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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0013012 - 都市怪谈


无标题无名氏No.50013012 只看PO

2022-06-20(一)08:46:25 ID:TPL2edz 回应

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打过一份零工。

我家说不上穷困吧,但也肯定不富裕。每个月的生活费刚好够用的样子,挤挤还能偶尔腐败一下。那个时候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天天就混日子。

为什么我会去打零工呢?这个还真不是我缺钱。关于这个,要从那年六月份我收到的一个包裹开始讲起。



那天我上课上得好好的,突然接到条短信。我有两台手机,平时用的那台是静音的,另一台是我很久以前的号码。这号码从我小学有手机开始就跟着我,到大学有感情了,我就没注销它,而是充了一堆流量拿来上网用。当然咯,平时这号码从来不用,我也懒得静音……结果它就在课堂上响起来了。那堂课是小教室,所以虽然只响了一下,老师还是瞪了我一眼。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来那手机一看,是一条快递短信。我当时仔细想了想,最近实在是没有买东西啊?虽然满头雾水,我下了课还是跑去把快递拿了。

这快递是个包裹,大概一张A4纸那么大吧。我看了下快递单,寄件人地址那块被什么暗红色的东西糊了一大片,看不清楚了,倒是寄件人的名字清晰可见。

这个名字我倒还有印象,但是是比较模糊的那种了。这里姑且给他起个外号,叫大猫。

大猫是我的初中同学。上初中的时候,他是全班共同欺负的对象。原因大概就是这家伙看起来傻乎乎的,而且瘦小,一看就好欺负。班里的人都以欺负他为乐,我呢,当时虽然觉得他们有点过分,但是大猫这个人有点……怎么说呢,脏兮兮的。而且他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傻,大家都欺负他,笑他脏,他就拿自己的脏当武器,什么眼看要被揍就到处洒鼻涕之类的。最传奇的一次是听说他被堵在厕所里出不去,就拿着自己的屎当投射武器,追着几个平时身强力壮的男孩子满学校嗷嗷乱跑。

因为他的脏,就连老师也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我当然也是,虽然偶尔会同情他,但怎么也提不起劲去阻止那群恶劣的同学。不过始终也没加入过他们就是了。

想不到他还记得我。也难怪快递短信会发到这个陈年手机号上了……

不管怎么说,回寝室之后我就把那包裹拆了。拆掉外面的纸壳,里面垫了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触感相当恶心,看起来像是……头发。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时候我就该觉得它不对了。不过当时宿舍光天化日的,我也没想那么多,把那堆头发扫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无标题无名氏No.50136931

2022-06-25(六)20:25:17 ID: nAoDhOa

>>No.50136886
No.30762247
ID: TXwbLz7
废话时间:

大家好,我是牛牛肉面条

这次也拖了超久才写出新的,废话少说,先按惯例磕个头吧

咚咚咚!

好了,上回书说到我打算返校上课,这回就是在学校给大家整活了。英国这边疫情还是蛮严重的,我去买麦当劳都只让外带。好在我们这是个小地方,鲍丞相那点防疫政策勉强也够用了。我现在搬了单间,大概几天出去买次菜自己做饭,姑且……还好吧。

这个月基本就是在宿舍里挂机,打lol,搓巨匠药水,调整作息,自己做饭这样子。这次这篇干巴巴的玩意也是断断续续写了好几个月,这几天才写完的。

我自觉自己是写得很烂的,全篇充斥着各种拍脑袋编出来的玩意,还有绞尽脑汁取出来的奇怪名字。取名字的时候总会想,啊这玩意不是网文里用烂了吗我接受不了!然后就继续试图找几个生僻字或者听起来中二一点的字替换,结果搞到最后还不如用烂了的名字好用。所以说我真羡慕取名字厉害的人啊……

啊,说远了,总而言之——对于愿意对我、对这篇我努力糊出来的玩意儿使用gkd甚至会在串里接龙的的诸位肥哥,我是很感激的。真的很感激!咚咚咚!



另外我很想吃牛肉面。至于为什么想吃牛肉面,主要是因为外星人是紫色的,而且显然海绵宝宝不戴帽子。



No.30778874
ID: YxKmqmo
另外,最后段话是什么暗语?( ゚∀。)


No.30781996
ID: TXwbLz7
No.30778874
关于这个问题,经常有的一个解答是煮蛋不能超过10分钟。当然锐雯一般出黑切,否则涡旋场的散度就不为零了。听说有人喝水的时候哼了句歌,结果pV=nRT,哎……

无标题无名氏No.50137055

2022-06-25(六)20:30:55 ID: nAoDhOa

>>No.50136886
No.31843369
ID: 0cAA7Or
10月8日
新开这本日记,也为了督促自己下半年多下些苦功。先要写完手边的这一章《巡灯人》...
...
10月25日
打电动
10月26日
打电动
10月27日
打电动
10月28日
肥适之啊肥适之!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先前订下的写作计划你都忘了吗?
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10月29日
打电动

无标题无名氏No.50137171

2022-06-25(六)20:36:02 ID: nAoDhOa

>>No.50136886
No.33471049
ID: TXwbLz7
  啪。

  我敲了一下白板,投影上随即显示出一个硕大的红点。

  这个点正出现在上沙市的地图上,那是我们刚刚去过的地方,久程仪埋骨之地。那人把自己的躯壳做成了什么仪式阵盘的基材,差点把我脑壳削掉、脑浆涂墙。

  想到这里我对他的仇恨值又上升了10点,毕竟人总是对自己原装的脑浆子有所留恋。

  “在你们外出期间,我统计完了上阳的笔记。幸好她有记录地点的习惯——我写了个程序,把这些地点标在地图上。”

  元宵说完点了下鼠标,地图上便浮现出更多密密麻麻的小点。我不禁想起某一集猫和老鼠,汤姆杰瑞得荨麻疹的时候身上的红点就是这么出现的……然后,就像是拔萝卜带出泥一样,我脑海里又响起了他们爆痘时那滑稽的音效。

  这显然令我严重地走神了,以至于我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元宵在盯着我。

  确切地说我看不见她,我之所以知道她在盯着我是因为我意识到十九在盯着我看,并且室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我赶紧清清嗓子,问:“然后呢?”

  元宵叹了口气,说:“我给这些点的位置坐标做了拟合。”

  “拟合?”我的表情一定很古怪。要知道现在跟我解释这个名词的是一只幽灵,而且是活了很多年的幽灵——

  “你大学没学过吗?”

  “我倒是学过……但你突然跟我提起这个,对我来说就像是去听高僧讲经结果高僧讲了一个小时毛概一样啊!”

  “有用不就行了,少废话。”

  “好吧好吧,但你是怎么给位置坐标数据做的拟合?”

  “用了一个参考指标。我计算了这些点与市中心,也就是这里,”元宵点点鼠标,在投影的地图上打上一颗大头针,“之间的直线距离。你猜猜结果如何?”

  我说:“我有一个打游戏认识的学长,在本校读博,他经常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每次他这样的时候,一定是做出了好看的数据。每做出一组好看的数据,他就离毕业又近一步,宛如监狱里拿着小石工锤的安迪·杜佛瑞恩又把墙上的洞凿深了五公分……”

  元宵顿了片刻,自然而然地跳过了卖关子失败的后续,点一点鼠标。一张曲线图出现在投影上,线条平滑,零零散散的误差样本散落在曲线四周。

  以我刚好62分的统计学水平来看,这拟合好得不能再好了。

  “偏差过大的点暂时排除。这样一来,就得到了最后的图。”

  我看着地图。那是一个不太规则的几何形状,除了线条清晰能够看得出是个图案之外,我完全想不到它有任何可能的隐藏含义。

  “他们想画个海绵宝宝?”我随口乱蒙。

  “不是海绵宝宝。这个图案是曾经的上沙城。”十九忽然开口道。

  在理解了她的话语后,我立刻反应过来。

  上沙这个名字有三千年历史,城址城名从未变过,但它却是一座很“新”的城市。其他城市都有的古迹遗址,在上沙要格外地少一些——现有的作为景点开放的古迹,有不少还是按历史资料重修重建的。

  其原因在于,八十年前,整个上沙城曾毁于一场大火。我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初中高中学近代史的时候老师都要特地花一节课讲这场大火。

  当时为了执行当局制定的所谓焦土政策,上沙城内被堆满了引火用的易燃材料,要烧毁一切可用的设施及物资。然而,计划并未顺利实施,在按计划发出信号、允许四处纵火之前,某处就已经意外失火。

  城内都是引火用的物资,这火灾哪里扑得灭?其余人便把这当成了信号,纷纷开始纵火,于是局面彻底滑向混乱——最终,曾经的上沙古城几乎被烧成白地,大火五天五夜才熄灭。

  十九提到曾经的上沙城,我立刻就意识到她指的是被大火焚毁前的上沙古城。虽然知道这一历史,但古城的形状我确实不知道,只知道它大概是现今上沙市相月区和道枢区的部分。

  “可是……如果阴月作祟的地点都围绕着上沙古城,那久程仪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尸骸埋在那么偏远的金沙区?”

  “天分九野,西北属西北幽天,下有壁宿奎宿娄宿,三宿皆宜修造。西方白虎主刑杀征战,北方玄武主风雨天象。他将自己埋在那里,或许是作为仪式的基盘,想要借取星宿的概念……”十九皱起眉头,“元宵,查一下近年来上沙城区内的施工事故。”

  “施工事故吗?”元宵稍微搜索了一下,将搜索结果限定在三年内。大量的新闻标题跳了出来,十九继续道:“去掉重复的。数量和历史对比如何?”

  元宵马上懂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听见她的十指在键盘上跃动。

  “那就不能查新闻了……施工需要通过审批,之后会在地方公示,我能查到这部分内容。同样,施工中出现生产安全事故时要向地方政府报告,这我也能查到……”

  她打了一大通东西出来,投影上的画面不断滚动,最后变成一张柱状图。

  “近三年的事故率没有明显的异常,六年内都维持在稳定水平……”她读着图表,慢慢地说。

  我却灵光一闪:“不对,再往前!久程仪建立那个秘境的时间是八年前!”

  元宵立刻开始往前查询,当她追溯到九年前的数据时,折线猛地往下一沉!

  十年,十一年,十二年……象征事故率的折线稳定在了水平,只有近八年事故率的三分之一不到。

  ——久程仪所作的仪式完成于八年前,那年至今,上沙市内各类施工中生产安全事故的发生率翻了三倍不止。十九说西北幽天的三宿皆利修造,是不是久程仪在……

  “老板,这是什么意思?”我只觉得浑身僵硬,嗓子有些发干。

  “今夜或许要下雨了。”十九只是这么回答。

  “什么?”

  “我们的时间不多,得尽快弄清楚他们想干什么。如果今夜真的下雨了,那么在雨停之前,我们或许还来得及阻止他们……”

  十九的声音罕见地有些急切,语速都加快了些。她忽然站起身来,道:“元宵,打印一份给我,我去找上阳。”

  打印机开始吐纸,很快一份温热的文件被装订好,十九从抽屉里摸出车钥匙,带着文件急匆匆地闯出门去。

  我甚至没来得及叫住她——她不是不会开车吗?

  很快我的问题就消失了,小院里的越野车轰然启动,咆哮一声,以一种令人印象深刻的勇猛姿态冲出院子,带着一串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呼啸而去。

  我只能目瞪口呆:“上次我见人这么开车还是在电影院里……”

  “老板不开车不是因为她不会开,而是因为她只要开车就是那个样子。”元宵递过来个杯子,素手在我眼角一晃而过。“来点快乐水压压惊吧。”

  我看了一眼就知道是红色快乐水,于是咕咚了一口,碳酸气泡总算是让我放松了些。

  “别担心她,她不带你去就说明带了你也没用。相信她吧,她可是凰,天命所归的凰。”元宵在我旁边……应该是旁边,坐了下来。我感觉到沙发动了一下,然后桌上的另一个杯子凭空消失了,过了一会又凭空出现在那里,只是里面的饮料少了一小点。

  “不过这次事情是真的有点大条,我认识她二十多年了,头一次见她那么着急。”

  我知道元宵其实也在着急的,因为她很少跟我聊游戏之外的事。事态紧迫,就像是天边隐隐约约的黑云压境……我们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没话找话闲聊两句,等着十九那边有进展。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是007的司机,你知道他要去危机四伏的酒会上偷取情报、在敌人和女郎们之间周旋,随时可能粉身碎骨,你却只能把他送到酒会门口,然后把车开到停车场里开大音量放流行音乐,并且努力相信他能优雅地全身而退——毕竟你只是个司机,不是身经百战的特工。这个时候你是不会在意自己放的是什么音乐的,哪怕放的是贾斯丁〇伯。

  “二十多年?”

  我倒是知道十九肯定不可能只有她看上去的那个年纪。说不定人家就是495年的波纹……可这不妨碍我对她好奇。

  “我不知道她活了多久,总之我二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是那个样子。据说凰是不会死的,我也不知真假。”

  我们沉默了一会。

  “……元宵,你觉得阴月到底要干什么?”

  “我也没什么头绪。”元宵叹了口气,说:“他们沿着古城墙招魂做什么?那些城墙都毁得差不多了,连带里面的建筑和人……我还挺怀念的呢。连带这天气也是……当年起火前的那天,天际也是遥遥的阴云汇聚。”

  “怀念?”

  “我很久以前就在这里了。百年前我出生在梧桐街的宅院里,八十年前我死于那场火灾,八十年来我都没有离开过这间小院子。是不是很羡慕我?我可是八十年不用出门上班啊。”

  我从来没有听过元宵这么说话。

无标题无名氏No.50137278

2022-06-25(六)20:39:37 ID: nAoDhOa

>>No.50137171
No.33471089
ID: TXwbLz7
  她平时跟我扯淡的时候简直就像个沙掉网友,就是那种会跟你一起联机打游戏,动不动就开南桐玩笑的朋友,并且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又特别靠谱。我打Raid本还是她拖着我过的呢,跟她打游戏唯一一点不好的地方就是有时候激动了想击个掌,结果总是不知道她手在哪边,有miss的风险。

  我跟她互相损还损得挺有乐趣的。但她说起她的故事时,听起来像喝大了的王家卫,震得我不敢说话。

  因为这故事光听了个大纲就实在太沉重了。夸张一点,如果徐福贵坐在你面前给你讲故事,你也不敢出什么大气,因为你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同情他。

  我只能默默喝了口可乐。

  元宵似乎想讲些什么,但她停顿了许久,也没找到从哪里开始讲。最后,她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感觉这时候讲不是时机。”

  ——那什么时候是时机呢?

  她不想说,我也不能去追问。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元宵,你刚才是不是说……八十年前那场大火发生前的天气,和现在很像?”

  元宵似乎是愣了一下,隔了一会她才回答道:“……是,跟今天特别像。黑压压的乌云,湿冷湿冷的天气。但火烧起来之后,乌云就被驱散了。”

  “今天几号?”

  “十一月十二……我的天哪。八十多年前那场大火……就在十一月十三日凌晨。”元宵吸了口凉气。

  在那一瞬间,我下了个大胆的判断,宛如一个从储物箱里翻出冲锋枪的司机。

  “元宵,能不能帮我个忙?”我问。

  --

  天气仍然没什么起色,天空泛着像是死鱼肚皮一般的惨白。

  我坐在一张椅子上,闭着眼睛,努力深呼吸。事务所小院里这棵梧桐树不知为何落叶特别晚,湿冷的寒风吹过树叶,簌簌的响动声令我幻觉般地感到寒冷。

  “我准备好了。”我吐干净肺里的空气,轻声说。

  一双手无声地从我身后伸过来,放在我肩膀上。那是小夜,十九现在不在,我只能拜托她帮忙看顾我。虽然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像十九那样及时把我拉出来,但……有个人在看顾总是放心一些。

  没错,我打算去看元宵的记忆。

  阴月至今为止的布置毫无疑问和八十余年前那场焚毁了整个上沙古城的大火有脱不开的关系。日期也好,作祟的地点规律也罢,简直就是一场大型活动复刻。

  我那回溯灵体记忆的能力比本人的回忆还要来得准确,本人都难以记起、只存在于深层记忆中的景象,我也能借助这能力精确地窥见。如果能亲眼见一见当时的景象,说不定会找到什么线索。

  只是,至今为止我最多只回溯过二十五年,那一次已经不是什么好体验了。如果回溯元宵那八十余年的记忆,我不确定会有什么风险。

  对此我只能说,多年以来的唯物主义教育让我对命运这种玩意儿始终不存在什么信任感。干坐在这里,指望天命所归的英雄从天而降,砰砰啪啪地解决掉所有的难题和危险——这种事不是我的风格。

  “拜托你了,小夜。”我说。

  小夜在我背后大概是无声地点了点头吧,她垂在我脖颈附近的发丝动了动,让我有点发痒。

  最后做了一次心理准备,我睁开眼睛。元宵就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背对着梧桐树,白裙在风中飘动,咖啡色的毛绒兔子拖鞋一晃一晃。

  这一次我不需要十九帮忙,我手上有她的发圈,本来就可以看见死者的灵体。但这是我第一次仔细打量元宵,当她坐在那张椅子上,当她不再有避开我知觉的意愿,刻意地向我展示自己的姿态……我清楚地看见了她。

  “怎么样?可不可爱?”她带点调笑地问我。

  确实很可爱。我却暂时没办法回答,我向下坠落,沉入她的记忆里。

无标题无名氏No.50137300

2022-06-25(六)20:40:32 ID: nAoDhOa

>>No.50137278
  --

  首先,我看见一个小豆丁。刚有饭桌那么高,头发梳成小发髻,穿着小褂子,在房间里蹦蹦跳跳。

  虽然很可爱,但我还是陷入了迷惑。我回溯记忆的能力应该只能看见对象执念最深刻的时光,这小豆丁明显就是元宵,她这时候就已经形成执念了?

  随即我想到另一件更可怕的事:按照元宵的说法,她葬身于大火时应该是二十多岁,可是现在这小豆丁看上去顶天不超过八岁。我这看录像带好像没有快进功能,该不会要盯着她看到二十多岁为止吧……?

  我毛骨悚然,虽然我现在这质点形态并没有什么毛骨可以悚然的。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我开始以一种复读机式的速度疯狂重复:“快进快进快进快进……”

  结果还真就开始快进了。我看见小豆丁一点点长大,身段逐渐长开,也不再梳小孩子才梳的发髻了,改用考究的发簪。唯一不变的就是她始终没有离开过这个院子,每天她一定会有一段时间在二层小楼的床边支开木窗,静静地望着这座城市。

  后来战争开始了。她所见的城市不再是宁静祥和的人间灯火,而是伤痛和苦难。这片大地正在流血,置身其上的每个人都会见证她的挣扎。

  终于我见到了那一天。已经长成少女年纪的元宵在窗边望着天空,这时的上沙满城肃穆,不远处有人把伤兵送进临时搭建的医院,那些痛苦的呻吟声仿佛随着风飘来。帘幕般沉重的黑云压着这座战乱中的城市,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元宵睡不着,她就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她看着那些人把一车车物资拉到各个地方,她睡下,然后在凌晨被惊醒。火灾大口大口地吞食着上沙城,元宵却只是淡淡地望着火中奔逃推攘的人们。

  她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的步摇,束起发髻,再度端坐在窗边。那些哭喊和叫嚷仿佛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是坐在逐渐被火焰吞噬的小木楼里,静静地看着。

  我停在她的肩头,顺着她的视线朝远方望去。

  不,我没有看这片城市。我顺着元宵的视线,看到的却是天空……被火光映得通红的天空中,有烟尘在卷动。

  橙红色的夜空中,黑灰色的烟尘滚动,隐约间勾勒出一个轮廓。我凝视着那轮廓,总觉得它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凝视着它,感到寒意慢慢爬上我的脊椎。那形状宛如某种……生物,与任何已知的生物都不相同,差别如同“我是谁”环节里最后出现的那个宝〇梦和你以为的那个〇可梦的差别。可是不知为何,当我注视它时,我感觉到的竟然是一种莫名的庄严。

  它的姿态,它那神圣的姿态……

  我浑身都绷紧了。凡人直面神灵的伟容,理应有此敬畏——

  忽然我脸上一凉,像是碰到了冰块一样,刺得我浑身一个激灵。就像是噩梦中被人唤醒,我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然后跪倒在地。强烈的反胃感涌了上来,我干脆地把午饭吐了个干净。

  有人轻轻拍着我的背。我几乎感觉不到,只觉得天旋地转,眼泪不断地涌出,脑浆子像是被晃匀了一般。

  元宵疲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等下你自己拖地……”

  我没空搭理她,只顾着在原地干呕,能吐的东西已经全吐完了。有人递了一杯温水来,我勉强喝下去,这才稍微缓过来了些。

  “如何,看到什么了?”元宵瘫倒在椅子上,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裙角。她似乎也相当疲劳,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我喘着粗气,努力组织语言,但最后从我脑子里冒出来的只有一个词:“神……”

  “什么东西?”

  “神。”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第二个词用来形容那个影子。

  这很奇怪,因为人类的认知系统在给一件事物“赋予名字”时,首先需要在概念和形象之间建立联系,再为之赋予语言上的称呼。这个称呼绝不是唯一的。

  如果以一枚硬币作为例子,人看见它的时候认知的第一件事是“这是一个小小的、圆形的、坚硬的、可以作为货币使用的金属物体”。然后,每当语言要指称这件事物时,就会使用一个象征它的词汇——这个词汇当然可以是硬币,但也可以是“小圆饼饼”,“银壳子”,“零钱”等等其他的称呼,只要在适当的语境下,这些称呼都可以被理解。

  但那个影子不一样。我认知到的的确是一个影子,但我想要越过表征来形容它本身时,所想到的唯一一个词就是——“神”。

  好像有某种规则不允许我为它冠以其他的名字……又或是,人类对它一切的联想都被扼杀了。它的名字被定义了,不允许任何曲解和指代,不能是“神”之外的任何字词。

  “那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形状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是神……你的意思是克起来了?不要这样吧……哎呀,我的亚文化婆罗门血统令我对此感到恶心了……”元宵还有力气跟我开玩笑。

  “不是那种。”我摇摇头。那影子并不是什么不可名状令人发疯的邪神,它只是单纯的神明,但我……

  愤怒。

  在阅读记忆带来的眩晕感和直视那影子带来的震慑过去之后,我意识到,我心中残存的属于自己的感情竟然是愤怒。

  为什么我会对那影子感到愤怒?

  我不知道答案。但我心底隐约有股火焰在燃烧……像是岩层深处、煤矿里燃烧着的地火。它就要喷薄而出,烧毁地上的一切。

  我要做些什么。我不知道我要做些什么,可是——

  就在这时,我的视野边缘闪过炽金色的光。

  我手背上的灯火印记正辉煌地亮着。以往这印记只是一个模糊的纹样,此时它却逐渐清晰起来,好像玻璃上的水雾逐渐退去,三道竖直的楔痕显现。

  元宵目瞪口呆:“这什么玩意?令咒?致命节奏?”

  我对此一无所知——除了自己的,我只见过十九一个人的灯火印记。她的印记是高贵的神鸟,全力施为之下那凤凰甚至会展翅而飞。而我这三道杠……打人加攻速吗?还是能给老师打小报告?

  就在我万般不解的时刻,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个没见过的号码,我迟疑着接起电话,从对面传来的却是十九的声音:“你的印记点燃了。”

  她上来就是一个陈述句,精准地一拳把我打蒙了。我脑子里一团浆糊,在意识到电话对面的人是十九时,无数个问题一起冒了出来:你在哪里?你怎么知道的?我现在该怎么办?你拿什么打的电话?

  可这些问题堵在我乱成一团的思绪里,就像无数只想爬出竹篓的螃蟹,我半天也没挤出一个字来,只像个考雅思口试的大学生一样抓着手机鹅鹅鹅。

  幸而十九从不慌乱,她永远有条不紊。她问:“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

  “是。我读了元宵的记忆,我看到了曾经出现在上沙古城的神。”

  “不知名字,但你却知道且非常确定它是神,是我说的这样吗?”

  “对。”

  “嗯,我明白了,他们想召唤一位神明。现在按我接下来说的做,有空再慢慢跟你解释,拜托你了。”

  我看了一眼天空,天边最后的光已经退去,天际传来滚滚的雷声。我吸了一口气,答道:“好。”

  “你的印记已经被点燃。我曾经跟你说过关于天限的事,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灯火印记也是一种天限。它除了能让你驱使灯火之外,真正的能力是传递来自未来的信息。”

  “……什么玩意?”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无标题无名氏No.50137349

2022-06-25(六)20:42:47 ID: nAoDhOa

>>No.50137300
搜词条
长.沙人心中抹不去的遗憾,一场震惊世界的大火,千年古城毁于一旦03:58
文夕大火
长.沙文夕大火是多义词,共2个义项
文夕大火,是抗.日战.争时期国.民.政.府以“焦土抗战”为名火烧长.沙的事件,发生于1938年11月12日。因当日所发的电报代日韵目是“文”,大火又发生在夜里(即“夕”),所以称此次大火为“文夕大火”。
1938年11月,日.军攻占岳州(今岳.阳),逼近长.沙。国.民.政.府惊慌失措,蒋.介.石密令火烧长.沙。自11月12日晚间纵火,至14日大火熄灭,全城房屋大部焚毁,居民被烧死2万余人,财产损失无数,舆论大哗。蒋.介.石为推卸罪责,平息民愤,一面拨款收容救济灾民,一面查处肇事者,20日将指挥纵火的长.沙警备司令酆悌等三人枪决。

无标题无名氏No.50137482

2022-06-25(六)20:48:20 ID: nAoDhOa

>>No.50137300
No.33471096
ID: TXwbLz7
  “来自未来的信息。巡灯人们从属的主体是‘人间灯火’,换而言之就是‘文明’。上阳那样的守城人从属于一座城市,人与人之间的交集和活动构成的庞大系统有它自己的生命,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既然城市可以有自己的生命,那么文明当然也可以有。而且七十亿人组成的文明远比一座城市要庞大,这伟大的生命和只能顺着时间维度前进的我们并不相同,它是盘踞在时间流上的。如果有什么重大的事件会对未来造成严重的影响,‘文明’就会将信息送往过去,由收到信息的巡灯人去处理。”

  “Dmail……是吧?”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你应该没理解错。”十九平静地说。“现在你的印记被点燃了,说明你被认为能够改变整个事件。听从它吧,去当一次英雄,这是我的请求。”

  “那事后能不能抱抱我作为奖励?”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又不是那种爆米花电影里的男主角,这种时候提起这个话题绝对会降好感度啊!

  没想到十九只是顿了一下,便答道:“……可以。”

  她的声音好像小了一点。

  我的脑子里立刻跳出来两个小人开始打架,白衣服的那个使劲嘲笑:“哎呀,可怜的汤姆,简直被玩弄在股掌之间嘛!”

  黑衣服的那个道:“滚,上初二的时候你就被打死了,老子亲自动的手。”

  我默默地挂了电话,直起身来。

  元宵问:“看你这样子是决定要去拯救一回世界咯?”

  “……你听见了?”

  “这院子里这么安静,哪有什么听不见的。”元宵叹了口气,向我招招手:“来,过来。”

  我依言向她那边走了几步,元宵忽然站起身,双臂环过我的脖子,拥抱了我一下。

  她只是一触即分,在我身上留下冰凉的花香。

  “勇者出发去魔王城之前,一定要有个女孩子含着泪跟他道个别才行。眼泪我是挤不出来,你就收下这个凑合凑合,安心去逞英雄吧。”她笑着说。

  我草,那还有毛好说的,我汤姆救爆!

  于是我转头就跑,冲进暴雨欲来的夜幕里。

  元宵在我身后挥手:“加油啊小白!等你收集到老板的抱抱我会给你发白金奖杯的!”

无标题无名氏No.50137563

2022-06-25(六)20:51:24 ID: nAoDhOa

>>No.50137482
No.33471138
ID: TXwbLz7
  五分钟前

  凰十九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下来。她从副驾驶上取下自己的小包,顺便把车熄了火。

  而后,她从裙子口袋里取出自己的手套,戴在手上。金色的神鸟纹章早已开始发光,灼灼如烈日。

  早在明白羽之前,她的印记已经被点燃了。

  凰十九下车当然不是没理由的。再向前两分钟,大片的施工围栏和禁行标志封死了她的前路,她只得拐进这条小巷。此刻在这条小道上,有一群人拦住了她的去路,他们的服装各不相同,但脸上都带着同样的表情。那是一种殉教者式的狂热喜悦,所有人都止不住地满面笑容。

  “阴月的?”十九问。

  “正是!我等乃是旧时代的薪火,将要光复我们的世界——”

  十九却不听这群唱诗班的废话,她从光中拔剑。

  那甚至不能确切地说是剑,也不是刀不是枪,只是一束炽烈的光。唱诗班们说到一半,便已被这光束横斩而过。

  并没有像被光剑斩过一样分成两段,这些表情狂热的傀儡们只是忽然失去意识倒地而已,他们像是唱圣歌一样念着的那些中二台词自然也戛然而止。十九并没有任何表情,她甚至记得回头锁上车门,然后便提着那一束光缓步向前。

  有更多的人从小巷两侧走出来,他们脸上仍然是一模一样的狂热喜悦。

  十九停住脚步。

  “你们真以为这样拦得住我?”

  “当然不。”唱诗班中一人开口回答,“你可是凰,一个时代仅有一人的天命之所归。我们还没有狂妄到觉得只靠这些就能拦住你……但是,只要拖住你三十分钟就足够了。”

  “你们花了八年时间逐渐截断西北方星宿的概念。虽然阵盘被毁,但准备早已完成,只差最后一点便能彻底夺取‘修造’一事的护佑。如果我不来阻止你们,今夜就会有某处大堤决口,暴雨骤降,洪峰会淹没整个上沙城吧。”

  “所料不错。”唱诗班们同时笑了起来,“不妨告诉你吧,一切都系于我一身之上,三星宿的吉兆已全部被我篡夺。若三十分钟内你没能阻止我,这条纵贯上沙城的响水江上游就会有几处堤坝决口。加以北方玄武主风雨天象的噩兆,会有暴雨降下。如此一来,六小时内水位就会超过响水江河堤设计时的最大高度,足够冲毁沿途支流水系附近的大面积耕地,漫过上沙城大部分地面。”

  “不过,既然被你发现了……只要在三十分钟内杀死我,我相信你能解决后续的问题。”

  “不止于此吧。”十九微微眯起眼睛。“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但如果真如你所说,你现在应该在东躲西藏才是,没有必要出来找我送死。你还是在拖延我。”

  “我只是知道轻重罢了,天下真有人以为自己能逃得过一位凰的追捕么?”唱诗班们一齐笑道。

  “这不重要。只要五分钟内解决掉你……”

  十九的手按上那道烈光的末端,那却不是持刀剑的架势,而是使长枪的握法。当她正要一枪刺去时,动作忽然一顿。

  她转作单手持枪,一记横扫,小巷内的唱诗班们又是一齐倒下。她却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弯下腰,从地上不省人事的一个人裤袋里掏了个手机出来。她用那人的指纹解了锁,拨了个电话出去。

  新的唱诗班们继续从各个路口蜂拥而出,不过只看见十九接通了电话。

  “你的印记被点燃了。”她对电话那端的人说。

  “——你在跟谁说话?”

  “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十九毫不理会。

  “你在跟谁说话!”唱诗班们脸上仍然挂着喜悦,但他们复诵的话语却变了,变得满是怒意。自以为是的家伙第一次发现局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意想不到的变数出现了。

  “不知名字,但你却知道且非常确定它是神,是我说的这样吗?”十九向着电话确认道。当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便向着小巷里的人群投去胜利者的目光。

  ——抓到你了。她的视线里,分明地写着这几个字。

  唱诗班们沉默下来。

  “……去当一次英雄,这是我的请求。”

  最前方的人忽然开始咆哮:“你要指望英雄吗?你要指望奇迹吗?指望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小角色破坏掉谋划数十年上百年的大计?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十九根本没有看他,她只是耐心地听完电话对面的人说的话,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然后小声答道:“……可以。”

  “当你为了一件事谋划漫长的时间,你就会知道但凡是智者谋划,必然把一切都考虑在内!后备方案,后备方案的后备方案,任何环节出了任何问题,都会有无数的预备方案顶上去!你要像是小孩子一样,把希望寄托在闻所未闻的小人物上吗?”

  “他不是小人物,他是我的助手。”

  十九再度开始前进,她已经看穿了一切,谜题在凰的面前已经迎刃而解。

  “你们想要再将一位神明拉回人间?你不惜提前八年开始布局,以自己作诱饵,以水淹上沙城为筹码将我拖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的确,上沙原本只有我一个巡灯人,其他巡灯人不会前来凰栖之处。只要同时启动两个影响巨大的阴谋,我便不能两顾,只能去阻止其中一个——而你们就将有机会完成真正的目的,也就是八十年前你们失败了的那次祭礼。是这样吗?”

  “……正是如此。可惜,没想到事到临头,上沙忽然多出一位巡灯人。”操纵着唱诗班们的那人借着这些人偶的口叹气。

  “如果两边我都没能成功阻止,你们又打算怎么办?祭礼会重新点燃焚城的烈火,洪水却会把它浇灭,不是吗?”

  “届时我将自裁于此。不会有雨水来临。”十九面对的人群中,最前方的那一个毫无犹豫地答道。

  “原来如此。那接下来就只剩下杀死你了。”

  “尽管来吧,能被凰杀死也是我的荣幸。可是凰啊,谁成谁败还不一定,你的助手可远远没有你难缠——”

  “不,他一定会完成的。”十九轻笑起来。

  凰如今已再无牵绊,她提起光作的长枪,迈步向前。

无标题无名氏No.50137618

2022-06-25(六)20:54:01 ID: nAoDhOa

>>No.50137563
No.33471165
ID: TXwbLz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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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华灯初上的商业街上狂奔了十分钟。

  我并不知道我要去哪,冲出事务所完全是脑子一热。不过很快我就发现其实我知道该去哪……或者说,灯火知道我该去哪。

  面对路口的时候该左转还是右转?这一路上我从未犹豫过,甚至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出现在我脑海中。仿佛有人替我做好了决定般,我自然而然地选择了一条路线。

  我只顾着向前奔跑,最终,当我回过神来,我站在一家游戏厅门口。

  ……游戏厅?

  我环顾四周。这附近我倒是认识,离事务所不远,就在上沙中心商业街的一端。这地方叫南门口,因为这里是从前上沙古城的南门所在地。

  这家游戏厅我也认识,三年前刚开张时我第一次进去,还没排上队就被经理亲自请到观众席上重点盯防,还送了我一杯奶茶。之后我每次来他都请我喝奶茶,只要我答应他只玩音游……我一直怀疑上沙的游戏厅从业者们自己建了个群互相交流黑名单,不然他怎么认识我的。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给十九抓了个毛绒玩偶,现在它还摆在十九办公室的沙发上。

  今天的游戏厅不太一样。现在才六点多,以上沙市中心的繁荣程度,这时候应该正是人满为患的时候。可是我面前的游戏厅灯火通明,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机台在发出待机音效。

  ……仔细一想,我一路过来的时候,居然也没碰见几个人。这很不正常,平时的晚上六点这条商业街可是人多到堪比春运的。

  不过反正罪魁祸首我已经知道了……我摸了摸手上的灯火之印,那三条楔痕传来柔和的温度。

  这一次十九不在,能帮我的就只有我自己了。

  我推开游戏厅的门,走了进去。

  大门在我身后合上,商业街的“人气”仿佛一下就断绝了。里面仍然嘈杂,但却没有该有的人声鼎沸,只有一股诡异的吵闹感,就像是寂静岭的防空警报一般。

  这家游戏厅并不像是动画里那种游戏厅一样只有机台,除了发出各种吵吵嚷嚷的待机音效的机台们之外,还有由工作人员主持的类似套圈的小游戏摊位。10个代币扔一次沙包,沙包停在指定的格子上就有相应的奖励。

  可是现在,虽然整个游戏厅里一个人也没有,那些小游戏的摊位却还在自己运作着。沙包凭空飞出,落在游戏盘上,取代币的机器哗啦啦地吐着代币,亮闪闪的银色代币落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那些机台也在自己运作,八神和二阶堂红丸打得有来有回,赛道上的赛车漂移过弯。可是明明没有任何人在操作它们。

  不,我忽然看见了一只活物……那是一只乌鸦。它停在店里最高的那台推币游戏机顶上,用鸟喙梳理着黑得发亮的羽毛。

  乌鸦?

  “不来玩一把吗?”忽然有人说。

  我被吓得一个激灵,好悬没乱了阵脚。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远处的机台背后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风衣西裤,行头一丝不苟,还有纯金的袖扣和领夹。看起来是相当老气的打扮,却意外地有一种镇定沉凝的风度。

  可他不是活人。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就意识到了,他跟活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区别。没见过灵的普通人是想象不到那种区别的,非要说的话就是“重金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那种感觉。

  这人是谁自然毫无疑问,他是久程仪。或者说,是久程仪的灵——他的躯体被他用作了秘境的中枢,如今那玩意已经灰飞烟灭了。

  “我一般不玩推币游戏。”我沉下气来,回答道。

  “是因为总是亏?”

  我不想跟着他的步调走。我直接反问道:“都被找上门了,你还有心思玩这个吗?”

  “当然有了。虽然论重要远不及神的威仪,但毕竟是不错的消遣。”久程仪笑道。

  “我以为你们这种老东西都玩不转年轻人的玩意呢。”

  我盯着他,提起十二分的戒备。

  印记虽然把我带到了这里,可它并没有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是应该把久程仪一拳揍飞,还是放火把这里烧了?又或者用灯火给他炼成油渣?我不知道,我只能跟他先聊着。

  “你不明白,为了神,我们可以学习一切。学会用手机、学会用电脑,学会风水秘术,学会在巡灯人的视野下藏匿。学不会的就被淘汰,仅此而已。”

  “不可理喻。”

  “觉得我不可理喻吗?”久程仪仿佛感到很有趣般地轻笑出声。“可我们邬久一族从很久以前,世世代代就是这样生活着了。”

  “从来如此,就是正确的吗?”

  “你真有趣。”久程仪的四指在机台上轮流敲动着,他托着下巴想了片刻,忽然道:“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只要你能说服我,让我相信我们为神而行动没有意义,就算我输。”

  “虽然不是游戏机,但你最后还是想和我玩一局吗?”

  “这样理解倒也没错。”久程仪笑着说。

  “那么,赌注呢?”我盯着他。

  “赌注啊……就用这个如何?”

  久程仪举起自己放在机台上的手。他的掌心竟有一枚长钉,那钉子贯穿了他的手掌,尖端还在不断地向下滴落鲜血——只不过,他既然是死者,那鲜血当然也是幻觉。

  “这是我女儿附魂的那枚长钉。祭礼需要至亲血祭,但我之一族中唯一有资格司礼的我却已经没有血亲存世……所以这个孩子才会降生。我们将方术典籍放在她能接触到的地方,她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仓鼠,会自己咬断笼子——最后我们截下她的邮包,将这枚铁钉作为整个降神之仪的祭器。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我没有回答。在这一时刻,我忽然明白了在我胸中酝酿的那愤怒是什么。

  那是随着灯火之印的指引一同从时间的彼端逆流而来的,我自己的怒意。

  “你赢了,你带着它走,完成我那女儿的遗愿,我们百年之后再来。你输了,我也不会向你收取代价。相反,我还会允许你留在这里……”久程仪的笑容逐渐变得冰冷,“在特等席上,与我一同得蒙神的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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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夜,你害怕吗?”

  小夜摇摇头。她站在元宵身边,和虚弱的元宵一起看着天空。

  今夜没有月亮,帷幕般的厚重阴云盖住了所有的天光。奇怪的是,上沙的十一月本应又湿又冷,盖着毯子也止不住手脚冰凉……但今天,空气却在逐渐变得温暖、干燥。

  “你为什么不害怕呢?”

  “姐姐已经……替我害怕过了。”小夜轻轻地答道。

  有些没头没尾,但元宵知道她的意思。为了让小夜逐渐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元宵陪了她很久。

  姐姐已经替她承受了一切,所以她不可以怕,不可以哭。

  “我其实有点怕的。”元宵说,“不是怕火灾……反正我也不剩什么东西能烧的了。我比较怕小白他回不来。不是每个人当完英雄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的,有些人带着行囊出门,回来的就只剩下家书和几件不知所谓的零碎物品,连骨灰都没能送回家来。”

  小夜只是静静地听着。

  “以前的话我只能在家里干坐着。不过现在是信息时代,对不对?信息时代,总有点办法可想。就是……就是这办法我实在是不怎么想用。万一哪一天人家提着雨伞上门来,非要送我去见孟婆喝汤呢?”

  元宵说着说着,可还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她退出自己的账号,直接跳过验证,登上了明白羽的微信。然后她点开一个纸片人头像的好友,两人最后的聊天记录是几天前,对方发了一个巨大的压缩包过来。

  元宵小声默念道:“找你求救的是小白,可不要上门来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