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录《无尽的玩笑》No.64456511 返回主串
2024-11-21(四)05:21:48 ID:SCWs92C 回应
“他们应该给读完这本小说的人发个奖,奖励是可以再读一次这本小说。”
无标题无名氏No.64496048
2024-11-25(一)01:55:13 ID: SCWs92C (PO主)
他们出发前一天——所以大概是五天前——下午奥林自己一个人在泳池边的按摩浴缸里, 按摩腿, 坐在热得要命的太阳底下, 腿在按摩浴缸里, 心不在焉地捏着他现在仍然出于习惯而心不在焉地会捏的网球。看着按摩浴缸的旋涡和自己腿边的泡沫。忽然之间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鸟掉进了浴缸。扑通一声坠入。不知从何而来。从广阔的空旷的天空中掉下来的。浴缸之上除了天空什么也没有。这只鸟可能刚在飞行的时候心脏病发作, 一下子死了,然后从空旷的天空中掉了下来, 坠入了浴缸里, 就在他腿旁。他用一根手指把太阳镜推到鼻梁上, 看着它。这是种平凡的鸟。不是什么捕食者。也许像鹪鹩。这不可能是个好兆头。死鸟在浴缸泡沫里上下左右翻动, 上一秒沉下去下一秒浮起来, 造成一种连续飞行的假象。奥林没从妈妈们那里遗传任何焦虑或者洁癖。(虽然很讨厌虫子——蟑螂)但他就坐在那儿, 手里捏着网球, 看着那只鸟, 脑子里一片空白。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 蜷缩着身子, 仿佛深陷在床上, 看起来很像一个坏兆头。
奥林现在淋浴的时候总把水开得很烫, 烫到他快受不了。公寓整个卫生间都是那种清新的黄色瓷砖, 他没有选择, 可能是亚利桑那红雀队用一个自由卫、两个替补后卫和现金到新奥尔良换来弃踢手奥林·因坎旦萨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个自由卫选的。
无标题无名氏No.64496057
2024-11-25(一)01:56:30 ID: SCWs92C (PO主)
不管他找灭虫公司的人来多少次, 浴室排水管里总还是会爬出巨大的蟑螂。这叫“下水道蟑螂”, 灭虫公司的人说。弄不死的蜚蠊目什么的。巨大无比的蟑螂。装甲车一般的虫子, 一身黑, 有着凯夫拉尔材料一般的壳。它们长在下水道下面霍布斯式的世界里, 天不怕地不怕。波士顿和新奥尔良的棕色小蟑螂已经很糟糕了, 但你只要开个灯, 它们肯定马上逃命。这些西南地区的下水道蟑螂, 你开个灯, 它会从地砖上抬头看你, 好像在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奥林踩死过一只, 就一次, 那只蟑螂在他洗澡的时候从地狱一般的下水道里爬出来, 他不得不光着身子出去, 穿上鞋子, 回来把它踩死, 而结果是爆炸性的。瓷砖勾缝处现在还有那次的残留物。似乎根本擦不干净。蟑螂的内脏。真恶心。把鞋子扔掉比想办法洗掉上面的脏东西好多了。现在他在浴室里放着几个玻璃杯, 他要是一开灯就看到蟑螂, 就用玻璃杯罩住它, 把它关起来。几天以后杯子里都是蒸汽, 蟑螂在没留下任何污物的情况下窒息而死, 奥林就可以把蟑螂和杯子一起装到密保诺拉链密封袋里扔在街对面高尔夫球场的垃圾箱里。
浴室的黄色瓷砖地板上有时候有一排里面有蟑螂正在死去的玻璃杯, 那些玻璃杯里渐渐冒出蟑螂呼出的二氧化碳形成的蒸汽。整件事情让奥林感到恶心。奥林现在觉得把洗澡水开得越烫, 那些小装甲车一样的东西想在他洗澡的时候爬出来的可能性就越低。
有时候它们一早就出现在马桶里, 用狗刨姿势想沿着马桶壁爬出来。他也不太喜欢蜘蛛, 但更像是潜意识里不喜欢, 他从来没有父亲本人有的对西南地区黑寡妇和它们那些混乱交缠的蜘蛛网的那种恐惧——黑寡妇到处都是, 这里和图森一样, 除了最冷的那些晚上, 它们总是随处可见。这些布满灰尘的蜘蛛网没有任何图案, 只会在光线暗淡或者没人挡道的任何是直角的地方团成一堆。灭虫公司的那些药对黑寡妇要有用多了。奥林每个月都让人来一次, 他订购了灭虫公司的服务。
无标题无名氏No.64496063
2024-11-25(一)01:58:19 ID: SCWs92C (PO主)
奥林最严重的有意识的恐惧症, 除了恐高和恐早晨以外, 就是恐蟑螂。小时候, 波士顿大都会区靠近海边的一部分地方他是一定不去的。蟑螂让他极度恐惧。新奥尔良周围的教区有过一阵某种源自拉美的热带飞蟑螂横行, 那种蟑螂个头很小胆子也很小, 但他妈的会飞, 总会在深夜被发现聚集在新奥尔良的婴儿身上, 在他们的婴儿床里, 尤其是旧公寓楼或者贫民窟里的婴儿, 据说它们吃的是婴儿的眼屎, 某种特殊的光学黏液——他妈的噩梦一般的东西, 会飞的蟑螂要飞进婴儿的眼睛里——据说会把婴儿弄瞎; 父母会在旧公寓楼糟糕的晨光下发现他们的婴儿瞎了, 整个去年夏天有十几个失明的婴儿; 就在这噩梦一般的蟑螂爆发期中, 加上7月的洪水从山顶的墓地上把十几具噩梦一般的尸体冲到奥林和他两个队友住的查尔梅特1]郊区联排别墅坡上, 分离的四肢和内脏从山上的泥泞里被冲下来, 有个早晨甚至靠在他们路边的邮筒边上, 奥林早上去拿报纸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时候奥林让他的经纪人出去打听转会可能了。于是他现在拥有了这些玻璃杯和菲尼克斯市无情的日光, 在渐渐干燥的循环里, 附近是他父亲晒干青春的图森市。
从有关蜘蛛和恐高的梦里醒来的早晨是最痛苦的, 有时候需要三杯咖啡、两次淋浴和好一阵跑步才能让他的灵魂松一口气, 这些噩梦之后的早晨如果不是一个人醒来就更糟糕, 如果前一晚上的对象还在的话, 她们要说个不停, 要拥抱, 还要问话, 问他浴室地上那些雾蒙蒙的倒扣的玻璃杯是怎么回事, 要提到他的夜间出汗, 要在厨房里干点什么, 做个烟熏鲱鱼啊培根啊或者什么更难吃的没有蜂蜜的东西, 而他必须用所谓性交后男性的胃口把它们吃下去, 那些有“喂自己男人”综合征的女人总希望一个早上连蜂蜜烤面包都吃不下的男人胃口大到一声不响吃下那么多东西。就算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松开蜷曲的身体, 慢慢坐起来, 拉平床单, 然后去浴室, 这些从黑暗的早晨开始的一天仍然让奥林经常花几个小时都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熬过这一天。那些最糟糕的早晨总有冰冷的地板、滚烫的窗户和无情的光线——灵魂几乎能肯定, 这一天不是需要横跨过去, 而是需要攀爬上去, 而一天结束再次睡觉就像又一次坠落了, 从很高、很陡峭的地方下坠。
1] 查尔梅特( Chalmette), 位于新奥尔良市以东, 属于新奥尔良都市圈。
无标题无名氏No.64496075
2024-11-25(一)02:00:56 ID: SCWs92C (PO主)
贝恩的妹妹之后那个对象, 也就是在这个安凯香水和画爱心的女人之前再之前的那个对象是个漂亮但皮肤偏黄的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发展心理学研究生, 有两个孩子, 能拿到惊人的赡养费, 非常喜欢时尚的珠宝、冷藏过的巧克力、因特雷斯教育盒带以及在睡梦中翻腾的职业运动员。她不是真的那么聪明——她认为他做爱后在她裸露的侧腹上没经过思考随便画的图形是数字8, 给你打个比方。他们一起的最后一个早上, 在他给她的孩子寄了个昂贵的玩具并换掉电话号码不久之前, 他从一整晚恐怖秀一般的梦里醒来----醒过来的时候有种急促的胎动一般的抽搐, 灵魂还没完全清醒, 双眼还在颤抖,床单上的湿轮廓像验尸官的粉笔线——他发现对象已经起来, 正靠在枕头上坐着, 穿着他的无袖恩菲尔德运动衫, 喝着榛子浓缩咖啡, 在看卧室半面南墙大小的电视电脑系统里某个可怕的东西, 上面写着“因特雷斯教育盒带与加拿大广播公司教育矩阵节目联合呈现:《精神分裂: 头脑还是身体? 》”,他不得不躺在那里, 浑身湿透, 瘫痪一般, 在自己汗水的阴影里胎儿一样地蜷缩着, 看着屏幕上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 大概哈尔的年纪, 红棕色的须茬, 额前一绺红色的头发, 空洞的洋娃娃一样的黑眼睛, 凝视着左前方, 然后一个轻快的艾伯塔口音旁白解释道芬顿是个典型的偏执狂精神分裂患者,相信放射性液体正在侵蚀他的头骨, 而且复杂的高科技机器被专门设计和编程用来不停追赶他直到把他抓住暴打一顿然后活埋。这是一部很老的90年代初加拿大广播公司拍的公益新闻纪录片, 经过数字锐化, 又经过因特雷斯授权再次传输——因特雷斯在早上非工作的时间段里总会放些很粗鄙的东西,至少自动传输栏目如此。
无标题无名氏No.64496078
2024-11-25(一)02:01:37 ID: SCWs92C (PO主)
而因为这部加拿大广播公司老纪录片的论点很明显是“精神分裂:身体”, 旁白很高兴地解释道, 好吧, 这个可怜的芬顿差不多是无药可救了,但科学至少可以通过在他身上研究精神分裂如何在人体的大脑中显现出来,为他的存在提供一点意义……换句话说, 有了先进的正电子发射计算机断层扫描技术(之后被侵入性电子技术完全取代了, 奥林听到发展心理学研究生自言自语, 端着自己的咖啡杯入迷地看着, 没意识到奥林瘫痪一般醒着)以后, 他们可以扫描和研究可怜的芬顿不正常的脑袋的各个部分是如何在一个与正常健康的、没有妄想的、敬神的艾伯塔大脑有着全然不同构造的大脑里发射正电子的, 而为了推动科学发展, 给这里的实验对象芬顿注射一种特殊的穿透血脑屏障的放射性染色剂, 然后把他推进一个旋转的身体大小的断层扫描仪——在屏幕上,这台巨大的灰色金属机器看上去像是詹姆斯·卡梅隆和弗里茨·朗一起设计的东西, 现在看看芬顿的眼睛, 他开始意识到旁白在说什么了——在老式的公共电视那种简洁剪切下, 他们现在展示了受试者芬顿被帆布带绑成五角星形, 左右摇晃着他的红发脑袋, 戴着薄荷绿色外科口罩的人又把放射性液体用火鸡浇油管那么粗的注射器注入芬顿的身体, 芬顿的眼睛在完全可以预见的恐怖中凸了出来, 他又被转入那台巨大的灰色正电子扫描仪, 像块没有烤熟的面包一样被推进机器张开的大嘴, 直到视线中只剩下他那双褪色的运动鞋, 装着实验对象的真人大小机器逆时针旋转, 速度快得恐怖, 运动鞋向上然后向左然后向下然后向右又向上, 越来越快, 机器发出的声音根本不能覆盖被困的芬顿的尖叫声, 他最可怕的妄想性恐惧正以数字立体声展现, 你可以听到他被染色剂渗透的大脑中最后一点点还存活的脑细胞被他尖叫出来, 整个这段时间, 屏幕右下角以数字方式叠加了芬顿余火一般红和中子一般蓝的大脑图片, 因特雷斯的时间/温度功能通常在这里出现, 轻快的旁白开始介绍偏执型精神分裂和正电子扫描技术的历史。奥林躺在那儿, 两眼发直, 浑身湿透, 在对早晨的恐惧中神经痛发作, 他希望对象能穿上她的衣服戴上时尚的珠宝, 拿上冰箱里她剩下的三角巧克力走人,这样他可以去浴室, 把昨天闷死的蟑螂在对面垃圾箱没满以前扔掉, 并且想着要给对象的孩子寄什么样的昂贵礼物。
无标题无名氏No.64496081
2024-11-25(一)02:02:07 ID: SCWs92C (PO主)
然后是那只不知从哪里来的死鸟的事情。
然后亚利桑那红雀队管理层来消息, 要求他和《时刻》杂志的一个人物专访记者进行乏味的人物专访, 问的都是些很私人的, 背景调查一般的问题, 但回答却要用某种既无感情又很真诚的公关方式, 这种未经审视的压力使得他又开始打电话给哈利了, 重新打开那一整个潘多拉虫盒。奥林一边洗澡一边刮胡子, 脸热得通红, 被蒸汽包围, 他只能凭感觉,从下往上刮, 从南往北一下一下, 别人是这么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