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无名氏No.50603768 返回主串
2022-07-20(三)14:37:31 ID:ZnQRwoD 回应
岛民们有没有对拉康派精神分析感兴趣的呢?
最近拉康在互联网上越来越频繁地被提起,但多是伴随着一些艰深难懂的术语,加上国内与拉康相关的书籍也比较少,这就给入门拉康带来了一些困难。
上日亚找书的时候,偶然看到一本《疾风怒涛精神分析入门》,读完觉得相当流畅且易读。于是决定翻译过来放到岛上,作为翻译练手,也给新岛做一些内容贡献。(毕竟看了几年岛都没怎么发过串)
之后大概会每天花两个小时更新,翻译到哪算哪,应该会坚持把整本书译完的。
支持任何意义上的转载与使用,且无需标明出处
无标题无名氏No.51142808
2022-08-10(三)19:44:08 ID: ZnQRwoD (PO主)
◉从属于母之法的主体
正如前文所说的,将活下去的必要性(需求)依存于<他者>的幼儿,要全力避免<他者>的不在。然而,即使如此<他者>不在的时候实际上也是存在的。母亲不可能一直陪在婴儿身边,如果二楼电话响了,或是有客人来了,母亲就要离开婴儿。婴儿午睡醒来时,有时会发现眼前谁也没有吧。
那时母亲也许会说明【电话响了,我稍微走开一下】,但不会说话的婴儿无法理解母亲的话。他/她不知道为何<他者>消失在眼前,等到<他者>回来之后,也不知道为何又出现在眼前。
也就是说婴儿陷入了将生杀予夺之权托付给会随机出现消失的<他者>,这样不稳定的状况之中。拉康将这种状况称为不满(frustration)。母亲这个<他者>不能来自己身边给予自己满足,是我们最初尝到的【欲求不满】。{注1:这段注解有些多余(也有些啰嗦),【从眼前消失】这一点中,这里的母亲是象征性的东西(也称为【象征的母】)。因为在实在界中不可能有【什么东西不在了】(就算母亲不在了,其物理性的存在自身不可能不存在。本来在现代物理学意义上的【不存在任何物质的状态】就是不可能的),也无法在想象的意义上把握不在。关于后者,这是个经常举的例子,可以画出【苹果的画】,但不能画出【没有苹果的画】。【不在】(absence)始终只能在与【在场】(presence)的对比中才能被把握。【不在】仅凭其本身无法成立,必须与【在场】这个别的东西连接起来,才能具有意义作用。也就是说,不在是能指性的东西,也就成了象征性的东西了。因为所谓能指,就是必须与其他能指相连接才能发挥作用的东西。}
正因此,虽然婴儿想将<他者>留在自己身边,但他/她并不明白决定<他者>的在场与缺席{不在}的规则(=<法>)是什么。母亲只是偶然地出现,又偶然地消失的存在。
在此,婴儿做出了一个假说。正如前述(「◉现实的需要与象征的要求之间的裂缝」),【母亲出现在自己眼前,是因为她爱自己。但因为别的地方也有她爱着的东西,所以她就去那里了】就是这样的假说。
而从中能够推导出的结论就是【为了留住母亲,自己必须成为母亲欲望的对象】。这样,婴儿就能够被母亲所欲望。总而言之,婴儿为了成为母亲所喜爱的存在而拼尽全力。
这是一种由母亲的随心所欲(婴儿是这么认为的)来决定自己生死的危险的状态。孩子被【母亲不来到我身边的话,就活不下去了】这样的不安所支配。为了避免那样的状况,他始终都不得不从属于母亲反复无常的意志。
拉康将这种幼儿的姿态称为【从属于母之法的主体(assujet)】。这是将意思是【处于xx支配下】的形容词"assujetti"与【主体(sujet)】合在一起的产物。
而这里的【母之法】,与【母亲的随心所欲】是同义的。因此,这不能称之为是真正意义上的<法>。在母子关系中,缺少统治母子关系本身的<法>。
【母子关系】这样的词,也许会被认为是非常美、非常温暖、非常宝贵的东西。然而基于精神分析所阐明的知识来看,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危险。孩子如果完全从属于母亲这个<他者>的话,母亲迟早会将孩子吞没,将孩子的主体性夺走。因此,脱离从属于母之法的状态,对孩子来说是很重要的。
无标题无名氏No.51142816
2022-08-10(三)19:44:26 ID: ZnQRwoD (PO主)
◉<父之名>的导入
那么,怎样才能脱离呢?
是的,在此父亲的职能是不可缺少的。为了脱离从属于母之法的状态,父亲必须出现,提出一个与母之法相异的<法>。
所谓父亲,必须始终将其理解为给出<法>的存在。对【父亲】的一般印象有【恐怖】【暴力】有时还有【无耻】,但这都是通过映像来把握的想象性的父亲而已。
然而,在精神分析中真正意义上的<父亲>始终都是象征的父。象征的父,也称为<父之名>(Nom-du-Père)。<父之名>不一定是某人生物学上的父亲。请将其看做是具有掌管<法>这个职能的东西。
为什么要叫做<父之名>呢?在基督教中的【奉父子圣灵之名(au nom du Père et du Fils et du Saint-Esprit)】这句祷告有很大影响。毫无疑问这是基于三位一体学说的,因而在这里称为<父>(=<子> = <圣灵>)的,是神。也就是说,<父之名>中的父,某种意义上是神那样的超越性的存在。
能带来<法>的,必须是某种程度上的超越性的存在。与自己同等级的他者所作的<法>,充其量只能算作是【约定】而已。正是因为有着力量上的差距,<法>才能够发挥作用。
比如说狭义上的法律,能够制定法律的只有国家这样,对于民众来说居于超越性的等级的存在。而实际上对等的国家之间的国际公法只是<契约>而已,最后有了战争这样的争斗(duel)就会被毁坏(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以某一国为主导的霸权体制就是好的。在国际社会中,需要找到一个不用象征的父也能带来和平的方法。)
无标题无名氏No.51159251
2022-08-11(四)10:35:02 ID: ZnQRwoD (PO主)
◉附录──〈他者〉与「〈他者〉的〈他者{注2:这节有些啰嗦,觉得麻烦的话可以略过}〉」
正如上一章所确认过的,带来<法>正是<他者>的职责(「◉从他者走向〈他者〉」)。
然而,这里就发生了一个麻烦的问题。就是,母亲明明是主体第一次遇见的<他者>,为什么她就没有带来<法>呢。
有关于此,可以作以下的思考。也就是说,母亲(因为是象征界的存在)遵从着<法>,而孩子并不知道这一点。母亲在象征意义上行动,而孩子却对其作想象性的解释。(【因为已经不再喜欢我,所以去了别的地方】)
孩子为了知道<法>的存在,变得能够在<法>中生活,就需要一个承担<法>的存在。是的,那就是<父之名>。
此后拉康重复过多次【<父之名>是《<他者>的<他者>》】。【<他者>的<他者>】,就是向母亲这个<他者>给出<法>的,另一个<他者>。
在前章的论述中(「◉从他者走向〈他者〉」)有着【<他者>介入他者之前的双数=决斗(duel)关系,从而<法>得以被导入】这样比较单纯的理念,在这里将其进一步精密化了。也就是说【为了导入<法>,光是母亲这个<他者>还不够,还需要作为<他者>的象征的父来给予保证】。大写的<他者>是给予小写的他者以保证的存在,那么<他者>的<法>谁来保证呢?那就是【<他者>的<他者>】了。这里也可以看做是一种理论的变迁。(「◉雅克拉康的理论变迁」)
无标题无名氏No.51159285
2022-08-11(四)10:35:41 ID: ZnQRwoD (PO主)
◉父亲仅存在于母亲的语言中
然而,这并不是说有一个实际的父亲出现在母子面前,然后作出【母亲不要束缚孩子,孩子不要被母亲束缚】这样的宣言。
<父之名>,始终都只存在于母亲的发言(parole)中。也就是说通过在母亲的【做这种事会惹爸爸生气哦】这种发言中被言及,父亲承担<法>的职能才开始出现。或者,即使不直接言及父亲,【再干坏事妈妈就不要你了哦】也是可以的。
<父之名>,是在母亲这个<他者>明确其所遵从的<法>的言说(parole)中出现的。在此,母亲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法>,对孩子来说也变得明确了。他知道了,母亲不是以随心所欲(母之法)来对待自己,而是遵从着<他者>世界中的秩序。
通过理解<法>,孩子也能够遵从<法>并生活下去了。不再会被母亲所吞没,能够确保自己的独立性了。这样一来,孩子就能够在<他者>的世界中稳定地生活了。
无标题无名氏No.51159328
2022-08-11(四)10:37:41 ID: ZnQRwoD (PO主)
◉为什么父亲不得不死
总结一下,【存在母亲这样的他者所教给我们的<世界的秩序>,而保证这个过程的存在就被设定为象征的父(<父之名>)这个概念】。
我们常用这样的谚语,【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举头三尺有神明】。其中展现了这样的信仰:【自己所相信的、所遵从的正义的规则,是由<神明>这样超越性的存在来保证的】。当然,我们从未遇见过宣告【我即神明】的人物,也没有朝着太阳进行祈祷。
即使如此还是不得不说【神明】这样的词,是因为不设定【有这样的存在】就无法诚恳地活下去。【神明】仅仅是因为需要给<法>以保证才成为必要的概念而已。
同样,象征的父也仅仅是作为【给<法>以保证的存在】而被构造出来的东西而已。因此,与这样的人物是否实际存在无关,只是,为了区别象征界的<法>与单纯的私法,必须要有某种超越性的存在来作为保证而已。
拉康说【象征的父是死去的父】,这句话也许有些跳跃。在此做简单说明,【为了让父发挥作用,其不能有实际内容。父除了保证<法>以外不能做任何别的事情,作为人类已经死了】就是这样的意思。
关于<父之名>,有一个经常被提出来的疑问,【如果是父亲去世了,只有母子存在的家庭,<父之名>还能发挥作用吗】。实际上,即使实际的父亲不在了,父亲的职能也不会被消除。比如说如果听到母亲这样说【为了不让死去的父亲蒙羞,你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孩子会清晰地意识到父亲的存在而活下去的吧。
过世的人往往比活着的人影响更大。有些朋友,死前并没有那么亲近,然而死后却开始十分怀念。
如果父亲还活着的话,与母亲(对他来说是妻子)之间会经常吵架和不和,他也许就不再是承担<法>的那种理想存在了。然而就像此例中的父亲,可能死后反而被理想化了,作为承担<法>的<父之名>而被强烈地意识着。
如果反过来,母亲并不认同父亲,对他采取轻蔑的态度,<父之名>也不是就不发挥作用了。如果母亲说【你爸爸真是无耻......听好了,你要成为和你爸爸不一样的有用的人。不然在社会上是无法立足的】,实际上的父亲即使被这样轻蔑了,但某种理想的存在本身还是得以传达,孩子还是能够理解【有着掌管<法>的存在】,<父之名>仍然发挥作用。
不论(事实上的)父是否死亡,他始终都仅仅出现在母亲这个<他者>的发言中。(象征的)父,就像字面意思一样,不经过<他者>之口被言及是不会发挥作用的。
无标题无名氏No.51159343
2022-08-11(四)10:38:20 ID: ZnQRwoD (PO主)
◉母必须承认父的存在
因此某种意义上,母的存在比父更重要。为了让<父之名>在孩子身上发挥作用,母亲必须承认某个父性的存在。
那并不一定是实际的父亲(自己的丈夫),然而,如果母亲不承认任何父亲的存在,孩子就无法获得<父之名>。
也许这样说有种指南书的口吻,不过正在育儿的母亲,仅仅是无微不至地照料孩子还不够。作为母亲的重要职责是,承认某种父性的存在,让孩子理解【世界上存在着<法>,你必须在其中生活】。
上文也许听上去微妙地有些保守,然而这里所说的<法>,并非特定的法律和信条,而是一般性的<秩序>(有关于此,在「◉关于象征界⑤──语言=文化=〈法〉」及之后几节也说明了)。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并非是变化无常的混沌(chaos),而是在某种秩序之下运动的。如果这种最低限度的<法>没有发挥作用,那么人连稳定地生活下去都做不到(有关于此请参考「专栏 4」)。
对革命家来说,他正是预先懂得<法>的功能,才有可能做到变革特定的法律和习惯等等。这并非是在主张【孩子必须遵从传统的规范】。而是在主张【应该引入某种秩序】。
无标题无名氏No.51160679
2022-08-11(四)11:41:04 ID: ZnQRwoD (PO主)
◉作为剥夺者的想象的父
那么,在此我们总结一下前文的论述吧。
孩子刚一生下来就进入了语言的世界,然而这个世界最开始是没有<法>的,只有【母之法】这种随心所欲的东西在发挥作用。如果孩子继续从属于这种变化无常的意志,有可能会被母亲所吞没,其象征界将成为十分不稳定而危险的东西。然而通过<父之名>的作用,<法>得以成立于象征界,因而能够稳定地生存下去。孩子从母之法的从属中脱出,与母亲一样生活在<法>的世界中了。
......然而,这是相当简略化的论述。实际上并没有这么顺利。孩子在接受<父之名>的<法>的路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困难。
这是因为,对孩子来说,父亲首先是作为母的剥夺者而被接受的。
母亲爱着孩子,然而同时也爱着丈夫。作为成年人,能够将这两种爱作为两个不同范畴的爱来理解,然而小孩子是做不到的。也就是说,对孩子来说,父亲是将母亲从自己身边带走的敌人。
这就是【剥夺者】这个词的意思。【妈妈爱着这个叫爸爸的家伙。所以跑到别的地方去了。那么,我把这个家伙干掉的话,妈妈就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了】就是这样。
在此,父亲还不是带来<法>的象征的父,而是剥夺母亲的想象的父。因此,孩子构筑了与想象的父之间的镜像阶段性的爱恨漩涡关系。【妈妈不再继续凝视着我了,这都是爸爸那家伙的错!】孩子这样敌视着父亲。因而在此孩子不能接受父之<法>。只是为了打倒父亲夺回母亲而处心积虑着。
无标题无名氏No.51160721
2022-08-11(四)11:42:56 ID: ZnQRwoD (PO主)
◉俄狄浦斯情结的三个时间点
是的,从现在开始将介绍俄狄浦斯情结。
俄狄浦斯情结原本是弗洛伊德所提出的概念,开门见山地说,指的就是【由于父亲介入母子关系,孩子所抱有的爱与憎恶等概念的复合体(complex)】。具体地来说,就是【想打倒父亲,让母亲成为自己的东西】和【但是想着做那种事的话也许会被惩罚的】等等爱憎的混合体。
所有人都抱有近亲相姦的欲望,对孩子来说,母亲就是最初的爱的对象。然而由于父亲在这个关系中出现,孩子感到母亲被夺走了,于是对他投去敌意,想让他死。
这个结构也符合之前的论述。父亲介入母子关系中时,孩子感到了作为剥夺者的想象的父。
拉康将这个阶段,称为俄狄浦斯情结的第二阶段(第二个时刻)。虽然叫做第二,但最好还是将其作为俄狄浦斯情结的实质性的开始阶段。
这之前的阶段,也就是俄狄浦斯第一时刻(「◉从属于母之法的主体」中所称的【不满(frustration)】),可以称作是前俄狄浦斯期。那是孩子为了留下母亲这个<他者>,想要成为母亲欲望的对象的时刻。那时(象征的)父,作为承担母亲所遵从的<法>的存在,潜在性地发挥着作用,但是孩子对此一无所知。因此,孩子所发现的只有母之法。母亲的消失,被孩子认为仅仅是因为她的随心所欲,而真实意义上的<法>还没有被发现。
然而在俄狄浦斯第二时刻中,孩子想着【那个叫爸爸的家伙把妈妈带走了】。在此父亲才出现。也就是说,父亲作为操纵母亲在场和缺席的原因而被发现了。
然而在此,统治<法>的父的真正作用还没有被发现。象征的父的作用尚未被发现,父作为想象的父,仅仅被看做是剥夺母亲的敌人。
然而即使如此,在此父亲的存在得以被发现也是很重要的。因为,在此之后对父亲的想法改变的话,俄狄浦斯情结的出口就出现了。
那正是俄狄浦斯第三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