
可我压着棺材板,忽然觉得呼吸费力起来。
那是缺氧的感觉。人被密闭在小环境中太久的话就会逐渐窒息,呼吸困难,会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死去,随后失去意识。伴随着这可怕的感觉,我察觉到,棺材里的敲击也越发微弱。
——鬼还能缺氧?
我忽然明白过来,一个翻身落地,双手扣住棺材边,猛一用力就把它掀开了。
棺材里面并没有什么猛鬼和尸体,只有一个穿着脏兮兮白裙子的女孩。她躺在一层泥土上,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看起来像是一具干尸,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膝盖上和手肘上都是血肉模糊的擦伤。
刚才就是她在敲击棺材盖。我往下一看,看到了那双似曾相识的脚,瘦骨嶙峋,苍白得不正常。
把棺材盖打开之后,那幻觉般的窒息感顿时消散了,棺材里的女孩仿佛脱水的鱼般大口呼吸着。与此同时,那道白影再一次从墙壁里浮现出来。
这次我看清楚了它的面貌,披头散发,一身沾了血迹的白裙,头发下露出的苍白面容竟然和棺材里的女孩一模一样。
印记没有反应,那白影也没扑过来,只是站在女孩身边,看着我身后。
我马上意识到了问题,赶紧闪开身子,向身后看去。果然,那脸上一片狼藉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我把扫把棍抓在手里,水果刀则一脚踢飞,缓缓向白影注视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忽然亮了。
我猝不及防被晃了一下,眼睛一眯,再睁开时却看到门边站着十九。她戴着手套,手正从开关上放下来,一边问:“小白?你在里面吗?”
我却没来得及回答她,只能惊叫出声:“十九!”
那歪鼻子家伙正藏在门附近,看来是打算伺机逃跑。灯一亮,他也是一愣,但旋即反应过来,直扑向十九。
没想到十九根本不用我担心,她好似未卜先知般往旁边让了一步,躲过那人的飞扑,趁他一个踉跄,一脚踩在他脚面上。
脚上吃痛,那人本来已经有些失去平衡,当时就站不住了,在门口摔了个狗啃泥。十九给他后脑勺上又来了一下,这下真是好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道场,那人顿时不动弹了,保守估计是个脑震荡。
十九却好像没事人一般,背着小手走进来,冲我抬抬下巴:“去给他绑上吧。”
这一套实在太过利落,以至于我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哦……”
我走到那人身边,打量了一下他。这人穿着一身西装,只看衣着也算人模狗样,想不到竟然在家里干这种鞋教一样的勾当。我抽了他的皮带出来——还是某大牌的,给他捆了个严严实实。
我胸前兜里的元宵这个时候道:“我帮你们报警了,大概十分钟后到。”
“谢谢你啦。”
“少废话。”元宵哼哼了两声,“想谢我就去换台手机吧。你这台卡死了,很难受的。”
“一定换一定换……”我走到棺材旁边,十九正在这里站着。“老板,这是怎么回事啊?”
“是活葬啊。”十九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早年间楚地的巫祝传下来的邪门子古法,必须得有一对和施术者有血亲的双生子做‘材料’才可以。双生子之间会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如果将其中一个活埋掉,就会催生出一个灵来,借由还活着的那个,就能驱使死了的那个。刚才袭击我们的东西,恐怕就是‘死掉的那个’。”
“那是……我的姐姐。”
我和十九都投去视线。说话的,是棺材里那个瘦骨嶙峋的女孩。
她已经坐了起来,眼睛里是幽潭般的平静和……怨恨。
“我十二岁的时候,姐姐被他活埋掉了。她被关在棺材里,听着黄土落在棺材板上。起先她拼命地想推开棺材板,可是棺材上了手指粗的角钉,盖上的黄土也太重了,她用尽了力气、磨出了血,也打不开。后来,她就慢慢地死在了里面,腐烂成一堆白骨。”
“我十六岁的时候,他把姐姐的棺材起了出来,带到上沙,每天把我关在里面。一天只开六次,每次只开十分钟,以防我憋死。起初我还试着挣扎,后来我意识到挣扎只会让氧气消耗得更快,只有尽量减缓呼吸才能保证自己熬到下一次换气。”
“三年前,这间房子的主人,郑武,把户口迁到了上沙。随后的三年他一直在干所谓的‘顾问’工作,在六家不同行业的公司里挂了名,每年拿一笔巨额的工资。”元宵说。“我去论坛和SNS上检索了一下那些公司职员的账号,六家公司都有老员工曾经谈到过‘公司闹鬼’的事,而且他们的故事不约而同,都是深夜加班的时候看见了白衣的女子影子飘过。”
“看来那就是你姐姐了。”十九轻声叹气。“你害怕吗?”
“害怕,但也不害怕……”女孩平静地道,“姐姐……陪着我呢。她一直在想办法让我逃出去,让我们两个都得到自由……但最远的一次,我们也就只逃到楼下。我的身体在慢慢成长,我的力气比以前大了,如果拼命用力,也能勉强推开。昨天晚上,我推开了棺材板,想要逃出去……但没能逃掉。”
“好了,后面我们都明白了。”我不禁背后有些发凉。
昨夜我看到的那个,果然就是她。被自己的生父囚禁,被关在棺材里和已死的姐姐为伴,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又被抓回去。难以想象一个人能有这样狠毒的心肠,也难以想象一个女孩会遭到这种非人的待遇。
十九说得没错,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
“警察马上就来了,到时候那个人应该会被以谋杀起诉并剥夺监护权。你自由了,但你的姐姐不能留在人世间。”十九微微垂下视线,“和她道个别吧。”
“为什么?”女孩终于有了除了麻木之外的反应,她猛地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十九。“为什么?”
“死了就是死了,这是规矩。”十九回答。她抬起头,平视着虚空,“你也能理解吧?”
那里有个人,或者说是有个灵在。我顺着她的视线寻找,却只看见墙壁上的一堆鬼画符。
“她不想显形的话,你是看不到的。”十九斜了我一眼,无奈地解开了头发,将发圈递给我。我赶紧把发圈戴在手上,这才看见半空中悬浮的那个白色身影。
姐姐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球是纯黑色的,那属于死者的眼神令人浑身发毛。我悄悄捏了下左拳,心里想的是她会不会突然发难攻击我们——但最终,姐姐点了点头。
十九凝视她许久,最后轻声道:“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棺材里的妹妹忽然开始哭泣。
她哭泣的样子很特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像木雕一样僵硬着,微不可察地吸气,从眼眶里滚落大颗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