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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0603768 - 文学


无标题无名氏No.50603768 只看PO

2022-07-20(三)14:37:31 ID:ZnQRwoD 回应

岛民们有没有对拉康派精神分析感兴趣的呢?
最近拉康在互联网上越来越频繁地被提起,但多是伴随着一些艰深难懂的术语,加上国内与拉康相关的书籍也比较少,这就给入门拉康带来了一些困难。
上日亚找书的时候,偶然看到一本《疾风怒涛精神分析入门》,读完觉得相当流畅且易读。于是决定翻译过来放到岛上,作为翻译练手,也给新岛做一些内容贡献。(毕竟看了几年岛都没怎么发过串)
之后大概会每天花两个小时更新,翻译到哪算哪,应该会坚持把整本书译完的。

支持任何意义上的转载与使用,且无需标明出处

无标题无名氏No.51127412

2022-08-10(三)09:13:21 ID: ZnQRwoD (PO主)

◉对精神分析来说父母是什么

正如前述,我们最初遇见的<他者>是母亲。(「◉〈他者〉的不稳定性」)。

前章不便说明,因此到这里也许有很多读者抱有疑问吧。【如果母亲不在怎么办】,或是【指着镜像说<这就是你哦>的,也可能是父亲啊】,很多人也许都会这么想吧。

为了回答这样的疑问,就要说明在精神分析中【父】和【母】的本质意义。

【母亲是最初的<他者>】大概是个不正确的表达。正确的是【最初的<他者>是母亲】。也就是说,我们最初所遇见的<他者>,就是精神分析意义上的母亲。

【母】这个词,具体表示的就是孩子的所有养育者。因此,其可以是生物学上的父亲,也可以是机构的职员之类。精神分析中的【母】,请始终将其当做是理念性的东西来理解。

那么父亲又是什么呢?【父】同样也是理念性的存在。【母】所指的是所有养育者,而父亲却进行的是与养育完全不同的别的活动。那是什么呢?用一句话来说,父亲的职责就是,掌管<法>,阉割主体。

然而,仅凭这句话会让人一头雾水吧。接下来就让我们将【父】的概念一步一步解明吧。

无标题无名氏No.51127426

2022-08-10(三)09:14:07 ID: ZnQRwoD (PO主)

◉不发出要求就无法活下去

正如前述,人类的婴儿没有<他者>的协助就无法活下去(「◉〈他者〉不稳定性」)。与刚生下来不久就开始找食物的小鸡是不一样的。

然而,另一方面人类又是物理的(以及生物学的)存在,需要进食睡眠和排泄。这些生物学的必要性称之为“需要”。需要的原文是“besoin”,也包含【必要性】的意思(顺带一提,英语中译为“need”)。

人类婴儿的特征是,没有<他者>就连生存所需的必要性也无法满足。也就是说,为了满足需要,就必须向<他者>发出要求。

不过,婴儿只会哭,而不会直接向母亲要求【我要喝奶】等等。母亲看到婴儿在哭,就会将其解释为【这是饿了】或是【这是要换尿布了】等等,就有必要满足婴儿的需要了。也就是说,母亲将婴儿的哭声解释为一种要求。在此,需要就成了要求。

因为母亲是语言世界的住民,所以婴儿的哭声会语言性地被解释。【这是想要xx了】通过作这样的解释,婴儿的哭声成了一种语言性的信息。

如此,需要不被语言化为要求,就不能得到满足。在此,此前与动物没有两样的作为物理性存在的婴儿,被刻上了能指,这成为了他进入语言世界的契机。

前章说过【婴儿都要进入语言的世界】(「◉〈法〉・语言・〈他者〉」),而要解释原因的话,就是因为不通过语言,需要就无法满足,也就无法活下去。

无标题无名氏No.51127431

2022-08-10(三)09:14:37 ID: ZnQRwoD (PO主)

◉现实的需要与象征的要求之间的裂缝

然而重要的是,需要与要求之间存在着裂缝。

这同样也可以说是象征界与现实界之间的裂缝。需要是生物性的东西因而是现实性的东西,而要求则是语言性的,象征性的东西。需要与要求之间决不会成为同一个东西,两者之间一定会有一个无法消弭的距离。

前面也提到过很多次,语言脱离了物理世界,创造了一个独立的世界(「◉关于象征界③──文化由语言而生」)。同样,要求也脱离了需要,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那就是对母亲的爱的要求。本来要求是为了满足需要而存在的,然而,最后却成了以与需要的对象无直接关系的,母亲的爱为对象的要求了。

在「◉〈他者〉の不稳定性」中我们关于【落入<他者>世界中的根源性的不稳定性】做了论述。这个不稳定性是【被<他者>掌握了生杀予夺的大权】,而这之前的论述还产生了与这个不稳定性相同的东西。

既然现实性的需要不经过向<他者>的要求就无法满足,婴儿就不得不将自己的全部存在委托给<他者>。<他者>不在了的话,对婴儿来说就意味着死亡。这就产生了对<他者>的不在的根源性不安。

因此,孩子超越了单纯的满足需要,而开始要求<他者>的爱。因为如果被<他者>所爱的话,<他者>就会一直待在身边了。

这不是纸上谈兵,而是实际观察得来的现象。比如说,在某个阶段,许多幼儿都会向母亲要各种各样的东西。【我要吃布丁】【给我买小车车!】【想学钢琴】等等......。假设你十分爱你的孩子,满足他的任何要求。于是会怎么样呢?

孩子的要求会无穷无尽对吧。不,也不只是这样。以某个时候为分界线,孩子也许会什么也不想要了。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想吃......这样,有时孩子会患上厌食症。

到底哪里做错了呢?【为了满足孩子的愿望,我明明已经不遗余力了】,您也许会这么想。

最后,你应该怎样做才好呢?那就是,在孩子想要各种东西的时候,不是去满足那个要求,而是代以摸摸头,抱一抱等等,就可以了。这样的话,孩子就不会一直想要各种各样的东西了。

因为,孩子不是真的想要小车或是游戏,只是想让母亲一直在身边而已。也就是说,孩子所要求的,是母亲的爱。

拉康有一句有名的话【爱是给出自己没有的东西】(L’amour, c’est donner ce qu’on n’a pas)。如果爱孩子的话,不是给出自己所持有的(或是用钱能买到的)蛋糕和衣服,而是应该什么都不给并陪在他身边。因为,孩子所要求的是母亲的爱。其对象不是母亲所持有的什么东西,而是母亲自身。

无标题无名氏No.51127438

2022-08-10(三)09:15:00 ID: ZnQRwoD (PO主)

◉欲望总是指向别的东西

如此麻烦的状况,如前文所述,都是来自实在界与象征界之间的裂缝。

从需要和要求之间的裂缝中,【欲望】得以产生。欲望所追求的就是填埋这个裂缝。然而为此,欲望就总是追求【别的东西】的欲望。

怎么回事呢?上一节说过【什么都不给陪在他身边就好】,每次孩子想要什么的时候只是摸摸他的头的话,爱就被形体化了,所给出的就不再是爱了。在此,【摸头】这个动作,已经变成了【母亲所持有的某种东西】了。

虽然欲望所追求的是填埋需要和要求之间的裂缝,但这终究是不可能的。既然人类没有本能且作为语言的存在而存在,这个裂缝的诞生就是不可避免的(「◉〈他者〉的不稳定性」)。生于<他者>的世界而产生的不稳定性无法消灭。

因此,欲望是不能彻底得到满足的。被母亲摸头,觉得自己对爱的要求得到了实现,欲望得到了满足,然而这种满足只是暂时的。

正因此,欲望的对象才会换了又换。拿到想要的衣服和书的瞬间,你会不会突然发觉【自己为什么想要这样的东西啊】。出国旅行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在成田机场一边嗦着难吃的意大利面一边说着【真期待呢】,而真的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又想着赶紧回去。比起正月,好像大晦日{一年的最后一天}更开心一点。

这就是欲望的性质所在。欲望总是指向<别的东西>,<并非此物的东西>。因此,当有什么东西到手时,就已经开始想要别的东西了。真正快乐的时候,也许就是自己【想要的某种东西】尚未入手,一边期待着一边等待的时候吧。

无标题无名氏No.51138868

2022-08-10(三)17:17:38 ID: ZnQRwoD (PO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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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无名氏No.51138922

2022-08-10(三)17:19:10 ID: ZnQRwoD (PO主)

◉欲望在要求的彼岸

让我们将此前的论述整理到图10吧。

无标题无名氏No.51139015

2022-08-10(三)17:22:58 ID: ZnQRwoD (PO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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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无名氏No.51142761

2022-08-10(三)19:42:21 ID: ZnQRwoD (PO主)

纵向的箭头是要求。而横向的两条曲线中,上面指的是【为了满足需要的要求】,下面指的是【对爱的要求】。

为了满足需要,必须经过要求。然而两者之间既然有着裂缝,那要求就始终是两面性的。仅仅为了满足需要的要求是不存在的,不管是怎样的要求,其下都存在着对爱的要求。

而欲望占据着这两个要求之间的位置。欲望是从裂缝中产生的,不属于任何一个要求。欲望存在于要求的彼岸,不论提出怎样的要求,都无法满足欲望。

这里重要的是,需要·要求·欲望,不是随着阶段而变化的东西,而是同时作用的。不论是怎样的成年人,作为人类都有生理性的需求要满足,而且他也不可能不对任何人发出要求。于是由于这种不满,欲望就永远在作用。

比如说,患者在分析中提出要借用一下厕所。也许会认为患者想要的是满足排泄需要,但重要的是,他向分析家提出了要求。因此在这个要求的内部,也许存在着某种隐秘的欲望。也许是想查看分析家的私人空间,或是想将作为自己分身的排泄物献给分析家。不管如何,当患者突然出现某种征兆时,那也许就能够成为进行解释的点。

以上的论述您理解了吗?将以上的论述作为前提,我们将更进一步地来探讨孩子与母亲之间的关系。

无标题无名氏No.51142808

2022-08-10(三)19:44:08 ID: ZnQRwoD (PO主)

◉从属于母之法的主体

正如前文所说的,将活下去的必要性(需求)依存于<他者>的幼儿,要全力避免<他者>的不在。然而,即使如此<他者>不在的时候实际上也是存在的。母亲不可能一直陪在婴儿身边,如果二楼电话响了,或是有客人来了,母亲就要离开婴儿。婴儿午睡醒来时,有时会发现眼前谁也没有吧。
那时母亲也许会说明【电话响了,我稍微走开一下】,但不会说话的婴儿无法理解母亲的话。他/她不知道为何<他者>消失在眼前,等到<他者>回来之后,也不知道为何又出现在眼前。

也就是说婴儿陷入了将生杀予夺之权托付给会随机出现消失的<他者>,这样不稳定的状况之中。拉康将这种状况称为不满(frustration)。母亲这个<他者>不能来自己身边给予自己满足,是我们最初尝到的【欲求不满】。{注1:这段注解有些多余(也有些啰嗦),【从眼前消失】这一点中,这里的母亲是象征性的东西(也称为【象征的母】)。因为在实在界中不可能有【什么东西不在了】(就算母亲不在了,其物理性的存在自身不可能不存在。本来在现代物理学意义上的【不存在任何物质的状态】就是不可能的),也无法在想象的意义上把握不在。关于后者,这是个经常举的例子,可以画出【苹果的画】,但不能画出【没有苹果的画】。【不在】(absence)始终只能在与【在场】(presence)的对比中才能被把握。【不在】仅凭其本身无法成立,必须与【在场】这个别的东西连接起来,才能具有意义作用。也就是说,不在是能指性的东西,也就成了象征性的东西了。因为所谓能指,就是必须与其他能指相连接才能发挥作用的东西。}

正因此,虽然婴儿想将<他者>留在自己身边,但他/她并不明白决定<他者>的在场与缺席{不在}的规则(=<法>)是什么。母亲只是偶然地出现,又偶然地消失的存在。

在此,婴儿做出了一个假说。正如前述(「◉现实的需要与象征的要求之间的裂缝」),【母亲出现在自己眼前,是因为她爱自己。但因为别的地方也有她爱着的东西,所以她就去那里了】就是这样的假说。

而从中能够推导出的结论就是【为了留住母亲,自己必须成为母亲欲望的对象】。这样,婴儿就能够被母亲所欲望。总而言之,婴儿为了成为母亲所喜爱的存在而拼尽全力。

这是一种由母亲的随心所欲(婴儿是这么认为的)来决定自己生死的危险的状态。孩子被【母亲不来到我身边的话,就活不下去了】这样的不安所支配。为了避免那样的状况,他始终都不得不从属于母亲反复无常的意志。

拉康将这种幼儿的姿态称为【从属于母之法的主体(assujet)】。这是将意思是【处于xx支配下】的形容词"assujetti"与【主体(sujet)】合在一起的产物。

而这里的【母之法】,与【母亲的随心所欲】是同义的。因此,这不能称之为是真正意义上的<法>。在母子关系中,缺少统治母子关系本身的<法>。

【母子关系】这样的词,也许会被认为是非常美、非常温暖、非常宝贵的东西。然而基于精神分析所阐明的知识来看,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危险。孩子如果完全从属于母亲这个<他者>的话,母亲迟早会将孩子吞没,将孩子的主体性夺走。因此,脱离从属于母之法的状态,对孩子来说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