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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修辞变多了

我带着不安走到了客厅，不使用眼睛，而是依靠记忆和触觉摸到了电视机，打开之后用遥控器调到了本地电视台，此时正在播放的内容也恰好能与我在房间窗户内的所见相互印证——晚间新闻还没开始，现在还在播放引进的海外动画片。

确认当前的视觉是可以信任的，最起码和其它感官反映的外界信息没有冲突之后，我睁开眼，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离开家门的想法，决定把购置稿纸的计划延后——至少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幻觉里最显眼的那个东西，那轮月亮肯定是有问题的。

趁着家人还没到家的这段时间，我又一次回到房间的电脑桌旁，怀揣着侥幸打开了搜索引擎，试图在浩如烟海的互联网中找到一些我也许能用得上的信息——

关于“耳朵、白线”的搜索结果如下，共计489个条目……

关于“月亮、眼睛”的搜索结果如下，共计1257个条目……

未检索到与“聂伟胜登月怪谈”相关内容，请尝试更换关键词……

……

开关了不下百来个标签页之后，我依然没有在常规的搜索引擎上找到任何像是跟我这两天的遭遇有所联系的信息，白线与耳朵的关键词组合搜出来的是神经丛增生，月亮跟眼睛的组合则大多与光敏性癫痫有关。

至于聂伟胜登月怪谈，或者航天、两个月亮等关键词则是根本找不到多少相关的条目，不过这倒也正常，这种接近谣传性质的信息，搜索引擎公司基本都很少会收录，所以，如果想在这方面找突破口，依赖常规的搜索引擎是行不通的。

捕风捉影的事情，当然要到论坛里去才行。

于是我又辗转向四五个国内比较知名的大众论坛，乃至一些知名度较低，鲜为人知的小论坛，这次倒是有了一些结果，抛开那些显然经过加工，掺杂了杜撰成分的不谈，有几个贴子虽然没能给到什么特别有用的线索，但也提供了一些新的角度，而其中最值得说道的是一个带图的疑问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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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在一个摄影相关的论坛里发现的，而那个贴的标题则是“求专业人士解答，为什么我拍出来的月亮这么小？”，点进去后一楼就是贴主拍摄下来的月亮图片——

月亮刚好在两栋居民楼的狭间上方高远处，直径以平面视角而言大概是居民楼的一半有余，不含糊地说，这就是一般月亮照片里的正常大小，没有经过任何摄影角度的加成，即便是我这样的外行也看得出来此人的摄影技术一般。

于是贴内的很多回复都建立在贴主摄影技术一般的共识上，展开各方面的建议，试图帮助他通过技巧上的调整来拍摄出视觉效果上显得更大的月亮。

但结果是贴主一口咬定不是摄影角度问题，随后又连发了好几张在不同地点、用不同角度拍摄的月亮图片，根据发帖时间来看都是在同一个星期内，其中有一部分确实因为拍摄角度的改变导致月亮显得更大了一些，但贴主还是坚持月亮被拍得太小了，和他看见的完全不一样，货不对板。

于是之后的回复又大多是在向贴主科普人眼与摄像头的不同，但不出意外的，贴主就像是认了死理，非说跟这些没有关系，绝对是别的问题导致的——因为他看到的月亮分明占据了大半个天空，拍出来却只有鸡蛋大，怎么想都不合理，哪怕是人眼和摄像机焦距的不同也不可能导致如此巨大的差别。

在贴主这么表态之后，后面的回复也没什么好说，贴子的尾声进入了如《孔乙己》一般的欢声笑语之中，贴主之后也不再回复，更是从此没有再在这个论坛里发过贴。

当然，这不是重点，我被这条贴子吸引只是因为贴主看起来也和我一样遭遇了某种与月亮有关的幻觉，而他比我更进一步用摄影机确认了眼见为虚的事实。

如果贴主没有为了博眼球或者要面子的理由而撒谎的话，那么，他当时肉眼所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是什么呢？

我突然想起那天下午在许多人耳朵里窥见的许多扭曲的白线。

这个贴主的遭遇会否也跟那些怪芽有所联系呢？

如果我耳朵里也有那种东西，如果那些惨白的怪芽的确是某种寄生虫，那么我与那个贴主的惊鸿一瞥，是不是意味着，我们都在某种程度上摆脱了一部分寄生虫的控制呢？

不然难以解释为什么其他人看不见。

当然也有可能是反过来，白色怪芽和不合时宜出现的月亮都是同样的幻觉，实际上得了寄生虫病的人是我。

不，我想这个可能才是目前最有可能的选项，毕竟电子设备也没拍下来那个贴主所描述的巨大月亮。

但是此前我完全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症状，也想不出我有哪些接触到寄生虫的途径，归根到底，我也无法确认自己耳朵里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寄生虫，说不定是其它的疾病呢？

家族病史？如果有这回事我妈早就告诉我了。

那么，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吗？

我有些犹豫，如果这么做势必会引起家人的关注，到时候解释起来很麻烦，并且，如果只是简单的眼科检查大概率查探不出什么情况，我很清楚我的眼睛在生理功能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更大型的检查又显得小题大做，还会花去不少钱，怎么想都没有必要。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想还没到要去医院做检查的地步，即便这是最能够直接确认我的遭遇是疾病所致还是另有蹊跷的方法。

我想，现在还是应该继续搜集那些跟我有类似症状的案例，看能不能分析对比出其中的共同点，如果要有突破口的话，大概就会在这里了。

但我今日份的精力已经见底，与此同时自我回家到现在以来，我除了窝在房间里上网之外就再没干别的事情，饭也没吃澡也没洗，甚至作业都忘了做，再看此时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五十分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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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没有为了追查怪事而打乱作息的必要，所以我关闭了电脑，料理了简单的晚饭，用餐洗碗过后再去梳洗一番，最后把今日份的作业完成，终于是在十一点前躺上了床，两眼一闭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倒是第二天醒来得很准时，闹钟还没来得及响起就被我按停，精神状态也好得不可思议，以至于我怀疑我到底有没有睡着，唯一能作为物证的只有被窝里的余温和枕头上的凹陷。

我不清楚这天晚上我有没有做梦，按道理说人在疲劳状态下的睡眠很少会做梦，但醒来后意识里残留着某种模糊的体验，像是轻纱薄雾一样萦绕在脑皮层的沟回之间，也许我有醒过来几次，又也许没有，那是在梦里，又或者我并没有做梦，这些念头之所以产生是因为我没有休息好。

一直到刷完牙，整理好东西出门为止，我的脑海里还在播放着围绕昨晚的睡眠为主题的思绪白噪声，简直像是彻夜狂饮后的酗酒一般，可我的眼皮却异常地坚定而有力，导致我处在一种像是没有睡醒但是又完全没有困意的状态里。

这会跟前两天的遭遇有所联系吗？是否我周围真的存在某种诱因媒介，影响着我的精神和感知？后意识里残留着某种模糊的体验，像是轻纱薄雾一样萦绕在脑皮层，可如果有的话，那到底会是什么？真菌？病毒？化学物质？还是一些异常的磁场环境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这未免显得我昨天作出的暂时不去医院检查的决策太过草率，就像是被埋伏好了一样，第二天怪事的影响就找上了门来。我的脑海里还在播放着围绕昨晚的睡眠为主题的思绪白噪声，简直像是彻夜狂饮后的酗酒一般，不过其实也不尽然，可能是我太过敏感了也说不定，正常人一生里像这样的体验大概不在少数，只是碰巧我最近遭遇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才会像惊弓之鸟一样不自觉地把它们联系到一起。

走到房子后方的车库准备骑自行车离开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昨天忘记了去修车店取车的事，不由得懊恼地叹了口气，这会跟前两天的遭遇有所联系吗？是否我周围真的存在某种诱因媒介，影响着我的精神和感知？无奈之下，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平复了一下心情，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幸运的是我没有刚好还遇上班车没赶上这种让人抓狂的事，等待不过数分钟后就上了车，一直到距离学校只剩下一半的路程，我都没有碰到钟同学上车，不知道是因为三中在上午的时间安排和我们不太一样，还是因为她在早上乘坐的是其它路线的班车。

但总归无所谓，现在不是继续在意她的时候，我现在要把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这要求我尽可能地收敛感知向内，这样才能注意到一些容易隐藏在潜意识的涌流中浑水摸鱼的东西。

比如说脑海里的回声。

我听到了。

我就是听到了。

那些在我思考的间隙里溜过去的声音，我确信它们真实在我脑海里存在过，从起床到上公交车为止，我已经不止一次感受到莫名的重叠感，就像是醒来后再次于现实中目睹梦中的场景一般，古怪而清晰。

是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搞鬼？

昨天是眼睛，今天就轮到脑子了吗？

还是说它一直都在？

我该怎么把它揪出来？

在察觉脑中的回音之后，惊疑的声音不断地从脑海里冒出来，但这个时候我反而再没听到到任何似我而非我的声音在脑中回荡——它无法被表层意识所捕捉吗？

我试着尽快地转移开注意力，控制收束脑内的念头，像是大力士挥舞着箭筒一般，把我的思绪投射到窗外，投射到蓝天白云与飞鸟身上，但人思维固有的结构注定了这种方式是徒劳——

越是控制自己不要思考，不要在意，意识越是难以抽离，泼出去的水在思维的壁障上流过，最后又落回原点，最初只是一点一滴，但很快就如决堤洪水，来势汹汹，宣告着诱敌作战的失败。

我有些懊恼，手掌不由得捏紧了裤子上的褶皱，我想到曾经看过的心理科普丛书中提到，一些国家的特工在经过特殊训练之后可以做到完全控制自己的意识，不去思考他们要保密的东西，甚至是刻意忘记，如今亲自认真尝试了一次这么做的难度之后，我不由得怀疑起那本书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懊恼之余，我又开始感到略微的沮丧，乃至是绝望了。

我，我是说现在正在脑子里说话的这个我，连有意识地捕捉脑海里正在模仿我的异己都做不到，只是观察都要靠碰运气才能察觉到，更别提对其作出任何干涉了——我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更多难以预料的变化降临到我身上，直到理智退行，精神错乱，乃至身死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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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的念头像漆黑的漩涡一样开始旋转，我慌乱地试图催生出其它的念头来堵上漩涡的涡眼。

不，不对，不行，现在绝望还太早了——这才第几天，而且它们甚至都不一定是真的，我为什么要因为害怕一个真假存疑的东西会侵占我的头脑而绝望呢？

况且就算是真的，切切实实有某种东西，由我的感官开始入侵我的大脑，那又怎么样呢？入侵成功了，然后呢？它会彻底支配我的大脑，把我赶出去，然后又要拿我的身体做什么呢？

去控制其它人？毁灭人类？还是彻底取代我活下去，就像志怪小说里的孤魂野鬼一样？

我看过不少幻想文学，其中也不乏涉及到主体性讨论的作品，因此我在这方面相比于其他人先打了疫苗——我不担心被别的什么东西取代，如果它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自我，只是单纯地模仿、学习并取代，那么，它就是我的延续，它会替我照顾好我的家人和朋友，继承我的社会关系，作为取代我的代价。

而如果并非如此，它另有目的，也就是说，是一个具备知性和自我意识的主体，那么我不必担心在接下来的接触过程里碰不到它，总有一天它会露出马脚，就像任何目的最终都是要落到实践上一样，届时如果它的目的并不只是我的消逝，那么，我肉体上的死亡也许会是个很好的威胁。

脑海里一下闪过许多念头，如果抽离出自我的身份来看，也许不免会觉得，这些想法太过于“阿Q”，充满了自以为是和自作聪明的味道，掺杂着许多不切实际、只对本人有利的假设，但我想我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些，想法有时候不只是想法，它们还是工具，服务于更在那之上的想法。

这一版天安对自我的理解超出常人

>>No.64393552
（(｀･ω･)这次是见多识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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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明了，我想我可能该准备一些简单、不引人怀疑而又触手可及的自我了断道具，并不一定真的要动用它们，就算只是拿来测试我脑内的东西会不会对此有所反应也好，或者是我更不愿说的，只是单纯地增加我的安全感，给我局势还在掌握中的错觉。

很快公交到站，我怀揣着许多危险的想法下了车，慢步走进校门，向教学楼走去，同时不断在脑内权衡着各种想法的可行性，给一些下达死刑，另一些进入下一批考核名单，就这么窝在脑子里当着审判官，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教室。

“站住。上课几分钟了，现在才到，为什么迟到？”

正想喝骂是谁扰乱法庭秩序，抬头一看猛然发现，正对门口的讲台上，教国文课的何老师正瞪视着我。

等等，我迟到了吗？

脑内的公堂轰然倒塌，随后浮现今天起床以来的经历，今早的闹钟是被我提前按停的，我比往常起的更早，怎么会比往常更晚到学校呢？

要么是闹钟出了问题，要么是我出了问题，答案只能有一个，可目前我没办法回家确认闹钟到底坏没坏，怀疑对象就只能落回我自己身上。

这么快又出现幻觉了吗？但是幻觉应该发生在什么时候？起床？还是上车？还是说，此时此刻面前的教室才是幻觉？

我没有看向何老师，一边尝试组织语言，一边仔细观察着门内的情况，试图找到一些不寻常的、不对劲的细节，好让我能像揭下除夕前一天的对联一样把眼前的幻觉撕个干净。

“不好意思，老师，路上公交车突然爆胎了，所以才晚到。”

我从第一排扫视到最后一排，从每个人的脸到衣服到鞋子，每一张桌面，角落的每一把扫帚和簸箕，黑板上的每一行板书，它们看起来完全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倒显得我对眼前景象的怀疑不对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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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老师的面庞，希望我临时编篡的借口不至于太拙劣，但老师似乎并不想在这上面跟我费太多口舌。

“情有可原，而且也是不可抗力，那就下不为例，进来吧。”

“是。”

看来幻觉发生在更早之前，但会是什么时候？

不，等等，我想我知道了。

这是个蠢问题，我早该怀疑的，醒来后那段像是酗酒一样的体验理应有最高的嫌疑，我对时间的感知很可能就在那段时间里被模糊了，造成了我很早就出门的幻觉。

但这未免有些凶险了，先是幻觉，再是幻听，随后是时觉模糊，我所能相信的世界正在一点一点被肢解，而从发生的间隔来看，这种进程还在加速，说不得很快我就没办法相信我接收到的任何信息了。

到那时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自己了。

如果连自己都无法相信，又该怎么办呢？

“喂，你怎么迟到了，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啊。”

刚坐下不久，背上就被人用笔戳了一下，不过声音倒是从右侧响起的。

“睡晚了而已，谁都会有这种时候吧？别问那么多，别害我被老师揪到上课讲话。”

我敷衍着应答过去，同时拿出教材翻到对应内容，随后以腕支头看向黑板，同桌并不是适合谈论我身上的怪事的人选，让他知道更具体的内容只会带来更多麻烦。

但后座的江丽显然不相信我在门口和刚才提出的两番说辞，她知道我这几天不对劲，她也更愿意往非日常的方面去猜测，但现在也不是适合谈论怪事的时机与场合。

下课后再找她聊聊吧，顺便跟她交代一下，中秋的特别中短篇恐怖故事我可能无力完成了——我得先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和心智健康。

(*ﾟ∀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