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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0603768 - 文学


无标题无名氏No.50603768 只看PO

2022-07-20(三)14:37:31 ID:ZnQRwoD 回应

岛民们有没有对拉康派精神分析感兴趣的呢?
最近拉康在互联网上越来越频繁地被提起,但多是伴随着一些艰深难懂的术语,加上国内与拉康相关的书籍也比较少,这就给入门拉康带来了一些困难。
上日亚找书的时候,偶然看到一本《疾风怒涛精神分析入门》,读完觉得相当流畅且易读。于是决定翻译过来放到岛上,作为翻译练手,也给新岛做一些内容贡献。(毕竟看了几年岛都没怎么发过串)
之后大概会每天花两个小时更新,翻译到哪算哪,应该会坚持把整本书译完的。

支持任何意义上的转载与使用,且无需标明出处

无标题无名氏No.50951181

2022-08-03(三)21:47:47 ID: ZnQRwoD (PO主)

◉镜像不是真实

以上都是重复之前的论述。下面才是重点。

作为被对象化的自己,也就是【这就是我】而被我们所理解的自我,仅仅只是镜子这个外部装置中映照出的映像而已。因此,不能说自己就是这个东西。

我们倾向于认为镜子总是能正确地映照出位于此地之物。【以眼睛不能辨明的人,用镜子将其真实的样子映照出来】这样的物品,在各种神话,传说中登场。在后文,我们也能看到人们总是将镜子看做是【映照出真实姿态】的东西。

然而,镜子中所映照出的自我,本来是左右反转的姿态。即使映照在镜子中,那也是左右反转后的自己,并非就是自己本身。

还有,如果调整周围的照明,映照出来的身姿也会有很大变化。刚洗完澡的自己在镜子中十分美丽/英俊,而反过来,在高楼的窗户等处映照出的自己却看起来不太精致。到最后,越是看镜子越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漂不漂亮。

【自己的像】就是如此暧昧不清的东西。镜子绝不能说是映照出了真实姿态的。即使是照片之类的也一样。大头贴中照出的自己十分帅气(或是可爱),因此想着【这真是不像我啊】,虽然这样想着,但在没有镜子的地方回想自己的脸时,最后想起的是不是【大头贴中的自己】呢?

无标题无名氏No.50951222

2022-08-03(三)21:49:08 ID: ZnQRwoD (PO主)

◉镜像是一个他者

这些例子所启示的共同结果就是,镜像这种东西只是一个他者而已。在其中映照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日语中的【他者】,大多与【他人】同义,但【他者】的原词是法语的"autre",相当于英语的"other",指所有【并非自己的东西】【与自己相异的东西】。

镜像并非自己,而只是一个他者。然而如果这样的他者不存在的话,我们也无法发现【自我】。

也就是说,他者是自我成立的条件。我们倾向于认为,【首先有了自己,之后他者才被发现】。但根据镜像阶段的知识,首先是有了他者(镜像),之后才有了自己(自我)。

镜像阶段并不只是刚出生的婴儿的问题。【镜像】并不仅指光学性地在镜子里映照出的像。它所指的是给出自我的像的所有他者。

即使已经不再是幼儿,也还是会基于他者来确定自己的像。比如说小时候大家都模仿过自己喜欢的演员和乐手等等的打扮吧。那时自己的打扮品味,是依存于自己模仿的演员和乐手的打扮品味的。

说起来笔者也有一段时间,因为憧憬吉田拓郎开始吸hi-lite{注:一种香烟}(因为太呛了就没再抽过)。即使是现在,在聊着什么的时候有时会感到【刚刚,说话的方式很像拓郎】,而泛起一阵微微的寒意。一直认为【这就是自己】,而实际上它只不过是拓郎这个他者的东西而已,那自己到底存在于何处呢......偶尔会有这样的感受。

无标题无名氏No.50951273

2022-08-03(三)21:50:58 ID: ZnQRwoD (PO主)

◉《世界奇妙物语》中的【奇遇】论

在这里重要的是,镜像阶段在生成自我的同时,也生成了某种根本性的不调和。

我们认为【这就是我】的自我,实际上仅仅是他者的映像,而不能说是自己本身。也就是说,这两者之间有着根本的断裂。

而从其中就产生了【也许自己会被他者夺去】这样的恐怖感。这可以说就是自己与他者之间对镜像的争夺。

对这样的想法,理解起来可能需要一点功夫。因此,就让我们介绍一下某段剧本吧。那是《世界奇妙物语》(一九九二年,春季特别篇)中的,【奇遇】这一小节。


水野武(片冈鹤太郎)在搬迁至某公寓的第二天,遇见了隔壁的男人(仲本工事)。问起那个男人的名字,居然也是水野武。【这真是奇遇啊】两人腼腆地说道。其实两个人是同一天搬过来的。而且两人兴趣也相同,连妻子的名字也一样。最后,连公司的大楼也是同一栋。鹤太郎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之后鹤太郎也到处遇见仲本工事。在公园和咖啡厅遇见,在偶然顺道去的关东煮店和他点了相同的菜。

鹤太郎对这个相同点过多的男人感到恶心,于是不顾妻子(芦川良美)的反对,决意要搬家。然而连去房屋中介找新住处时也遇到了他,有些不耐烦就回了家。他妻子有些厌烦他了,就出了家门。他一边喊着妻子的名字一边飞奔向阳台,却看见仲本工事的妻子也刚刚出门。焦躁的鹤太郎一拳打碎了家中的全身镜。千辛万苦拼好的十分喜爱的塑料模型,也受了牵连被弄坏了。

过了几天,调整好心情,去玩具商场找同样的塑料模型。可是,在那里,那个男人也在。然而,这次鹤太郎不知怎的,对那样的他有些同情,于是决定和他一起找坏掉的模型。走出商场,鹤太郎和仲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鹤太郎:【也许......并不是什么特别需要在意的事情也说不定......职员这种东西,也许大家就是一样的。同时出家门、同时吃午饭、同时回家......】

仲本:【总觉得有点难过呢......】

鹤太郎:【但是,我想过了。奇遇,也不是什么坏事。......不如说其实,是有点温馨,又有点让人开心的事情......以后想起这段回忆的时候会这么认为吧】

仲本:【是指这个吗?】

他指向塑料模型。

两人微笑。

【这真是奇遇啊。】

两人从长椅上站起,消失在车站中。

无标题无名氏No.50951322

2022-08-03(三)21:53:04 ID: ZnQRwoD (PO主)

◉镜像阶段的爱与憎

这一节在《世界奇妙物语》中不太重要,但它以一种明快的方式描写出了镜像阶段中的爱与憎。

片冈鹤太郎为何会那样厌恶和忌惮仲本工事呢?他打碎全身镜的那一幕,就暗示着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就是说,面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仲本工事,他怀疑自己的镜像被夺走而感到害怕,因而对他抱有敌意。

与仲本工事的相遇,可以说就是与自己的镜像的相遇。由于仲本这个他者的存在,他开始害怕有生以来所抱有的自己映像(自我),并非自己的东西,而成了仲本的东西。这是自己的像吧,不对这是他者的像,不,这是自己......这样的争斗开始了。

这正是在镜像阶段中的双数=决斗(duel)关系。法语中的"duel"这个词,有【双数的】和【决斗】这两个意思。镜像阶段既是自己与他者的双数的(duel)关系,同时也是决斗(duel)关系。镜像阶段是自我映像成立之契机,同时也是自己与他者之间争夺镜像的契机。

然而同时,镜像也是爱的对象。我们所选的恋人,大抵会有某个地方与自己很相似。同样,鹤太郎知道仲本与自己一样是个喜欢塑料模型的人之后,就开始同情他,变得对他抱有好感了。即使他与自己一模一样,不,不如说正因此,他才会友好地接纳他。

像这样,镜像阶段中,自己与他者之间,产生了爱憎难辨的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方面,镜像作为自己的拟姿{映像},是爱的对象。(这可以说就是自恋{narcissism})但另一方面,对夺走自己映像的他者,又有着无限的憎恶。

这样的关系就陷入了泥沼。请回想一下本章开头的【一看他就是个会以貌取人的人】。明明自己正是【以貌取人的人】,充满偏见的人,偏偏就认为对方是与自己一样是抱有偏见的。在镜像阶段中,自我的敌意被他者所投影,反转后,就成了他者对自我的敌意了。因此自我憎恶他者,攻击他者。然而这原本是自我的敌意,因此这种攻击什么也不会产生。反而,这次被攻击的他者会对自我(对他者来说的他者)投来敌意,而使自我终于确信了来自他者的迫害......这样,仇恨无限地连锁下去。这种状态充满着不安与敌意,是不安定而危险的状态。

因此,要确立自我,只有镜像还不够。仅有镜像,则只会陷入双数=决斗关系的泥沼之中。为了和平与安宁,还需要有一个<大他者>的存在。

无标题无名氏No.50980252

2022-08-04(四)21:27:21 ID: ZnQRwoD (PO主)

◉从他者走向〈他者〉

在这里,我们必须区别两种【他者】。也就是他者和<他者>。

您也许分不出区别,前者是"autre"的翻译,后者是"Autre"的翻译。也就是说,将在原语言中大写的那个用【<他者>】,即用括号括起来的方式表示。{国内一般译为大他者,这里沿用该书的表示方法。}因为口头上无法区别,有时会将前者称为【小写的他者】,而后者称为【大写的<他者>】。

小写的他者与自己是同等级的他者,可以指前面所说的映像、朋友、兄弟、同事等等。而大写的<他者>,指的则是超越小写的他者的绝对的他者。对孩子来说就是父母,老师和成年人,对成年人来说就是王和神这样的【上位者】,这些人占据<他者>的位置。

而他者与<他者>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者>是带来<法>的存在。

小写的他者之间的争斗(duel)无尽无休。直到某一方获得胜利。而胜利的条件就是,某一方的存在消失,也就是死亡。

如果所有的人类之间的关系都是这样的话,那么世界就与地狱没两样了。会变成【力量即王道】这样末日一般的世界。

然而作为人间住民的我们,在与他者的决斗(duel)之上还有着某种东西。那就是<法>,也就是规则。(参照「◉关于象征界⑤──语言=文化=〈法〉」)。正因为有着规则,才可能在某一方死亡之前调停决斗。

比如说,假设发生了一起杀人事件。而如果没有<法>的话,【为了复仇,被害者的亲属杀死了犯人,之后被杀死的犯人的亲属又杀死了被害者的亲属,之后......】,产生了无尽的互相杀戮。但是在审判中,法官这个<他者>给出【将犯人处以xx年有期徒刑(因此两方必须妥协)】这样的<法>,因而【宽恕】得以产生,杀人的连锁反应得以终止。

在上一节所讨论过的【奇遇】中,片冈鹤太郎与仲本工事和解之时,也有【职员这种东西,也许大家就是一样的。同时出家门、同时吃午饭、同时回家......】这样的台词。为了平定两人之间对镜像的争夺,提出【职员这种东西,也许大家就是一样的】这样<他者>的法则是有必要的。(这里的〈他者〉、大概就是「世间」这样的东西吧)。世间与作为个人的两人存在于不同领域,其成为<他者>,带来<法>,以此平定两人之间的争斗(duel)。反过来,如果<他者>的<法>没有发挥作用,争斗(duel)会无休无止地继续下去。

无标题无名氏No.50980298

2022-08-04(四)21:29:14 ID: ZnQRwoD (PO主)

◉〈法〉・语言・〈他者〉

从<法>中我们能知道,大写的<他者>可以说是象征性的东西。而小写的他者则是想象性的东西。

象征界首先是语言的世界(「◉关于象征界①──记号与能指的不同」)。正因为有语言,<法>才能发挥作用。因此,<他者>是象征性的东西的话,语言就是<他者>的场了。

这个结论不特地以<法>作为参照物也能得出。众所周知,人不是刚生下来的时候就会使用语言的。刚生下来的婴儿,会将能说话的年长者和大人们,当成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其他的>存在吧(“autre”作形容词就是【其他的】,【别的】的意思)。

幼儿为了学会说话,必须走出此前所在的自己的世界,进入<其他的>世界。而进入语言的世界,是一种根源性的对<他者>的经验。

如前述,象征界是统治想象界的(「◉关于象征界④──象征界统治想象界」)。同样,在这里,想象的他者之间的双数=决斗(duel)的关系,必须由象征的<他者>所带来的语言的<法>来平定。

无标题无名氏No.50980345

2022-08-04(四)21:31:10 ID: ZnQRwoD (PO主)

◉首次漫谈<他者>

按照上文的论述,您也许会这样理解:【从被映像所支配的镜像阶段(想象界)走向<法>作用着的语言的世界(象征界),这就是幼儿的发育过程】。实际上,这样的解释有很多。

可是,说起来很麻烦,其实这样的理解只对了一半。怎么回事呢?
正如前述,人类并不纯粹是一种想象性的东西(「◉关于象征界④──象征界统治想象界」)。想象界自始至终都仅仅是已经被象征界所作用过的东西而已。因此,人类并不是首先生活在映像的世界中,之后再进入语言的世界的。人类从最开始就出生在语言的世界之中了。

实际上,我们在出生之前,就被给予了一些语言上的身份。比如说【xx家的儿子】,【xx家的继承人】,和【将来会成为xx的人】【xx后{80后、90后之类的}】。人并非仅是生物学意义上出生的存在,而是在家族或文化这样语言的世界中占据着一个位置,同时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也就是说,我们从最开始就被贴上了语言性存在的身份。

当然,刚出生的婴儿,是没有察觉到这件事的。正因如此,知道还有一个语言的世界存在,并且参与进去,才是根本性的<他者>的体验。然而,因为婴儿没有察觉这件事,所以<他者>对他/她所施加的影响是隐蔽的,而所有的人都必须在这种影响下开启自己的人生。

无标题无名氏No.50980366

2022-08-04(四)21:32:19 ID: ZnQRwoD (PO主)

◉无<他者>则无镜像

镜像阶段同样也是在语言的世界中进行的。所以不能说镜像阶段和语言的世界没有关系。

语言的世界中的<他者>,确实与镜像阶段有着关系。然而还没能牢牢参与进语言世界的婴儿,尚不能理解<他者>的行为。因此,这些行为被认为仅仅是映像的功能。

但是,这里所说的<他者>是什么意思呢?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母亲。仅仅在镜子中看见自己的身姿,还不能够发现自我。必须要有一个母亲,在看着镜子的自己的背后说【这就是你哦】才可以。没有这样的保证,就不会确信自己就是那个镜像。

仅凭镜像这种映像性的东西,还不能充分地发挥效果(在这里效果指的是给出【自我】的像)。为了让镜像发挥作用,必须要有象征性的<他者>。归根结底,因为有了母亲这样的大写的<他者>之保证,镜像这样的小写的他者才能发挥作用。

下面我们也要说明【从他者的世界走向<他者>的世界】这样的理解是不确切的。第一性的东西是<他者>,而他者始终仅仅是第二性的东西而已。没有语言,映像也无法发挥作用。

无标题无名氏No.50980397

2022-08-04(四)21:33:15 ID: ZnQRwoD (PO主)

◉〈他者〉的不稳定性

在这里,我们再思考一下【母亲】这个概念。

所谓母亲,指的仅仅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他者>。这是对婴儿来说,与自己在根本上异质(=<其他>的)的存在。

因为母亲是使用语言的存在。【要给你换尿布了哦】或是,【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母亲会像这样对婴儿说话。不过,婴儿当然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母亲的语言只是【谜】而已。

然而,对婴儿来说,母亲同时也是不可缺少的存在。与生下来立刻开始寻找食物的动物不同,人类在生下来之后几年,自己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不论是吃饭还是排泄,全都需要母亲帮忙。如果母亲撒手不管了,婴儿就会死亡。

因此弃婴才成为如此严重的问题。在动物界,弃婴之类的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这是人类所具有的缺陷。也就是说,【被无法知其所想的异质性存在(=<他者>)掌握生杀予夺大权】,人类不得不在这样的根源性不稳定的状态中出生。

而这样的<他者>,通过在镜子背后施以引导,才能让我们发现镜像这个他者的映像,从此开始拥有自我。

人的存在,没有对<他者>的经验是不能成立的。这也就是说,人的本质中存在着某种不稳定的东西(关于这里的不稳定性,在「◉现实的欲求与象征的要请之间的间隙」这一节中,会以欲求与要请之间的间隙为形式来论述)。正因如此,精神分析这样的东西才是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