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无名氏No.54185727 只看PO
2022-12-14(三)23:42:57 ID:TzY7jSt 回应
开个新串,想不定期分享一些农村的小故事,大抵是些奇妙诡秘的事。有的是亲身经历,有的是亲耳所闻。部分故事的结尾,我会给出一些解释或想法。
这些故事我是怎么听或怎么感受的,就怎么转述给各位肥肥,可能会有语言上的夸张,但是基本不会有情节上的二次虚构。这里我想再强调一下,故事都是“真的”——至少我听到或者经历的就是如此,不是我凭个人的“创造力”胡编滥造的。至于之前老串有质疑说不想看到“知乎”一样的文章,我只能说这真的不是那种“作品”,可能是我讲述的风格容易引起误解吧,个中感受全凭观者。
无标题无名氏No.54957943
2023-01-19(四)21:12:43 ID: TzY7jSt (PO主)
23.奇思怪想
老房子就在村里最大的池塘这边,东边是间或歇着的坟场和坟场里孤零矗立的松树,被爷爷那辈的人用一道荆棘拦开,再往东就是一大片低洼的水稻田包裹着的水库,东南的那一端便是难有交集的偏远的别姓村子——至于我是极少去的。
我幼时喜欢幻想,有时盯着某一处光景就可以发呆半刻,尤其是遥望远方的村子时,低矮的灰蓝的夜空下,零星的明灯隔着纵横交错的田野、田野里疯长的草丛、草丛中湿热的生物,闪闪烁烁,摇摇曳曳,这般平常又奇妙的景象就映入封闭又好奇的脑海里,让我沉迷于此间莫能名状的遐想。
在未深的夜色下,空旷的原野上下总是让我觉得枯燥而虚幻,仿佛这其中需要存在一些巨型的东西来填补这过多留白带来的单调和违和。这个时候我就看到一个庞然怪物扭曲着它的龟裂的粉黑的遍布疣体的坚硬四肢,“轰”地从天而降——也可能是拔地而起——把东南的平静且无聊的彻底的打破了,掀的尘土飞扬。当它肆意破坏周遭的一切时,它空洞呆板的死鱼眼又观察到了这个村子中正在观察它的我,裂开粘液遍布的无牙的大口咆哮着向我冲过来,此时则一定会有救世之人突然出现,打消它狂妄的企图,运用神奇的招数将它消灭;有时也不劳烦神仙侠客——当外公给我买了我人生中第一款夜晚会发光的电子表时,我会在无人的夜晚偷偷跑到门外,点亮表盘举起拳头,像电视上《迪迦奥特曼》中演的那样,用尽量不让人听到的声音喊出“变身”,我享受着这一刻带给我的成就和喜悦,放下手臂时脸上还有火辣辣的热度,气息也会变得急促——这一刻我就是可以变成神的人。
大概这就是生活在这个农村的我童年的一个幻想吧,同村的同龄男孩我是不太确定他们的思绪的,但是我可以肯定,各位的童年,一定会有一部分留给了这荒诞的幼稚的而又美好的怀念的奇思怪想。
无标题无名氏No.55047411
2023-01-23(一)19:35:30 ID: TzY7jSt (PO主)
24.乱坟岗
大概是初中才知道,小学的围墙后面那片荆棘遍布的土坡,曾经是乱坟岗。
曾经的小学坐落在隔壁村子的一条泥路旁边,两边的不远处,正常地挨接着其他房子,后面则是埋没在葳蕤的碧黑的荆棘树丛下的一片起伏的荒地,离此一段距离才是水塘和农田。小时候没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怪异之处,在酷热的夏日午后,早到学校的我们经常会溜出校门,跑到后面这片荒地里面玩耍;除了这里比较寒凉。
后来不知道听谁说过,这地方以前不知道是闹饥荒还是闹旱灾,或者是鬼子侵略——具体原因实在忘却了,也不敢胡乱编造——成了丢弃尸体的乱坟岗,后来才被填埋。
我初高中的时候才从一些“装神弄鬼”的文章中知道,不少学校是盖在坟堆上的,说是学生阳气重可以冲一下阴气,究竟的道理我是不得而知的,也无法得出合乎推论的结论来。我只知道亘古及今数不尽事件曾在这里流转还灭,哪怕承载它们的只是一小片荒地。
顺便想说一下,这小学早已闭校了,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曾听闻只有一两个学生还留在这里上课,其余的都跟我之前一样,转去离家更远的集市上的“大学校”上课了。这小学离我老家也不远,大约二三里,但是毕竟是邻村,估摸着也有七八年没去看过了。我对其的模糊印象大概只停留在小学一二年级,想来也有些感慨,记得校门后面就是一颗大柳树,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无标题无名氏No.56829886
2023-04-14(五)19:24:45 ID: TzY7jSt (PO主)
25.喜鹊
“喜鹊是报喜鸟”之说法似乎确实已经广为传播了,然而在这里,关乎喜鹊的传言却要更为复杂些。
在本地的语系中,“喜”这个字不是别扭地发成“xǐ”音,而是发成“sǐ”的,和“死”是同一个读法;事实上大部分“xi”音,都会读成“si”——在电影《决战之后》里有个滑稽的片段,报号员说“洗澡了,第一组洗完第二组洗”,这里的“洗”也是发“sǐ”,因此惹得众人抱怨,这个读法也和我们本地一样——所以在本地,喜鹊的“报喜‘sǐ’鸟”身份至少是存疑的。
和其他人一样,母亲也同我说过“喜鹊报喜又报死”,这种说法总是令人赞同的,因为当存在第三种可能的时候,你往往不会想到它和喜鹊有关。
这里也有另一种说法,大概是喜鹊“早上报喜,晚上报死”,或者“上午报喜,下午报死”,这听起来似乎更为精确,以至于小时候的我下午时总是无端不想看到这种灵异的鸟;当看到母亲驱赶电线杆上这些发出“嘎嘎”的沙哑叫声、肆意地跳跃嬉闹的黑白鸟儿,嘴上还嘟囔着“怎么有这么多喜鹊”的时候,我更加怀疑它们是否真的是身兼“报喜”和“报死”双职的。不管这样,这不得不让我多少有些相信它们是十分神秘和诡异的。
但是仅凭此类传言和说法,实在是无法让接受过数年无神论教育的我信服,哪怕当时仅才读到初中。
那天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一家才从县城回老家来,老家的清洁的空气和适宜的温度是极有效的助眠药,因此这天我醒的很晚。大概上午10点左右,我终于被屋外的鸟叫声吵醒,可以肯定是一群喜鹊,因为它们标志性的沙哑却响亮的嘎嘎声,我已经听了十几年了,我下楼的时候还说了句“这鹊子吵死了”。本来没有什么异常,我们吃完午饭准备再骑两三个小时的车赶回县城去,但是下午当我们走了一半路的时候,一通电话打给我爸,说我堂姐的外婆刚刚过世了。这一切实在是让我有些意外,或者可以说是诧异,我把上午的喜鹊叫声告诉了父母亲,他们好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愣住了,商量了一下,我们掉头直接去这个外婆家里。
我无法完全相信这种说法,但是当自己亲身经历过这种仿佛预言般的故事的时候,总是感到奇怪和膈应。报“xǐ”和报“sǐ”好像确实只是口音的区别,但是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一些古老的故事或怪趣的民俗,正凝成一层乌白相间的羽毛,从沙哑的叫声中不断地被述说。
无标题无名氏No.57204313
2023-05-03(三)21:14:18 ID: TzY7jSt (PO主)
26.被拐卖的女人
“隔壁村里面曾有个女人是拐卖来的”。这是我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事实。
这个女人拐卖过来的时候就想着偷跑出去,被男人的家人抓住了,他们用绳子把她捆起来吊在房梁上鞭打,不给吃也不给喝,一直打到她服软说自己不再逃跑了,才放下来。
这个女人又一次跑了出来,一群人又抓住了她,他们用刀子划开了她的双腿,男人的母亲是个狠毒的人,她不仅打这个女人,还往伤口里面倒盐,就这样折磨着女人。
这个女人还是想着逃走,一个冬天的夜里她跑出房间翻过了院墙,她不知道这家人在院墙的另一边倒满了玻璃渣,女人的脚被割的破碎,她咬着牙闭紧嘴巴,一瘸一拐地往夜色深处跑去,鲜血就滴在了她踩在雪地上的脚印里。冰天雪地里,男人的家人就顺着这些血迹把她又抓了回来。
这个女人最后大概是疯了,或者是死了,或者是被她终于逃了出去,传言是有好几种,我也确实是不清楚的,我更希望是最后一种。
一二年级的时候,我的学校就在隔壁村子。我的语文老师是个瘦瘦矮矮的小老头,那个时候大概五六十岁的年纪,走路有些跛脚,总是自然地挂着一张笑脸(后来我观察久了才发现他就长那样),上课十分严厉——很平常不过的老师形象。
另一个邻村还有一个女人,她也是拐卖过来的,至于有没有跟前面那个女人一样被打被骂,我总觉得一定是有的。这个女人我也是见过的,她跟老师年纪相仿,个子也都不高,外貌上看着总有一种不是本地人的感觉,有时候赶集的时候会见到她几眼,印象中好像没听过她说过话。
学校前面还有一间青砖瓦房,里面住了一位老奶奶,长相既和蔼又有点可怖,因为她有一只眼睛是盲的,小时候总是害怕她,放学的时候也不敢走她家门前走。
那么,这三个人的关系是什么呢?
逃跑的女人,就是我小学语文老师的上一个妻子,他的现任妻子就是这个不怎么说话的女人,而他的母亲,就是这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奶奶。
“我的老师的上一个女人是拐卖来的”。“我的老师现在的女人也是拐卖来的”。这是我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