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还是能听到轮船的汽笛声。
第一次到弗里波特,老式的双引擎螺旋桨飞机低空略过佛罗里达海峡,飞机上只有8个乘客,我们和云端齐平,对流层的空气裹挟着大西洋温热咸湿的海风把这架小型飞机颠得七荤八素。起落架砸在丛林中的一条简易跑道上,没有廊桥和接驳车,我拖着行李箱在碎石子路上蹒跚,石子硌坏了行李箱的轮子,周围是丛林高大的热带植物,怕是就连70多年前瓜岛的亨德森机场都比这里有更好的基础设施。一个瘸子,拖着一个同样瘸了的行李箱,在异国的丛林里抱怨着目力所及的一切, 巴哈马自此有了岛上的第一个祥林嫂。
我记得来的时候的欢愉,却忘了离开的时候的落魄。3年前的那个时候,全景号在夜幕下驶离长滩港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我们,又到底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远眺那片相伴良久却又并不熟知的土地上的万家灯火呢?
后来,后来时间久了,日复一日的循环着,在迈阿密码头看日出,半月湾浅滩下锚,停靠拿骚和亚特兰蒂斯隔海相望,基维斯特和科祖梅尔的墨西哥风味,查尔斯顿安静的小镇,圣胡安古老的滨海城墙,琥珀湾的原始森林,公主湾往来的交通艇,还有圣托马斯的缆车和圣马丁海滩上呼啸而过的飞机,杰克逊维尔跨过头顶的大桥,以及弗里波特纷纷细雨中永远繁忙的集装箱吊车。
洛杉矶长滩港繁华的街道和玛丽皇后号邮轮优雅的背影,圣地亚哥军港忙碌的早晨和身着漂亮制服的水兵,夏威夷群岛梦幻般的景色和珍珠港里荡漾的尤克里里,恩塞纳达港口硕大的墨西哥国旗和浮标上慵懒晒着太阳的海狮,圣卢卡斯角锚地绚烂的日出日落和夜幕下摇曳的渔船,巴亚尔塔的购物街和夹着大虾的塔可脆饼,马萨特兰街头漂移的高尔夫球车和海滩上的冰桶啤酒,卡特琳娜岛上漫步的野牛和盘旋的白头鹰,蓬塔雷纳斯滩头的鳄鱼和热带雨林间穿梭的缆索,巴拿马运河近百年历史的船闸和在海面上打转的拖船,还有亚得里亚海一去不复返的时光。
我没法不想起在查尔斯顿街头推着小车搜刮超市的我们,在圣马丁码头劳动节花车游行的队列和人群中狂奔的我们,在驶向杰克逊维尔的航路上在大堂狂欢的我们,在夏威夷火上顶上驾着吉普高声唱歌的我们,在巴拿马运河对着船闸指指点点的我们,在弗里波特干船坞里深夜溜号去吃披萨的我们,在交通艇上哭喊着向奇迹号挥手道别的我们,航行在碧波白浪中,作为邮轮船员的我们。
一切都留在了我的记忆里。伴随着海风轻抚,海鸟吟唱,带着锚链咔咔作响的回声的记忆里。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航线,船载着人,人载着心,心里是无法释怀的思念。
前同事发来消息问我Why not, 我茫茫然的回答,Id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