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了门,有一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把挂历递给她。“我在外面处理事情,发现了这个。我觉得底下的东西不一般,所以想拿来给你看看。”
卢克雷齐娅闻言笑道:“你来的不巧,西斯出去了。我么,不是很懂你们男人的这些事,不如你在这等一等他回来。”
可别,您肚子里弯弯绕绕多着呢,谁真信了这种话才是大傻子吧。我挠了挠头,“可是外面还有人在等我。我不能在这里太久。”
“哦!找到了能够信任的人替你守门?”
“啊,算是吧。不过您大可以放心,里面的事我是一件也不会往出说的。”
卢克雷齐娅轻笑,“别那么紧张,我和我哥哥可不一样。况且,你这个人蛮有分寸的,几次的事情办得都不错,通过了西斯的考核,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呢?”
我尬笑,“哪里哪里,您太抬举我了。请您放心,在不该说的事上,我的嘴能严到让您怀疑我是个哑巴。哦,对了,这次来得匆忙,只有这个,请您不要嫌弃。”我把大白兔给了她。
卢克雷齐娅很满意地接过糖果。“别急,我这就叫他回来,不会很久的。”
好吧,我还能说什么呢?
“喂,沈纲。”
“什么事?”
“你想不想再照一次镜子?刚好你来了。”
“是那面预知镜?”
“是啊。你不想吗?刚好西斯不在,去试一试吧!”
“呃……可以吗?”我有些心动。预知镜可是个经过验证的好东西。“我是不是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对你来说,代价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我懂,无非就是我的身体状况进一步恶化。我现在好得多了,不怕那一丁点灵异浸染,试试就试试。
卢克雷齐娅掏出交流用的小镜子,敲了敲,“西斯,沈纲回来了。他有事情要说给你听。”随后让我把挂历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上,带我进了卫生间,把预知镜给我,“给,趁他不在,随便用吧。”
我目前最想知道的只有一个问题:我和言岭的结局到底是怎样的?到底是他死还是我活?
随后我将头埋进了镜面的水波之下。
我没有见过言岭。我想,如果我能够看到镜子里出现陌生人,或许他就是言岭。
但是我没有看到。我只是看见自己在睡衣上别上蝴蝶胸针,躺在床上睡觉。随后镜中的景象开始模糊,仿佛掀起了涟漪一般。
我这是用蝴蝶胸针在做梦?
随后,画面稳定了下来。我看见我醒了过来,站起来,取下了胸针。
画面结束。
这段影像看似平平无奇,但仔细一想就能品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第一,水波晃动,大概是因为牵扯到了亡灵,预知镜测不准。那么我在梦里遇到了什么?
第二,言岭始终想取代我,他到底成功了吗?最终醒来的人身体里的东西到底是我还是他?如果我在梦里死去,会不会代表着我的灵魂和意识一起消亡,随后无主的身体被言岭占领?
简直细思极恐。
我从镜子里抬起头,赶紧问道:“小姐,能不能请您说明一下,那个蝴蝶胸针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你还没有试过吗?蝴蝶是能够穿越梦境与现实的灵性动物。那个是用来做梦的。”卢克雷齐娅带我走出卫生间,解释道,“如果你睡前把它别在衣服上,睡着后就能自由控制自己的梦,而且还可以进入别人的梦,篡改他们的意识。当然,进入别人的梦是很危险的。梦的主人不是你,如果他在梦中对你怀有恶意,那么整个世界都会针对你。如果你不能及时唤出蝴蝶让它带你撤回,意识或许会消失在梦境中。它的上一任主人就是这样,整个人都迷失在了潜意识中,在外人看来就是变成了你们所说的,唔,植物人。不过你挺谨慎的,它很适合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吧,不会有什么比这个更适合用在人类身上了。”
“那么,灵魂呢?灵魂不会也一起跑到别人的脑子里吧。”
“当然不会了。这个不是抽出灵魂的物品,如果是那样,醒来之后身体会如同死亡般冰冷。太危险了,对身体伤害也很大,我不会给你那种东西的。它只是用来做梦而已。”
我稍微安了心。“谢谢您。”
“你看到了和它有关的内容吗?”卢克雷齐娅问道。
“啊,是啊。我很怕死的。比死更怕的是,我怕自己不再是自己。”
卢克雷齐娅正要开口,我听到有人用钥匙开门进来,是戴着鸟嘴医生面具的凯撒。
他看见我,点点头,“你来了。发生什么了?”
我把挂历从桌上拿起来,递给他,简要地讲述了我刚刚的经历。
“这幅挂历底下肯定有东西。”我说。
凯撒点头,拿起挂历,“跟上。”随后走出卢克雷齐娅的房间。
我向她告别。凯撒带我往实验室走。
这年头亡灵也要搞科研。
凯撒和我进了屋,他把门反锁好,把挂历铺在工作台上。
他指着诡异微笑着的美惠三女神,“只有这一幅吗?”
“别的没验证,我也不知道啊。”
“好吧。”凯撒戴上手套,用小刷子蘸着某种不知名的无色液体涂在挂历上,从柜子里找出一把银制匕首,将画作边缘划开一条缝,画上女神的神情已经转为了惊恐与愤怒悲伤。但凯撒完全不理睬,他用匕首蘸了另一瓶广口瓶里的无色液体,小心地将匕首从缝隙里插进去,撑开,吩咐道:“柜子里有采血针,滴一滴血进来。”
……你的工具真齐全。
“必须滴我的血吗?”
他指着泡过匕首的瓶子,“这个是灵能混合物的结晶溶液,制造出灵能场的近似物,我需要人类的成分把你描述的力量吸引过来。”
“好吧。”
我在学校里做实验用过采血针,很轻松地弄出了血,有点疼但可以忽略不计。我按凯撒说的将血滴进了匕首撑开的缝隙。霎时,粘稠的鲜血从中涌出,我再次听见了无数人的呻吟和惨叫,比梦中刺激人的神经,我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凯撒戴着手套,将画作慢慢地扯开,我只看见纸上不断地涌出鲜血。或许是我滴的一滴血太少了,过了一会,鲜血停止涌出。凯撒将它擦干净,我看见了一个近似灵界之门的图案闪烁着黑红的光。我不认得上面的文字。
凯撒指给我看,“这是西班牙语。”他是西班牙人。
“你是说?”
“你猜的没错。沈纲啊,你可真是个带来好运的家伙。”
“公爵,我不太明白。”准确地说我什么都没明白。
凯撒看上去心情很好,于是向我解释道:“这是人工制造的一扇灵界之门。当然,并不通往我们这里,而是通往西班牙,人工制造的灵界。”
“啊?”
凯撒说道:“沈纲,你觉得灵界是什么?”
“另一个空间,专门给亡灵居住用的?”还是上不了天堂的亡灵。
“不,不对。”凯撒回答道,“我们就是灵界,灵界就是我们。灵界是罪恶的渊薮。可是如果没有了人,罪孽便无从谈起。被拒绝得到救赎的孤独的灵魂,会得到它的呼唤,本能地被它、被命运的蛛丝牵引着走进灵界之门。它呼唤着和它同源的事物,因为它,就是世界上最庞大的执念。”
“究竟什么时候有了这座城市的雏形,早就没有人知道了。或许最开始渴望建造这样一座城市的亡灵早已因无法忍受漫长的岁月而消亡,或是向神明皈依。但它依旧存在,因为灵界是属于所有人的,它会和人们的罪孽共同存在,直到世界毁灭之日到来。”
“可是,随着居民越来越多,为生存而展开的斗争也随之而来。这就是属于我们的刑罚,延续生前的斗争,无法得到安宁,刑期是永远,除非选择低头。可是,亲爱的沈纲,我想你能够明白,世上从来都不存在无条件的和平安定,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天堂是个甜蜜的谎言。为了自由,我们宁愿永生永世困在不见天日的黑铁之城。”
凯撒接着说道,“居民多了,灵界就必须随之订立法律,否则这里将成为斗兽场。最终,之前的亡灵们决定以楼层划分势力范围。更强的楼层可以吞并其他的楼层。直到有一天,有人说:我们为什么要如神明期盼中一般自相残杀?我厌倦了扮演供祂取乐的小丑,我愿意享受自由与孤独的快乐。起初灵界是我们的乐土,但现在它只是血腥的囚笼。这是第一批出走的亡灵,它们自由呼吸着人间的空气,最终死于教士之手。”
“后来,有人找到了写着古代文字的羊皮纸。那或许是在这里砌下第一块石砖的亡灵留下的手迹,于是更多的亡灵的心思活跃了起来——灵界并不是神明的造物,为什么我不可以再建一座属于我的城市呢?”
我听懂了。
“所以,用灵界的执念污染活人的灵魂,引诱他们违背道德和公序良俗,是为了这个目的?”我问,“他们总不可能抱有什么,建立一个人人平等自由的新世界的想法吧。”
凯撒笑了笑,“你真可爱。不过说得很对。”
我指着挂历,“而这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手段。”
凯撒点头。“所以我说,你真是个带来好运的家伙。接下来我也有工作要做了,如果他们没有发现这扇门已经落入我们手中,这或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我懂了。”
凯撒拥抱了我,我简直受宠若惊,“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写下来。”
“那,我……继续努力。”
凯撒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是我最好的活人助手。”
我应该感谢吗?
这一次我反反复复研究了好几遍地图,确认绝对不会跑到贺云笙那里,才从地图室回到了叶简身边。
他看见我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事情解决了。”
我看了眼怀表,已经凌晨五点了。“再过一小时打电话吧,这一晚上我估计委托人也睡不好。等见到他我还打算和他细谈呢,那挂历到底哪来的,他得告诉我。”
“那挂历到底怎么了?”叶简问。
“背后牵扯到一个可能会危害全人类的大阴谋。”我严肃地说。
叶简不屑,“不说拉倒。别编瞎话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