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恩内特之家住院时期的第四个月,那种想要摄入合成麻醉药的令人痛苦的欲望神秘地从盖特利身上被移除了,就像恩内特之家工作人员和白旗小组的那些鳄鱼说的那样,如果他坚持参加晚间会议,最小程度上开放自己,愿意坚持请求那极端模糊的“更高力量(Higher Power)”来移除它。这欲望。他们叫他每天早上以笨重的膝盖跪地,请求“他所理解的上帝”移除这令人痛苦的欲望,然后在晚上睡觉之前再一次跪地,感谢那上帝一样的人物这“没有物质”的一天终于过去了,如果他度过了这一天的话。他们建议他把鞋子和钥匙放在床底下,这样能帮助他记得要跪下。过去盖特利仅有的跪下的时刻不是在吐就是在交媾,要不就是在移走挂在墙脚的警报器,或者就是有人幸运地在打架的时候击中盖特利腹股沟附近。他没有任何与上帝或者耶稣有关的经历,这种跪下的事情在他眼里是最软弱无能的人干的事,他每天早晚虔诚地做出这些与膝盖有关的动作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伪君子,无一例外,被那种想嗑药想得不行的欲望驱使着,他总是发现自己跪在地上祈祷他的脑袋可以马上爆炸,这样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帕特说这个阶段他是怎么想的或者怎么认为的或者怎么说的都无关紧要。真正重要的是他做什么。如果他做了对的事情,坚持做对的事情时间够长,那么盖特利怎么想的怎么认为的一切都会神奇地发生改变。哪怕他说的也会。她一次又一次目睹这样的情况发生,有时候在一些你认为完全不可能的人身上。她说这在她身上就发生了。她的左半边脸很生动也很善良。盖特利的心理咨询师,一个前可-卡因瘾君子与电话诈骗犯,左耳是他“丧失”的东西之一,很早就跟盖特利讲过臭名昭著的波士顿匿名戒酒会蛋糕的比喻。这个头发花白的菲律宾人每周一次接见唐·G。,开着他改装的斯巴鲁(Subaru 4X4)在布赖顿和奥尔斯顿之间无目的地绕圈子,那辆车就像盖特利曾经偷来用热线发动然后开着去入室盗窃的那种。欧亨尼奥·马丁内斯的怪癖是说自己只有在开车的时候才能与他自己的“更高力量”发生接触。有天晚上,开到接近奥尔斯顿支线外的帝国垃圾转运公司的驳船装卸区时,他让盖特利把波士顿匿名戒酒会想象成一盒贝蒂克罗克蛋糕粉。盖特利听到亨尼·M.又一个软绵绵模糊不清的类比时只能拍自己的脑袋,亨尼之前已经用过好多种把“顽疾(Disease)”与昆虫放在一起的类比恐吓他了。心理咨询师让他发了一会儿脾气,一边抽烟一边爬到那些排好队等着倒垃圾的陆上驳船后面。他告诉盖特利,就想象一秒钟,他手里拿着一盒贝蒂克罗克蛋糕粉,这代表着波士顿匿名戒酒会。盒子上有做法说明书,8岁小孩都看得懂。盖特利说他正等着这蛋糕粉里有条什么虫子被提到。亨尼·M.说盖特利唯一需要做的只是操-他妈的让自己停下来放松一下闭上臭嘴按盒子边上的说明去做。盖特利是不是「相信」自己能做出蛋糕来,或者他是不是他妈的「懂」烤蛋糕的化学根本就不重要:只要他按照这该死的说明书做,且有那么一点理智向烤蛋糕经验比他丰富一点的人寻求帮助以便自己不会搞砸这说明书上写的东西如果他忽然犯迷糊了的话,但总的来说,你只要跟着这小孩都能看懂的说明书做,蛋糕就能做出来。他就能吃到蛋糕。有关蛋糕,盖特利唯一知道的事情是上面的奶油最好吃,而他自己认为欧亨尼奥·马丁内斯是个骄傲自恋的白痴———另外他对东方人和拉美佬总有点不信任,而亨尼·M.看上去两种人都像———但他没有自己从恩内特之家逃走,也没做任何让他们能“开除”他的事情,他每天晚上去参加会议,多多少少说的都是实话,每天早晚都做把鞋子放在床底下的事,也接受建议加入了一个“小组”,疯狂地“活跃”于他的小组,他倒烟灰缸,也会跟着小组去“承诺”活动。他没有任何有关上帝的经验,而到了这个阶段从对此的兴趣来看比“一点也没有”还更要少一点;他把祈祷当作根据盒子边上的说明设置烤箱温度。把它想象成对着天花板说话比对着“没有(Nothing)”说话还要好一点。他也觉得穿着内裤跪在地上有点尴尬,像房间里的所有人一样他也会假装自己的鞋子掉到了床底下很里面的地方他必须在下面待一会儿才能找到鞋子把鞋子拿出来,他祈祷的时候都如此,但他做到了,他对着天花板哀求,感谢天花板,而大概五个月以后,盖特利4:30坐着绿线去沙特克的卫生间里清洗人类屎尿时忽然意识到过去的好几天他甚至没想到过杜冷丁或者镇痛新甚至大/麻。不仅仅是熬过过去这几天—————“物质”甚至没有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也就是说,“欲望”和“强迫症”都被移除了。几个礼拜过去,一系列的“承诺”和各种会议以及大坨大坨的烟圈和陈词滥调(gasper-smoke and cliches),他仍然感觉不到自己过去那种想要嗨的需求。他,在某种意义上,“自由(Free)”了。这是他从10岁开始第一次逃出自己的精神牢笼。他简直不敢相信。与其说他“感恩”,不如说他对此有所怀疑,这种“移除”。盖特利作为一个真正的伪君子在请求一样他根本不相信的东西把他从这他根本没有任何希望从中逃离出来的牢笼里释放出来,而这他根本不相信的“更高力量”怎么可能魔法一般让他离开牢笼?而他每天跪在地上祈祷的时候都装作找自己的鞋子?他完全不明白这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它居然会有用。这让他简直疯了。大概七个月的时候,在某个周日新人会议上,盖特利用他的大脑袋撞普罗维登的人造木桌子的时候甚至把桌子给撞断了。¹⁹⁵
“白旗”组员“凶残”弗朗西斯·格汉尼是整个“鳄鱼”团体里最老皱纹也最多的人物,他剃着灰白的平头,戴着小帽子,法兰绒衬衫上吊着的背带捆住了他整个胸腔,你能看到他巨大的黄瓜形状的红鼻子上所有血管,他还有棕色的参差不齐的牙齿和肺气肿以及一个便携氧气罐一类的东西,蓝色的管子用白色胶布贴在他的大鼻子下面,眼白之亮与一个有着地质学意义上清醒时间的人极慢的心跳有关。凶残弗朗西斯·G.嘴里从来不会没有一根牙签,他的右手臂上有个褪了色的朝鲜战争时期马提尼酒杯与裸女文身,他是在尼克松政府时期戒毒的,嘴里总是些老“鳄鱼们”都会说的下流又过时的短语¹⁹⁶———头撞桌子事件以后,F. F.约盖特利出来喝了让人眼珠子弹出来的量的咖啡。他略带厌倦地对盖特利的抱怨表示了某种疏离的“感同身受(Identification)”,盖特利说一个他自己都还没理解甚至可以相信的东西肯定不可能对救他帮助他有任何严肃的兴趣,哪怕他或者她或者它在某种意义上真的存在。盖特利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它帮助了他,然而当凶残弗朗西斯说有可能一个连他唐·盖特利都能理解的次要东西也不可能重要到把他瘾君子的烂屁股从“秩序维持者”(the well-dressed Sergeant at Arms)那里救出来的时候,盖特利感到获得了帮助。(1
这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盖特利现在通常不那么在乎自己究竟理解不理解了。他每天两次做跪下来望着天花板的事情,还清扫屎尿,还听别人的梦,还坚持“活跃”,还把事实告诉恩内特之家的病人们,还尝试帮助其中一些人,如果他们请求他的帮助的话。于是当凶残弗朗西斯·G.与白旗小组成员在9月一个星期日他清醒一周年纪念日上送给他一个完美烤制盖满奶油插着一根蜡烛的蛋糕时,唐·盖特利此生第一次在家属以外的人面前哭泣。他现在会否认他哭过,说什么蜡烛烟飘到他眼睛里。但他真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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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tely still doesn't quite know why it helped, but somehow it helped when Ferocious Francis suggested that maybe anything minor-league enough for Don Gately to understand probably wasn't going to be major-league enough to save Gately's addled ass from the well-dressed Sergeant at Arms, now, was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