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地普利望着沙漠和城市,一边拍着屁股。他似乎注意到了自己「游魂」一般的影子(the gespenst-phenomenon of his own shadow)。马哈特又假装在擤鼻涕。风很温和,一直在吹着,像是美国烘干机设置在低挡(Low)上的温度。风发出种尖锐的声音。听上去像乱飞的沙粒。巨大的毛团一般的风滚草经常从下面10号州际高速公路上滚过。他们面前的奇景,照耀在巨大的棕色石头上越发强烈的红光,黄昏来临之前的天际,他们越来越长的怪兽一般真正如影相随的(agnate)影子:一切都像个梦(mesmerizing)。两人都只想遥望底下的远景。马哈特可以用英语说话,同时用法语思考。沙漠是狮子毛皮的黄褐色。他们说话的时候都不看对方,面向相同的方向————这给了他们的对话一种不经意的亲密感,像一起看电视的老朋友,或者一对结婚已久的夫妇。马哈特一边这样想,一边摊开又合上他的手掌,图森市被一朵黑色的开开合合的花所笼罩。
史地普利抬起他光着的手臂,往前伸,然后在身前交叉,像是在朝远方求救一般:这在图森市上方变成了X形和V形。“雷米,这个平民随行医生,生在你讨厌的渥太华,是跨地域娱乐行业的主要采购者之一(buyers of trans-grid entertainment)。另外,我们波士顿办公室的调查认为这个人可能跟我们都知道的那位作者导演的遗孀曾经有过交往。「萨米兹达」[1作者的妻子。”
“曾经?”
史地普利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盒比利时香烟,某种很细的女烟(Belgian cigarettes of a many-mm. and habitually female type)“导演的妻子曾经在布兰代斯大学教书,而我们的受害者曾经在那里学医。丈夫曾是学校董事会成员,而不同情报机构的背景调查发现这位妻子曾经和任何有脉搏的活物发生关系(was fucking just about everything with a pulse)。”稍微停顿了一下,史地普利继续说:“特别是某个加拿大脉搏。”
“有过性关系,你的意思是,不是政治上的关系。”
史地普利说:“这个妻子自己是个魁北克人,雷米,来自里斯雷县———蒂内局长说她曾经在渥太华的‘重点监控人员(Personnes Qui On Doit)名单上待了三年。别忘了有种东西叫作政治性关系。”
“我已经告诉你所有我们知道的了。用平民向北美国家组织(O.N.A.N)要挟可不是我们做事的风格。你知道的。”马哈特的眼睛看上去差不多闭着。“你的胸。它们简直是对斗鸡眼,我要告诉你。未指定服务局,他们给了你一对可笑的胸,居然指着不同方向。”
史地普利低头看自己。一只假胸(肯定是假的:他们没有走到打激素的地步,马哈特想)在他低头时几乎贴着史地普利的脸颊和双下巴。“他们派我来得到你个人的担保,仅此而已,”他说,“我的总体感觉是,局里认为整件事情是个大难题。有各种理论和各种反对这些理论的理论。甚至有些反理论,认为一切都是假象,假身份(mistaken identity),可怕的恶作剧(sick hoax)。”他把手放在假胸上,耸了耸肩,动作一点也不像高卢人,“然而,23个人彻底被毁了:这算是个恶作剧,是吧?”
马哈特哼了一声:“是我们共同的朋友蒂内先生派你来的吧。你们怎么叫他的,罗德上帝(Rod,a God)?”
(罗德尼·蒂内,未指定服务局局长,北美国家组织和版图重划的主建筑师,美国白宫都听他的。他的速记员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前泛加拿大抵抗运动助理协调人迪普莱西先生的速记员兼jeune-fille-de-Vendredi[2。蒂内对这位双面打字员———吕里亚·佩雷克小姐,来自魁北克里斯雷县拉马尔丁———那种深情的,掩盖得很糟糕的依恋,让人对蒂内的忠诚度有很大的怀疑,感到他,出于对吕里亚的爱,是否也在为魁北克做双面人⁴¹,甚至可能,他的忠诚度是“三重”的,只是假装告诉吕里亚秘密,而私下仍然保持着对美国的忠诚,以抵抗那无法抵抗的爱情,至少传说如此。)
“「那」(The),雷米。”很显然史地普利不把整条连衣裙全部扯下来是无法解决他假胸的方向问题的,他不好意思这么做。他从包里又拿出一副太阳眼镜,戴上了。眼镜上镶满假钻(rhinestones),看上去极其荒唐。“是上帝罗德(Rod 'the' God)。”
马哈特逼迫自己不谈那对假胸现在的样子。大风里,史地普利划了好几根火柴也点不着烟。黄昏真正的到来已开始蚕食史地普利头上的假发疯狂的影子。电灯开始从城市东边林孔山脚下一点点亮起。史地普利用手罩着火柴,想把烟点着。
1] 萨米兹达(samizdat),又译为萨米亚特,源自俄语,本义为以打字、复写稿形式在读者间流传的地下出版传播方式,后成为秘密出版物的代名词。
2] 法语、意为:“星期五”一样的年轻女孩。“星期五”是《鲁滨孙漂流记》中鲁滨孙忠诚的仆人。
//(Rodney Tine, Sr., Chief of Unspecified Services, acknowledged architect of O.N.A.N. and continental Reconfiguration, who held the ear of the White House of U.S.A., and whose stenographer had long doubled as the stenographer-cum-jeune-fille-de-Vendredi of M. DuPlessis, former asst. coordinator of the pan-Canadian Resistance, and whose passionate, ill-disguised attachment (Tine's) to this double-amaneunsis- one Mlle. Luria Perec, of Lamartine, county L'lslet, Quebec- gave rise to these questions of the highlevel loyalties of Tine, whether he 'doubled'⁴¹ for Quebec out of the love for Luria or 'tripled' the loyalties, pretending only to divulge secrets while secretly maintaining his U.S.A. fealty against the pull of an irresistible love, it was said.)