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叶简对视一眼。计生,那就不足为奇了。
齐天乐道:“我能问一下,为何有此一问吗?”
叶简道:“马修,你来说吧。”
我大致讲了讲别墅的马桶与婴灵。叶简也添油加醋,“是啊。没错没错。啊,对,当时我差点吓破胆。幸好有我们马修在,否则我这条命都要交代在里面了。”我俩脸皮都不薄,扯起谎一套一套的。
我诚恳建议,“换个地方住吧。一方面是婴灵的问题,另一方面是,您这栋别墅里的气场很混乱,住久了对人并不好。这是我个人的一点点小小建议,生活还是要节制一些为好。另外平常多开窗通风,保持光照。”
齐天乐蹙起眉头,“是吗?有这么凶险?买房之前,我们特地找人看过房子。”
齐嘉川道:“大哥,有外人作证,这下你终于肯信了?”
齐天乐笑道:“嘉川,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如果真的不信你说的,又怎么会亲自替你去请小叶总和马修?”
齐嘉川淡淡地笑了笑。
哦豁。
我嫌事还不够大。“小齐先生,你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齐嘉川道:“嗯,每晚都会做梦,不断地梦到肢体支离破碎的婴儿……还有头破血流的女人。晚上从梦里惊醒,总能听到有人喊爸爸,还有女人在哭。镜子里有人影,眼前出现幻觉……简直,不能更多。”
“嘉川。”
“哎呀呀。”我说,“齐局,这些事你应当提前告诉我们才好。你也知道,除灵这种事呢,看上去好像很轻松,其实我们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搭在上面,稍有不慎,我们恐怕都要死于非命。我们的合同上可是写得很清楚的,委托人一定要事无巨细地将事情经过讲给我们听,我们只有分析出来更多的信息,才能确保万无一失,这也是为了双方的安全着想。齐局,这么做事可不厚道啊。”
齐天乐给自己满上,“对不住,对不住。马修天师,也希望您能体谅我们这种人家,实在是丢不起丑。”显然齐嘉川就是这个家丑。“这样,我自罚三杯,先赔个罪……此番结识你们两位,实在是我之大幸。也请原谅我的隐瞒,舍弟实在顽劣,我一时迷了心窍,两位勿怪。我跟叶董也是老朋友了,还望两位小兄弟看在昔日的交情上海涵。叶家家大业大,往后有些场面,免不了要仰仗……”
我迅速打断,“可别,哎呀,齐局,您说这话就是折煞我们了。您也太客气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句话怎么说?顾客就是上帝。虽说我们起先没有做好准备,但我们肯接像您这样年轻有为的要员的单子,自然也是有技艺傍身。只是我们叶总体恤下属,总怕我年纪轻,处理事情有失当之处。我一个人倒无妨,只是这次我冲动冒进,反倒害得我们叶总涉险,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您不要跟我争了,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是以,我那趟雪域高原之行是必须得进行的,让自己的修为和心性再上升一个层次。”我叹了口气,“我不去是不行了。只是怕我们叶总脸皮薄,碰上熟人相托,不好推辞,到那时,我就更给他惹祸了。”
叶简立马接住我的话茬,“马修,你我的关系,早就不只是同事,更是朋友,不要说那些话。”
齐天乐不可能不懂我的意思。果然,他说道:“这算什么难事?包在我身上好了……小叶总,你也不要推辞。尽管马修天师那么说了,我这心里总还是过意不去,好歹让我尽些心。”
“齐局,在您面前我哪敢以什么‘小叶总’自居。”
酒席上弥漫着虚伪的欢乐的气息。
齐天乐喝了三杯,一转话题开始讲近期几个项目的招标问题,还给了叶简某个负责人的联系方式。这补偿是给叶玄的,给得够大,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一听他就提前做了些功课,这并不是临时起意。
我又不是真的打算挟恩图报,那就严重违反了我和叶简的初衷。我搭台阶,齐天乐就坡下驴,接下来的两个月内叶简也省去了烦恼,完美。商业话题我完全插不上嘴,只是维持着微笑,时不时装作听懂了的样子应和一二声,始终用余光注意着齐嘉川。他沉默地吃着饭,和我一样,偶尔对叶简和我礼貌微笑,表情动作没有任何生硬之处。
怪,太怪了。
来之前我以为他至少是个二世祖,可他一点也不像傻到家了的样子。这么一个说话做事并无出格之处的年轻人,怎么会把女鬼弄得那么疯狂?难道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好欺负,其实私底下是个抖s?
我怎么觉得他和女鬼之中,s的另有其人呢?
席间齐天乐向我敬酒,齐嘉川也跟着他哥站起来,但他俩都被我回绝了。
“我还小,不能喝酒,以茶代酒敬您二位。”
这话说得我自己都有些恶寒。我不敢跟外人喝,是因为我一喝多了就乱说话,什么话都往外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因此我只敢跟林修文喝酒。那兄弟不会出卖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也压根不会往深里想。
叶简很尴尬,因为他也不能喝。
“我得开车。”
齐嘉川道:“叶哥别拘束,马修天师不是不喝嘛。”
叶简看了我一眼。就算我敢开,他也不敢让我碰那个方向盘。
我从他眼神里读到了“快说点什么啊”的意思。
齐天乐立即解围,“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怎么能让贵客开车?小叶只管喝,我叫司机把你们送回去。”
齐嘉川腼腆地一笑,“是我考虑不周。”
……
叶简到后来喝高了,跟齐天乐称兄道弟,吓得我精神高度集中,时时刻刻盯着他,幸好他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应该说这就是浸淫欢场者的素质吗?反正我是不行的。
齐家兄弟送我和叶简上车,齐天乐的司机负责送我们回去。我没喝酒,齐嘉川也是个花花公子,喝酒如喝水,那两个醉鬼还在那说醉话,只有齐嘉川先送我到车跟前。
“马修天师。”他忽然小声道。
“小齐先生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是怎么除去了她?”
我说,“我没有灭杀她,送她去转世投胎了。”
“噢……”他长长地叹了一声,“那,你有没有见到她身边带着孩子?可能……不太好看,扯碎了。但是后背上有个青色的胎记,看着很明显。”
我一愣。
“一起送走了。”我说,“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超度了母子俩,你可以放心了。”
他拉开车门,向我微微鞠躬,“多谢您。”当齐嘉川的半张脸被阴影遮住时,我才注意到,他的下半张脸生得很是秀气,嘴角还有颗小痣,跟齐天乐周正儒雅的外貌不同,有一种女性化的精致。
而当他抬起头,那双黑眼睛注视着我,就呈现出恬静的神韵光彩——分明刚刚问我那样的问题,宣示着与示人形象不同的另一面。
齐天乐和叶简靠过来了。他便谦卑地闪到一边去,将外交场合留给哥哥。
一路上叶简醉得吵闹不已,我被他烦得不停地埋怨着他喝得太多了。司机载着我到我租住的小区外,叶简无论如何吵着闹着要和我一起下车。我只好说服司机让他把叶简交给我,我把他送回家,顺便请他替我谢过齐天乐。
等车走了,叶简死沉死沉的身体终于从我背上起来。
“我就知道你闹了一通是有事要说……人都走了还装个屁,赶紧下来!你压死我了。”
叶简不情不愿地下来,“你后背挺舒服的,比路潇然宽……常锻炼的人就是不一样。”
“够了啊快闭嘴,我不想因为你的胡说八道就挨你对象一顿揍。”我俩打闹了一会,“你酒醒了?”
“什么醒酒,我压根没醉,就这点量还想喝倒我?”叶简道,“离公司就一条街,我们去公司说吧,有要记的内容可以直接写下来放保险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